晨阳 Chapter1 雨季森林中的天气,潮湿闷热。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林,透过支起的木窗,洒进曼谷郊区的一处丛林深处的木屋。郭阳此刻正躺在窗下的木头床板上熟睡,呼吸均匀安稳,丝毫不管照在自己胸膛上的阳光如何炽烈。 木屋的门被推开,进来的男人打着赤膊,手里提着一个冰袋。看到熟睡的郭阳,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径直朝床边走过去,这几步路上,挡在他脚下的那几个空啤酒瓶都被他随意地踢开。 “耀阳!醒一醒,耀阳!已经中午了!”男人一边拍着郭阳的肩膀,一边试图叫醒他,喊声从小到大。 郭阳在被男人拍了几下之后,睁开了眼睛,停顿了几秒钟:“这里是哪儿?” 男人将手里提着的东西随意地放到桌上,然后坐到郭阳身边,一脸不解地看着他,道:“我家。” 郭阳盯着面前这个人,他的面孔自己很熟悉,名字也知道,他叫朗昆,是个二十出头的泰国华人,自己与他认识的时间大概是……一个月。 “朗昆。我是怎么来的你家?”郭阳迷迷糊糊地问。 “昨晚我们在酒吧喝酒,你还记得吗?”朗昆反问。 “不记得。”郭阳并不想用力思考,因为过度的用脑,会有些轻微的头痛,这大概是宿醉后的症状,视线边缘的地板上,那些七扭八歪的空酒瓶好像在说明着问题。他摇晃着脑袋,非常不自信地小声说,“不记得了,大概……喝多了。” “你当时拿着行李。”朗昆倒了杯水,加了些冰,递到郭阳面前,“醒醒。” “我的行李呢?”郭阳问。 “我帮你拿回来了。”朗昆指了指房间的角落,“那里。” 郭阳痛苦地抓了抓脑袋:“我们昨晚在酒吧遇到,喝了一杯,然后我就喝醉了?” “我遇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喝醉了!”朗昆惊讶地看着郭阳,“你失忆了吗?” “完全记不起来了。”郭阳一抬头,“然后……” “然后我就把你接到家里来了,你又喝了很多。我也喝了不少。我醉了之后,你就直接睡了。”朗昆说着拿起床边的一件衬衫穿在身上,然后打开电视机,里边正播着香港的粤语晨间新闻,女主播用标准的广东话告诉观众,前日,一伙文物走私犯携带南粤时期文物从云南某口岸蒙混出境时,被我国公安干警成功拦截,此次拦截共截南粤时期文物一千八百余件。 朗昆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郭阳却连头也不回,拿起面前的冰水喝了一口。 “郭阳,这个好厉害。”朗昆回头看郭阳,“中国的文物。” “什么?” “你没听到吗?刚刚讲的,一千多件文物被你们中国的公安拦住了。”朗昆笑着说。 “我听不懂广东话。”郭阳说得心不在焉。 朗昆长呼了一口气,不再作声。 趁这工夫,郭阳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好像被什么东西打断记忆。 面前这个人是昆朗,没错,泰国人,二十岁左右,大学生。自己和朗昆认识一个月了,那是一个阴雨不断的下午,自己在曼谷一所老牌大学的图书馆里找着书,正遇到坐在那里安静看书的朗昆,那个区域的书架上摆满了东南亚史学的书籍,而自己正在找的那本正好就拿在郎昆的手里。 和朗昆认识的前三天,自己几乎每天都要和他聊上一会儿,这个书呆子一样的泰国华侨正是这所大学的历史系学生。自己想要了解的问题也都在他那儿找到了答案,接下来工作得非常顺利,自己几乎得到了一切想要的东西。 自己的真实目的几乎已经完全实现了。 “对,自己的目的,已经实现了。”想到这里,郭阳抬头看了一眼电视机,嘴角露出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 “实现了,我为什么不回去?”郭阳在心里向自己发问,旁边的朗昆正安静地看着电视,并没有过多留意郭阳。 我为什么要跑到洒吧喝酒? 我为什么要和朗昆喝酒? 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我是怎么来的? 一连串的思考让郭阳的头又疼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朗昆戴上眼镜,穿戴整齐站起身问。 “没在想什么。”郭阳也穿好衣服,他觉得此刻自己最好直接回国。 “那我带你去玩吧。”朗昆笑着说,“今天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我有急事,得回国。” “急事?”朗昆愣住,“你要回中国去了?” “对。”郭阳穿好衣服,站起身的一瞬间头有些晕。 “你回国之前的急事,是不是要给你的姐姐买包?”朗昆拉了郭阳一把,郭阳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听使,头昏昏沉沉,一点力气也没有,但自己却依然站在地上,而不是一下子倒在床头。 “走吧,我带你去开开眼界。”朗昆笑着拉着郭阳往前走,郭阳觉得自己此刻有如一具行尸走肉,听着朗昆的话,按他的吩咐行动前。 黑色的夜空中绽开了焰火,火光映亮了海水,也和远处的城市灯火交相辉映。 焰火的光刺痛了郭阳的眼睛,那从瞳仁直抵大脑皮层的一丝疼痛就像是个开关,拉醒了郭阳消失的意识:他发现自己站在了甲板上,环视四周,这是一艘中型的游艇,船上到装点着多彩的霓虹,船下是徐徐被推开的海水。 我在哪?郭阳有些恐惧,这真实感强烈让他惊讶,海水咸腥的味道刺激着鼻子,这一定不是在作梦。 “耀阳!”朗昆的声音钻进了郭阳的耳洞,在他的大脑皮层上形成了反应。 郭阳回过头,看到朗昆正西装革履地站在自己面前,对,这个人叫朗昆,自己和他认识已经一个月有余,他是泰国人,大学生,书呆子…… “甲板上冷,进来吧,马上就要开始了。” “朗昆,这是什么地方?”郭阳问,“你怎么换了衣服?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朗昆微笑着走到郭阳面前,“你自己不也换好了吗?” 郭阳低下头,看到自己脚上穿的皮鞋,举起胳膊到面前,看着自己身上窗的衬衫和西装。 “我说了带你来好地方,是个大场合,要换正装。你自己吵着要去店里买的。你为什么不记得了?”朗昆笑着说,“走吧,拍卖会就要开始了。” “拍卖会?”郭阳一头雾水,为什么朗昆说的话,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他只记得在朗昆家里醒过来,之后的事情为什么又都不记得了,就像昨天晚上一样…… 朗昆把他拉进了船上进在进行的一场拍卖会。周围各种肤色的人三两坐着一团,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台上正准备着拍品,拍卖主持人正尽量用标准的英语向台下的买主们解释说明。 郭阳被朗昆拉着坐下,他感觉自己头脑发涨,断断续续地记忆一定是出了问题,他想回国,但现在是在海上,所幸朗昆一直在他旁边。 “马上就要展示了。你等一下。”朗昆笑着拍了拍郭阳的肩膀,“别急,马上就来了。” 主持人展示了第一件拍品,他用英语向大介绍,这是一件南粤王的黄金面具。 郭阳听到他的话,看到大屏幕上的图象和展示柜里的真品,惊讶地站起身来,他强忍着眩晕,小声在嘴里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快坐下!”朗昆一把将郭阳拉到座位上,“你激动什么!” 竞价开始,价格很快飙升,举牌却依然持续了很久。 “你能听懂他的英语吗?”朗昆小声问郭阳。郭阳没有作声,只是痛苦地看着面前的展品。 一共十余件展品在一个小时之内被抢购一空,成交价格都是天文数字。 拍卖会后,郭阳目瞪口呆地坐在原地,连站起身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响: 这不可能!  晨阳 Chapter2 “什么不可能?”朗昆侧过脸,张着两个大眼睛微笑地问郭阳。 郭阳平复了一下刚才激动的情绪,但并未回答。拍卖会的人已陆陆续续地离去,导致本来并不怎么热闹的海面上,出现了快船的马达声。 不一会儿,拍声会场里就只剩下郭阳和朗昆两个人了。 “耀阳,你认识我吗?”朗昆问。 郭阳木讷地转过头,看着朗昆,不一会儿点了点头:“认识。” 听到郭阳的回话,朗昆皱起眉毛,有些担心地说:“你到底……怎么了?来,喝口水。” “我怎么了?”郭阳说着接过朗昆递来的杯子,喝了一口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 朗昆拍了拍郭阳的肩膀:“如果你真的没事,你怎么可能认识我呢?” “什么?”郭阳一愣,朗昆的话郭阳听到了,但却没有听懂。 “我的话,逻辑奇怪吗?”朗昆拿出眼镜戴上,“耀阳,你今天精神不好。我问你,我是谁?” “你是朗昆,泰国华侨,二十岁左右,大学生,书呆……”郭阳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朗昆的认识,仿佛就是这么几个空洞的词汇,完全没有活灵活现的感觉,朗昆,泰国华侨,二十岁左右,大学生,书呆子。 “没错没错,你说的都对,我就是一个书呆子。”朗昆微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那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郭阳并未回答,他只是在心里说了一句,我是郭阳。 “对,你是郭阳。”朗昆哈哈大笑起来,“抱歉抱歉,郭长官,我实在忍不住了。” 郭阳猛地回头看着朗昆,他不应该知道自己的名字,自己从来没把真实的名字告诉过他。 “郭长官,你不要激动,你都不记得了。我帮你好好回忆一下。”朗昆的手慢慢地敲着杯子,“当然了,你也可能跟随着我的话,好好去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想起来些什么。你叫郭阳,是一名训练有速的特勤军人,两个月前,在中国大陆西南地区某个小城市的建筑工地,挖土机挖出了一个南粤时期的古墓,工人没有报案,一夜之间,那个工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所有的东西都没了。你们的组织接到线报,并知道这批珍贵的文物一直在境内,而泰国的某个渠道,对这批货非常有兴趣。为了能够保证这批国宝不遭盗卖命运,组织派你到泰国来寻找一手买主,并以转卖和收藏的名义,套取文物情报。郭长官,我说得对吗?” 朗昆的话像是打开了郭阳已经迟钝了多日的大脑,那些慵懒的神经元,迅速地碰撞着,郭阳的眼中恢复了一个战士应有的神采,他不管朗昆的问话,因为第一个问题他已经想到了答案,朗昆这个人,自己根本不认识,他不过是那几个空洞的词汇组成的形象,但是他依然想不起来,是何时何地,又是何人将这个词汇灌输给了自己。 “你是谁?”郭阳的声音冰冷。 “郭长官!你终于问出了最正确的问题!你一直不都说认识我吗?我觉得这才是最正确的问题!你不认识我!你根本不认识我!” “你是谁?”郭阳并不去看朗昆脸上兴奋的表情,只是低声再次发出了询问。 “我是朗昆,泰国华侨,大学生,书呆子,我们是在一个雨天的下午,在我学校的图书馆认识的,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郭阳熟悉朗昆说的话,他已经完全醒过来了,他知道朗昆在说谎,自己来泰国是执行任务,身份和行动都是保密的。绝不可能在图书馆里认识一个莫名其妙的学生,但是那些形成画面的印象又是哪里来的。 “你不问了?”朗昆见郭阳沉思,忍不住自己又问了一句,“我告诉你我是谁。我就是那个给你们线索的人。” “我也是那个发现古墓的人。” “我还是那个准备买文物的人。” “我是和你接头的人,是被你套取情报的人,我也是今天,就刚刚,这个拍卖会的卖主。” 郭阳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前方。 “这些不够刺激吗?”朗昆轻轻地拍了两下手,“那我再说一个。”他说声把嘴巴凑到郭阳耳边,小声说,“其实,我还是刚刚那场拍卖会的买主。” 朗昆说着露出奇怪的笑,听得郭阳胃酸往上流,他回过头,看着朗昆:“你疯了。” 朗昆拍了拍郭阳的肩膀站了起来:“其实事情不用这么麻烦,我只是觉得好玩,就逗逗你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古墓,那些不过都是谣言,当然了,我们的确利用了一个小城市的工地,谣言都是越传越凶的,我把谣言传到你们耳朵里,你们当然就坐不住了。重要的文物失窃,在那么偏僻的小城市,没有监控录相,没有人证线索,到哪去找?我怕你们找不着,所以再告诉你们,东西被人藏起来了,就在你们国内,买主是泰国方面的,果然,你上套了。不不,这么说有点亏待你了,应该说是你们上套了。然后把你派来了。” 朗昆骄傲地站起身:“你到泰国来,找到泰国的买主阿K,阿K是我找人扮的,你和阿K的一切对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你套了他很多的话,最终两个星期之后,你拿到了那批文物出境的方式和地点。并且你成功地将这个情报传回了你的国家。不得不承认,你是一名出色的战士,聪明,能干,体力脑力都非常优秀。” 朗昆一步一步自己走进郭阳的视线,站到了拍卖会场的台上:“之后,就是你看到的电视新闻了,文物被拦截,大家忙于庆祝,当时你很开心吧。连那些个不入流的小电视台都播了,为什么?因为是我通知的那些东南亚的电视台!是我让他们去录你们的拦截行动!其实你们国家的电视台,一个都没播。又是为什么呢?因为你们并不觉得这次找到的文物有价值!对!没有价值,那些东西不过是我找一些破旧的加工厂加工做旧的破东西而已!” 郭阳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的笑:“接着说。” “然后全天下都知道,有个古墓,有批文物,有很多但是警察拦住了,留在中国了!要进博物馆了!但是我手上还是有几件从其他途径带出来的,于是,就有了这次拍卖会。当然,文物从一开始就没有,一切都是假的。” 郭阳不再说话,将脸扭向一边。 “然后你怎么不问为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出卖假文物了?我早就告诉你了,买主是我自己!他们不论叫再高的价,我安排坐在这里的十组人都会出得更高!把它们全部买回来!” “然后你的钱,就干净了。”郭阳突然转头盯着朗昆,目光锐利。 “郭长官,你吓着我了。” “你这么大张旗鼓,不累吗?你不觉得这么做,会惹毛很多国家,很多人吗?” “不累啊,很好玩啊!”朗昆笑着跳下台,反坐在台下的椅子上,面对着郭阳,道:“得罪人有什么可怕的,不让他们知道是我得罪的就好。” 几个黑衣人从外面进来第一个冲向郭阳的伸手去按他,郭阳腾得起身,反手将那个人推开,然后和几个黑衣人撕打起来。 朗昆微笑着看着黑衣人和郭阳博斗,表情天真,就像是个孩子在一群小狗在打架。 “现在只有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没关系,你马上就不会记得了,你刚刚喝下我给你的水,那是解药,解开你这段时间记忆丢失的药,你断断续续的记忆,是在药物作用下的催眠,就像你一睁眼就认识我是朗昆,就都是在你上一次被我们注射之后,由专人给你施加的催眠而已,我不想让你死,你死了,你的国家一定会找上门来,所以,还不如让你做我的一只小白鼠。你不要以为我把钱洗干净是用来做坏事的,我做了很多好事啊。就像前阵子给你打的那几针,都是我们的科研成果。” “那些钱是什么钱?”寡不敌众,被几个黑衣人控制住的郭阳,大声地吼叫着,“毒资?” 朗昆微笑着,蹲下身看着郭阳:“你不用知道,反正你也记不住。” 郭阳愤怒地看着朗昆,不论他再怎么挣扎也无法脱身,腿上传来刺痛,一股昏意传来,他只求在昏睡之前,一定要记住朗昆的这张脸。 晨阳 Chapter3 三年后 中国东北地区L市 一个炎热的下午,某小区外光秃秃的街道上,一个身穿西服套裙的小姑娘正焦急地站在路边,不顾太阳的炙烤,望着路的尽头,直到一辆出租车驶来,她才激动地招手。 车还没停稳 ,姑娘便着急地拉开车门冲了上去,一边掏着包里的手机一边说:“师傅,我去光明路,光明小区,您给快一点儿,我有急事!” 司机看她着急的样子,没多说什么,就直接给了油门。姑娘见车启动,悬着的心放下来一半,然后,马上拨通手机,放到耳边:“黄哥!我是小琪,我……” “你到哪儿了!”听筒里传一一个男人的吼声。 “我上车了,我马上就到!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到!”小琪说着挂了电话,刚刚才稍微舒缓一点的脸上又浮现出焦急的表情。 司机看小姑娘可怜,小声说:“姑娘,别着急,我尽量快,你那地方是在南郊吧。” 几十分钟之后,载着小姑娘的出租车停在了光明小区的门口。 小琪一边推开车门,一边翻找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长款女士钱包拿出来的时候,一个小塑料袋从钱包的一侧被带了出来,掉到了她屁股下面。这一切她自己没留心,司机也没注意,直到她完全不听招呼将两张百元钞票塞到司机手里,然后匆忙下车之后,司机摇着头准备出发的时候,才发现座位上的那个小塑料包。 “这是药吧。”司机把塑料包捡起来,想抬头朝车外喊一声,但那个叫小琪的姑娘已经跑没了影子。司机又仔细看了看那包“药”,一颗颗圆滚滚的小药丸。突然间他脸色大变,立刻将它们扔出窗外,关上车门,关上车窗,以最快的速度绝尘而去。 光明小区的某个单元里,年纪轻轻的“辉哥”正大模大样的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耀眼的阳光,而近在一米的地方,黄毛正在一个又一个的巴掌抽在刚刚奔跑进来的小琪的脸上。 今天在这个单元里有个小交易,买主辉哥朝卖主黄毛要了几粒小药丸,准备带到场子里和朋友们嗨,辉哥已经朝黄毛订了几次的货了,但就是一次都没拿来。之前,黄毛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什么上家不方便,什么最近管得严,当然了,那些时候,辉哥朝黄毛订的货都比较“紧俏”,但这次,辉哥只说要两粒药丸,黄毛都没能拿来,他的确是生气了。 小琪被连打带踢地尖叫了起来,她怕自己今天会死在黄哥家里,便一边发出惨痛的哭声,一边跪在地上,从黄毛的脚底下挣扎着爬到辉哥的跟前,她抱住辉哥的膝盖边哭边说:“辉哥,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丢在哪儿了,我明明是带来了!” 辉哥看也不看她,微笑地对黄毛说:“黄毛,你耍我是吧?我以前找你要冰,你说没有,说不方便,我找你要四号,你说没有,不行,我现在找你要两粒糖,你他妈都没有吗!” 黄毛听得大惊起来:“辉哥,没有!没有没有!我不知道!是她送货来的!我找大山订了货,大山派她来送的!我没骗你啊辉哥!” “好,没骗我。现在怎么办?”辉哥轻轻地用膝盖一顶,把栖在自己腿上的小琪推到一边去,然后站起身,冲着黄毛吼到,“老子叫了一大帮姐妹兄弟在场子里等着,现在人齐了,等着嗨了,东西没了,我他妈怎么和人家解释!” 黄毛斜眼看了一眼辉哥,说实话,他心里不愿意把东西给他,但今天的确是个意外。不给他冰,四号,是因为这辉哥的来路有点奇怪,他是大黑烟介绍来的,大黑烟这人名声不好,好打针,没钱了就四处坑蒙拐骗,但从来不欠黄毛的针钱,大黑烟带着辉哥头一回到黄毛家里的时候,黄毛差点没吓一跳,这孩子也就二十出头,大黑烟一口一个辉哥地叫,着实让黄毛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后来辉哥走了,大黑烟才和黄毛说明,前几天夜里,大黑烟到交区打车,打车不是为了别的,自己的老窝都被掏干净了,手里拿着小针儿也不敢到处乱扎,万一跳进来一堆警察,他就惨了,死不怕,就怕坐牢,吸不上那口。于是就打车,出租车司机一般不敢多问,他们胆儿小,特别是不碰那玩意儿的,遇到了他们就更加害怕。而且,甭说车费,说不定下车时还能倒找个两三百。 大黑烟当时就在黑乎乎的夜里等着人上勾,可偏偏命不好,左等右等出租车就是不来,说来也巧了,就这时候,一辆私家车停在他跟前,他眼神儿好,知道这车没个大几十万拿不下来。车主摇下车窗,一脑袋红毛的一个小白脸,笑眯眯地问他:“打不着车?我带你吧?” 大黑烟这一听,可中了自己的下怀,这人看着肯定是个富二代,自己只要上了这车,那是讹他钱,还是拉他下水……就这么想着,大黑烟一步就上了这辆车。 “你去哪儿啊?”小红毛司机问。 大黑烟坐在后排:“跟你走就行,你开吧不用管我。” 小红毛一起步,大黑烟就把塑料袋往胳膊上那么一缠,一针下去,舒服得嘴里哼哼叽叽 地迷糊起来。 等他爽透了,想撒泡尿的时候,发现车已经停了。他从车里下来,发现小司机正倚坐在车鼻子上抽着烟,这里是远郊的河边。 “爽了?”红毛小司机问。 他不怕?大黑烟一惊,这种事儿就两种情况,要么司机怕,司机只要不怕,那就大黑烟该怕了。 “从哪儿拿的货?给我也来点儿呗?”小白脸笑嘻嘻地问大黑烟。 大黑烟还是想赌一把,自己好歹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能让这二十岁小白脸给办了不成?于是假装镇定地说:“你把钱拿出来,都好说。以后,这路子……” 没等他说完,小白脸把烟头往地上一扔,一把揪住大黑烟的衣领,拉着他就往河边走 大黑烟被揪得喘不过气,打了这么多年的针,早就没什么力气了。 “我看我还是对你客气了,你该往哪去,我就送你往哪儿去!” 大黑烟没敢多想,便把自己常买货的黄毛说了出来,小白脸也豪气,口袋里一掏就是两三千块扔进大黑烟的手里。 “你叫啥?哪里人?” “省城的。你得叫我辉哥。”红毛小白脸没正眼看他,“我现在送你回去,明天一早带我去找你那黄哥,我要拿货。” “你真要拿?”大黑烟惊讶地看着小白脸。 黄毛惊讶大黑烟介绍来的这个有钱的主儿,但没想到他的胃口好像要比自己还大,在这种时候,黄毛其实挺想把大山哥直接介绍给他的。这样一来,好的坏的,与自己没什么关系,自己也不在里面担什么责任,黄毛没想把事搞太大,那样往往控制不住,所以,这红毛小白脸应该推给大山,但是大山可不是轻易和人见面的,自己提了几次,都被大山给否决了。但这一否,黄毛却把这个自称“辉哥”的小白脸给惹毛了,可今天这事的确不是大山的意思,再怎么不济,两粒糖也是可以给的,所以,这事儿真的是小琪这娘们给办砸了,但黄毛怎么也和“辉哥”解释不清,于是便痛打了小琪一顿,黄毛是这么盘算的,大不了再让小琪在这儿使尽浑身的本事,让辉哥出痛快气。但是,好像事情没这么简单,刚才小琪求饶的时候,胸脯都贴上去了,愣是让辉哥给踢开了。 “你他妈想什么呢?想死呢?”辉哥说着从后面揪起了黄毛的头发,黄毛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小白脸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第二反应就是他看着自己的脸砸向了电视机。 晨阳 Chapter4 暴雨冲刷着泥泞的土地,雨滴拍打着周围,声音吵杂。郭阳感觉自己直接躺在地面上,这感觉让他熟悉,那不是城市或者农村的路面,而是森林的地面。雨水浇灌着他的口鼻,郭阳全身无力,他努力地希望自己可以将嘴巴张得大一点,可以让空气多进来一些,但却无用。雨量远远超过了氧气,直接倒进了他微张的口中,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 最终,他挣扎出了梦境,拿开了挡在自己口鼻处的被子,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四下一片漆黑。他起身下床,在黑暗中毫无压力地走了两步,伸手摸了摸前面,当软软的布料进入他掌心的时候,他用力一扯。 窗外,一片阳光灿烂,远处的高层建勾勒出城市的天际轮廓。这里不是森林,是他生活的L市。 三年前的一场意外事故,让郭阳的一些记忆出了问题,当他在医院里醒来,看到家人正焦急地站在床边的时候,他已经不再记得他经历了怎样一次意外,也不记得那次意外给他带来了如何的身体上的痛苦。 年轻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姐姐郭梅大大咧咧地向他说明着当时他乘座的车辆是怎么在云南翻下了山沟,他又是怎么被当地的少数民族乡亲们救助,送进医院,送回L市来。其实这对郭阳的影响并不大,他只希望以后能够亲自去向救过他的少数民族乡亲表示感谢,但与之相比,重要的是,他好像昨天才从高中毕业,大学,工作以及后来的日常生活的影子,完完全全地从他的脑海里消失了。 在他身体恢复之后,父亲母亲一次次地告诉他,不要多想,不要多思考,好好休息,好好恢复。但他觉得缺失掉的那部分人生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最终,在他反复追问之下,母亲终于把他如何在美国上的大学,如何回来在银行工作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听了一次,并向他说明,之所以之前没有告诉他,是因为怕他难过。 母亲的话有着几件佐证,比如郭阳可以不费力气地看英文电视节目,听英语新闻,姐姐拿过来郭阳在金门大桥寄来的明信片,但这些并不能让郭阳完全信服。 最终,在他完全能够自己活动的时候,他决定去找一个人。他希望那个人,能够说出和母亲同样的话。 那个人是他模糊记忆中的一个清晰的身影。她叫刘忆潇,是个安静的女孩子,她的头发很长,长得也很漂亮,在郭的印象里,她穿着蓝白相间的运动校服,坐在郭阳的身边一边看着作业本上的题目,一边用手将掉落下来的头发,捋到耳朵后面,那些印象太美,郭阳庆幸自己,还能在车祸之后,在忘掉了一切的之后,残存如此美丽的画面。 不知道为什么,郭阳记得刘忆潇的家住在哪里,记得她家的门牌号码,那是L市老城那片曲折的小巷子,他将车开到附近的购物中心,然后步行前往。那片巷子里门牌混乱,郭阳顺着一条一条的找,终于在一个拐角的小院子里,找到一个老阿姨,她惊讶地告诉郭阳,刘家已经搬走很多年了,然后老阿姨热心地帮郭阳找到了刘忆潇姑妈家的电话,在一通联系之后,郭阳终于在电话里,听到了刘忆潇的声音,也在之后的第三天,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里见到了刘忆潇的真人。 对她的声音,郭阳感觉有些陌生,这大概是车祸的后遗症,但对她的脸,郭阳却感觉是那么的熟悉,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刘忆潇,想从刘忆潇那里拿到一份答案。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刘忆潇有些腼腆,不太愿意抬头,只是盯着面前的杯子,小声问。 “我……”一大堆的问题挤到了一起,堵在郭的嗓子眼里,让他找不着该把哪一个先吐出来,最后,在胡乱挑选之后,他问道,“我是去美国了吗?” 刘忆潇一愣,惊讶地抬起头,下午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头发上,在郭阳的眼里,是那么的美。 “你去美国了吗?”刘忆潇小声说了一句,“你是在……问我吗?”她说着摇了摇头,“让我怎么告诉你呢?当初,我是怎么苦苦哀求你不要去美国,我是怎么苦苦地哀求你就留在我身边,我是怎么哭着求你的,我是怎么愿意不管自己高考多少分都和你报同样的志愿,都和你在一起。” 刘忆潇流下眼泪,郭阳一下子紧张起来,这答案的确是和母亲的话对得上,但是却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刘忆潇不光是自己的同学,难道还是自己之前的……女朋友? 郭阳慌忙地道歉,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让这么漂亮的女人在自己的面前哭,那一定是自己的不对没错。 “你失忆了?”刘忆潇的眼泪未干,听罢郭阳的解释,又吃了一惊,“车祸?” 郭阳点了点头,用尽自己的一切语言组织能力,向她说明自己所听到的一切经历。 “很抱歉,对你在美国的经历,我一无所知。”刘忆潇回答有些冷淡,“是快乐是不幸,那些我并不知道。” “我……其码,至少我现在很不幸,看到我这样,你能不能开心一点?”郭阳诚恳地问。 刘忆潇愣愣地看着郭阳一脸傻气的表情,破泣为笑。 至少,她笑了。郭阳松了一口气。 于是,顺理成章的,刘忆潇成了郭阳在这个城市里,除了父母,哥哥,姐姐之外,唯一可以说话的人。 刘忆潇是个社区医院的小医生,白天上班,晚上或者周末有空了就会偶尔出来和郭阳见上一面,和他聊聊天,帮他回忆从前,也会告诉他很多,他已经忘记的有趣的事情,而对两人之前的关系,刘忆潇却再也没有提及过,郭阳很不理解,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抛弃这么好的一个姑娘,独自跑到美帝的土地上去,年轻不懂事。 郭阳接爱了哥哥和姐姐的建议,在父亲各种产业中,挑了一家红酒店作起小老板,父亲的好友是个酒庄的老板,在世界各地阳光充沛和葡萄高产的地区有着数个酒庄,其中优质的部分会优先让郭阳的父亲挑选,因此,郭阳的红酒店生意非常红火。 某天,刘忆潇自己来到了郭阳的红酒店,当时店员已经下班,郭坐在圆桌前慵懒地按着计算器,算着当日的流水。刘忆潇推门进来,手里提前保温瓶,里面装的是热乎的汤。 “你们家还真是有钱。”刘忆潇看着周围红酒的价签,感叹了一句。 “是不是因为我们家有钱这事,小时候,你受过什么欺负?” “那到没有,你现在和父母的关系好了?”刘忆潇随口问到。 郭阳差点被一口汤呛着,反问:“我和他们关系不好吗?” 刘忆潇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没有,高中时,大概年轻叛逆吧。” 沉默了一会,郭阳站起身,走到刘忆潇旁边:“能不能告诉我?” 刘忆潇为难起来,低下头,过了很长时间才挤出几个字:“我听你说,你哥哥姐姐是双胞胎,你……并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 郭阳一愣,坐到椅子上:“不是亲生儿子?” “不过也不是抱来的,你父亲其实是你大伯父……应该是这样。”刘忆潇努力打着圆场。 的确,不是亲生儿子,刘忆潇的话好像打开了郭阳回忆的大门,那是很小的时候,他被警察送到大伯父家,从此做了他们家的老三,但是,为什么,当时发生了什么,郭阳根本就想不起来了。 沉默没有维持太长,已经这么多年了,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反而,今晚应该是郭阳另外一个好机会,他决定暂时放下那些乱七八遭的回忆,站起身突然抱住了面前的刘忆潇,举止冲动得像是个高中孩子。 刘忆潇被吓了一跳,用力地推着郭阳的手。 “我们……能在一起吗?”郭阳问,但他抱着她的手上,没多会就感觉到了刘忆潇掉落的泪珠。 “我已经……结婚了。” 晨阳 Chapter5 泰国某沿海次郡,一个不知名的小城,一座英属时期的城保式建筑高高地筑立在城北,显得格外威武。 当地人管这城堡叫“白金汉宫”,不光因为它长得到是和英国的王宫有那么一丁点的相似,更是因为这里住着一位在他们看来,像是王子的青年。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所以那些人偷偷地称他为“王子”,口口相传的故事里,城堡里的王子是位青年富豪,他一表人才,乐善好施,经常在传统节日或者小镇有什么集体活动的时候,给全镇的人一些金钱上的恩惠,小姑娘的传言里,他更是个对小动物无比善良的人,镇上那些流浪或者家养的小动物,可以自由钻进那两座大铁门下的缝隙,院子里放着各种粮食和肉类,可供它们吃饱喝足再回家,更有甚者,还说他家是那些往复飞行的鸟儿喜欢歇脚的地方,那些不知名的侯鸟,水鸟都喜欢到他家的院子,屋顶上休息,因为那里总放着它们喜欢的粮食。 小镇居民爱戴这屋主王子的原因,大概还因为他和普通的富人有着不一样的生活方式,他从不搞什么铺张浪费的聚会,没搞过通宵达量的派对,没见过美女人妖出于这幢豪宅,人们都传说,他喜欢窝在家里搞些科学,搞些研究,还有人说夜里曾见过飞碟停落在他家的屋顶,他的知识太多,可以直接和外星人交流。 总之,在众口中,这位王子被铄成了金,这王子的名字,叫朗昆。 镇上的居民对他的评价,大部分都对了,他长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他是年轻的富豪,他喜欢在家里搞些科学,搞些研究,不过没有见过外星人,虽然他从不知道乐善好施的趣味在哪里,但他依然享受给镇子上的人撒钱的快乐,就像他喜欢将昂贵的进口猫狗粮撒给院子里的小动物一样,它们争抢,怕失去的样子,让他觉得似曾相识,把毒品扔给那些人的时候,那些依赖毒品存活的人的表情,和那些争抢狗粮,鸟食的禽兽的表情,和镇子上的人得到他送的钱的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他爱这表情,这表情激发他内心深处一种特别愉快的感觉。 他不搞聚会,不搞派对,也不需要美女陪在身边,因为他觉得那些东西,远远不能激发自己的愉悦感,他需要的刺激阈值太高,甚至超过一切毒品所带来的感觉,在朗昆看来,他需要的并不是自己身体上的某种快乐,而是别人的身体和他精神之间配合出的一种快乐。那种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精神是无上的,而别的一切生物都很卑贱,都应该遵从于自己的意志,在这条道路上,他努力了很久,朗昆觉得,重要的不是控制他人,而是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卑贱。当然,他并不是王子。事实上,他是金三角毒王的儿子,而且是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驶进朗昆的宅邸,车门打开,一袭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阿锐,你回来了。”朗昆的女助手素娇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站在院子里,笑容灿烂。 车上下来的阿锐对她微笑点头,然后径直朝院子中间撒狗粮的朗昆走去。 “我回来了。” “那边怎么样?”朗昆微笑地抬头看了看阿锐,“我的父亲还好?那几个正房太太生的哥哥姐姐也健康吗?” “不好。”阿锐面无表情,“他们内斗得很凶。而且附近新兴起的几个新的老板,对他们的威胁很大。” “那证明,那些新老板已经收到我送去的钱了。”朗昆一把撒净手里的狗粮,一群不知名的小狗争先恐后地舔食着地面。素娇走过来:“他们拿到钱的时候,和这些狗的表情都差不多。” “父亲老了,我早就建议他该放弃的东西就要放弃,他自己不愿意,这就有些可怜了。”朗昆拍了拍手,“素娇,把他们都叫下来,我们开个小会。” “白金汉宫”的客厅里,长桌前坐着六个人,打手班因听说阿锐回来了,一阵狂笑着从外面进来:“阿锐,你这么爱穿西装,在金三角是怎么混过来的?老子做梦想到你穿着西装站在那群野人的队伍里都会笑醒了。回来了就好,有人可以陪老子打拳。” “你这野人在我们这队伍里这么久,我们也没觉得有多可笑。”齐博士推着眼镜说。除了阿锐之外,艳铃也穿着西装,在朗昆的核心团队里,她是律师,是会计师,她过目所有的账目,为朗昆的事业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朗昆的财路四面八方,有父亲那里定量的走货,但他不搞枪林弹雨,他更喜欢不费吹灰之力的解决一切问题。与其冒着生命威险在丛林里送货,到不如让东西可以大大方方地进出林查班。 “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阿锐问朗昆。 朗昆没有作声,素娇和艳铃也都低头不语,傻乎乎的班因问阿锐:“什么,什么时候?” 齐博士摇了摇头,推了一下班因:“你不会华语?你听不懂他们的话吗?阿锐是问朗昆,什么时候,伸手过去接了他父亲的班,合适。” “现在就去啊!那群野人有什么可怕的!我们早就可以踏平那里!朗昆投,那些投什么?”他转头看着艳铃。艳铃低声说:“投资。” “对!投资!”班因拍了拍胸脯,“那些投资能叫来的兵,足可以杀平他们!” 朗昆有很多投资,在艳铃的帮助下,他的触角很长,钱也变得很干净,从中东到南亚,所有持枪的地下组织几乎都收到过朗昆大方的资助,其实朗昆并没想过要他们回报什么,他喜欢看他那些人,借着美好的名义去做肮脏的事情,他不喜欢太平日子,他喜欢人们争斗,即使他不知道该怎么用他们的语言去教唆,但他知道,给钱就行。 朗昆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小声说:“少一个机会。”见大家都不说话,朗昆便笑着说,“我已经派人去中国了,一个叫L市的地方,这次不是去卖货,是帮我去找那缺少的那个‘机会’。你们……等我的好消息。” 云南边境缉毒大队办公室里,支队长徐少飞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并伸手关掉了那盏开了一整夜的日光灯,大队长推门进来,看到徐少飞疲倦的面容。 “弟兄们都回去了?”大队长问。 “三点多我让他们都走了,昨天晚上收得很漂亮,一整车的4号海洛因,全部扣下了。” “你也回去睡吧,我盯着。” “好。”徐少飞准备收拾东西,突然之间,包里发出尖锐的电铃声,他翻着包,从里面拿出一个老式的诺基亚手机。他知道每当这只已经没有人在用的老手机有动静的时候,在国境线之外,有个人在找他。徐少飞手里按着诺基亚手机,上下翻动着短消息,全部短消息都发自一个名字:虞美人。 大队长看到徐少飞的表情,起身关上办公室的门,然后小声问:“虞美人说什么?” “不是好消息。”徐少飞说着又坐在位置前,两手掐着自己的额头。 “有危险?” “他自己还不能确定,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小毒王是派了人到中国来,但这个人两手空空,没有携带毒品。” “从哪里入境?” “虞美人没有拿到这些情报,他只知道这个人前不久动身去了L市,但这个人是男是女,入境方式都不清楚。” “L市?那里离我们这里有一两千公里,那边不是毒品泛滥的地区啊!” 徐少飞摇了摇头,把说话的声音放到最小:“虞美人是L市人。” 大队长一脸惊讶的表情:“密切关注那边的动向,让虞美人做好撤退准备!” 晨阳 Chapter6 L市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河岩区刑侦七大队重案组的审讯室里,黄毛双手配铐,双脚绑镣,窝窝囊囊地蜷缩在椅子上,耷拉着眼皮,不愿意看对面坐着的两个警察。 他是今天凌晨被逮捕的,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他的上线大山,大山手下的小姑娘小琪,经常买他货的大黑烟和揍过他几顿的“辉哥”以及其他几个涉毒的同伙。被捕之后,他想过了几百种逃跑的方式,想过贿赂看管他的警察,甚至想过咬断捆绑自己的镣铐,但都没有实施,因为已经无法实现。于是他开始后悔,恨那些教唆自己贩毒的人,在肚子里骂尽了他们祖宗十代,即使原来都把他们奉为财神。 负责审询他的警察刘伊凡是个小伙子,坐在那里不耐烦地看了一会儿黄毛,见他一言不发,便站起身道:“要不你再想想,或者再睡会儿,折腾了半夜,估计你也没这么快能反应过来,不急,我们来日方长。” 刘伊凡起身便要走,临出门时,黄毛小声问了一句:“警察,我会判死刑吗?” 这句话刘伊凡装作没听到,开门走了。 从审讯室出来,看到隔壁也开了门,出来的是副组长韩燕,刘伊凡快走了两步:“韩姐!” “嗯。”韩燕抱着手里的记录,朝楼梯口走,边走边问,“你那边儿那个怎么样了?” “一句话也不说。”刘伊凡双手一插口袋,“我上去问问张晨这黄毛到底什么路数。” 韩燕苦笑起来:“你那边那个会都不说?我这边这大山,那话叫一个多。从进来就开始给我摆法律,政策,社会。一口咬定是辉哥和黄毛交易,他就是一个看客,什么都没干,错就错在没能及时报警。” “辉哥?”刘伊凡一愣,“哪个辉哥?” 韩燕莫名其妙地看着刘伊凡:“你和那黄毛坐了半宿,坐傻了?张晨啊!” 刘伊凡恍然大悟:“嗨!我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辉哥,唉咱当时给他定的不是叫红毛辉吗?” “他能有这么听话吗?我看啊,咱再过两天破案,他都能当上辉爷了。”韩燕说着笑了起来,两人走到楼上,刘伊凡伸手一推门:“辉爷在吗?” 重案组办公室靠窗边的位子上,“辉哥”张晨正趴在桌子上,激烈地扒拉着什么东西。 “张晨!”刘伊凡跑到张晨对面,一屁股坐到他的桌子上,伸头过去:“你干嘛呢?” “看朋友圈”张晨低着头说,“俩月没看见自己的手机了。” “又不是媳妇,你至于俩月没看见就搂怀里不撒手吗?”刘伊凡说着伸手拍了张晨的头。 张晨抬起头来:“把你手机没收俩月你试试!” “俩月不见的手机有什么新发现吗?”韩燕也走过来,“朋友圈里都有什么新鲜事儿?” “没啥正经的,不是吃喝玩乐就是自己立个志恨不得全天下跟着一块儿摇旗呐喊的。” “那你还看这么起劲儿。”刘伊凡笑眯眯地看着张晨。 “你们俩找我啥事儿?”张晨嘴角一提,“说吧。” 刘伊凡刚要张嘴,张晨却插话拦住:“你审谁?” “黄毛。” “那人磨叽。”说着转头看韩燕,“韩姐您呢?” “大山。” “那你们俩出来,就留俩小不点儿在那屋里跟他们耗着?”张晨问。 韩姐笑起来:“就你这样儿的,还说人家小不点儿,不就比你晚了一两年吗?” “是是,在韩姐跟前,我也是小不点儿。” “别贫!” “好好,韩姐,那大山鬼主意太多,他是和您说什么歪理,您就趁早不用搭理,他睡觉时床头上都放一本法学词典,睡不着时翻两页,就觉得自己是检查官了。您就直接往死里逼他就行,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张晨给韩姐介绍完,又转头看了看刘伊凡,“你有什么疑难杂症吗?” “那黄毛就是不开口。” “都说他磨叽了,胆还小。你就上去给他一顿打,他就招了。” “去你的。”刘伊凡笑着推了张晨一把。 三个人围成一团,并没看见门口,直到重案组长祝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才把三人吓了一跳:“你要上去给谁打一顿?” 刘伊凡立马儿跳下桌子,张晨像听见起床号一张从椅子上蹦起来站好,韩姐回了个头,笑眯眯地回去自己的位置了。 “领导!”张晨站得笔直,敬了个礼。 “赶紧把你那一脑袋红毛给我染黑了!”老祝走到张晨跟前,“你别在毒贩子那里混了一两天,回来就给我染一身臭毛病。” “他原来毛病就不少,这不怪毒贩子。”刘伊凡笑着说。 “你还不下去给我审黄毛,在这儿聊什么天儿。” “老祝,我完事儿了啊。”韩姐一指桌上的卷宗,“小诚在楼下收尾呢。” 刘伊凡识趣地走了,韩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着老祝和张晨。 “领导!我申请休假!” “给!”老祝瞪了张晨一眼,“休一天!” “五天!”张晨伸出五个手指头。 “最多三天!不休就干活去!”老祝上去按下两个手指。 “那也行。”张晨眼睛一转,“领导,我能再申请点儿别的吗?” “什么?”老祝一愣,“怎么着,我看你……” 张晨跑到老祝跟前儿,小声说:“就是您小舅子那车能再借我开两天吗?” “那不是我小舅子!那是我妹夫的弟弟!” “都差不多,领导,我能再开两天吗?那豪车。”张晨流着口水说,“这些天都用它执行任务了,都没好好开过。还有那道具衣服能给我再穿两天吗?” “你这是要相亲去还是骗钱去?”韩燕站起身,对张晨说,“这我听着,怎么感觉要有小姑娘遭殃呢?” “条件可以,我听说那车他也不开,衣服你也能接着穿,到时候回来上班时还了。还有!你把你那一脑袋红毛给我赶紧染了去!” “是!谢谢领导!”张晨刚刚满意地坐下,又腾地站起来:“领导!” 祝雄刚要转身,被张晨这么一嗓子吓了一跳。 “那油费我能接着报销吗?您妹夫弟弟的那车吧,挺费油的。” “滚!”祝雄指着张晨,“你就现在给我滚出去!再让我看见你,你立刻给我干活去!” “是!”张晨说完就一遛烟儿地往外跑。 “从后门儿走!不许走正门儿!什么形象!”老祝又吼了一声。 张晨听完就跑了。 韩燕看了一眼老祝:“三天之内案子能结吧?” “应该差不多,结了案子就把他们该送哪送哪,别放咱这儿存着,不能让那几个毒贩子再看到张晨。”老祝说完坐下,掐了掐头。 “当然,那些人如果发现张晨是警察,他们总会想出办法报复。” “是。” “这孩子看着猴精,有时候犯起傻来一般弱智都追不上他。”韩燕笑着说。 张晨上了借来的豪车,从后门开出了警队,两个月的时间实在是太累了,他想休息,但又有点儿舍不得开豪车装富豪的机会,此刻他就想赶紧把头发染黑,做个造型,然后把车开到高大上的地方,用美容相机多拍几张照片,再拼命发朋友圈……第一站的地点他已经选好了,那次和黄毛他们去见大山的路上,他偶然看到了一个酒会的公开邀请——安达鲁奇亚酒庄举办的葡萄酒会。 “对爱酒之人的免费邀请”,张晨觉得如果他的车,他的衣服,他的造型,特别是他的长相和气质如果不去参加,那就太暴殄天物了,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咬着牙花着油钱穿着这一身高档的衣服,去参加这个酒会。当然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把那里的酒,当成油给喝回来。 晨阳 Chapter7 L市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郭阳穿着黑色的西装,从出租车里下来的时候,以为自己眼花了,他竟然看到那辆父亲送他的进口车在排队进酒庄,从旁边路过的时候扫了一眼车牌,确实不是自己的那辆。但是,自己的那辆借给了嫂子的哥哥——一个警察,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用,但是至少他应该不会开着这辆车到酒庄来参加酒会。 今天是郭阳少有的一次外出,最近他一直沉缅于后悔自己失忆前没有好好地珍惜刘忆潇而失忆之后再见她又落入了爱河。据刘忆潇说,她的丈夫长年在外国工作,很少回国,这虽然是个好机会,但郭阳却怎么也做不出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刘忆潇告诉郭阳自己只是拿郭阳当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这句话回荡在郭阳的脑海里,理解不了它的意思,因为其实夫妻也一样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父亲的朋友送来了请柬,说一个老伙伴的太太在L市的一家红酒庄园要召开一场特别的酒会,这家庄园的名字叫“安达鲁奇亚”,作为一家红酒商店的老板,即使再不称职,也应该过来捧捧场,特别是这次酒会还会提供各种规格的自制酒,郭阳也想尝尝,所以他拒绝了刘忆潇关于一起吃饭的邀请,独自一人来到了“安达鲁奇亚”酒庄。 郭阳见那辆车停稳,故意在原地站定了一会儿,想看看那车上下来的司机是谁。但就这么一站,他发现那车的左后方,靠近后门拉手的地方,有一个非常细小的划痕,他一愣,立刻确定这辆车是自己的无疑,但车始终是借给了警察,丢了肯定是不会,也就是说,有可能今天警察在利用它办案。 前门打开,一个小年轻从车里下来,打扮时尚,郭阳并未看到他的正脸,但对他价格不斐的衣服却留下了印象。 没再多停留,郭阳跟随着前往酒庄会场的人员,一起朝前方走去。 酒会的第一章节叫“阿波罗之光”,郭阳不怎么喜欢这个奇怪的名字,其实它的意思就是大家一起品一品香槟。被安排在两个话多的老板中间,郭阳应付了几句,便拿起酒走开了,他并没说自己是郭阳,更不敢说自己是谁的儿子,因为在这种充满了商业气息的地方,充斥着想和他父亲攀上关系的人。 已经第三杯了吧。郭阳倚在墙边,手里晃着一个杯底的香槟,其实他并没怎么喝,这第三杯,说的是,他发现开他车来的那个青年,已经在他注视的这短短几分钟里,像喝啤酒一样,干掉了三杯香槟。 郭阳还是通过衣服认出那个人,这次,他回过了头,一刹那,郭阳有些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但这想法很快消失了,因为他的注意力完全落到了那个青年,一杯一杯地喝香槟上。 “这是渴了吧?”郭阳嘴上笑着,心里这么想。 没数清那人喝了几杯香槟,酒会就推进到了“维纳斯之光”的篇章,红酒来了。 这次郭阳确定那家伙肯定不是渴了,他发现不远处摆着的清水和冰水,那个人路过了好几次,连看都没看。 郭阳觉得好玩儿,便拿着手里的酒杯,走过那家伙面前,伸出一只手,轻声友好地说:“你好。” 郭阳记得很清楚,以至于他日后回想起那家伙当时的表情,都会不禁笑起来。只见他嘴里一大口红酒,余光扫到了郭阳,赶紧转过身,用力下咽的时候,一滴酒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就像是被人打吐了血。 他赶忙伸手抹了一下嘴,擦净了红酒,甚至都没把那只擦嘴的手放到衣服上抹一下,就直接握到了郭阳的手上,郭阳有如五雷轰顶。 “你好你好,我叫张晨,很荣幸能参加你们的酒会。” “酒怎么样?”郭阳抽回手来,很想就这么上去到他衣服上抹两下。 “不错!你们这酒会真不错。” “是,这里人挺多的。酒怎么样?”郭阳忍住愤怒问。 “很好!”张晨伸手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简直太棒了,年份也不错,酒体也很好。入口……” “你喝这么多,不怕一会儿醉了吗?”郭阳拦住那些不着四六的话,心想,你是不是已已经醉了。 “你们这儿是……限量吗?”张晨一脸茫然地问,“喝几杯?” “不限量。”郭阳摇了摇头,“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法律顾问。”张晨自信地看着郭阳,“我没事儿,不会醉的,不过……有点儿饿了,什么时候给吃的?”那家伙问。 “我不知道。”郭阳又摇了摇头。 “你不是主办方吗?”他问。 “不是啊。”郭阳再一次摇头。 “那你东拉西扯地干啥啊,这不是耽误我事儿吗!”那家伙不高兴地转头继续喝酒。 郭阳皱起眉头,转身走到这个不懂礼貌的张晨对面,低声说:“你是在执行任务的警察吗?” 这句话,就像带着几百伏的电压,一下子从耳朵接进了张晨的身体,他都来不及思考这人到底为什么这么说,就一口气没上来,生生把嘴里的红酒全部都喷在了郭阳的身上。他原来一直以为电视里演的那些喷吐,都是嘴巴用力,但事实上,他真正经历的时候,却发现,原来是肺在用力。 不起眼的两个人,引发了各种目光,大家纷纷回头。 “抱歉抱歉!”张晨赶紧上前用手擦拭郭阳的衣服,郭阳本来要发怒,但见他这样的态度,便拦住他道:“别别,不用,我这衣服不值钱,别把你身上的衣服弄脏了,那个贵。” “这是毒贩要来寻仇了吧,这也太快了。”这么一想,张晨有点紧张,赶紧放下酒杯:“我带您去洗洗这件衣服吧。”说着,拉起郭阳的手就往外走。 “不用了。” “你跟我走。”张晨小声说。 郭阳就这么被张晨领到了自己的车上,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酒驾?”郭阳问。 张晨不答话,他心里挺着急的,因为现在很想把车开回警局去,但现在又不能开,刚才喝了酒,总不能现在抓个犯人,再叫个代驾过来拉他们回去。 “说吧,你是什么人?”张晨冷冷地问。 “我是郭阳,做红酒生意的。” “你吸毒?”张晨问。 “什么?”郭阳一愣,“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吸毒!”张晨问。 “你是不是有病啊!”郭阳起身要下车,张晨一把将他按住,本以为可以将其制服,然后直接扭送回警局,但没想到郭阳轻而易举地就推开了他的牵制,并且轻松地下了车。 张晨立刻打车门下去追,但没想到他打开车门的同时,郭阳竟然把他从车里揪了出来,这事情有点出乎张晨的意料“他没想跑?他是想把我从车上揪下来?” 张晨用尽自己的毕生所学,希望可以制服面前的“歹徒”。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遇到了这样的对手,这并不是一个与张晨势军力敌的对手,而是一个怕出手太狠把张晨打死所以一直让着张晨的对手!当然了,这些都是张晨被郭阳像按押犯罪嫌疑人似地按在地上的时候,他冷静思考的。 “说!你是什么人!”在张晨耳朵里,郭阳的口气简直就像刘伊凡那孙子审犯人一样。 “你是什么人!”张晨其实很想说你把我放开,但是不太好意思,而且就这么回答“我是警察。”也太难看了,于是他找不着别的回答办法,只能先这么将就着说一句,免得他更加愤怒,把自己打死。 “我已经说了!我是郭阳!做红酒生意的!” “你说对了!”张晨回答。 “什么说对了!”郭阳莫名其妙地看着张晨。 “我说你说对了!一开始!” 郭阳思考了一下,最一开始的话……那就是“你是在执行任务的警察吗?”,便问:“你是警察?” “让我起来!”张晨又挣扎了一下。 郭阳松开了手,站起身:“我就知道你是警察。” 晨阳 Chapter8 泰国临海小镇 一个阴雨不断的闷热下午 朗昆的家 午饭过后,阿锐躺着看书时,素娇敲门进来,说朗昆找他有事。 阿锐放下书,来到朗昆的房间,这时,他正坐在桌前用毛笔写着字。阿锐坐到朗昆对面的椅子上,不发出任何声音。 “自己是华人,可惜连汉字都写不好。阿锐,你来看看我这字写得你认得吗?”朗昆示意素娇出去,然后站起身。 阿锐知道朗昆对汉语,只会说不会写,对此有很多传闻,有的说是他那个中国妈妈教他的,还有的说是他的中国保姆教他的。阿锐站起来,低头看了一眼朗昆的桌案,上面的毛笔字迹很丑,歪歪扭扭的像是幼儿园的小孩子胡乱画的。 “认识吗?”朗昆问。 “认识。” “说说看。”郎昆充满期待地问,“这两个字念什么?” 阿锐想了想,将两个汉字在自己的脑子里排列成一个词,随口说:“九张。” “反过来。” “张九?”阿锐问。 “嗯,张九。”朗昆坐下,样子像是舒了一口气,放下了心。 “张九是谁?” “我。”朗昆让阿锐坐下,“朗昆并不是我的真名,张九是我的真名。应该是我妈妈给取的,可能是吧,也许是别人。其实我叫张九。你是我认识的,第二个知道我真名的人,阿锐。” “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而已。”朗昆又站起身,走到窗边,“L市,在中国的东北部,是个有几百万人口的大城市。阿锐,你知道那里吗?” “听说过。”阿锐回答。 “阿锐,你是哪里人来着?” “湖北人。”阿锐平淡地说。 “湖北,离东北远吗?”朗昆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应该很远吧。” 走廊里,艳铃路过,看到素娇正可疑地扒在朗昆的门口。 “你在干什么?”艳铃路过时小声问。 “偷听。”素娇转过头来,手捂着嘴,一脸笑意。 “偷听什么?”艳铃想推门进去。 素娇拦住她,“朗昆,他特别好笑,今天早上开始就用毛笔在本子上写字,写了好多,字丑得很,还让我叫阿锐来,估计正问阿锐写得好不好。” 艳铃一听,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素娇望着艳铃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尽失。 云南边境缉毒大队办公室里,支队长徐少飞已经几天没合眼了,他那只老式诺基亚的手机一直没有动静,这让他悬着的心,一直放不下来。 另外一只一模一样的手机,在“虞美人”的手里,虞美人是潜伏在金三角地区的一名缉毒警,和徐少飞单线联系已经很多年了,这些年通过虞美人的情报,边境缉毒干警捣毁了很多涉毒运输团伙。 徐少飞是“虞美人”的联络人,两人的情报信息,全部都通过过手机短信进行密文传递,“虞美人”的安全是徐少飞最大的心病,特别是上次,自虞美人传来情报,说小毒王朗昆有意派人到中国大陆的L市进行活动,这让徐少飞有些紧张了,虞美人本身就是L市人,这是否说明小毒王已经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而派人过去调查,或者,本来没有怀疑,但被派来中国的人,如果在L市发现了虞美人生活过的珠丝马迹,那么,虞美人在泰国的安全就会被成巨大的问题。 手机在徐少飞注视了很久之后终于响了,那边传来的情报完全出乎了徐少飞的预料。 L市老城区的夜晚一片喧闹,特别是“只家场”,这里横纵的胡同大街自发集合了整个L市所有的美食夜市,但凡入夜便灯光辉煌,人声鼎沸。 一家烧烤摊前,挤着几张小桌子,张晨挤了半天才抢着一张脏了巴叽的桌子,郭阳坐在他对面,两个人点了一桌子的烧烤和啤酒。 “这车是你的?”张晨瞪着大眼睛问,“我靠,那你是真富豪啊。” “车是我借给我嫂子的哥哥的,他是警察,我就寻思着你可能也是警察。” “祝雄?” 郭阳拿起酒杯,点了点头:“对,就他。” “那是我们组长。”张晨也适时地举起杯子,碰了一下郭阳的杯子,然后问,“你怎么看出来那是你的车?我们用的时候换过牌了。” “后门上有个划痕,一直没修。”郭阳说着喝了一口,“你今天在酒庄干什么?” “装富豪啊。我们借你车执行的任务完事儿了,大获成功,我就厚着脸皮朝领导把你那车又借了几天,想用来当背景,照相片,发朋友圈,参加一些你们这种上流社会人士的活动,就像今天那红酒会。” 郭阳想乐,但忍住了:“你去那酒会,就为喝酒去了?” “嗯,不就是白喝的吗?” “是,白喝的,和超市差不多,试喝。”郭阳一边说,一边回忆着张晨下午在酒会上豪饮越想越想笑。 张晨脸上开始变红,郭阳盯他看了一会儿,知道这不是因为听到自己的话不好意思,而是刚才的红酒劲儿上来了,这有点儿上头。 “哎,我说,你那擒拿挺棒的啊,身手不错啊!”张晨说着又主动和郭阳碰了一杯。 “还行吧。”郭阳没细说,就点了点头,抿了一口。 张晨觉得自己有点儿晕,小声说:“大哥,你除了卖红酒,还干别的吗?” “什么?” “我是说,你是不是什么摔跤运动员?还是搏击教练?”张晨问。 “怎么会,我不是。”郭阳连忙摆手,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下午哪来的灵感,就这么顺其自然地把一个刑警按地上半天。 “那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张晨问。 郭阳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思考良久,还是把实话说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个张晨看着这么眼熟,说不定自己以前见过,或者认识,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对他有这么一种安全感。 “失忆!”张晨一惊,“那你一定很痛苦吧!” 郭阳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周围惊讶的目光:“也还行吧。那个……你们是执行的什么任务。”他本来就是急着想换个话题,但没想到张晨根本没听见一样,还是在那没完没了地说着关于失忆者的痛苦生活和如何恢复记忆的方法。 “我也是学习过心理学知识的,你别以为我是在警院学的犯罪心理学。”张晨边说边摆手,“我告诉你啊……” “我这问题不是心理上的。” “是,你这是器官上的,你是产生心理活动的基础设施出了问题。”张晨说着,把手放在太阳穴上,半醉地说,“你!是脑子坏了!” 他这话一出,隔壁桌的一个大哥,差点儿把一串羊肉直接插到喉咙里。又是一轮惊讶的目光传来,像追光灯一样,闪得郭阳张不开眼睛。 “那个,你是不是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没有!这才两瓶儿!”张晨指着桌上的空瓶子,“我一箱都没问题。” 郭阳上下打量了一下张晨的体格,心想,你现在这得性不是这两瓶啤酒造成的,是刚才的红酒造成的! “你别……别总打断我啊,我和你说,脑子坏了,也是能治的。人的大脑里,负责记忆的环节,是……是什么来着?”张晨醉熏熏的看着郭阳,“你还记得吗?” “我哪知道!” “你也不知道?”张晨摇了摇头,“什么来着……算了……”张晨说着笑着抬起头,两个眼睛直视着郭阳说:“你不用知道了……反正你也记不住。” 这句话说的声音并不大,起码没有刚才那句“失忆!”“你脑子坏了!”的声音大,但这句话,传进郭阳的耳朵里,却在他的大脑中引起了一阵龙卷风。 这张微笑的脸,这张从白天开始就一直觉得熟悉,亲切的脸,配上那个笑容,配上那句话:你不用知道,反正你也记不住。 郭阳不知道理由,当上面的条件都成立的时候,他的心里出现了一股激烈的恨意,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的美好回忆!“恨!我恨他!我是那么恨他!”没过几秒钟,郭阳恨得牙根痒痒,恨得两只拳头攥得吱吱作响,他控制不住自己,根本无法控制。 在张晨还在努力往自己嘴里塞肉的时候,郭阳突然起身,双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晨阳 Chapter9 成都双流国际机场 入夜,一架从曼谷飞来的班机刚刚降落,机上的乘客走出机舱后分为两股,一部分人的目的地就是成都,另外一部分则通过中转通道,来到大厅等待联乘航班。 阿锐的航行终点并不是成都,此刻,他正坐在候机厅里等待着自已的下一段里程。约摸二十分钟,他站起身,拉着箱子朝候机厅里的一个咖啡厅走过去,咖啡厅的角落里,一个人已经等了他很久了。 阿锐来到那个人的对面,站定,随便点了一个咖啡,然后坐下,轻声说:“支队长。” 徐少飞抬起头,露出笑容:“蒋锐,回来了。” 蒋锐笑起来:“被人阿锐,阿锐地叫着,时间长了,都忘了自己姓蒋。其实也没多大关系,金三角那地方,管你姓什么,叫什么,所有的名字都是代号,只要叫一声能找着你就行。” “这些年你辛苦了。”徐少飞小声说,“他们怎么会派你回来?” 几天之前,徐少飞收到“虞美人”蒋锐发来的信息,说小毒王朗昆要派他去L市执行“任务”。徐少飞多少放了些心,只要入境中国就不是朗昆的天下了,至少蒋锐的安全他能够保证,所以,他现在最担心的问题是,小毒王朗昆把他派到中国来的目的是什么。 蒋锐低声说:“这次派我来的目的,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上次发消息给你的时候,他已经派了一个亲信到L市了。现在又把我派来,但他应该是信不过我,所以从头到尾,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在这里等着他的号令,他从泰国传达指示,让我干什么,我再根据指示行动。” “他在谋划什么行动?L市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他这么着迷?”徐少飞问。 “目前还没有掌握,我去那只有三年,他们之前的事情很少和我说,不过,之前有一次我听到了小毒王和一个负责制毒的齐博士之间的对话,说L市的一个试验品,竟然产生了这么大的作用之类的。” “他们在L市制毒?”徐少飞一惊,“不会吧?” “我先过去,这怎么也是咱们的地盘。”蒋锐苦笑着说。 “你到了那边,身份暂时不要公开,但是行动不便时,去联系这个人。”徐少飞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条,上面写着“韩燕”和一串手机号码。 “这是谁?” “那边重案组的一个副组长。”徐少飞小声说。 “他知道我?”蒋锐一愣,自己的身份应该是完全保密的,怎么会已经公开到可以直接去联系当地重案组长的地步了。 “当然不认识。我是说,私人的联系。你就说,是徐少飞让你来的。她会帮助你的。” 蒋锐眼睛一转,把字条塞到口袋里,端起咖啡一边喝一边小声说:“初恋啊?” “对。” 徐少飞痛快的回答,让蒋锐一口烫咖啡,直接咽进了肚子。 “到了L市,你万事小心,必要时,我也会直接从缉毒中心联系L市的公安部门。” “好,支队长放心。”蒋锐说完站起身,“你有什么话……让我带给你初恋吗?” “有。” “什么?”蒋锐一边整理行李一边问。 “我爱她,还有,我很想她。”徐少飞说完便站起身离开了。 L市的爱民医院急诊病房里,张晨在昏迷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环视了四周,发现韩燕坐在床边,祝雄站在另外一边,还有就是视线即将不能看到的地方,模模糊糊有郭阳的影子。 “韩姐?”张晨迷迷糊糊地问,“我在医院呢?” “你喝多了。”韩燕皱着眉头,“刚才折腾了我们一通。” “你醒了?”郭阳走过来,“对不起啊。” “什么对不起?”张晨问。 韩燕和祝雄对视了一下,祝雄先问:“张晨,这个郭阳,你认识吗?” “认识啊,我们俩今天认识的,就是我开那车的车主。”张晨小声说,“你的亲戚吧?” “你们俩发生什么矛盾了吗?”祝雄又问。 “没有啊,我们俩就喝酒聊天儿。”张晨使了一下劲,坐了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没有。”韩燕站起来,“你们俩没事儿就行。” “怎么了韩姐,这话说得我莫名其妙的,出什么事儿了?”张晨问。 正说着,门外一阵风一样的冲进来一个大姐:“郭阳!怎么回事儿这是!” 郭阳一愣,小声说:“姐,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说我怎么来了!我不会看朋友圈啊!我不会看微博啊!你当我瞎啊!你怎么还当街打人呢!你看看这上说的啊!”郭阳的姐姐郭梅,丝毫不顾旁边的祝雄和韩燕,直接掏出手机来递到郭阳面前,“瞧瞧!醉汉烧烤摊突然掐起青年脖子!看见了吗!这照片,是不是你!你说你吃个烧烤怎么还能掐人家脖子呢!还使那么大劲儿!人这新闻上都说了啊,旁边三个大小伙子愣是拉不开你,要不是赶巧了省柔道队在那买吃的把你给生拉开了,你现在早就把那孩子掐死了!” “郭阳!我是让你给掐进来的!”张晨大喊了一声,一转身,朝镜子一照,脖子上两道红印子。 “抱歉抱歉,我……可能,可能是喝多了。”郭阳其实心里有数,当时自己清醒……也谈不上,但绝对不是醉了,他当时就是特别特别恨张晨,恨不得立刻把他掐死。于是在说的时候,他只能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张晨看到他指脑子,便想起来他失忆的事了,这大概和他把自己掐晕过去有关。 “我没事儿。”张晨朝大伙摆了摆手,“我们哥儿俩,今天就是喝多了。有点儿失态,不好意思给大伙添麻烦了。” 郭梅一愣:“你们俩一块儿喝的酒?” “对对,大姐,我们俩一起喝的。”张晨笑着点头。 “祝哥?你怎么在这儿?我们嫂子怕郭阳出事,给您打电话了?”郭梅这才发现祝雄站在屋子里,连忙问。 “不是。”祝雄摇头道,“这孩子是我们组的小警察,我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待他们都走了,病房里只留下了郭阳和张晨两个,郭阳实在是过意不去,想留下来照顾一下,医院也不放张晨走,说是要观察观察再放人,张晨到是也愿意郭阳留下来,他总觉得郭阳掐他脖子这事儿里面不一般,人多了又不好问,于是就把他们都哄走了。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就是特别恨你。”郭阳小声说。 “你当时没醉?” “我哪醉了,当时你是真醉,我掐你的时候,你一不反抗,二不哭闹,我估计你就是醉了,你要是没醉你早吓哭了。” “你是不是特别遗憾啊,在你往死里掐我脖子的时候,我没表现出一般猎物遇袭时那种绝望的挣扎。” “那到没有,我也没那么变态。”郭阳拿起一个苹果,一边削一边说。 “那你为什么会恨我呢?”张晨问,“我觉得我也没把你怎么着,也没把你车怎么着……你这么恨我,不应该啊。” “我真说不上来,好像当时我觉得自己认识你,但意识又有些模糊,可能是你当时说什么了,不过现在我又想不起来是哪句话。”郭阳把苹果削好,切了一半递给张晨。 “还有。”张晨皱起眉头,“你说你失忆那段时间是在美国留学,回来在银行工作?” “对。” “你平时从来不去健身房?”张晨又问。 “从来不去。” “你站起来。”张晨看着郭阳。 郭阳站起身,张晨又让他转了一圈。 “郭阳。你不觉得你的肌肉不像是不去健身房的银行白领能具备的吗?还有,你不觉得你的擒拿术,还有掐我脖子的力气,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吗?” “你也怀疑?”郭阳兴奋地坐到床边,“你也怀疑对不对?” “当然啊!”张晨一愣,“我认识你一天我就怀疑了。” “我怀疑很长时间了。但是我们家人,还有我找到的一个初恋女友,他们都说我是去美国留学了。” “这就只有两种可能性,在张侦探看来,一,就是你去美国不是留学,而是当兵了。二,他们全部都在,骗你!” 晨阳 Chapter10 L市,一个太阳还没完全出来的早上,张晨和郭阳从医院出来,乘车来到张晨的家。 “凶手,上来坐会儿,吃个早点吧。”张晨拿着钥匙笑嘻嘻地看着郭阳。 打开房门,屋子里一股清新的气息。 “你出门不关窗户啊。”郭阳走到窗边,把窗户拉上,“这屋里空气可真好。” “你自己找地方坐,我去下点面。” “去吧。那个,我说……”郭阳欲言又止。 张晨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你是问我帮你那事儿?” “你没忘啊。”郭阳一愣。 “我忘什么,我又没失忆。小意思,别着急,到底是你去美国当兵,还是你们家和你那前女友联合起来骗你,就交给我神探张来解决!” “那太谢谢了!” “甭客气!你那车回来多借我开两天就好。” “那车祝哥拿走了,说把牌照换了还我。今天下午我去你们警局拿车。” “老祝太抠了,也不说亲自给你开家去。”张晨一会儿功夫就煮好了面,端出来递给郭阳。 “你一个人住?”郭阳接过面来问。 “嗯,我不是L市人。” “你不是L市人?”郭阳问。 “嗯。我是省城的,警院毕业的时候分配来L市的。”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郭阳问。 “我爸是警察,不过不是刑警,是民警。在我们那片儿活动。我妈在学校里教书。” “五好家庭。” “你呢?”张晨问。 “我爸是做生意的,我妈不工作,一直照顾我们。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你们家仨孩子?不用计划生育吗?” “不是,我哥我姐是双胞胎。” “双胞胎?真棒,我小时候也做梦自己是双胞胎,特别爽。” “嗯,我好像不是亲生的,这事儿你知道吗?”郭阳诚恳地看着张晨。 “我哪儿知道!”张晨一皱眉,“我怎么会知道!” “我好像是什么叔叔家的孩子,后来给送来的。收养的,不记的了。” “这是前两天的事儿?你失忆时候的事情吗?那段时期,你被收养了?”张晨问。 “不是!我小时候的事儿!你二十多数的人了还被收养!” 两个人边吃边聊了一会儿,刘忆潇的名字出现在郭阳的手机上,紧接着手机一阵铃声响起来。 张晨看到郭阳紧张接电话的样子,和他一脸失落又转为惊讶的情绪变化,就知道这应该是他的前女友没跑了,于是郭阳电话一挂断,张晨就忍不住地问:“前女友?” “嗯。”郭阳点了点头,“是。” “怎么了?” “她老公回来了。”郭阳小声说,“她老公一直在国外。” “她老公在国外!”张晨仿佛听到了认识郭阳18个小时之中最重要的一个点,“你们趁她老公在国外……” “我们什么都没有!”郭阳直起身子,“我就是向她表白了一次,她说她老公在国外,我就立刻松手了。” “松手?” “放弃了。就是,就算了,松手是因为当时我正搂着她。”郭阳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搂着?” “搂着表白的。” “行了,我也没打算打听这么细致,然后呢?电话里还说什么了?”张晨边吃面条边问。 “然后她说她老公知道我的事了,想请我到家里吃顿饭,坐坐。” “什么!”张晨吓了一跳,“他老公要和你决斗吗这是?不行,我得和你一起去。” “你去?”郭阳一愣。 “怎么了?” “太好了!” 郭阳下午从警局拿回来了换好牌照的车,开车到张晨家去接他,张晨由于突然被掐了脖子,于是又厚着脸皮说不好受,再讨了几天的病假。 两个人鬼鬼祟祟提着两箱营养品爬到刘忆潇家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郭阳敲了几下门,刘忆潇从里面出来,穿着家居的衣服,看到郭阳露出一脸笑容:“来了,快进来。”说着便回头朝后喊:“沈钰!沈钰!郭阳来了!” 一个男人从房里出来,微笑着朝外走,郭阳走进客厅,身后跟着的张晨出蹦了出来。 “这是我朋友,张晨。”郭阳笑着说。 “你们好。”张晨放下营养品,伸出手来和沈钰握手。 气氛还算良好,刘忆潇和她丈夫都是很热情的人,也没有那么多是是非非,没有对张晨的突然出现表示不满,但张晨总觉得,从一个神探的视角来看,刘忆潇的丈夫沈钰在看到自己第一眼的时候,露出了万分之一秒的不开心,而刘忆潇,也同样露出了一种怪异的情绪,那情绪时间很短,但张晨觉得自己看得清清楚楚,说不好是失望还是惊讶,反正不太高兴。 这种莫名其妙的闯到人家去做客,人家当然不会很高兴。 于是两夫妻准备的调料不够了,沈钰赶紧下楼去买。 “你们这小区,挺旧的吧。”张晨坐在沙发上问。 “是,老小区了。”刘忆潇给郭阳和张晨端了两杯茶来,“什么都跟不上,连垃圾车都不好好来。我们有时候就要把垃圾倒到外面去。” 刘忆潇好像有话想对郭阳说,但看到张晨在这又不太好意思,而且沈钰下去买调料的时间又短,等她磨叽了一会儿,四个人已经坐到餐桌前了。 “多吃点。”刘忆潇给张晨夹菜,“张晨,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都没听郭阳说过你这个朋友。” “我是警察。”张晨笑眯眯地看着刘忆潇。 “警察啊!这么棒!”刘忆潇的老公沈钰拿起酒杯,“是做什么警务工作?” “刑侦。”张晨也拿起酒杯和沈钰碰了一下。 “刑警啊!失敬失敬,哎,你们做刑警的是不是会接触到特别千奇百怪的案子,给我们讲讲呗!”沈钰一脸兴奋的看着张晨。 “这个啊,咱别吃饭讲,回来都吃不下去了。”张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在沈钰,刘忆潇两口家里的这顿饭,让郭阳出乎意料的顺利,根本不是当初所想象的“决斗”沈钰的丈夫人很英俊周正,而且知书答理,文质彬彬,虽然长年在外国工作,但讲话不拿腔调,非常平易近人,而且看得出来,他非常爱自己的妻子,也非常地信任刘忆潇和郭阳的关系。 张晨和他们两口子聊得也非常开心,不过他心里却总觉得这两口子有点不对劲,真要是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那也说不出来。沈钰到是非常喜欢和张晨聊天,饭后,又拉着张晨说了很多案件,听得他一会儿一瞪眼睛的,临走不光留了郭阳的微信,还留了张晨的。 张晨在晚饭上又喝点酒,郭阳开车送他回家,自从见到了沈钰,郭阳的一块心病就算解除了,话也多了起来。张晨不知道是没恢复还是有点疲劳,上了车就瘫在椅子上不愿意动了。 “累了?”郭阳问。 “没,就是又有点儿喝多了。” “你今天是没少喝。”郭阳降了点车速,怕动作太快,张晨再吐在自己车上,又怕他睡着了,一会儿还要背上楼,于是找各种话题和他扯:“你们毕业的时候,就是你们那警察学院,毕业时可以挑地方吗?” “可以申请。”张晨小声回答。 “那你到L市来,是你自己申请的?” “对。” “你为什么不留在省城啊,在自己家附近,你老爸又是警察,这样一来多方便。跑到L市,生活习惯和你们那边也不一样,而且你还得租房子,这怎么也是一笔开销。” “为了一个人。”张晨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