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将星升起 　　大战过后，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李来亨站在一个高地上，凝望着远方。那边，敌人在组织再一次的追击。李来亨肩负着阻击敌人的任务。前面，是块开阔地，他就选择这里给追兵最后一击。一个时辰前，他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他的部队锐减了三分之二，现在，这仅有的两百多人，将要面临数千、上万追兵的冲击。 　　也许，这是他这辈子的最后一次杀戮。 　　李来亨，闯王部下李过的养子。但是，他却是个二十一世纪的特种兵，半年前，他穿越来到明朝末年，仅仅半年时间，他得死第二次了。 　　他的本名叫李响，精锐的某特战营某连连长。在一次秘密的海外行动中，他被敌人的火箭弹击中牺牲。他的灵魂穿越时空，附身在一个刚刚阵亡的年轻将领的身上，他就是明末起义军李自成手下的年轻将领李来亨。 　　来到这个世界，一切从头开始。作为特种兵的他，很快就在战场上崭露头角。闯王同意他的建议，让他组建了一支精锐骑兵部队。李响的精锐，就是那种精锐中的精锐，能在乱军之中取上将头颅的那种精锐兵种。 　　半年时间里，他挑选和训练了八百精锐骑兵。 　　今天一战，这八百人只剩两百多人了，其他的非残即死。也许，很快，他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八百精兵就要全军尽墨了。 　　李响愤怒，他愤怒老天不公，别人一辈子只死一次，而他却要在短短二十多年里死两次，或者说，半年内，他要死两次。李响，二十六岁；李来享，十八岁。他就是他们。 　　此时，李来享的瞳孔张得很大，冷艳的脸上，一股浓郁的杀气浮现。 　　今天，他要在这里进行他的最后一次杀戮。 　　----. 李自成今天的失败是惨烈的，他已经往北冲出了包围圈。孙传庭今天大获全胜，斩杀了李闯王部一万多首级，这成就足以让他在朝廷中面对众多大臣昂首挺胸了。现在，他要收全功，他派出的追兵都是他的精锐，他准备在李自成进入潼关之前把他收拾干净。 　　李来亨知道，追兵很快就会从那个方向涌来。 　　他回过头，身后两百多号将士笔挺地站在地上，他们的战马就立在他们的身边，它们身上还散发着血腥味。他们没有上马，让战马多休息片刻也是好的。 　　两百多双眼睛注视着他们的长官。 　　他们在等待，等待他们的首领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在眨眼之间翻身上马，冲向剑锋所指之处。 　　这是李来亨半年来训练出来的八百精锐骑兵，今天这场大战，除了阵亡和伤残，其他的人全部在这里了。 　　“兄弟们，我平常对你们说，你们不要死，死的是敌人；你们不要伤，伤的是对手。但是，今天我们唯有死，才能让闯王脱离险境。” 　　两百多人没有“诺”，更没有整齐响亮的“诺”，惟有坚毅的眼神和腾腾的杀气。 　　够了，这就已经够了。 　　李来亨知道，今天会死得很壮烈。两百对两千，更可能是两万。 　　-----. 闯王的主力才过去了一个时辰。但是，一个时辰远远不够。 　　李来亨领兵断后，这是一个很残酷的决策，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今天，和孙传庭的这一仗，是李闯近年来最惨烈的一仗。一万对八万，李自成没有丝毫的胜机，甚至可以说，脱身的机会也没有。关键时候，李来亨这张王牌起了关键作用，由于李来亨部的猛烈冲杀，李自成的中军才得以突围出来。当然，李来亨保持半年不败的神话被打破了，他第一次有了败绩，第一次有这么多精锐阵亡。 　　闯王现在带领他的残兵快速向潼关方向猛进。 　　----. 离李来亨不远处，孙传庭在给他的总兵官交代任务。他一张沧桑的脸，很难看出他今年只有四十多岁，但看得出来，他很兴奋，很激动。他现在是陕西巡抚，总理陕西剿贼军务。很快，他就可能就是总督了。今天这一战，终于可以让他嘘口气了，多年辛苦，没想到此战成功，斩敌一万三千余，就连李自成的脑袋也很快就可以悬挂在北京城门上了。他忍不住独自微笑，今天，大明朝的功劳薄上，就可以把他孙传庭的大名，大书一笔添上去，他将要垂名千史了。 　　孙传庭没有想到，洪承畴没有想到，崇祯皇帝也没有想到。 　　李自成成了瓮中之鳖。 　　孙传庭已经派出快马，向潼关的洪承畴报捷，向北京的崇祯皇帝报捷。 　　李自成插翅难逃。前面，潼关是一道铜墙铁壁，潼关南原布下了一张巨网，可以把李自成一兵一卒收拾得干干净净；后面，数万追兵滚滚而来，随时都可以把李闯王碾成粉末。 　　今天，战功最著者当数王虎总兵官部，此人号称明朝五虎将之一，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些年，不少起义军将领死在他的大刀之下。当然，曹变蛟、贺人龙、左光先、马科等总兵官，他们都是起义军的多年老对手，但王虎才是孙传庭手中的王牌。 　　现在，孙传庭准备把捉拿李自成的功劳给王虎，他对他一再吩咐，一定要活捉巨贼李自成和刘宗敏。 　　王虎总兵官的脸上充满着自信和不屑：三千残兵，不堪一击！ 　　-----. 李来亨平静地看着远方。 　　追兵终于出现在他的视野。 　　见是王虎部，李来亨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如果是孙传庭亲自来就更好。不过，王虎也不错，能砍下这颗头颅，李来亨心里是愉悦的。 　　很好！王虎来了很好。 　　王虎名不虚传，坐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得意的神态让李来亨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他精准地计算好了攻击路线。 　　李来亨冷漠的眼神紧紧盯着王虎。王虎的人头是李来亨唯一的目标。擒贼先擒王，直取中军是李来亨近几个月最常用的战法。 　　今天，他还是这一战法。不，今天只有这一战法。直入中军取上将之头。 　　李来亨的热血直冲脑门。 　　追兵越来越近。树林前面那片开阔地就是最好的血腥场所，所有的将士都屏住了呼吸，只等李来亨剑锋一指，他们就会直奔目标。 　　“出击！” 　　低沉的怒喝，有如一只雄狮发出威震原野的吼声。李来享的剑锋指向明军的中军大旗。他那两百多人的部队，像箭一般冲向敌军。没有吆喝，只有剑光闪动。兵器的碰撞声和砍进肉体时混杂的低嚎声。李来享一马当先，两侧的护卫像劈开水波一样，两百多号人，成尖刀形状插进敌阵。宝剑所指，血影纷飞。李来享的眼里只有王虎的人头，他紧紧盯住王虎的脑袋。没有人使用弓箭，只有闪电般的剑影。他们的速度本身就和箭一样快捷，他们本身就是射向敌人心窝的利箭。 　　王虎不畏怯，他看见李来亨直向他冲来，他仅仅愣了一刹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惊愕，他惊愕有这样凶猛的人。王虎一生大小战不下百次，什么凶猛的对手没见过？可是，李来亨这样的人，他是第一次见。 　　“好！你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王虎就是虎王。”他大喝一声，举起大刀迎敌。 　　可是，这一切都迟了。他的头颅离开了身子，飘在空中，翻滚成黑色和红色的弧线，这颗头，很快就被李来享的亲兵接住。 　　王虎的人头钩挂在李来亨亲兵的马头下。 　　敌军没了主将，大军失去了灵魂，顿时，明军没有了步调。 　　就在此时，李来亨的精兵迅速滚成了一个圆形，它像一个飞旋的铁球，在敌阵中乱滚，这个铁球就像是一个锋利的圆形电锯，旋转的结果是血肉纷飞。 　　失去主将的明军迅速溃败。 　　不恋战。 　　李来亨停止了杀戮，他从敌阵中拔出了尖刀，敌人也没有缠斗，更没有追击，数十个失去人头的人，足以让他们胆寒。 　　李来享脱离了战场，他又一次退回到树林。 　　他清理了人数，二百三十五人出击，仍然是二百三十五人站在这里。这一次，他的团队差不多毫发无损。仅仅几个轻伤。 　　（新书上传，收藏很重要。）　　　　　　　　　　　　　 第一卷 第2章 无法改变的历史 　　（收藏与票票都是动力。隐士努力写书。） 　　“将军，我们可以走了。闯王他们应该过了洛河。” 　　一个时辰后，黄侃对李来亨说。 　　李来亨斩杀王虎之后并没有远走，他仍然站在那个高地上，敌人没有再追击了，也许，他们对这两百人有种敬畏和全新的理解，他们是屠夫。所以，追击大军停止了前进，并且，开始了后撤。 　　黄侃是李来亨的副手，年纪比李来亨大六七岁。闯王派他来做李来亨的副手就因为他深沉老练，阅历丰富，可以帮助李来亨出谋划策。 　　李来亨早已经很平静了，他知道，敌人今天是不可能再追上来了。现在，他最主要的问题是，怎样才能改变闯王的决策：不能让他继续往潼关方向前进了。按史书上记载，李自成潼关一战只剩十八骑入商洛山，这是一个历史事实。 　　“黄叔，不能让闯王继续往潼关开进了，那里有重兵把守，肯定过不去的。我们有什么办法阻止吗？” 　　“没有。” 　　过潼关去河南，是研究了很久的既定方针，也是与其他起义军商定的结果。在河南、湖广广大的土地上，有几股起义军在活动，其中，曹*罗汝才还答应了来潼关东南方向策应。现在，这里离潼关只有两天的路程了，据侦察，潼关守兵并不多，并且还有一个小队的伏兵潜入了关内，所以，要改变李自成的前进方向确实很困难。 　　李来亨的心情很沉重，他没有想出说服闯王改变主意的理由。但是，事实上，那里确实是条死路。洪承畴早在那里埋伏了重兵。 　　闯王必须放弃去河南的战略转移！否则，只剩十八骑能逃回商洛山。 　　----. 李来亨来到李自成的中军帐篷，闯王洪亮的声音高兴地朝李来享喊。 　　“快进来，来亨啊，没想到你真有种，两百骑兵冲入数万敌军阵地，取了王虎的人头，你们竟然毫发未损。说说，你这战是怎样打的？” 　　“闯王，毫发未损那是夸张，没有一人阵亡倒是真的。能够取胜，主要还是敌人轻敌的缘故吧。” 　　“嗨，来亨啊，越来越成熟了，也越来越谦虚了。等我们去了河南，你再练一支精兵，今后，你就可以和双喜、张鼐他们一样，独自统领一支部队，独挡一面了。” 　　李闯王说得兴奋。 　　“闯王，我赶过来，就是想说这事，我们不应该再往河南前进，潼关，我们过不了的。” 　　“嗯？” 　　闯王有些不高兴了。今天，这样来动摇他决心的人已经不是第一个了。大战之前最怕统帅犹豫不决。所以军中早有规定，统帅一旦下决心，能够再提建议者只有刘宗敏等少数几员大将，其他人动摇统帅决心者，轻则军棍，重则处斩。今天，来劝说李自成的人已经不是一个了，就连平日不太说话的高一功也对东出潼关提出了不同想法，特别是田见秀，他素来称为军中诸葛，他对东出潼关顾虑重重。现在，一个十八岁的李来亨也慎重其事地说不能再往潼关前进。闯王不由得紧皱眉头。 　　本来，他要呵斥李来亨的。临战之时，十八岁的李来亨这等下级军官也来动摇统帅决心，军法不容。但是，李自成素来就疼爱李来亨这孩子，特别是最近半年，他突然变了，变得好像一个不认识的人，他勇猛得像一只猛虎，狡猾得又像一只狐狸。在战场上，每次都是他在紧要关头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破敌阵，并且是，几乎每一战，他都能斩杀敌人大将。 　　闯王深爱这个年轻人，他预计，不过几年，除刘宗敏之外，军中最能打的就会是李来亨了。 　　可是，今天，李来亨触犯了军规，理该军棍打出。但是，他真的不忍心，今天不是他及时赶到，以及后来斩杀王虎，也许现在剩下的三千将士都已经成了他乡野鬼，或者俘虏。 　　“来亨，军中大事还不是你过问的时候，看你今天立有大功的份上，我就不按军规惩罚你。你好好休息一下，后天，也许还会有一场恶战，现在，我再拔500精兵给你，归你一个完整建制。” 　　一个完整建制？！ 　　现在还有完整建制的人，唯有李来亨了。 　　这是莫大的荣誉，也是莫大的信赖。闯王军中，别说老八队的将领，就是年轻新秀里，出类拔萃的人物也大有人在，譬如李双喜、张鼐、罗虎、谷英等，都是将才，他们除了自己的亲兵，现在都几乎是无兵可领了。即使是刘宗敏、李过、田见秀、高一功、袁宗第、刘芳亮和郝摇旗等久经沙场的大将，他们手中的兵将平均也不到五百人。 　　李来亨没有因为闯王这般信赖而高兴，他知道等在他们前面的命运。要改变闯王的决策显然是不现实的事，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然，李自成此时的心情也是沉重的，他坚毅，但不鲁莽。现在的形势很严峻，往西，或再挥戈南下，都是不可能的事，别说士气顿失，就是击破那几万追兵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往北，出甘肃那简直就更不可想象了，满人的势力已经控制了整个蒙古，他们的战力胜明军十倍，和满族人斗，根本就没这实力。现在，唯有一条路就是过潼关，出中原。河南、湖广、安徽才是战略机动之地。 　　这个决策是经过数次酝酿才决定下来的，现在要改变策略会极大地动摇军心。 　　当然，李自成最大的希望寄托在罗汝才身上。自从张献忠被招降以后，这个外号叫曹*的罗汝才就把数股起义军拧在一起了，足有十几万之众。数月前，他们已经约定，李自成杀出潼关，他罗汝才带领起义军在潼关东南接任。 　　现在，离潼关只有一步之遥，怎么能折回陕南和西出汉中？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可是，闯王也不是没有犹豫，他担心的是，洪承畴可能到了潼关。如果洪承畴也到了潼关，那出潼关的希望就没有了。 　　洪承畴什么人？明朝名臣，老练深沉，崇祯十年前后，除皇帝之外，能号令全国的人物只有两人，一为杨嗣昌，一为洪承畴。客观地说，洪承畴还胜杨嗣昌三分。 　　如果洪承畴在潼关等候李自成，那结局就算是注定了。 　　-----. 李来亨知道已经没法改变闯王的决定了，他正准备出中军帐篷。这时，只闻一阵粗重的脚步声。 　　“总哨刘爷到！”卫兵报。 　　刘宗敏威猛雄壮，一进门就看见了李来亨，他哈哈笑了几声，真有点震耳欲聋，“来亨你这小家伙，真有两下子哈。王虎总兵到阎王爷那里也不会服气呢，他说，怎么这颗脑袋被一个细屁孩取走了呢？来享，我查看了一下功劳簿，这半年里，被你亲手砍杀的参将以上的将领就有十六名之多，再这么下去，你老子的功劳就被你超过了。” 　　李过是李自成的侄子，也是军中猛将，他在军中的功劳仅次于刘宗敏和袁宗第，是敌军闻风丧胆的虎将。 　　李来亨呵呵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句谢谢总哨刘爷。李来亨，也就是李响，他对刘宗敏没有好感，史书上记载，当年李自成打下北京，很快又把政权丢了，其中，刘宗敏起了极坏的作用。这个人，在建立大顺王朝的过程中，功劳排在第一位，但大顺王朝的灭亡，他的罪过同样排第一。所以，李来亨不喜欢这人。 　　看见刘宗敏，李来亨（李响）再一次陷入了沉思，拼命帮助李自成打天下，最终的结局如果免不了被清兵击败，那我李响不是白忙乎一阵吗？ 　　这是个问题。李响问了自己很多遍了。 　　没法子解答。 　　也许，到了那一天自然就有了答案吧。李岩，史书中被李自成处死的人，可不可以成为新的闯王呢？李自成兵败之时，不是曾经有过立李过为储君的计划吗？ 　　那么，我李来亨（李响）就不能成为一代君王吗？ 　　当然，这只是一闪即过的念头。李来亨不敢多想。 　　“李哥，洪承畴好像已经到了潼关呢。” 　　李自成脑子嗡的一声，他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刘宗敏就是为这事而来。　　　　　　　　　　　　　 第一卷 第3章 阵前决策 　　据探子报，洪承畴已经到了潼关。并且，不是已经，而是在此等候多时了。接着，又是一个接一个不妙的消息传来。 　　罗汝才的救兵杳无音信。隐约听说，他也投降了，现在成了房县一带的驻军。 　　生死关头到了。 　　后面，孙传庭数万精兵紧追而来；前面，潼关插翅难飞。 　　洪承畴，明朝直到清朝都是个大名鼎鼎的厉害角色，现在，他统兵据守潼关，一贯沉稳的李自成都不免脸色惨白。 　　崇祯末年，有两个极为重要的人物，在崇祯皇帝眼中分量极重，一个杨嗣昌、一个洪承畴，他们俩都是皇帝朱由检的左右手。后来，杨嗣昌领兵挂帅剿贼，没想到反倒被义军*死；而洪承畴，带领明朝几乎倾国之兵与清兵决战，一战下来被俘投降。这两个人，都为明朝岌岌可危的江山付出了生命，也付出了名节。这是后话。 　　此时，洪承畴身为“太子太保挂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陕西、三边总督兼摄河南等五省军事”之衔来到潼关。 　　他要在此剿灭最彪悍的李自成部。 　　潼关中军大厅，身穿二品锦鸡补子大红苎丝蟒服，头戴六梁冠，腰系玉带的洪承畴威严矜持，他的身旁是钦赐的尚方宝剑，总兵以下，他可以先斩后奏。 　　“剿贼十数载，唯有闯贼李自成一股冥顽不化，誓与天朝对抗到底，全无畏罪投降之相，今迭经痛剿，能战之士不足数千，且被我军网入天网，成瓮中之鳖，各位，明日一战务必竟全功，勿使一人漏网。我辈报君恩，救黎民，光前裕后，在此一战。务要将首贼李自成、刘宗敏等生擒。尔等明白啦？望诸君勿负上意！” 　　洪承畴开了几句官腔，接着就对孙传庭，丁启睿，几位总兵，众多副将说起了明日大战之事。身为大明第一权臣，深沉老练、狡诈阴险，在历史上他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人物，但今天，他也难免喜形于色。大战在即，他没有焦虑和紧张的情绪，因为，一切运筹都在数日前布置妥帖，现在只不过走走形式罢了。明天，他就可以带着李自成等人到北京献俘了。杨嗣昌是他政治上的老对手，这次他可是没有想到，李自成竟然会在洪承畴的手下覆灭。 　　----. 李自成不得不再一次召开军事会议。眼前的形势发生了变化，所有最险恶的情形都凑齐了，而原本希望的情形一个也没出现。 　　洪承畴带着尚方宝剑亲自来压阵，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不可能出现任何的疏忽，潼关周围的敌军合拢了包围圈，要打破这个包围圈，已经没有哪怕是一丝的希望了。原本寄希望前来驰援的十五万大军，现在连影子都不见一个。据侦察报，曹*罗汝才在一个月前曾在潼关附近几个县出现过，这一个月来却踪迹全无，说不定，他真的投降了官兵。 　　“他奶奶的，洪承畴算个球，李哥，我们还是按计划冲过去！没什么大不了的。”郝摇旗一副粗嗓子总是喜欢打头阵。 　　李自成沉默不语，他要听一听众将领的意见。 　　袁宗第紧皱着眉头。他看了看今天参加会议的人，有二十几个，明天之后，有多少人还能活下来就很难预测了。牺牲是难免了，重要的是“闯”字大旗得留下来，谁来保护闯王突出重围才是最重要的事，也是最实际的事。所以，他思考了一会后说：“我认为，按原定计划已经不现实了，只有分兵一计才有一丝生路。我想，总哨刘爷和闯王不能分开，折回陕南，进商洛山隐蔽，伺机再起。李过、田见秀你们也随闯王左右，保护闯王南下。我和中军高一功等佯装主力，打闯王旗号，继续东进，掩护你们脱离战场。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袁宗第话音才落，嗡的一声，议论顿起，有人赞成，有人反对。 　　刘宗敏没等大家再议论下去，大声说：“此办法也许是唯一的法子了，不过，我估计洪承畴也会想到这一招，他一定会在我们后面埋下重兵，所以，随闯王南下的也会危险万分。当然，宗第老弟，你这样等于是自投罗网，不会有生路的。” 　　“反正是一死，多杀几个敌人挣了就行。双喜、张鼐，还有来亨，你们要紧紧跟在闯王左右，不能让闯王有半点闪失。”高一功平常很少言语，他看着几个年轻人，很有些伤感。 　　看来，这一方案大家都赞同，闯王肯定会同意这一方案。 　　李来亨本来就是来劝说闯王改变策略的，但是，他听说洪承畴已经出现在潼关，他改变主意了。既然洪承畴来到了潼关，一切都会在他的算计之中，折回去，也好不到哪里去，况且，回商洛山的史实是李自成最不成功的结果。现在讨论的方案，和史书上记载的大同小异，没有本质出别，稍有不同那也可能是记录时文字上的差异而已。所以，现在看到的应该就是正史。结局也就会完全一致。 　　李来亨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闯王，我有一个主意，闯王出东路，打闯字旗，选几员大将往南折，这叫虚虚实实，让洪承畴弄错方向。”李来亨说。 　　又是一阵沉默。 　　这主意有道理，和洪承畴斗智，必须反其道行之。但是，太凶、太险，冲过潼关，又没有接任，数百里才能进入伏牛山脉，即使突出重围那也没多少生机。不行，肯定不行。大部分人这么想。 　　“然后呢？” 　　一直在聆听的闯王问。显然，他对这一建议有些动心。 　　“突出重围后，直奔伏牛山脉。”李来享说。 　　“那可是八百多里啊。谁来断后？”刘宗敏问。 　　“我！” 　　李来享说。 　　“你？给你多少人马？” 　　“两百多。就我的本部人马就行。” 　　再一次沉默。李来享近半年确实给人一个全新的印象，就连他父亲李过也似乎对儿子有种陌生感。他这主意不错，但有很大漏洞。漏洞在于谁能抗击追兵？现在，即使所有兵力都交给李来亨，对于洪承畴的数万精兵，那也是不堪一击的。 　　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别胡闹！”李过愠怒。 　　“闯王，我有三分把握。”李来亨说。 　　众人骇然。 　　来亨这孩子，最近怎么这么英勇无比？半年前，他比李双喜，张鼐差了一大截，现在反倒是他们两个加起来也比不上他了。但是，战场上，勇气固然重要，不过，勇气超出了一定限度，那么，勇气就是致命的东西了。 　　“如果今晚的计划能够成功，那我就有六分的把握了。”李来享再补充一句。 　　什么计划？众人凝神细听。 　　“刺杀洪承畴！” 　　“噢！” 　　“不行，这事绝对不行。来亨，你的计划可以考虑，但是，刺杀洪承畴的计划必须取消，这是不可能的事，白白的把命丢掉，还不如明天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好，明天我们按照来亨的想法，继续东进。宗第，你南折，突出去后你就在商洛山打我的旗号发展武装。老刘，具体的部署由你安排。”李自成最后下决心说。 　　刘宗敏略微想了想，随即把明天的计划说了遍。袁宗第是刘宗敏之后最有才华的将领，独挡一面在陕南开展游击非他莫属，所以，他带几员偏将假装是李闯王，往南冲，其他大部分就和闯王往东去。他计划，一旦突出包围圈，闯王轻骑前进，带领小部分精兵，一路上绝不恋战，直奔伏牛山。断后部队分三个梯队，第一路，田见秀和李过领兵，坚守不住后再往后撤；第二路，李来享的两百精锐，如果突围时损失惨重，就加上张鼐的本部一百多人，至少可以阻缓一下敌人的进军速度；第三路，就是他刘宗敏了。 　　这种布阵是典型的刘宗敏风格，敌人一般到了第三道防线基本上就成了强弩之末，没有什么锐气了，这时，用上最强的一股力量一击，往往就可以把敌人彻底打败。 　　李自成很满意这种安排。 　　但是，李来亨知道，明天不是一股两股敌人，“三而竭”不会实现，面对的是排山倒海的一波又一波攻势，唯一可行的是，让敌人的首脑指挥不灵，闯王才可能安然脱险。 　　李来亨暗中继续按计划进行。　　　　　　　　　　　　 第一卷 第4章 大战在即 　　李来亨早就往潼关派去了一小队人马混在官兵中。他派去的人都是他按照特种兵的要求训练出来的。他选择了一些天资很高的人进行了针对性训练，他们今晚会在城墙接任。 　　进入潼关并不难，李来亨（李响）生前是特种兵中的佼佼者，隐蔽，可以在敌人眼皮底下潜伏数日不露痕迹；攀爬，城市里的建筑物，他徒手可以爬上任何一栋。潼关的城墙，李来享要上去不费吹灰之力。 　　散会后，李来享对他的部下交代了明天的任务，今晚，他们就是吃饱睡足，明天的恶战肯定比任何一次都惨烈。交代完任务，李来亨穿上牛皮背心，腰上除了一柄宝剑之外，还有两口削铁如泥的匕首，再就是十几把飞刀。要是他没穿越前，他身上的兵器肯定是另一种装束了，手雷、短枪、冲锋枪，当然，匕首和飞刀肯定也是有的。李响的刀，在他的特战部队中是很有名的，一出手，刀锋必定见血。 　　李来亨借助夜色的掩护很快就到了城墙下。现在他不急于换上官兵的衣裤，他这身伪装很好，这种伪装也只有二十一世纪的人才研究得出，他和壁虎一样上了城墙，等第一个倒霉鬼突然发现一个似人非人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时，那人唯一的反应只会觉得喉咙一凉，接着，脑子就变得空荡荡的，没有了意识。 　　李来亨杀人已经超过菜市场上杀鸡人的手艺了，快刀一抹，脖子一拧，把人轻轻一放，连丝毫的声音也不会发出。 　　就这样，他很顺利地就到了总兵府外围。这里的戒备十分严格，口令千变万化，巡逻队一队接一队，甚至还布置了暗哨。洪承畴不简单，治军之严不亚于当年的周亚夫。不过，这种冷兵器时代，对于一个特种兵来说，再怎么戒备森严也难不倒他的。 　　没多久，李来亨和先前派来的人接上了头。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搞清楚洪承畴的处所。 　　“他在黄昏时离开了总兵府，往南去了，那里是贺人龙的营地。我们有两个兄弟跟踪过去了。”来和李来亨接头的人告诉他。 　　贺人龙的部队应该是今天下午才开到的，他们避开了李自成，直接进了关。这种布置很显然追兵那边又增加了新的部队，那边是万无一失的了，所以他们才敢把贺人龙的部队调往南面。洪承畴两手准备都做得十分充分，无论闯王往那一个方向逃，他都有十足的把握把起义军一网打尽。 　　洪承畴亲自到贺人龙的部队干什么？没人知道。但这是一个问题。 　　洪承畴去见贺人龙，按例是不合规矩的，他是不是在做最坏的打算？譬如，是不是北京出了事？如果他要急于回北京，而假如潼关也没能阻止李自成的前进，那么，追击李自成的任务他就得交给贺人龙等人了。洪承畴和孙传庭没有时间和闯王周旋，他们必须回京，他还得带回一部分主力，从这里到伏牛山的数百里追击，只能交给贺人龙了。 　　只有这种可能。 　　李来享问他的部下，这几天，这里除了准备迎击闯王以外，还有没有其他异象？ 　　“有啊，有过三起太监进关，几乎是每天一起。” 　　“清兵！清兵进关了。北京告急！” 　　果然不错。李来亨心里一喜，洪承畴无心恋战，三起钦差，肯定是北京十分的危机了。这对于李自成来说是个小小的利好，只要闯王不在潼关被擒，洪承畴就会熬不住，他一离开，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他必定要带走孙传庭的一部分主力。这样，追击的兵力就减少了，一旦李自成进入伏牛山中，与他纠缠的敌人就大大减弱了。这个消息要尽快告诉闯王。 　　关键是李自成得先突围出去。所以，刺杀洪承畴的冒险行动还得进行。 　　李来享顺便给他的部下交代了一个新的任务，他要他们打进官兵里潜伏下来。这是混进北京的好机会。李来亨明白，虽然他们目前的敌人是明朝官兵，但今后真正的对手还是满族人，所以，尽早收集朝廷和满族人的情报都是非常有价值的事。 　　就在这时，一队官兵开过来。 　　和普通的巡逻兵不同，这是一队精锐。李来亨心里一动，肯定是哪位重要人物过来了，这排场，只有可能是洪承畴，或者孙传庭。 　　果然是洪承畴。孙传庭没有坐轿，他正骑着马上跟在后面。洪承畴大人在此，他是不能摆资格坐轿子的。一副八人大轿在开路的兵勇后面抬过来，李来亨和身边的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 　　“一击！迅速撤离！” 　　两人点头。 　　轿子渐渐过来了。 　　“杀！”李来亨低沉地发出出击号令。 　　三个黑影箭一般射向大轿，三柄长剑同时刺进了轿内，鲜血喷射。有死无伤，李来亨不会判断错误，人被杀死的手感，他很熟悉。 　　“得手。” 　　三个人影分三个方向迅速飘离。 　　街道上像是砸了锅，“抓刺客，抓刺客”的叫唤声迅速传遍了整个关隘。叫喊声、跑步声、兵器的碰击声……这些嘈杂的声音渐渐在李来亨的后面变得模糊了。他留下了他的部下，他们继续隐蔽，而他回来报告闯王，刺杀洪承畴得手，闯出潼关有希望了。 　　李自成的老营里，很多将领被召集起来，他们凝重的脸上都流露出兴奋的表情。李自成朝李来亨打量了片刻，说：“老营的三百精锐你带着，明天朝东出击！” 　　“不，我有我的两百多骑兵就行了，这三百人是闯王的标营，我怎么可以带走你的护卫呢？” 　　“明天，你就一直跟在我的左右。”闯王有些许的激动。接着，他心里说，“将来，你就是扛大旗的人，除了总哨刘爷，没人胜得过你。” 　　李来亨同样激动，但是，特种兵不会过分激动，有时候，他们就是冷血动物。 　　明天，他一直紧跟闯王，这是闯王对他最大的嘉许。过去，只有李双喜才是紧随闯王的人，而明天，闯王在一生中最为危机的时候，他要求李来亨和他在一起。 　　闯王把生命寄托在李来亨的身上！另一层意思，他把李来亨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战场上，很多时候，谁保护谁根本就没法子说清，有句古话：上阵父子兵。李自成把李来亨当成了最亲的人。 　　今天之前，闯王绝不会对一个年轻人给予这么大的期望，哪怕是他的养子李双喜。虽然这半年来李来亨突然成长起来了，并且成长快得有些吓人，但这几天的战斗，李闯王才真正发现，李来亨不再是十几岁的年轻人了，他是所有将领中最值得信赖和依仗的大将。他想，如果这次能够成功脱险，今后他要让李来亨挑一份更大的担子。 　　----. 天色蒙蒙亮，闯营的将士已经整装待发。刘宗敏去了先头部队，在闯王身边，高一功等大将都紧跟周围。本来，他们都是各领一军的猛将，可是今天无兵可领，三千将士，一千给了袁宗第，一千给了刘宗敏，中军也就一千多，还包括一些非战斗人员。闯王的乌龙驹显得格外的兴奋，它每次在大战前都会兴奋不已，似乎它能嗅到大战前的紧张气息。 　　李来亨的二百多精锐整齐地站在他的身后，再远一点，就是闯王给他的三百骑，他们是闯王的忠实死士。他们只有一个信条，为闯王而活。今天，闯王对他们说，李来亨指挥你们。李来亨伤，你们伤，李来亨死，你们死。 　　回答李闯的只有一个字，整齐而又响亮的：“诺！” 　　这三百死士，和李闯出生入死数年，个个都是老兵，没几个人身上没有伤痕的。如果说精兵能以一当十，那这群人就可能以一当百了。 　　但李来亨更信赖他那两百多人，亲手调理出来的人知根知底，李来亨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他们都心领神会，不需他多解释。他的一个“冲”，前面哪怕是一座山也会被他们踏平，他低沉的一个“杀”，就算是千军万马中，敌人的人头也会如滚瓜一样纷纷落地。 　　李来亨知道，闯王的三百死士交给了自己，那就是说，闯王意识到，今天的危险远远超过过去的任何一次，或者说，闯王已经明白，任何一种策略，任何一个方向，突围出去的希望都十分的渺茫。 　　这是李闯十多年来第一次这么悲观。 　　队伍成“品”字形排列。刘宗敏突前，他后面两侧，一是李自成的中军，打着“闯”字旗号，另一侧是袁宗第，打着“袁”字旗。到底哪一路是李自成，虚虚实实，让敌人琢磨去。 　　“品”字型布阵，这是闯王最常见的阵型。当然，今天他只能是最简单的“品”字排阵了，无兵可排，无阵可布。本来，他的品字阵是非常实用的战阵，它有很复杂的变形，简单的品字有丰富的内涵。大品中有小品，小品中有更小的品。李来亨也很欣赏这种布阵，简单实用，也符合二十一世纪的三三制理论。更符合物理学中三角形是最稳定的铁律。 　　品字又像是一把尖刀。 　　刘宗敏是尖刀！他的枣红马挺立在队伍的最前锋，手中的大刀闪闪发光。只要一接仗，这把大刀就是鲜红。 　　不愧是闯王手下第一大将。 　　这里是潼关南原。 　　历史上这里必然的大战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第一卷 第5章 潼关大战 　　这里是潼关南原。 　　曹变蛟，孙传庭手下三大主力之一，他挡在了闯王前进的前面。两侧，估计应该是贺人龙和孙传庭本部。后面，是前两天乘胜追击过来的数万大军。包围圈滴水不漏。远处，看不见但能感受得到，还有一道包围圈，洪承畴的三大主力。 　　两道铁箍紧紧捆住了李闯。 　　其实，还有一道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无形的铁箍，或者说是一张巨网，这张网准备把李自成部的所有漏网之鱼全部打尽——洪承畴布置了另一道防线，从潼关开始，一直到伏牛山数百里的各县洲都是他的第三道防线，他颁布了悬赏令，官兵、土豪、乡勇，捉拿或杀死一名闯王义兵者，赏银五十两；捉拿或杀死一名校级军官，赏银五百两；捉拿或杀死一名相当于参将游击的将领的赏银五千；有捉拿李自成、刘宗敏者，赏银万两，官升三级，无官者直接升为五品。重奖之下必有勇夫，这道防线着实可怕。 　　所以说，在这里的两道包围圈之外，还有一道无形的防线，因为它无形，他的实力也就更可怕。 　　李自成在劫难逃。 　　洪承畴布下的网，李自成完全落入网中。 　　这就是崇祯皇帝手下第一名臣的厉害之处。 　　幸亏李来亨昨晚的奇功，把洪承畴斩杀了，否则，李自成也可能会放弃今天最后这一搏了。 　　敌人秘而不宣洪承畴的死讯，关内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孙传庭也不简单。当然，李自成知道，越像是没事就越表示有事。 　　曹变蛟出击了。 　　对于曹变蛟来说，眼前这三千多残兵，好像是在他刀俎下的鱼肉，不屑地笑了几声。他很兴奋，流窜八九年的李自成，现在就这么容易被他曹某人捉拿，立下旷世奇功，所以，他很兴奋。但是，他内心又觉得未免有点不过瘾，被大网网住的鱼，他只是在网中捉拿大鱼的人。 　　第一波是试探性出击，很快就退了下来。 　　------. 刘宗敏嘴角轻轻地抽了抽，正准备发出“出击”的命令，突然瞥了一眼从侧后过来的一个人。李来亨，还有他手下的两百多精锐。 　　“闯王要我过来帮你冲个头阵。”李来亨说。 　　怎么，突然改变计划？李自成很少干预刘宗敏的战役计划，更不要说战术安排了。但是，多年的默契，刘宗敏很自然就接受了李自成的战术调整。每次，李自成干预战术计划都是成功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关键的。这次，他是体贴，是对刘宗敏的关爱。刘宗敏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欣然接受了李自成的体贴。 　　“好吧。来亨，不可恋战，冲动阵脚之后你就回撤，回到闯王身边，老营全靠你了。”刘宗敏说。 　　李来亨没有多说，回头对他的两百多精锐低声说了声：“杀！” 　　他不是说“冲”，而是说“杀”。 　　这两个字是李来亨常用的两个字，但意义不同，前者，最常用于配合大部队时冲动敌人阵势，扭转战局；后者，一个“杀”字，冷酷、无情，再加上悲壮。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杀人。 　　两百人，尖刀一样，快速插入了敌阵的中央。进，李来亨是刀尖；退，刀锋中间空出一道缝隙，刀尖回裹，片刻，刀锋从刀柄钻出，李来亨再次成刀锋。这种战法，没人能够复制，也没人敢复制，这是李来亨独有的战法，任何与他对战过的人，没有不胆战心惊的。因为，李来亨最近半年突然冒出来的名字，他的每一次出击，都标志着至少一个将领的人头被他提走。 　　在战场上，如果这种现象成为一种规律，那就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 　　现在，尖刀插进了曹变蛟的核心阵地，顿时，阵内一阵骚乱，曹变蛟的护卫突然靠拢，严严地把曹变蛟围在中央。 　　不愧是明朝名将，曹变蛟的卫士训练极为有素，他们敢于用命来保卫他们的主人。 　　很快，李来亨的队伍像刀子一样从曹变蛟的方阵中拔了出来。 　　鲜血！插进身体的刀子必定是鲜血淋漓。 　　十几颗人头都是将官级的头饰。 　　“杀！” 　　“杀～杀～杀～” 　　刘宗敏等李来亨脱离敌阵的那一瞬间，他发出了进军的命令，千百人同时怒吼的“杀”声，地动山摇。他的部队早被李来亨的英勇感染得热血沸腾，现在，刘宗敏一声令下，这一千多人就如排山倒海之势刘宗敏的大刀上下翻飞，直奔曹变蛟…… 　　----- 李来亨把几颗人头丢在李自成的前面，参将、游击，李自成看也不看，他只瞄了一眼曹变蛟的副将，这人有几次和李自成打过照面，是个极为凶猛的家伙，没想到，他只和李来亨打一次照面就这样丢了性命。 　　李自成的神色依然很严峻。 　　李来亨冲动了曹变蛟的阵脚，刘宗敏趁机大开杀戒。这个闯王手下第一名将还没开战就红了眼，现在他率领一千多兵将冲进敌阵，他的大刀飞舞，他的兵将迅猛凶狠，曹变蛟的大军混乱了。可是，李自成渐渐发现，优势只是暂时的，刘宗敏与曹变蛟的兵力相差过于悬殊，后劲不足，从刚开始的破竹之势到现在的胶着状态，预示着劣势很快就要出现。 　　曹变蛟不是徒有虚名的人，这几年，他和义军的战斗一直没有停过，他在朝廷的官兵中，始终保持主力地位，都说明这人是很有实力的。 　　曹变蛟没有亲自出阵，他站在一个高地上指挥着他的兵将，优势，渐渐转向了他这一方。他在微笑。虽然，他对刘宗敏不得不佩服，这样的猛将实在少见，但是，要取下刘宗敏的人头，大概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闯王，这样下去会成为消耗战。”李过说。 　　“嗯。我不担心这里。在曹变蛟的后方，可能有股更强大的敌人。洪承畴带来的总兵都没有露面，洪承畴虽死，但他的部下还在，谁取了我的人头，谁就会升官进爵。他们要洗刷洪承畴死亡的责任，唯一的途径就是我的人头。”李自成似乎在自言自语。 　　李自成的分析没有错，他的直觉也是对的。在曹变蛟的背后，就是洪承畴的重兵。但是，现在，不是等待和犹豫的时候，已经没有最好的决策了，如果说还有最好的决策的话，那就是四个字：“立刻行动”！ 　　可是，李自成犹豫了，他看着三千将士，其中还有这么多的老幼妇孺，他们都是无辜者。他不是仁慈者，仁慈者成不了大事。他是绝望。本来，洪承畴死了，他认为机会来了，可是，现在他看见刘宗敏陷入了苦战，并且这种苦战是在李来亨挫了敌人锐气之后出现的。 　　啃不动，一个曹变蛟也啃不动，何况洪承畴的主力？今天，至少需要面对六个以上的总兵官，真的啃不动！ 　　战场最怕的是主将犹豫，一旦犹豫，代价将是惨烈的。 　　“闯王，冲吧！”李来亨不能给他犹豫的机会。 　　“冲吧。冲吧。冲吧。”接着就是一群人请求。 　　高一功平素稳重寡言，他也忍不住地说：“刘总哨有些吃力了，再不冲我们也许就没机会了。” 　　闯王眼中流露出来的还是犹豫和不忍。 　　不行！再犹豫，什么也没有了。李来亨可不寄托有第二次穿越的希望，他突然大声说：“左右军全体注意，出击！杀！” 　　他一马当先，直冲敌阵。他的后面，不仅仅是他的两百人，也不是五百，而是两千多，所有的将士，包括闯王自己。 　　两百人的尖刀是把匕首，那么，两千多人，那就是一把大刀，杀戮的不是人，而是一头猛虎，一头猛狮。 　　李来享没想到，他的战法已经感染了闯王所有的部属，从没演练的战法，这两千多人不自觉就按照李来亨的战法进攻。刀尖，按理，应该是李闯王，可今天变成了李来亨。 　　大刀砍得很深。曹变蛟已经支持不住了，李来亨和李闯王的剑锋已经渗透到了中军，而这里的刘宗敏已经把曹变蛟的亲兵砍杀过半，并且被他杀的人都变成了两截。过去，刘宗敏的大名早在官兵中闻之变色，今天曹变蛟亲眼见到刘宗敏的杀人模样，胆小的真的会吓破胆子的。有人说刘宗敏是杀人魔王，果真，这人杀人不眨眼，他杀人时似乎还有种格外的快感。 　　退。曹变蛟胆怯了，脑子里冒出个“退”字，那么，溃败就难免了。可是，似乎这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他的退，不是后退，而是向两侧退，所以，他没有溃败。李自成的部队不可能分兵向两侧攻击，他必须是握成一个拳头。 　　这是有计划的退却！ 　　一切都在敌人的计划中，那是可怕的！洪承畴死前的安排很厉害，万无一失的布置。 　　现在必须出现没在敌人计划中的情形，这样，才可能出现转机。 　　曹变蛟退向了两侧，一边是贺人龙部，一边是孙传庭本部。前面，应该是洪承畴的主力总兵了。 　　幸亏洪承畴已经死了。 　　不！前面的大旗上，斗大的“洪”，这不就是洪承畴自己的中军吗？　　　　　　　　　　　　 第一卷 第6章 秘密谈判 　　前面怎么是洪承畴的标营？这是洪承畴的中军主阵！ 　　有诈，洪承畴死了，他假装没死。 　　稳住军心，这是兵家的基本常识。 　　现在还是在计划中，既是李自成的计划，也是洪承畴的计划。袁宗第将在混乱中折往南边，佯装闯王部。预计，南边才是洪承畴的最强主力。洪承畴的主力在几个方向等候李自成。 　　突然，战鼓急促，敌人在进一步缩紧包围圈。形势急转之下。再不突出去，这里很快就会要成为屠宰场了。 　　孙传庭看着惊魂未定的曹变蛟，他不得不佩服洪承畴的英明了，老师终归是国家栋梁，有他坐镇，这里才有这稳如泰山的局面。现在，李自成的数千人在洪承畴的几万人的精兵包围下，已经无力回天。 　　可是，李自成的部队好像不怕死，他们没有丝毫的混乱状态。在数万大军的重压之下，三千残军竟然没有一丝混乱，顽强得难以想象。 　　孙传庭不免暗自感叹。 　　----. 必须拧成一股往一个方向冲。 　　刻不容缓。现在只能毫不犹豫地冲出去。 　　李自成又开始了犹豫。投降吧，结束这杀戮，我们几个人的死，换取几千人的生路。可是，已经迟了，官兵有屠杀降兵的习惯，何况这么都家眷，没可能幸免于难。 　　冲，还是降？李自成还在犹豫。突然，他发现远处的山坡上，那个“洪”字大旗底下，一匹高大的红马上，一个五六十岁的雍容华贵的男人，这人不就是洪承畴吗？ 　　“洪承畴没死！”李自成和李来亨同时惊呼。 　　“唉，算了。”李自成崩溃了。 　　“不！闯王，我出一阵！”李来亨没等李自成同意，他对他的两百多弟兄低吼一声：“杀！”话音未落，箭一般射向洪承畴的本队。 　　冲进洪承畴的方阵不是容易的事，两百多仅剩的精锐，要瞬间打进这样铜墙铁壁般的敌阵，李来亨知道不可能和以往那样的顺利。洪承畴不是主动出击，他只是防守就够了，要撞进他的第一道防线，费时费力还得用血的代价才有可能。 　　李自成吃了一惊，他正准备指挥大军攻击，突然发现，李来亨的两百兵竟然撞进去了。这次，他们没有成尖刀形，而是变成了球形。球形的面积是最小的，他们只有这样才可以把受攻击的部位减到最低程度。 　　这是计划之外的情形。李自成不是希望出现计划之外的情形吗？ 　　此时，他应该组织攻击。但是，他没有发令。刘宗敏也没有发令。所有的将士都被这一场面惊呆了。 　　李来亨的球形阵在敌阵中移动得很快，他滚向哪里，那里就出现巨大的骚动。 　　“闯王，来亨已经进去半柱香了。”李过提醒道。 　　对，还不攻击，李来亨必定会有力竭的时候。他的那个球形阵也逐渐在缩小。也就是说，他的精锐出现了死亡，他的人数越来越少，球形阵也越变越小，再等下去，就没有球形阵了。 　　李来亨也记不清斩杀了多少人了，他的部下每个人的剑刃都是鲜血淋漓。他只记得，洪承畴有三个偏将被他刺杀了，现在，他必须接近洪承畴，最后一击决定三千将士的生死。己方兵士越来越少，精力也越来越衰，现在是时候了。 　　洪承畴不是个胆小的人，他还在高坡上观战，他的四周全部是彪悍的护卫和几名久经沙场的大将。必须接近那边，必须活捉洪承畴。 　　精锐的特种兵就有异想天开的素质，他们做的事本就是异想天开的事。 　　李来享一跃而起，他把自己作为武器打出去了。越过一员战将的头，再越过一个战将的头，他们的头就成了他踏脚的地方，再一跃，整个身子就砸向了洪承畴的坐骑。 　　冷冷的刀锋贴在洪承畴的颈项上。他肥肥的颈部隐隐约约有一丝痛疼。 　　所有的人都定格在这一瞬间。近在咫尺，一剑就可以把李来亨刺个对穿。但是，谁也不敢再把剑锋往前进一点点了。 　　就这样，迟疑了几分钟。洪承畴的亲兵队长喝道：“都退下！” 　　所有的人都向四周散去，留下一个很大的空地。中间，就只剩下洪承畴和李来亨。 　　不需要任何语言，洪承畴明白李来亨的要求，他以性命相搏得来的筹码，只有一个要求，以命换命。 　　洪承畴理解，也很欣赏，这样搏得的筹码，必须满足他。 　　但洪承畴不愧是明朝名臣，他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乱了阵脚，他说：“你很不错，年轻人，我可以给你荣华富贵，给你封妻荫子，只要你跟我走，大明朝不会亏待你，国家动乱之际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相不相信我的人格？相信，不需多说，立即升你为副将，总兵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李来享说：“洪大人，你的为人我清楚，算是有点气节的人吧。不过，清兵入关，你也不能完全否定有你的一份功劳。明朝，气数已尽，没必要徒劳地挽救一个衰落腐朽的王朝。当然，我们也许都在做同样的事。今天，你是我以命搏来的筹码，你送我们一天的路程，我想，这要求不过分吧。” 　　洪承畴叹了口气，“昨晚，杀刘公公的人是你吗？” 　　“对。幸亏是一个太监，要不我们今天也在劫难逃。”李来亨自从见到洪承畴没死，他就想到了，昨晚被杀的人必定是钦差。明朝有个习惯，太监经常很有权望。 　　李来亨很庆幸昨晚不是杀的洪承畴，要不，他今天就没有有价值的人质了。 　　“嗯，是幸亏。不过，我的条件你还是考虑一下的好，说了，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年轻人，这是真话。” 　　“谢谢。洪大人，今天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投降满清以后，我就不能不杀你了。” 　　“我投降满清？”洪承畴愤怒了，一个文臣，讲究的是一身骨气，堂堂大明二品大臣，忧国忧民，对鞑子仇深似海，怎么可能投降清人？他对李来亨很生气，说：“我恨不得吃了鞑子的肉，我能投降满清？” 　　人对自己总是自信的，特别是对品质和气节，大多都高估自己了。洪承畴就是这种人，清高和傲慢，往往以为自己的名节比命还重要（清史记载，洪承畴被俘后一度绝食，但终究还是被劝降。）。当然，后来洪承畴被俘投敌，有他的苦衷，他和吴三桂比，更多的是被人同情，而不是唾弃。 　　李来享不可能跟他谈历史，更不可能和他聊穿越，现在，他只能和谈聊怎样活命的事。 　　“洪大人，今天我们不说别的事，我们就来说说命的话题，以命换命，我的条件很简单，送我们一程，一天。” 　　“年轻人，送你一天路程，也许，你能活下来。而我，你应该知道是没有生路的。袁崇焕、卢象升等人都是榜样。我洪承畴要活下来，唯一的途径就是你投降。所以，年轻人，我们这笔买卖很有些麻烦。” 　　洪承畴的话语很实在，崇祯皇帝多疑，杀戮大臣丝毫没有顾虑。这些年，兵部尚书这一职衔就像是被施了魔咒，谁也干不了三年以上，谁干谁倒霉。别说洪承畴把紧紧包围的李自成送出包围圈，就算是李闯变成飞鸟飞出去了，那也是罪大恶极的。所以，让洪承畴以命换命不现实。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逮住敌人主将，竟然不能改变局面，这是没道理的。 　　洪承畴不想死，他希望自己能活。想活就有希望。 　　李来亨不相信洪承畴不想活，但他也知道崇祯皇帝的为人。公平交易吧。还是现实点好，明朝的名臣会做出什么傻事来，现代人是难以想象的。李来亨想到这，有了主意，他说：“洪大人，你们的吊死鬼皇帝的心胸是很狭隘，我也替你考虑考虑吧。投降之事就免谈了。这样行不行？我们退回陕西南，你的功劳还在，在潼关阻止了我们前行，加上我们已经被你们斩获的一万多头颅，你完全可以向崇祯皇帝买命了。你可以派一两个总兵尾随我们，而你火速东返，回京勤王。这就叫船过得，舵过得，我们都能活命。” 　　东出河南的希望破灭了，李来亨想，那就让事情回到历史的本来面目吧。历史事实是，李闯潼关兵败，退回商洛山中。那么，现在退回商洛山没有改变历史，应该是现实的考虑。所以，他提出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想法。 　　洪承畴沉吟了片刻，他也觉得只有这样了，只要不让李闯突入河南，要活命还是有办法的。 　　“好吧，我答应你的条件。” 　　-----. 阵前谈判很快就结束了。很隐秘，双方知道的人极少。特别是洪承畴那边，知道的人只有三五个，他们在回京勤王的途中大部分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而丁启睿，洪承畴给了他一个陕西巡抚的大乌纱帽，紧紧地封住了他的嘴巴。 　　李自成退回了商洛山中。一进商洛山，他就采取李来亨的建议，匿旗息鼓，化整为零，使尾随的官兵顿时目标，只好回了驻地。 　　而洪承畴带领他的精兵回京勤王，才到河北境内，清兵已经撤围回了关外。一进京，就被皇帝召见。崇祯皇帝的密探早就把情况汇报给了他，所以，洪承畴被治罪那是很自然的事。 　　洪承畴革职查办。现在，朝廷栋梁就剩杨嗣昌了。这对冤家，现在暂时以姓杨的胜利告一段落。但皇帝没有再进一步的斩尽杀绝，他让洪承畴闲赋在家，有时也让他参谋参谋国家大事。启用洪承畴只是迟早的事。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话说李自成回到商洛山中，李来亨得到了极为重要的发展机遇，但是，他没有想到的困难很快就接踵而来了。　　　　　　　　　　　　 第一卷 第7章 军事会议 　　（收藏与票票都是动力。隐士努力写书。） 　　李自成的部队进入了商洛山，不是史书上记载的十八骑，而是三千残兵。史书有时也靠不住。 　　潼关一战大伤了元气。 　　如果说李自成这次北上损失惨重毫无所得的话，那也不尽然，这次出兵，至少让一颗将星十分耀眼地升了起来，他是李闯义军未来的希望。李来亨，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将领，不但威震全军，而且，他的出现对于大明朝的“剿贼”大军来说，无疑是一场噩梦。 　　不出则已，出击必杀大将。 　　这对于想在战场上挣功名的大明将官们来说，李来亨的名字就是恐怖的代名词。武将，用命挣来功名，但是，遇到李来亨这样的鬼魅，功名只能是画饼。 　　李来亨被官兵描述为鬼魅。 　　-----. 在北京的烂菜胡同，一个酒馆并不当街，可生意特别红火。两层的酒楼天天爆满，各地名酒名菜这里应有尽有。冯翦，并不知名，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职业，他是这里的老常客了，他几乎隔不了几天就要到这里来泡泡酒吧。他每次来，陪的都不是相同的人。这人一身皮肉皱巴巴的精瘦得只剩骨架子，真令人怀疑他除了骨头和皮之外身上还会有其他东西，估计肌肉两字在他身上是找不到的。 　　这人每次来，掌柜的必然到场，他并且必然安排他靠窗的位子，他的周围两丈之内不会出现第二桌客人。 　　似乎已经成为一种风俗。 　　烂菜胡同离大内只有一箭之遥，所以，这里的人都有一种习惯，不去打听不该知道的事，不去了解不该知道的人。 　　当然，一个人在同一地方出现多了，总会有人知道此人的来历的。这人又叫冯佥事，正四品。 　　在京城，四品官并不稀奇。可是，如果你知道他是锦衣卫的佥事，那就不同了。他的顶头上司也就是三品和从三品两个等级了，而且，他的头上仅仅只有三人——指挥使和同知。别说普通官员，就是一品大员，亲王、王子也对这种人敬畏三分。 　　今天，和他一起来的人是两个中年男子。冯佥事坐下，那两个人也跟着坐下。掌柜的按惯例先来一壶极品毛尖，接着退下，安排酒菜去了。 　　“两位可知洪大人为什么免职？”冯佥事脸上没一丝表情，他看着窗外问。 　　“回大人，洪大人的事确实不知。”一个中年人回答。 　　“嗯。知道是知道，朝廷大事少议为佳，学乖了哇。张十七、十八兄弟，这次给你们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完成了，不但免了你们两的死罪，还官复原职。”冯佥事淡淡地说。 　　两个中年男子精神一震，等着冯佥事说下文。 　　“这次洪承畴洪大人栽在一个娃娃手里，你们想办法给我除了他。” 　　…… 　　----. 李自成退入商洛山之后，很快就出现了新问题。眼前，粮食就不够大军食用。商洛山本就人贫地瘠，大量的农民自己还不能饱肚，一听大军进山，大部连夜逃荒、躲兵去了。而拥有土地的地主土豪，也高筑寨墙，招募兵勇。这样，义军的筹粮就成了大问题。现在，随军携带的银两极为有限，公平买卖粮食，不可能维持太久。所以，有的义军将领耐不住了，嚷嚷着要打出去，不说发展武装吧，至少也能出去就粮。 　　一个很实际，很紧迫的问题。 　　李自成的军事会议在商洛山中的一个土寨里召开。 　　目前的形势是，商洛山外大明官兵主要有两股，贺人龙和马科两位总兵的部队，他们暂时紧守交通要道和出山的关隘，左光先部也在不远的西安附近驻防。朝廷方面由于清兵回撤关外，暂时也缓了一口气，这样，他们就随时都可能再派大员进山“剿贼”。各路义军中，人数最多的张献忠在谷城向朝廷投诚，罗汝才和老回回等部也于最近被官兵收编，在房县一带据守。全国虽有不少地方饥民暴动，但都是此起彼伏，乌合之众，不是很快被镇压，就是被官兵收编。所以，朝廷现在的心腹之患主要就是李自成部了。 　　李自成的军事威胁很严重。 　　现在，李自成部虽然还有三千多人，但是，很大一部分为伤病和妇孺，真正的战斗人员不足两千。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起义军内部出现了分歧，有人主张再出河南，有人认为，现在只能在商洛山中休整，伺机再动。 　　会议开得很激烈。 　　“商洛山本就是贫困之地，老百姓自己还养活不了自己，哪还能养活大军？我认为，趁河南、安徽饥民暴动，我们早入中原，大干一场。”郝摇旗是高闯王亲自提拔的战将，和李自成的辈分一样，都是高迎祥的嫡系。 　　这种激进的想法没有得到更多人的支持。但是，田见秀的意见就更没人支持了，他认为，义军唯有在此休整，建立好军民关系，才是最佳办法。他的建议是，用一年的时间好好休整部队，编练新兵，等时机成熟再出击。但是，大部分人不赞同这种方案，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商洛山养不起兵。 　　李自成一直没有说话。 　　刘宗敏是仅次于李自成的人物，他的话算得上一言九鼎了，李自成很少反对过他的意见。今天，他的眉头紧锁，也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刚才的争论已经有些火药味，再争论下去会影响团结。所以，现在，他该说话了。 　　他说：“老郝的意见当然是正确的，打出去这没得疑义，我们不是在这里做一辈子农民。问题是时机，现在我们还没喘过气来，就马上出河南，官兵必然会穷追猛打，又会陷入苦战，只怕不是很妥吧？” 　　“有什么不妥？我们十多年来不都是这样转战打过来的吗？现在只有三千人，到了河南，那就是三万、三十万了。官兵有什么可怕的，他洪承畴不是一样倒霉了吗？”郝摇旗嚷嚷地说。 　　郝摇旗本名郝大勇，有次随高迎祥出征和官兵大战，义军以寡击众，一时处于被动，眼看就要溃败，郝摇旗一手从掌旗的将领手里夺过大旗，摇动“闯”字号大旗，冲向敌人核心。众兵将一看闯王大旗杀向敌阵，顿时士气陡长，迅速把敌人的气势压了下去，最后取得大胜。郝摇旗也因此名声大噪，渐渐，他的本名也就被他的外号代替了。 　　刘宗敏本意很清楚，他的意思与郝摇旗相近似，主张出河南。但是，现在不是时候，三千残兵还没缓过气来，潼关是不可能第二次去闯了，再闯，那就会被人耻笑了。走第二条路吧，这条路是走两湖境内，其难度并不亚于走潼关这条路，这边是左良玉的地盘，又一个明朝名将，他早就虎视眈眈李自成这股义军了，李自成一直在汉水以北转战，这块肥肉一直轮不到他尝一尝，他才收拾了张献忠，梦想有朝一日再收拾了李自成，那他就成了明朝第一名将了，多美啊。所以，李自成要出河南，都必须经过一场血战。但是，打出去，尽快地打出去，那是必须的。其他大多数人也是这种想法，包括李自成自己。 　　当然，年轻人不用说了，血气方刚，恨不得马上冲出大山。李双喜和张鼐早就按捺不住想提议冲出大山。但他们属于小字辈，不敢多说，小字辈该谦抑一点。所以，他们都把目光投向李来亨。 　　李来亨更年轻，是他们的小弟，按理，他更不应该多嘴，但是，现在他的威望陡然升高，几乎到了他们仰视的程度了。如果李来亨站出来说话，闯王肯定会认真思考的。他们认为，李来亨肯定会主张打出去。 　　现在出现三派意见，李自成好生为难。郝摇旗就要打出去的想法太急躁，肯定不行。而田见秀的意见呢，更加不值得考虑，别说这里养不起兵，就算是养得起，日子一久，那还有什么士气？所以，折中的办法就是在这里坚持半年左右时间，然后再打出去。但是，刚才的争论已经激怒了郝摇旗，他不同意窝在这里半年饿肚子，他要带他的本部人马先入河南。 　　这可不是小问题了，现在分兵，那是一场灾难。所以，今天的军事会议形势很严峻。 　　郝摇旗要分兵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他是高迎祥的亲随，而高迎祥的众多部将并没有皈依李自成。明末十三路义军并没有绝对的领袖，分分合合那是常见的事。郝摇旗要分兵，按理，别人也不好拦阻。但是，这个时候分兵，肯定不适合，这无疑会对起义军的士气产生消极的影响。 　　李自成也想听听李来亨的想法。 　　“来亨，你的看法呢？”李自成问。 　　“在这里至少作三年的打算吧。” 　　“啊？三年？”众人惊呼。 　　“对。即使是时局变化得快，我们也等三年以后东进、北上。如果能够坚持下来，那么，在这里坚持越久，对我们越有利。” 　　这话没有人听得懂。当然，田见秀似乎是听懂了。只有他在微笑。 　　众人嗡嗡地议论起来。 　　本来，他们对战场上的李来亨很是欣赏，但是，这种战略大计，他说的太没水平了，所以，很多人不免有些失望。 　　刘宗敏哈哈一笑，大声说：“来亨，说说理由。”显然，他不是想听李来亨的想法，而是带有点调侃的味道。 　　李来亨早就有此心理准备，他微微一笑，心里说，好啊，你刘宗敏终究是个草莽英雄，没气量啊，我李响荷叶才露尖尖角，你就醋意浓浓了？现在，你看见众人不看好我的注意，高兴了，放心了？在勇字上，没人对你构成威胁，我即使再能打，也只是你手下的一员战将，我的功劳越大，你的地位越高，因为你永远是主将，所以，只要我在战略上没有超高的见解，你就可以大可放心了是吧。 　　可是，我能够给大军提供糟糕的意见吗？难道，在闯王麾下，就不能有人超越你吗？ 　　可悲啊，我李响，注定要超越你刘宗敏的。要不，几年之后，闯王兵败山海关，你刘宗敏在湖北被活捉斩首，难道我陪你斩首，又死一次？这次，不可能再有机会穿越了，那只能是真正的死了。所以，我李响要超越你刘宗敏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李来亨准备给李自成提出高明的建议了。 　　当然，李来亨不是天生的战略人才，他只是特种兵，他的天赋是在战场杀敌。但是，作为出生在二十世纪的人，何况还是个大学生入伍的特种兵，还能不知道“井冈山”这个名词？还能不知道“红军”的事迹？所以，李来亨有一套成熟的理论可以利用。 　　他说：“我们义军之所以要不断地转移作战，力量时强时弱，主要一个原因就是没有一个巩固的根据地。现在，一定要改变这种状态，建立根据地是我们制胜的战略关键。所以，商洛山，我们不但不离开，还要据为永久之地。当然，一个商洛山不够，我们还得发展更多的根据地。刘邦，拥三秦之地，与楚军缠斗多年，虽然他屡战屡败，但最终建立了大汉王朝。他们能够不被打垮，就是因为以三秦、川蜀为后方，兵员、粮草能够源源不断送往前方。现在我们已经进入陕西，先夺取陕西，必要时往西占领四川，然后积蓄力量往东发展，攻破北京那就轻而易举了。” 　　李来亨话音没落，大家就已经震撼了。　　　　　　　　　　　　　　　　　 第一卷 第8章 闹分兵 　　震撼有两种类型。 　　一种是根本听不懂的人。粗鲁之人还忍不住笑了，他们想，来亨啊，官兵哪里会让你建立什么根据地呢？你占山为王，那不是普通土匪吗？这种主意太一般了，太没见识了。他们又觉得，李来亨只是在装腔拿势，装成熟，纸上谈兵。有这种想法的人占多数，他们对李来亨的崇拜心理打了一个大折扣。 　　另一类人，少数，绝对少数，只有一个半人，他们算是听懂了。所以，他们的震撼才是真正的震撼。 　　这一个半人，一个是田见秀，半个是李自成。 　　很新鲜的名词，很新鲜的战略。李来亨提出根据地这个新名词，着实吓着了一片人。大部分人只能理解为，占据一个地盘，甚至有人理解为他准备当一辈子土匪。可是，田见秀理解里面的深意，他知道，这些年来，起义军之所以始终成不了气候，就因为没有稳固的后方战略纵深，也因此被官兵讥笑为流寇。现在，李来亨说到了点子上，说到了起义军今后的战略发展方向了，这绝对是高明的谋略，普通人别说想到，就是告诉他们也不会理解的谋略。田见秀很赞赏地看了几眼李来亨，心想，这是个不错的年轻人，闯王值得倚重的人。当然，他也知道，建立根据地，打造后方基地当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不仅需要武功，还要文略，现在义军中就是缺乏文人，缺乏有知识的人。所以，田见秀一听李来亨讲出这番道理来，差点让他以为刘伯温再世，全身震撼。 　　田见秀说：“各位兄弟，李哥、刘哥，来亨刚才的根据地新词大家一时还难以理解，我在《太公》兵法上看到过类似说法，我们很有必要有个稳固的地盘，再长期这么流动作战，终究不知哪一天是尽头。我说啊，来亨年纪虽小，可文武双全大家有目共睹，李哥，自古英雄出少年，我看啊，可以给来亨委以重用了。今后啊，我们还要吸收一些文人，建立政权，没文人不行，俗话说，建国靠武，治国需文。” 　　当然，他不知道，眼前就有个文人，有个名牌大学毕业的人就在他们眼前，李来亨。他就是大学生入伍被选为特种兵的。 　　田见秀说这话时，有个人的表情有些古怪，他就是总哨刘宗敏。他使劲地咽了口唾液，眼睛瞥了一眼李来亨。他刘宗敏不仅仅是武夫，他也是一只狐狸，他很机敏，他嗅到了来自李来亨的威胁。 　　听懂李来亨话的人还有半个，他就是李闯。李自成听李来亨讲完，心里也是一震。但是，他仍然把李来亨当成小孩，这么大的战略远见不是一个十八岁的人可以想得到的，所以，他的震撼犹如黑夜中见到一道闪电，只是瞬间的震撼。从内心来讲，李来亨这种想法，他觉得这是一条好建议，有一定的道理，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地盘给他，多好啊！不过，李自成很快又认为这种想法太天真了，因为这样做太不现实了。 　　确实不容易，他手里只有武将，没有文臣，建立根据地没文臣是不可能的。 　　李来亨的想法得不到大多数人的理解。 　　他不气馁，他有所准备，二十一世纪的名牌大学生，思维是很活跃的，他不会强迫别人接受他的意见，但是，他可以巧妙地让别人接受他的意见。他接着说：“根据地的事暂时可以放在一边，现在，我们应该抽出时间来练一支精锐之兵。不断的转移，没时间练兵，永远只有战力不强的乌合之众。” 　　这话有分量。 　　精锐之兵！在座的人，他们都见过李来亨的精锐之师是怎样战无不胜的。他们很羡慕，也梦想着自己手中有这么一张王牌。 　　所以，李来亨的建议很快就被大多数人接受了。现在紧要的事情，就是抓紧时间练就一支精兵。 　　可是，有一个人还是不干，郝摇旗，他坚持要打出河南。 　　刘宗敏火了，“你摇旗要走，你自己走！把你的人都带走！”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被刘宗敏这么一吼，也有些尴尬，好像做了亏心事，黑黝黝的脸膛变成了猪肝色。 　　郝摇旗这一战打得很苦，他的本部只有一百多人了，现在他要走，也与此有关。他知道刘宗敏的为人，即使有了新兵，最先补充的肯定是李自成手下的大将。在商洛山中，他郝摇旗注定是无兵可带。郝摇旗是个猛将，也是个虎将，但是，他不是刘宗敏喜欢的那种人。 　　“我觉得郝大叔到河南发展也是一条不错的路。”李来亨说。 　　李来亨又是一句令人震撼的话。不过，有人开始鄙视他了。 　　你李来亨这不是想出风头吗？刚才你要建什么根据地，现在你又说可以出河南，这不是故意引起人家注意你吗？有人在心里说：来亨啊，在战场上一时得手，风光了一下可以啦，现在大人们在议论今后的发展大计，你就和双喜、鼐子一样乖乖的在一旁听多好，你搅合什么呢。 　　他注意到了别人的眼神。 　　他可没理睬别人怎么看待他，继续说：“郝大叔你在河南伏牛山一带打下一块根据地来，将来，闯王出河南，你那里就是跳板啦。” 　　他的这个建议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他还是建立在根据地那个思路上，加上史书上有这段历史，郝摇旗在河南发展了一支不小的队伍。所以，他何不促成此事呢？ 　　“来亨啊，你聪明，我郝大勇今后除了听闯王的，就听你的啦。” 　　郝摇旗本处于刘宗敏呵斥的尴尬之中，现在有李来亨的明确支持，他大有再生父母之感，心里说，你来亨小朋友不错，将来肯定有大出息，今后，只要是你有差使，招呼一声，我郝摇旗就是水里火里也在所不辞。他本是性子直率之人，说话也没注意妥帖不妥帖，张口就说了。 　　李来亨当然没有想到，他今天一句话对他后来的影响有多大。他的这句话，造就了一代大顺帝国开国元勋，他郝摇旗就是四大郡王之一。 　　刘宗敏不由得脸色微变。 　　李自成在刘宗敏呵斥郝摇旗的时候，就觉得他说话有点过分，现在又听郝摇旗这么说，知道郝摇旗不善言语，说话没得分寸，担心矛盾激化，赶紧说：“摇旗啊，你这一仗也打得苦，人马呢十亭去了九亭。你有是高闯王手下的老资格，你提出出河南，我知道，当然有你的道理。这样吧，就按你的意思办，你先出河南，就算是我的先锋官，在那里发展地盘和兵马，等我们那一天冲出来，就和你会合。你看，行不行？” 　　郝摇旗没有心机，听李自成这么一说，嘴一咧，哈哈笑起来，说：“咋不行呢？我说嘛，我打先锋去。” 　　众将都知道郝摇旗憨厚，见他这样，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其实，分兵的事并不是小事，这个时候分兵，在众将心里多少会产生一些阴影，其中，在刘宗敏心里，就埋下了一颗嫉恨的种子，这颗种子慢慢生根发芽，对今后的李来亨，或者刘宗敏自己来说，都肯定是一颗苦果。 　　郝摇旗还在乐着，他在和中军将领高一功聊着什么。刚才，李自成吩咐高一功，要他准备郝摇旗分兵的事，并说，拨几百两银子给他们。 　　正说着，李来亨突然一跃而起，从窗户冲出。接着，只听得屋顶上瓦片响了几声，“嘭”的一声，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在了地下。李来亨跳了下来，见这人喉头上一直短箭，嘴鼻冒着黑血，他懒得去摸地上那人的鼻子了，一看就知道已经没气了，他略抬了抬头，左右看了看，把手伸进这人怀里，摸出一块铜牌，塞进自己的衣兜里。 　　“锦衣卫。一伙人，怕他供出什么，他们自己杀死了他。”李来亨从窗户里跳了进来，谈谈地说。 　　众人一惊，有几个习惯性的拔刀、抽剑，“怎么不追？” 　　“逃不了的。”李来亨很自信地说。众人不解，一起望着李来亨。他朝李自成给了个肯定的点头，“一个也跑不了的。”　　　　　 第一卷 第9章 冒险行动 　　果然，话音才落，四周就有了短促的搏杀声响，很快又平息了，接着就是往这边跑过来的脚步声。 　　“谁？”“谁？”几声严厉的喝问。 　　李来亨到了门口，“我的人。几个？有活的吗？”他第一句是对门外的护卫说，第二句是对过来的人说。 　　“八个。全部死了。” 　　“好吧。要活的也不容易。” 　　的确，要活的不容易。这八人，包括李来亨刚才杀的，一共是九人，都是大内高手。弄武功，李来亨的人不是他们的对手。李来亨自己的武功也不敢吹牛，但他们从不和敌人一招一式过招，他们只有一招，出手就是必杀，所以，和大内高手斗，捉活的希望不大。 　　所有将领惊讶地看着李来亨，他们用眼睛问，这是怎么回事。李自成早知道今晚有这场戏的。李来亨已经告诉了他。 　　“来亨，和各位伯伯叔叔说明一下。”李自成笑着对李来亨说。 　　原来，郝摇旗嚷着要打出河南一事早惊动了奸细，他们探听到今晚要召开军事会议，就报告了马科总兵。刚好马科总兵来了几个大内高手，一听有重要军事会议，他们技痒，想顺手取几个起义军高级将领的人头回去。这事被李来亨在潼关时留下的人探听到了，所以，李来亨早就有了准备。 　　显然，李自成和李来亨的安排，有几个将领不高兴了，他们责备说：“不是儿戏吗？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来亨这孩子我信得过。他的人，出手不需第二招，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的一招一式，顶个鸟用。” 　　李自成在刀尖上讨生活都十几年了，这点危险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众将听到这，不由得对李来亨肃然起敬。 　　李过始终在琢磨一件事，其实，他想过很多次了，这孩子在什么地方有过什么奇遇？半年前，李来亨重伤，都以为没得救了，可他却神奇般活过来了，更没想到的是，伤好之后，他突然迸发出一种神秘力量。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李过想不通，他也打听过在李来亨养病时有什么人接触过他，他老婆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人，后来，她想了半天才记起来，李来亨醒来后，有过一个和尚见过他，见面也只是很偶然，很短暂的时间。李过想，估计是那个和尚传授了什么绝技给他吧。 　　----. 会议继续进行。 　　话题又转到筹粮的大事上。这事不需议，刘宗敏直接就作安排了，他说：“打粮是大事，也能锻炼部队，谷英、谢世耀你们具体负责。噢，还有，来亨啊，这份大任你担起来怎么样？” 　　众人一听，又是一惊。众人心想，这就是总哨不对了，打粮属于后勤保障系列，怎么可以安排他负责打粮呢？ 　　今天，刘宗敏很有点受伤的感觉，刚才田见秀说李来亨文武双全，应该委以重任，接着郝摇旗又说出屁话来，什么今后只听闯王和李来亨的，刘宗敏心里不舒服。特别是李来亨瞬间就击毙那些大内高手，太抢眼了，难免没有一点嫉妒心理。最让他不高兴的是，今天有刺客会来，他总哨刘宗敏竟然毫不知情，被李自成排除核心层之外。所以，他心里有些失落，有些不是滋味。 　　不舒服就感情用事了。 　　今晚的事之所以没有告诉刘宗敏，一是考虑大家知道了有刺客到，开起会来会很不自然；二是，李来亨不认为是一件什么大事，没必要惊动太多的人；三是李自成也有自己的想法，事事太过依赖刘宗敏不见得是好事，让他知道还有竞争对手也许更好一些，骄傲、自大往往害人不浅。 　　李自成没有想到，平素豁达粗狂的刘宗敏会对李来亨怀有一丝戒心。 　　其实，刘宗敏今天情绪不稳，还与这次兵败有关。这次兵败，大家虽然没有追究谁的责任，甚至与这方面沾点边的话都没人说，但刘宗敏心里很不舒服。他不舒服是对的，这次出潼关，田见秀是反对者，而他刘宗敏却是最坚决的决策者和实际执行者，他对这次失败应该负一定的责任。虽然没人说这事，但他隐隐约约感到，背后肯定会有人责怪他。刚才田见秀说李来亨文武双全时，在他看来，等于就是在说他刘宗敏为莽夫。所以，当时他眼中留露出了一丝恨意。 　　现在，刘宗敏要李来亨担任打粮的重担，显然是有些意气用事了。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眼睛都一齐望着李来亨。总哨的话，就是命令，大家不是不明白。可是，十八岁，不是一场战斗一冲一杀就行了那么简单，李来亨是杀敌的好手，但不是打粮的好手。 　　“总哨刘爷，你应该给我练兵的时间，而不是打粮这等小事。”李来亨说。 　　刘宗敏不高兴了，其他人也一惊，“怎么，打粮是小事？见秀才说应该委以重用，这可是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哟。” 　　打粮当然是小事，谷英、谢世耀他们足够了。打粮和上战场不同，能打则打，不能打则避开，“要粮不要命”是打粮的要旨。 　　可打粮又是大事，没粮是要死人的。现在，李自成部队面临的最大敌人不是大明王朝的军队，而是饿肚子，没吃的，会饿死人的，所以说，打粮绝对是大事。 　　按规矩，刘宗敏的安排就是军令，这是多年来的习惯，李来亨不能抗命。可是，李来亨这就是在抗命，违法军令轻则军棍、重则斩首，这军规没人不知、没人不晓。 　　现在局面该怎么处理？ 　　一时间，李来亨知道闯祸了，而刘宗敏也被骑在了虎背上。 　　“不。宗敏，我要来亨跟我出趟远门，打粮的事你就安排另外的人吧。”李自成突然说。 　　他看出了刘宗敏对李来亨有压制之意，为了不伤兄弟们之间的义气，他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把李来亨带远点，带他去见一个人。李自成决定去见一见张献忠。 　　“现在，我们一股义军势单力薄，他八大王在谷城，曹*和回回在房县，耍的什么把戏我们不知道？还不是又在养精蓄锐。我们得重新订个合约，约定一个时间同时发难，这次，不把他朱明王朝掀个底朝天决不罢休。你们说，对不对啊？” 　　李闯这么一说，大家齐声叫好。 　　高迎祥时期，起义军总共有十三路。李自成和张献忠都是高迎祥麾下的闯将，他们俩在各路起义军中影响最大。张献忠比李自成的资历更早一些，加上这人狡咭奸诈，作战谋略见长，又能屈能伸，身边竟然还网罗了一批文人，出谋划策之人很多，所以，张献忠的威信和对大明王朝的威胁一点也不在李自成之下。最近，朝廷出动大军，左良玉等人经过大半年的追杀，好容易把这只虎装进了笼子里养着，让他在谷城驻防，总算是收服了这一股义军。罗汝才等人这些年的转战也累了，现在，他们也效仿张自忠，投诚做了大明王朝的驻军，据守房县一带。但是，他们骨子里是不会就这样“改邪归正”的，他们还会伺机反出来的。现在李自成就是要他们反出来，他有必要做这个策划者和联络人。 　　怎么才能让天下再次大乱起来，这是李自成眼前就要解决的问题。如果其他地方都悄无声息，那么，朝廷很可能会集中精力向商洛山进剿，这里本就立足未稳，如果再重兵压境，必然又会陷入窘境。所以，李自成觉得，有必要尽早挑动张自忠反起来。 　　众人议论了一阵，有骂张自忠无骨气的，有骂他狡诈阴险的。当然，大家更明白，今后一旦打下明王朝，和李自成争天下者必为此人。张献忠心里也知道，一山二虎，他八大王终究有一天会和李自成开战的。 　　所以，去见张献忠，李自成亲自去，危险！等于自投罗网！ 　　众人一致反对。 　　他们认为，李自成亲自犯险不如派一员大将前去。谁去，他家很快就达成了一致，田见秀素称军中诸葛，他应该能担此任。众将领的眼睛都投向了田见秀。 　　田见秀虽然知道自己很难说动张献忠，但他也知道李自成不能去自投罗网，所以他说：“我去试一试吧。” 　　“不。八大王城府极深，能够说得动他的人，还只有我。还是我去吧。”李自成坚持。 　　众人又规劝了一阵，但看闯王决心已定，也没有更好的法子，知道再劝也无用，议论才渐渐平息下来。 　　“为了表示我们毫无敌意，就必须给他一个有诚意的印象，所以，这次我去谷城，只带几个小将去。亨去、双喜，你们两个跟我去一趟谷城。来亨，你挑选几个亲随做好准备吧，别超过十人，人多了路上目标大，张献忠也会有戒心，我们也会觉得不礼貌。我们这几天就启程。”李自成交代。 　　“来亨，不是开玩笑啊，你能不辱使命吗？”李过对儿子还是信心不足。 　　刘宗敏瞪着李来亨，足足看了一分多钟，“来亨，用你的命也要保住闯王。他有一根毫毛掉了，我唯你是问。” 　　李来亨想，这话说得还不错，你对李闯的忠心，这没得说，可惜你的毛病得改一改，不改的话，即使打下江山也会被你断送的。 　　“总哨放心，我尽量保闯王平安归来。” 　　会议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去劝说张献忠再次起义，本来不是会议议程，倒成了今天会议的最大成果。 　　这是一次很有远见的战略冒险。李自成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会议定下了基本方针。一，训练一支精锐部队；二，策动张献忠等人重新起义；三，分兵打粮，扩大武装，救济贫民，建立商洛山基地。 　　这套方针是不完善的。李来亨有自己的打算，等他从谷城回来，他就着手打造两支部队，一支是他的特种部队。这只所谓的特种部队，不是指他在战场使用的精锐之师，而是一支善于打入各地武装中的特别行动人员。策反、暗杀、收集高级情报是他们的主要任务。他准备派人打进大明王朝的中央权力核心，甚至，他还准备派人渗入满清新兴政权中。 　　李来亨相信，他放出去的人，每个人都抵得上上万精兵。 　　另一支，就是战场上使用的精锐之师。 　　当然，就明朝工业所能，将来有机会再研发些秘密武器，肯定能够大发神威的。当然，现在只能是梦想。 　　将来，李来亨要和世界上最精锐的满族八旗战斗，仅仅依靠自己的精兵肯定不够。　(收藏与票票都是动力。隐士努力写书。） 　　　　　　　　　　　　　　　 第一卷 第10章 特种兵 　　(收藏与票票都是动力。隐士努力写书。） 潼关一战，李来亨只剩得八十多名精锐了。他从这八十多个人中挑选了九个，这九个人要跟他去完成一项使命，保卫闯王只是他们的第一目标，也许，第二个目标才更有挑战性。 　　第三天，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去谷城秘密会见张献忠。 　　李自成除了他的亲兵队长李强和养子李双喜之外，其他的人就都是李来亨的人了，总共十三人。他们傍晚出发，打扮成打粮的小分队。商洛山肯定还有朝廷的细作，残兵中，就有官兵的卧底，要不，那晚李来亨抓到的那人没必要被他们自己人干掉。 　　傍晚时分，他们出发了。 　　李自成的队伍拉成一支散兵队形。最前面是李来亨最得力的三个助手，成品字形排列，最后也是他的人，六个人，两个品字殿后；中间就是李自成、李双喜、李强，加上李来亨，一共四人。 　　李自成从没见过这样的行军队形，他要不是最近亲眼见识过李来亨神奇的表现，他会以为他在装神弄鬼。他相信李来亨有特别的用意。 　　其实，这只是李来亨（李响）作为特种兵最常用的阵型罢了，他很习惯这种三三队形。作为特种兵，有种习惯，那就是随时都在保命，随时都假设自己在危险当中。 　　他们天生机敏、快捷、果敢，并且智力超群。高超的技能和超常的体能，都是特种兵的基本要素。 　　李自成看着前面的李来亨，想起了一个想了很多次的问题，终于忍不住了，他问：“来亨，你是不是最近在哪里有什么奇遇啊？”因为，李来亨近半年来突然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陌生而又神秘的人。他身上有太多的不可思议的东西了。 　　李来亨能怎么回答呢？他唯一的回答只能是否认。因为，他神奇的表现是没法子跟别人解释的。 　　李来亨的前世，李响，大学生入伍，他是从南京军区数十万野战部队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五十名学员之一，经过严格的训练、筛选和考核后，最后，只剩十人过关，他以第六名的成绩跻身十大精英之列。 　　李响这个名字，现在已经只能在英烈簿上找到了。半年前，他在一个秘密地点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时殉职。他不是被对手击败战死的，他死得很冤，他是被对手的“流弹”击中而死的。敌人在李响分队的攻击下已经走投无路，慌乱中，仅剩的一颗火箭弹被慌乱的士兵胡乱发射，落点，恰恰是李响隐藏的部位。 　　第十四次执行任务，是在最不该牺牲的时候牺牲了，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李响穿越到了一个悲催的年代，他现在是在李自成的麾下。他们只有三千残兵，而面对的是大明王朝强大的军事政治的国家机器，更何况，还有一个新兴的满清民族虎视眈眈。而这个民族，几年以后就是中原的统治者了，他们的超人战力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那个年代，世界上任何国家，他们都可以战无不胜，无坚不克。如果纯从军事能力来评论，他们完全可以与当年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军相媲美。 　　对于一个特种兵来说，穿越到这样一个年代也不错，特种兵就是为了杀戮而生的。 　　这个年代，有太多的事可做了。大明王朝已经腐朽不堪，早已经摇摇欲坠，再怎么努力，这个王朝都走进了他的暮年。别说有个战力第一的女真后裔垂涎，就是生活在死亡线上的饥民，也迟早会把这栋大厦击垮。李响，不准备为这个王朝徒劳了。当然，他更不会为满人效力。满人，在中国历史上，有过贡献，也有过辉煌，但是，满清的保守和闭关锁国，给中华民族带来了深沉的灾难。 　　所以，李来亨希望建立一个新的大顺政权。当然，不是李自成不久后将建立的那种才开始就腐朽的那个大顺，而是一个能跟上世界工业革命的大顺帝国，可以和日不落帝国抗衡的大中华王朝。 　----. 深秋的夜晚寒意渐浓。李自成的小队人马已经走了两个多时辰了，现在应该到了官兵的第一道封锁线，行动要更加谨慎。 　　李自成等常年的戎马生涯已经练就了一身健壮结实的体格，但几个时辰的山路和精神高度集中，他觉得有些疲倦了，他也发现，就是李双喜和李强这两个年轻人，他们也显得有些疲惫，但是，李来亨和他的士兵似乎有使不完的劲，李自成不免有些奇怪，李来亨有些怪也就罢了，他的兵士怎么也和他一样越走精神越旺盛呢？他哪里知道，特种兵，首先就是选材，千里挑一，万里挑一。李来亨训练的数百精兵，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天赋极高的人。本来，李来亨的精锐有八百人，但真正符合李来亨选材标准的人其实不到一百，而这不到一百的人，也恰好是现在谨存的那些人。这种人，很难死，他们有超强的生存能力，如果假以时日，经过系统而又严格地训练，这种人是非常可怕的。 　　所以，李自成的惊讶，对于李来亨来说，只是他们基本素质的体现。 　　突然，前面的一个士兵打了一个手势。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前行。李来亨凝神细听了片刻，又扒在地上用耳朵听了一会，压低声音说：“蹲下。” 　　所有的人都蹲下了，眼睛望着李来亨。 　　“前面布好了口袋等我们钻。出来时，还是被奸细盯住了。”李来亨说。 　　所有的眼睛都在问，怎么办？ 　　包括闯王。过去是他发号施令。现在他不由自主地等待李来亨的决定了。 　　“你们隐蔽在道路两旁。你你你，还有你们，保护好闯王。”他对殿后的六位士兵说，又回过头，对前面三个兵说，“我们摸他一阵。” 　　没等闯王反应过来，李来亨已经做出了决定。在李来亨的脑子里，他有了好几套方案。他对闯王说：“一个时辰。如果一个时辰我们还没回，你们就从原路返回。在这一个时辰内，有任何异象，你们也别动。” 　　说完，李来亨就带着三个士兵消失在月色朦胧的夜幕中。 　　李自成、李双喜和李强对望了一眼，他们莫名其妙，前面有埋伏？怎么一点痕迹也没听出来。 　　前面，没有一丝的声响传来。 　　时间过得真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