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季 伏梦隐(完结) 第一话 车轮下的名单 (1)   第一话血轮下的名单(一)   腊月寒冬的凌晨里雨雪交加雾气重重,可见度只有几米。从朱霞市进入白佛市的东郊道上出现一点晦暗的星光,那是一辆装载着满车子冷冻食品的小型卡车。因为路面冰水凝结前方雪雾笼罩,车子近乎以步行的速度缓慢前行。   卡车的副驾驶座上坐着呼呼大睡的张老板,他是白佛城一家冷冻食品批发部的老板,负责驾驶的人是他的女婿李山。   瞅着油光光的秃头岳父,李山心中抱怨不已。说好取货就返回白佛市,结果他跟朋友开饭局喝了不少酒,回程时间耽搁好几个小时。本想着就此夜宿朱霞市,但批发部已经断货,要是不赶在天亮之前把货都补上,长期按时进货的单位商家遭受损失,批发部名誉受损会影响到日后的生意。   谁知才出朱霞市不到两公里,下起浩浩洒洒的雨雾夹雪,雾气就在车窗边蒙蒙一片,车轮子恍惚的打滑了好几次。好在车子新买的,性能良好,只是车速一度减缓,走得跟蜗牛似的。   前路微弱照明灯灯光中,雪雾里黑黝黝的路边山形树影,极少在这段路上夜行的李山脊梁骨还是挺得直直的,听着轻快的流行音乐却是大气不敢出。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行驶一个多钟头,终于进入白佛市的东郊道外环。在转口的一座小矮坡前,朝白佛市方向的一辆小货车停在路中央,引擎轰鸣在这片寂静到骇人的夜雾中。   就在它前头,是个山石滑体的小斜坡,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阴雨不断,不少从坡上滚落的石头挡住了去路。   穿着工地制服带着安全帽、脖子围着白毛巾小货伺机正在埋头吃力的搬动着挡路的石头。因为长得又矮又瘦,搬起石头来身体都跟着要摇晃两下。   为了能快些回到家里进被窝睡一觉,李山跳下了车,三两下就把石头给推到路边。只是,等他把石头搬开回身,矮小的小货车司机早就跳上车嗖的溜得没影。   “这人怎么连声谢都不会说……”李山嘟囔了一句。心头猛然的一阵凉飕飕,因为他刚才并没有看到那个司机的脸,这种情况在走夜路的人那里经常听到…   再次前行四五分钟,终于从远照灯的灯光里看到东郊路转口的箭头标志。只要顺着箭头标志的方向行驶十分钟,就能进入白佛市,李山实实的松了口气,他打了个转弯跟着箭头前进。   就在车子往左转,前车灯突然暗下来,前面的雪雾里突然泛白一片,雾里跑出两个人来。说这时那时快,两人直奔着车子又瞬间消失在车头前,后车轮碾到什么东西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一阵震动。   李山本能的踩住刹车,脊梁骨嗖的一凉,毛发都给竖起来。车子突然咔的一声停住,副驾驶上的张老板阿的一声惨叫,整个人从座位上给甩下来。   “你搞什么……”张老板抹着肿了大包的脑门大骂起来。   眼见车前雪雾里一步一步走出一个人,穿着沾满血迹白长裙,长头发披散在脸上,耷拉的双手摆在身边,打着赤脚一拐一瘸的。血人越走越近,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叫两人脸色纸白,手脚抖得噔噔噔的响。   “倒车,倒车……快倒车…快呀……”张老板大喊着。   李山被他重力的拍打着,慌忙的启动车子倒退,车子又是一阵一上一下,一摇一晃的震动。就在车子倒退时,血人身上猛然爆出一团刺眼的光芒。   两人瞬间以手臂挡住了视线。   过了四五秒钟白光才散去,两人抬起头来缓缓的看向前往,车灯前的一幕吓得两人魂飞魄散。在异常明亮的车灯中,出现两具头部被碾压成血肉饼的尸体。   》》》》》》》》》》》》》》》》》等待警察前来的时间里,李山觉得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他想过潜逃,更想着当是一场恶梦,可是光想着是没有任何作用,现实就摆在眼前。最后的理智和人性道德紧紧的把他捆绑在车上,唯有等着别人给予松解。   嘟嘟嘟的几声,李山两人又一次从座位上弹跳起来。看到车后面射来的灯光,他们才记得卡车一直停在路中央不知有多久。是辆警车——两人见了救星似的跳下车往后跑,冲着车头就拍着大喊救命。   “出了什么事情?”警车的副驾驶座的车窗缓缓放下,穿着白佛市警署警服的女警探出头来问。她是白佛市警察局刑侦科的女警黄奇珍,开车的是她的同事大川,后面坐着的是他们刑侦科的下一任科长袁罗修。   “死了——有人死了,不是我们干…自己撞上来的,鬼…女鬼干的——快去看看——”李山有些语无伦次。   听到慌乱李山的话,黄奇珍和驾驶座上的大川下了车,跟着到前头大卡车的前面。   路上的大雾就像一团棉花一样低低的罩在人的身上,大卡车只开了一盏近景灯,车灯照见车头下两条血色的车轮印。   “开……开远景灯——”李山稍有冷静下来,急忙冲着车上的岳父说。   远景灯一开,就在灯光照到的尽头处还是血车轮的印子。   “我来不及刹车,他们已经冲过来了……那个女人就在后面追……不管我的事情……不是我的错……是他们自己冲上来的…”李山慌张的解释。   大川赶忙跑回警车上从工具箱里找出电筒,一步一步沿着血印走上前。走进白雾中足足有十几米米,跟前出现两个血糊糊的东西,他们就躺在伸长到大卡车轮子下的血印上。   跟在后面的黄奇珍脑子轰得炸开,撒腿就往回跑到卡车前,只觉全身一阵痉挛,胃一缩稀里哗啦的吐一地。   “车祸啊——”听到身后的声音,她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说话的人正是穿着一身黑色大衣的袁罗修。袁罗修身形魁梧挺拔,他有一张标志着罪恶惩罚者的严肃粗犷面容,只要往人群中一站,绝对是那种令人感到紧迫的人。因为半年前枪战中伤掉的左眼从而戴了假瞳,为了保持形象,他戴上一副左右异色的眼镜以此来掩饰左右两只瞳色不一样的眼睛,右边正常清澈的眼镜片下透出的他右眼犀利光芒,这种光满在这种迷雾夜里仍是散发出一股震慑感。   他在警局任职有十年事件,经手的大案小案不下千起,大伤小伤不下百次,唯独半年前的枪战中留下了残疾。虽然不会因此影响到他办案能力,但总局那边的人还是决定把他调任到犯罪率全国最低的白佛城,说是希望他在这里能好好的休养休养一段时间。于是,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捡了一小袋的行礼,在同事们的送别下踏上了飞往朱霞市的飞机。因为雾气影响,飞机整整晚点两个小时。本是一腔的恼怒和沉闷,此时的血腥现场一下子就驱散了大半。   袁罗修点了根烟,伸手扇了扇烟头的烟雾,烟雾与夜雾在手指上穿过,雨雪若有若无的落在脸颊上冰凉透骨。早就听说白佛市是世界公认的鬼雾之城,现在看来真是名副其实。吸了两口烟,他对卡车上的张老板说:“离得太远,看不清楚——把车子往前开一点——”   “哈?不,不,要开你开——”紧张的全身紧绷的张老板惺惺的跳下车。   袁罗修没说什么的爬上卡车的驾驶座,启动着车子往前慢慢开,就在离尸体紧紧四五米处停下。下了车,他弯着身子盯着两具尸体绕着走两圈。从大川手里拿走手电筒在周围路边来回巡视着什么再回到尸体边,双手叉腰满脸疑惑环视着现场。   深夜里雾、雨、雪交加,公路泥泞打滑,卡车无法快行,除非死者想自杀,否则不可能避不过。就算他们要自杀,开车的司机也不可能让他们如愿。而且,两人躺的姿势呈平行的,一个头往左,一个往右,像是躺好了给人碾过去。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鞋底是干的,走着来?有人送来?或者原本就在这辆卡车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川转向跟上来躲在车边的李山问。   “见鬼了,真是见鬼了,是他们自己跑向车子,他们冲到车头,很快,很快,我急忙刹车,倒车……就变成这样,警官,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我是正常驾驶——是他们自己撞上来的——”李山说。   “确定是你开的车?”大山瞟着一边散发着浓郁酒味的张老板问李山。   “是我开的,岳父喝了不少酒——警官,真的不是我的错——我的车速不到四十码……真是见鬼了……要死也不要找我们的车子啊——”李山噎着口水把事情前后左一句右一句的说了一下。   袁罗修点上第二根烟吸一口吐一口再将烟叼在嘴里,拿上电筒不顾一地泥泞的趴着身子钻到卡车的车底下。车底下的左右上下几个横勾内勾手部分没有灰尘和油渍,似乎被擦干净了。不只如此,勾内有很光滑的磨损,说明有东西穿过其中造成大力摩擦,其中有一两个带有血迹,车头最下方的两个横勾的狭缝里还夹着一根白色的铁丝,铁丝均匀的弯弯曲曲,像是某种铁绳索上刮落。   这些横勾吊过东西。袁罗修下了明确的判断。   假设两个死者活着的时候被铁线类的绑在车底的中央位置,头部分别对着左右两边车轮子,绑线一松,两人同时掉下被车轮碾压。如果是这样,负责松线的凶手也应该吊身在车头位置下面。只是,绑着死者的线是如何瞬间全数松开没有留在身上…当死者死后,凶手是如何离开的?   这周围的路边都没有发现足迹,难道是顺着后面的公路逃走?司机说看到过两人逃跑,还有血人出现……随着一团刺眼的光芒,血人就消失了…凶手有同伙帮忙?三个人故意出现干扰伺机,利用刺眼的光芒遮掩逃走。   心中揣测着各种可能的推理,袁罗修叹着气说:“鬼月白,你真是罪魁祸首啊——”  第一季 伏梦隐(完结) 第一话 车轮下的名单 (2)   (二)   “袁警官,怎么样?——”黄奇珍忐忑的问。她早有耳闻,袁罗修在京都警署是出了名的办案高手。   袁罗修爬出了车底,脱下身上的黑色大衣抖去外面的粘土,果断的说:“谋杀——”   李山两人愣住了。   “我不认识他们,无冤无仇的,不是我们——”张老板大声的为自己开脱嫌疑。   “读过《佛屠》的小说吧。”袁罗修问黄奇珍和大川。   “《佛屠》?读过。”大川说。   袁罗修蹲在两个死者之间查看着地上的泥印问:“《佛屠》中第五篇,名为:车轮下的名单,还有印象吗?”   “当然……我看了好多遍……”大川的话语戛然而止,噎了噎口水看看袁罗修,似乎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十年前,一部名为《佛屠》的诡异惊悚小说横空出世,它解析了被欲望*纵下的扭曲人性,拥有种种罪恶心理的人借由超自然作掩护犯下种种肮脏而龌龊的罪行。每每一个故事的终结,总是令人对人性的扭曲感到毛骨悚然。小说融合犯罪心理学、侦探推理学、和人生哲理学。具有很高的探讨价值。因此,有人将《佛屠》称作人性的镜子。   它出版后的第二年,一个心理扭曲的读者参照书中犯罪手法进行十几起连环杀人案,闹得人心惶惶。这本书也被禁止出版发行销售。   袁罗修所提到的第五篇《车轮下的名单》,是关于一起对警局警员进行碾压报复的故事。   故事中,凶手利用毒品注射让受害人的身体麻痹而保留清晰的意识,再采用特殊的捆绑法吊在车底下,当一头的绳索松开,掉下的他们被车轮子活生生碾压致死。   为了掩饰受害者一开始就被吊绑在车底下的真相,凶手改造一个投影机,借着浓厚的雨雾当作幕布,给司机制造一幕诡异的幻象。负责吊绑受害者的另一凶手松开受害者绑绳后,对着车轮之间空荡落地。趁着司机看到恐怖投影影响出现慌乱,他钻出车底快速的上了前方的大货车飞快离开现场,没有留下足迹。   案子的结尾,引出一起警察局隐瞒局长之子三番碾压少女致死的黑幕,凶手正是被碾压少女的亲生父母。令人瞠目结舌的故事结尾,揭露了人性在权势利益前是脆弱的,一旦被诱惑,正义的使者也同样堕落。   黄奇珍的脸皮变得僵硬起来,这或许是因为来自《佛屠》那一股诡异而惊悚的感觉。   》》》》》》》》》》》》》》》》》案子交代了110,黄奇珍两人把袁罗修送到了离警局只是隔街相对的清河花园公寓区。他所在的这间公寓位于B座4楼的408号。对于单身已久的他来说太过宽大,好在装修风格还算简约,一东一西两面通风阳台上的视野也不错。   离开了住了十年的地方,他自然没办法入睡。冲了个热水澡后打开电脑连上本地网络浏览着这白佛市的信息。大部分的信息与在京都看过的都一样,只是多出了很多只有在本地网络范围内能阅览到的关于白佛城鬼府、白府的信息。   鬼府,数百年来一直西岸那座古老白佛城的标签。与帮助世人消除罪业的白佛寺不一样,它肩负着帮助亡灵冤魂走向光明的使命。因为更加受到人们的信奉,鬼祭文化也因此长久的流传。与它相对的正东方向白银山上的白府,住在这个宅子里的是白姓的家族,鬼府里作为消除怨灵中介人的每一代鬼祭司都是出生在这个家族中,因此,这个家族理所当然的受到白佛城原住民们所敬重,自然而然的,他们也成为了白佛城的领主。   从一些信奉者创建的论坛和网站上就能看得出来:在白佛城,鬼祭司代表着鬼祭文化信仰,白佛城的原住民奉她如神明一样。数百年亦是如此,即使如今是科学发展的新时代,鬼祭司的地位在白佛城仍是不可亵渎和侵犯的。   当任的鬼祭司名为白夜,7岁时被指定为鬼府继承人。传说,她至今七十七岁,但容貌依旧维持在十七八岁的样子。她性情孤僻,但十分好善。三十年前,她授权给一个叫师充的人成立白府事务所。师充以她名下的全部资产投入到白佛城旅游开发和白佛市建设中。这么大规模的投资既能改善白佛城原住民们贫穷的生活状态,还引入了不可限量的商机。如今白佛城成为历史名城,白佛市成为新时代名城,她白夜功不可没。鬼府、白府更是备受人们的爱戴和崇拜,神秘的鬼祭文化跟着得以远播。   值得袁罗修关注的是:白佛城与白佛市不一样,它还是个独立的直辖城市,国家政府负责的只是监督和协助发展,名义上是白佛城自立小政府负责管辖,但真正的主宰其实是白夜与及白夜的家族——白府。   不可思议的是,这个被个人主宰的几十万人口的古老城市犯罪率是全国最低的。最低的一次记录是一年之内只发生过一起杀人案件,盗窃案也很少,而且,起起都能水落石出。   与它隔岸相望的白佛市或许是受到了影响一样,犯罪率一直都处于很低的记录。如果说白佛城的犯罪率很低是因为原住民品德很高尚,那么白佛市的低就是因为警局和政府的管理得当。   当初,为了打造最好治安城市,凡是入籍白佛市的住民都要缴纳一笔不低的治安保险金,这就有了如今白佛市警局和政府联办的众多治安部门和众多治安防范培训机构,让学校、企业、家庭等不同的团体在不同时期都接受不同的治安防范教育,加强全民安全意识的同时也提高城市生活水平,以此来降低犯罪率。   在京都的时候,有个同事开过一个玩笑,她说:白佛市是座富人城,越是富人越是怕死,越是怕死,犯罪率就越低。   还有一个问题是让袁罗修关注的,那就是他这次要接替的刑侦科科长何放。   何放原本是乌市的警探,三十年前调到白佛市,城市的治安建设项目就是有他一手策划,经他破获的大小案件不计其数,有人就奉他为城市的守护者。与他一起调任过来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后来成为了白佛的第一代理人,就是他谋划了白佛城的旅游开发和白佛市建设项目,他就是师充。   因此,何放也算得上是白府的人。虽然他所担任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刑侦科科长职务,在整座城市中的地位却是不可低估的。这次被派遣过来接替他,袁罗修有一定的压力。   》》》》》》》》》》》》》》》》》》》》》》第二天大早,袁罗修第一次进入白佛市警察局。料想不到的是,何放竟然率领全局几百号的人早早的站在大门口等候着迎接他。简单的欢迎仪式结束,他带领着乘坐电梯进入六楼的刑侦科专用办公室。在办公室里一一介绍了五个组员:侦查科出身的黄婷婷、信息技术科出身的大梁、刑侦科出身的李杨、大川,人事信息科出身的黄奇珍。本以为这么重要的刑事科少则也得十来个人,没想到仅仅是五个,这五人还是入职不超过三年的新手。   何放一副蔼然着说:“很多重案要案都是有七个重案组负责,我们所负责的是比较特殊的案子与及协助重案组,所以,人数没必要太多。”   也就是说,这个刑侦科名义上是最高的侦办科组,其实不过是挂名而已。袁罗修心中有所不悦,要是没有案子调查,这日子该怎么熬过去。   大家一向习惯何放亲切随和的性子,突然换上这么一个冷冰冰的大山,除了黄奇珍的五个组员都显得紧张、严肃、拘谨。   “诶呀诶呀——京都来的凶神恶煞,哎哟?真的变成独眼龙了?很酷的造型——”一个中性而磁性十足的男声从门口传来,声音的主人是个随意扎着长发的俊朗男人,他穿着白色的毛衣围着灰色的围巾,带着一副银丝框眼睛,镜片的折光和他清澈的眼瞳重叠时会映出奇异的色彩。   他就是白佛市警察局鉴定部的鉴定师白月。   看到这个散发着贵族特有的玩世不恭气质的男人,袁罗修就如看到了恶人似的,严肃的面容出现愤怒的抽动,眉间足足纠结起几道直沟。   “白医生——”黄婷婷紧张的面容上随即笑颜逐开的迎上去。   “婷婷早安,大家早安。”白月一手轻揽着她的细腰,一手从她脸颊边滑过。   “真是难得啊,你这么积极。”何放笑眯眯说。   “我本想和他打个招呼就走,谁知道碰上死人案子——我说,你真是个煞星,到哪都有命案——”白月意犹未尽的放开黄婷婷,把左手上的一份文件在袁罗修的胸口拍了拍。   袁罗修压抑着心中的惊怒,带着僵硬的语气说:“这样的再见不是巧合——”   “老何总是唠叨着想找个能干的接班人,所以我就向上头随便说说,谁知道真把你弄过来,这不是我的错…我真不是故意的…”白月说。   袁罗修紧握拳头,冷哼着说:“玩弄人性又*控权势,你还想怎么样?”   白月耸了耸肩笑说:“我这是把你调过来休养身心安度晚年的,谢谢两个字也没指望你说,只是,都十年了,你对我的偏见还是一丝不减,我该感到荣幸还是悲哀呢?”   袁罗修终于忍不住,放声叱道:“我不恨你,我只恨你的《佛屠》。” 第一季 伏梦隐(完结) 第一话 车轮下的名单 (3)   (三)   和这个白月之间的渊源,就得从十几年前说起,两人在警校认识,毒舌和满脑子歪理就是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加上是京都第一富豪的儿子,桀骜不羁和玩世不恭的更是他的代名词。毕业之后两人在京都的警局任职,两人之间因为言语不和和思维逻辑有别经常产生分歧。后来,后来他说想空下一些时间写一部侦探小说,于是转到工作量不多的鉴定科当解剖师。半年后,他以鬼月白的笔名发表的处女作《佛屠》,《佛屠》一出版就横扫整个小说界,毫无悬疑的拿下那年畅销小说的第一名。小说以剖析人性犯罪心理的诡异与推理结合,开创了独特的诡异学派文学,作为作者的鬼月白也被称作:人性的解剖师。   直到第二年,这一部太过诡异的小说被人当作参考进行了犯罪,这件案子告破后,他辞掉了警局里的工作专职于写作。之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更没有联系过。袁罗修只是通过他陆续发表的其他诡异侦探小说确定他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地方。   白月笑了笑说说:“想杀人的不看我的《佛屠》也是要杀的,如果把全世界的《佛屠》都烧了能遏制犯罪,连着我烧了都行……你说呢……”   “哼,这案子可是照着《佛屠》里做的,你难道没有一点罪恶感吗?”袁罗修冷笑说。   “我心底担负着沉重的罪恶感,你只是看不到而已。”白月优雅的笑着说。   “你们,是认识的?”听着两人一见面之后的唇枪舌剑,黄奇珍替所有人做出提问,因为白月也没提过他与这位新任科长的过往。   京都离白佛市那简直是天南地北,两地的警司基本上也没什么来往,白月虽然也出身京都警司,谁会想到他和袁罗修是同一所警司。   “啊嗯,我们有过几夜同床共枕之情——”白月故作暧昧的笑着说。   只见组员各个惊讶而好奇的投掷来目光,袁罗修眉一蹙,怒吼着:“少来故弄玄虚歪曲事实,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白月故作伤情的说:“怎么是歪曲事实,我们的确有同床共枕情谊不是嘛?”   袁罗修一脸臊红,一把揪起白月的围巾恨不得一圈砸歪他的嘴巴。   “好啦好啦好啦,我闭嘴可以了吧——”白月急忙举手投降。   收下袁罗修威胁的眼神,他揶揄着理了理围巾呢喃说:“还是这么经不起玩笑——要说我们俩有关系,谁信啊——”   “你——”袁罗修真恨自己刚才没砸下拳头。   “咳咳——好男人不动粗——这是尸体的检验报告,就当时赔礼道歉。”   十年不见,这家伙的面容一点变化的都没有,就是眼角的一条皱纹也看不到。游手好闲的人就是不显老啊。只是,他为什么出现在这座城市中,还是这个警局的解剖师?他在这里有多长时间?不过,他上半年出版的新小说中涉及的就是鬼府的鬼祭文化,难道是来这里取材的?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有他自己的逻辑,就算问了也只是被随意糊弄的下场。因此袁罗修不想纠结在这件事情上,将手中的文件看了一眼不满的说:“我要你的口头报告——”   白月双手环胸以懒散的语调说:“死者体内有一种有毒化学合成药剂,这种药剂注射到体内导致四肢麻痹瘫痪。分解发现,其中含有一种名为RTHBATTLI的成份,出自白佛医药研究所最新研发的HLTE药物。这种药物能加快血液循环减少心脏负荷,被称为心脏病患者最后的救济。但它和另一种麻醉药物成合成之后会产生破坏血液循环的有毒成分。所以,HLTE不是随便能买到和随便服用的。我查问过,大概有三十多个心脏病晚期患者参与研究所的实验,他们的生命期限都在一年之内……你们可以从服用这种药物的患者或者负责研发这种药物的药剂师下手去调查。除此之外,死者身上表皮还有多处的线形瘀伤,那是被长时间的捆绑着造成的,完毕。”   “就这些?”袁罗修翻了翻报告,抬头瞟了一眼白月问。   “就这些——”   “这些报告我的眼睛能看得到,我要的是你报告里没有的。”自己之所以在京都的时候能和白月搭档,是因为他拥有非常人的特殊能力,那就是能够通过触摸尸体来进行死亡前的记忆搜索。因为他的这个能力,案件的破获率非常的高。   白月摊着手说:“可惜死者生前没什么执念,看不到任何影像的东西……不过,我看那面相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什么时候能从面相去判断好人坏人了?”袁罗修不耐的说。   悦耳而轻快的音乐突然响起,白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说了两句,随着回头说:“我得赶去一趟日本,一个小时候的飞机——”   “哈?你要去日本?”黄婷婷失落的说。   “等我,回来给你带个礼物——恶煞,不,以后改叫独眼龙了,白佛市和平安宁交给你了,实在想我了可以电话,我二十四小时恭候——各位,再见——”白月留下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转身就走了。   来去如一片飘洒的白云。   》》》》》》》》》》》》》》》》》》》》》》欢迎仪式结束,袁罗修举行了新官上任的第一个探讨会,探讨的案件就是昨晚的碾压案。   碾压案的两个死者的身份已经调查清楚,两人一年前从高校辍学,成为街头上无所事事的混混。四个月前,他们涉及一桩交通事故被刑事拘留,十天前才得以释放。案发前两天,两人在夜吧离开后失去联系。因为是街头混混,结怨的人不少,单凭一天的时间不能确切的列出嫌疑名单。   当务之急,只能从特殊的药品成份去着手调查。在黄奇珍的引领下,袁罗修去了一趟制造这种药物的白佛药剂研究院。   负责这种药品管理的医生表示药物管理非常严格,所有病患者必须在指定的病房由指定的医生监督下服用,在药物没有完全散化之前,不能立刻离开病房。   袁罗修还顺便调查了负责药物成份配方的药剂师资料,临了带走一份服用这类药物的病患者名单。   当晚凌晨一点,西郊公路上又发生了同一相似的交通事故。死的人是两个少年,两人的喉咙被碾碎,两条血带直直的连到肇事车的车轮子下面。那车子和前晚的冷冻小卡车同一类型,车速很慢,开车的司机是新搬来不久的居民,体内没有测出酒精度,他的陈述和李山张老板一样,两个奇怪的人突然出现在路中央逃命,他们身后追着一个血粼粼的女人。   同样的,袁罗修在车底下发现了同样的没有灰尘和油渍的横勾。   死者身份很快就查明,他们与前两个都是街头的辍学生,彼此是朋友,体内验出了白月提过的有毒药剂成份。   第三天的凌晨,北郊的公路上再次发生死亡的交通事故,死者是个不到十八岁的少女,就读于白佛中学,因胸腔被两次重力碾压而变形。她与前四个死者也是混混朋友,前天放学后就没有回到家。   从车主的口述中,袁罗修很快留意到一个疑点:这三辆肇事车在出事故之前的几分钟,都有过同样的停留。那就是前方有落石和一辆小货车,车主离开车子和小货车司机一起把落石搬走后才继续前行。   几个车主都统一口径说:小货车司机穿着工地服装,看不清他的面目。   袁罗修亲自勘察这三处落石点,果然发现人的足迹,还找到两个给丢弃的黑色大塑料袋,其中一个里留有死者的头发和衣服纤维。为此,他让大梁调取案发当晚进出白佛市的小货车的监控视频,果然发现那辆小货车,但牌子是假的,查不到车主或者其他资料。   调查中发现,五个死者出自西白佛的离异家庭,日常都是在街上混混,从他们房中的相片看出了一个共同点——他们喜欢摄影,而且是喜欢拍摄血腥的东西,案发前半年时间,他们经常来往与一家摄影俱乐部。   就在西白佛老巷子的尽头一栋矮房子前,袁罗修找到那一家摄影俱乐部,俱乐部的名字叫血图,醒目的大红色油漆泼绘,充斥着杀戮和暴力的气息。   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黄奇珍四下找了个邻居问了问,那邻居一脸的嗤之以鼻说起:房子里住的叫王骨,长得贼眉鼠眼瘦不拉几,他父亲虐杀母亲入狱,十六岁辍学在家,是个自称追求摄影艺术的自恋狂,他靠着摄影为生,因为偷拍偷窥罪曾多次受到拘留,半年前,他招收一群混混做小弟学习摄影,这些成员时常到俱乐部里举行狂欢,吵得邻居鸡犬不宁。   “知道他去哪里了吗?”黄奇珍问。   “谁知道,他整天都像个幽灵一样,就算他在里头,没兴趣的他也不给你开。”邻居说。   “经常来往的大概有多少人?你知道么?”袁罗修问。   邻居说:“具体多少是不清楚,经常进进出出的可能有六七个……都是没人管的,小的才十三四岁模样。”   意识到案子死者都是摄影部的成员,袁罗修当天就将派出所有刑案组的人都派出去,搜集俱乐部其他成员的名单。   为了阻止碾压事件再次发生在这条路段上,警察局出动了巡逻车,进行二十四小时的巡逻。 第一季 伏梦隐(完结) 第一话 车轮下的名单 (4)   (四)   第四天中午,有人发现一辆停在路中央的小车子,就在车子后面不远处,躺着手臂被碾得血肉模糊的女人,因为流血过多,送往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此人二十三岁,十四岁辍学,是白佛市西白佛巷子里的人,目前在在朱霞市一个夜吧驻唱。   碾压她双臂的车子,是她自己的车子。她的同事陈述,她在夜吧唱歌结束后就睡在包厢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从夜吧出口的监控器中看到,穿着黑帽子的男人把她背出的门。   据推断,她先被下了药,可疑男人把她弄上车开往白佛市的东郊道上。趁着前后没有车辆路过的时候,把她放到车底进行碾压,随后上了同伙接应的车子离开。   很快,派出去的人送来一张摄影俱乐部的一张名单,上面有八个名字,其中七个已经死了,还剩下一个叫孟河,是天贝高中一个高中生。刑侦科的人立刻前往孟河家中,家人说他好几天没回家,学校方面也没有消息。找不到孟河,袁罗修立刻请局里办了搜查令,闯进血图摄影俱乐部。   令人骇然的是,俱乐部里满墙上贴着血腥的相片。就在地下室,墙上贴着十几张相片,碾成血饼的头,脖子、手、脚、胸腔、下身、左右半身,直到左右一张的一滩血肉泥。照片上还能依稀的看到被碾的人的穿着衣物,那是同一个人,还是个女人。   “这个人真是疯了。”黄奇珍努力的控制自己呕吐的冲动。   “科长,你快来。”李杨面色极为沉重的跑来叫唤。   袁罗修、黄奇珍回到大厅,两个警员都沉默的站在一个桌子边,桌子上放着一台摄像机。摄像机里正发出一阵阵的惊呼声,显示屏幕上正一晃一晃的出现一个头部被罩着黑袋子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双手被碾的血肉模糊。画面快速的退回去,只见一辆小货车打了个转弯,从女人的腿上碾过的同时,摄像机里发出旁边之人的惊呼声,听起来有好几个人。   眼熟的是,那辆小货车与刚发生的碾压案是同一个颜色……   小货车停下来,画面再次晃动着前进,对着女人破裂的血腿转了特镜头……   “不行,不够,再来一次……”有人说。   画面再次出现小货车,它倒退着,从女人腿上轧过…   袁罗修看了一眼显示屏右下方,时间显示那是半年前……   “天啊,——这些恶魔——”黄奇珍愤怒的斥骂着。   “谁干的?是王骨他们吗?”大川感到疑惑。这些中极为残忍的行为只有心理极为扭曲的人才能做得出来,这个视频出现在这里,又是王骨的,和他肯定是脱不了关系,只是,到底都有谁参与?是他招收的那些孩子吗?   大梁在摄像机菜单上摁了摁,最后停在一张集体照上,集体照上一共有九个人,正是王骨本人和他的八个成员,他们围在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边冲着镜头龇牙咧嘴的。   从那具尸体血糊糊的衣服上看,就是之前视频里被虐杀的女人。   李杨沉着了几秒钟说:“如果是王骨杀人灭口,绑了直接碾死最干脆,没必要把案子做得那么复杂,更没必要让人发现尸体。如果想拍血腥画面,整个死亡过程应该要花一些时间进行拍摄,杀死他们的方法和地点不应该在那么明显的路上。之所以注射了有毒的药剂,目的在于让他们保持清醒的意识体验死亡的恐惧——所以,这一系列连环杀人案另有凶手。大梁,核查一下这半年之内的失踪人员,确定这个被害者——”   如此紧凑而残忍的连环杀人案顿时掀起了白佛市居民的的恐慌,整个警署都倍感压力,初来乍到的袁罗修也感到棘手。   》》》》》》》》》》》》》》》》》傍晚时分,李杨匆匆赶来,带着一份资料。在摄像机拍摄的时间前后几天里,局里接到过一件失踪案,失踪的人叫赵玲子,失踪当天穿着一套白色的运动服。   赵玲子是天贝中学的女老师,性子直率,处事干脆。在学校里,对好学生很是关照,对不良学生的手段严厉,甚至有些跋扈,有时候会动起拳脚,不良学生很怕她。   三年前的一场交通意外导致母亲下半身瘫痪,父亲变成植物人。因为每个月要支付父母高额的医药费,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做家庭导师。   她在一天放学回家途中失踪。数天后,警方在南郊的一条小河流里发现一个漂浮的黑色袋子,里面装着一具骨头严重粉碎的尸体,经过DNA鉴定确认是她。警方一度怀疑是不良生的报复行为,经过两个多月的追查,始终无果。   看着窗外夜幕降临,袁罗修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案子的详情只能等到明天才能着手调查,等待调查的这段时间里,还有两个人可能会死在凶手的手上。   果然,黎明十分,第八个俱乐部成员也就是失踪的天贝高中学生孟河惨死,他的尸体出现在天贝高中旁边的一条林荫道上,双脚被严重碾碎血流一地,血轮印延伸十米后突然就断了。   事隔不到一个小时,王骨出现在郊外的一座废弃厂房外。他大字的躺在进入废弃厂房房门前的路口,四肢被碾压骨头破裂成血糕状,他痛苦的发出救命的叫声。   就在他头上方,是一簇鬼凤凰花,花簇的旁边是一张相片,那是半年前被残忍杀害的赵玲子的相片。   相片前,插着三柱刚烧到一半的香。看着王骨头边的那张相片,所有人都意识到:凶手是为了被王骨等人残害的女老师玲子所进行的一系列报复。   就在尸体的不远处,停放着警方一直追查的小货车。   小货车的里放满了鬼凤凰,车棚上放着一个人偶,人偶只有手臂大小,面容刻画精美细致,她双目紧闭着表情肃穆,头上盘着两只隆起的发髻,发髻插着白佛叶片,身穿红色祭司长服,拇指相对对着心口,食指中指相对而竖直,无名指小指交叉着握起。   白佛市的原始居民中,对这样的人偶极为熟悉,因为她就是鬼府的鬼祭师。鬼祭文化信仰者的家中都会有这么一尊精美的鬼祭师人偶,传说,鬼祭师能帮助人们引渡留恋不去的冤魂游魂。   “谁做的,是谁要杀你?”袁罗修急着朝王骨追问。   “救命……救命……”王骨早已是意识混乱不清。   “是谁做的,告诉我……”袁罗修俯下身朝着他耳朵大声的问。   王骨眼珠子缓缓的转起来,挣扎着说:“鬼……鬼……鬼祭师……”   话没说完,他啊的一声低吟,两只眼珠翻白断了气。众人为他的死叹惜时也十分的惊疑,因为他临死说出“鬼祭师”三个字。   难道案子和白夜有联系吗?很明显,这起案子的凶手是为玲子老师报复王骨等人?这么说来,白夜和玲子之间是什么关系?而且,既然是她杀的人,为什么还故意留下鬼祭师的人偶作为线索?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袁罗修一边思考着白夜的嫌疑,一边勘察着现场。同样的现场,没有留下王骨以外的脚印…通往厂房的水泥路上有一些积水,似乎是刚被人用水撒过一样。出了这条水泥路,不到二十米,就是东郊道。   既然小货车出现在厂房外,水泥路上就应该有它的车轮印,但它的车轮印只在王骨周边打转…除非小货车一开始就在那里…   那么,小货车是通过什么方式在不留下车轮印的情况下出现在那里?   肯定需要一个搭载物。   》》》》》》》》》》》》》》》》》   下午时分,调查结果有进展,小货车最后买主是死者王骨,半年前出过一次车祸散了架他就把车子遗弃在那间厂房外。   在小货车的后座上有几根头发,经过核实,是九位死者中的两个人,由此说明死者生前是被凶手利用这辆车子搭载过,在货车的后座坐垫里发现了血迹,那是半年前留下的,经过核对——是失踪的玲子老师。   这辆小货车除了车身,全部的零件都是新的,说明凶手特意的修复这辆车子进行杀人,而能将破败到散架的车子修理重启一定花费不少心思。   袁罗修派李杨去调查所有的汽车维修部,问询是否有谁接触过这辆车。其次,他怀疑小货车是在大货车装载送往大厂房那边,特地请大梁去交通局,调取这几天案发时间相近时进出大路口在的车辆监控录像。   又是夜幕降临,面对着参照《佛屠》作案的连环报复案,作案时间异常的紧凑急促,局里的气氛十分的紧促和严肃。会议室里,袁罗修端着热乎乎的咖啡杯转着椅子看着移动黑板上的各个资料卡陷入沉思,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   短短几天,整个刑侦科早已是烟雾笼罩。   组员几天来不曾舒展过严肃的神情,李杨率先拉开话题说:“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案,时间、地点、被复仇者、作案路段、作案速度,经过反复演练,掌握得非常精确,而且,凶手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   黄婷婷说:“鬼祭师是冤魂引渡的媒介,凶手是想让鬼祭师引渡被杀的人的冤魂还是?要是这样,六起案子就该有六个鬼祭师人偶才对。”   “错,王骨是残害玲子的最后一个人,他一死,玲子的怨灵将得到救赎,所以凶手是为玲子留下鬼祭师人偶,而不是王骨等人。”李杨说。   “王骨最后说出鬼祭师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是指鬼府的鬼祭师吗?”黄奇珍问。   “鬼祭司不可能是杀人凶手。”李杨说。   “你很了解这个鬼祭司?”袁罗修说。   “你不认识她吗?”李杨几人投来惊疑的目光。   “我为什么会认识她?”   李杨说:“她是白医生的养母,我以为他至少给你引见过?”   袁罗修一愣:“养母?”   “你不知道?”   “他的养母不是京都的旭丽夫人吗?”   三人面面相觑着,似乎是为自己自以为是感到懊恼,李杨说:“白医生其实就是白府的大少爷,除了白小姐之外,他还有好几个养母…”   袁罗修一脸的震惊。白月是个孤儿,好几个养母负责收养这件事他是知道的。正因为几个养母轮着收养,身份也是多重的,因此,要想调查他也很麻烦。这几天自己只顾着案子,并没有对白月进行太多的调查。没想到…他竟是白府的大少爷,这个信息远远比当年得知她拥有死亡记忆搜索能力还来的惊讶。 第一季 伏梦隐(完结) 第一话 车轮下的名单 (5)   (五)   “咚咚——”大梁从外面进来,手上拿着一份关于玲子老师人际关系的调查报告。吞了一杯水,他顾不上喘气,做出了报告说:“和赵玲子关系最为亲密的是家人,已经是植物人的父亲、下身瘫痪的母亲、还有弟弟赵子言。赵子言,二十四岁,性格内向,不善交际,为人老实,是个非常勤恳的人,三年前放弃外省医学院大学的进修,继承父亲的汽修店。赵玲子失踪的时候他刚好陪母亲在外省医院进行康复治疗。他怀疑姐姐死亡和不良生有关系,多次和不良生发生冲突,最后一次群殴至内脏出血,肾被切除,肺部用肺充气囊替换,可以说,已经五内不全。家人连环遭难,他情绪很低落,交际范围变得更窄。除了一个舅舅,没什么走得近的人…高额的医药费迫使他把汽修店和两栋宅子转卖,目前在他舅舅的汽修店工作…”   “赵子言?”袁罗修只觉得脑中有一道光瞬间闪过,噌的坐直了腰,啪啪啪啪的在文件夹中翻找什么,终于找到了一张名单。   盯着名单上的一个名字,袁罗修问:“赵子言原本在外省医学院进修的?”   “是——”大梁点头,心里暗想,怎么就没想到,赵子言是主修医学的,对药品成分一定有研究。   “他是新药品的服用者——”袁罗修将手中的名单展向众人。大家都知道,他提供的这个证据说明了什么问题。   安静的会议室中突然响起急促的手机铃声,黄奇珍说了几句挂上电话对大家说“大川找到了那辆卡车——”   “黄奇珍带我去卡车那边,李杨和黄婷婷提审赵子言——”袁罗修说。   》》》》》》》》》》》》》》》》》   二十分钟后,两人赶到了大川说的西塘高速公路上的一家汽修店。   据大川陈述,他亲自到交通部调取各个路口进出的大货车监控视频,发现在碾压案发生的时间段里都出现同一辆大货车。从车牌号调取的资料显示,大货车属于西郊高速公路上一家叫徐默汽修店的老板。   眼前,大货车停在汽修店的大车房中,车厢内被冲洗得很干净,但车板夹缝里还是残留了血迹。在车房的工具架上,发现长达六米的钢丝绳,钢丝绳上有磨损,线缝了带有洗不掉的血痕,铁丝线与当初袁罗修从第一辆车子底部取下的那根铁丝完全吻合,绳痕与死者身上的於痕也一致。   “老板叫徐默,是玲子老师的舅舅。十天前,母亲心脏病晚期病逝他回家料理后事,汽修店交给赵子言打理,老大,赵子言有重大嫌疑。”大川说。   “组里的人已经去找他了。”黄奇珍说。   不到两分钟,黄奇珍接到了李杨的电话,说是赵子言今早病情发作住院了…现在依靠外在肺呼吸器维持生命,和植物人没什么两样。   袁罗修双手叉着腰,抬头仰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此时已经下起鹅毛飞雪,映着昏暗的路灯,就像漫天坠落的小星点。就算赵子言是凶手,逮捕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大川,送血样去鉴定部,黄奇珍,去医院。”袁罗修对着漆黑的夜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只想亲口从赵子言那里确定一些事情,或许还有机会,或许来不及了。   晚上的十点钟,整栋重症楼显得格外的安静,呛鼻的药剂味道越加的浓郁,昏暗的走廊上空荡荡的延伸着,不知从何处,传来咯哒咯哒的声音,忽远忽近,忽大忽小。   突来一声嘎吱的打门被推开的声音,随即是急促的脚步声。   袁罗修、黄奇珍等人在护士的带领下快步的转进了B区楼层通道,到1024重症病房门外,护士停下来从房门的小玻璃窗往里看,病房内漆黑一片。   “奇怪,呼吸器怎么也没有显示?——”护士惊讶的叫着慌忙扭着门把,噶叱的一声,门把没能扭开。   袁罗修本能反应,一手把住手枪,一手拉开护士,一脚就踹向门板。   只听到椅子摔碰到地上,门就被踹开。靠在右边门的黄奇珍伸手摁下房内的照明开关,房内瞬间明亮起来。一个穿着黑色祭司长服的女人坐着轮椅对着床头柜,头埋得很低,轮椅下有一摊血迹,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大礼物盒,一张玲子的相片,一个吃了一半的蛋糕,旁边还放着三份切下的。赵子言和他父亲分别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两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袁罗修两只手指探着女人后颈的主动脉,发现她也没了气息。不经意的,他看到她手里紧紧的攥着一小块绑着红绳的黑色木片,拉出了那一木片,只见木片的一面雕刻着一朵娇艳欲滴的鬼凤凰,另一面刻着四个名字,是赵子言一家四口的名字。   护士焦急的奔到赵子言的肺呼吸器边,摁下床头的急救铃。值班的主治医生和护士飞奔赶到,三分钟的临场抢救无效,主治医生宣布三人死亡。赵子言死于肺呼吸器停止运作,他父亲死于氧气停止输送,轮椅上的母亲割腕自杀。抢救工作停止,医生和护士被请出病房接受查问。   袁罗修把手上的黑色铭签放到黄奇珍面前问:“这个是什么?”   黄奇珍看了看说:“这是阴缘签,阴暗的阴,说是把名字刻上之后下辈子轮回还是能够团聚。”   又是鬼府的东西?   站在两个病床之间,袁罗修审视着整个房间,最后目光停留在床头柜的大礼盒上。打开大礼盒,盒中是经过改装的投影机,他把投影镜头对着白色的墙面摁下开关。墙上出现了两个在白雾中奔跑而出的人,一个满身血迹的女人一步一步的跟在后面,这一段画面维持了三十秒钟。   随之,画面转换到一间昏暗的车厢里,车厢的角落里并排的卷缩着九个人,他们都是碾压案的死者,镜头一阵的晃动便停了下来,穿着工地工人服的人坐到九个人的中间位置,摘去了帽子露出赵子言的面容来,他对着镜头沉抹着泪水哽咽着说:“我知道,现在的我和他们是一样的,残忍、冷酷无情……可想到姐姐的惨死,我就控制不了自己的仇恨。这半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把他们碎尸万段……只要他们活着,对姐姐和我们一家人来说太不公平——我知道这个世界不是人人都是公平的,所以,我只想在我临死之前,给姐姐一个公平,给我们家一个公平——对不起——”   赵子言嚎啕大哭着,不停的说对不起——一个穿着红色祭祀长服的女人走向赵子言,伸手抱着他悲恸的说:“玲子的这份怨恨必须消除,至于我们的罪刑……只能到地狱里去承受——”   女人背对着镜头,看不清面目,但从身形上看与轮椅上的赵子言母亲差不多。   “她母亲行动方便吗?”袁罗修问了旁边惊心未定的护士。   护士点着头说:“之前去外省做了康复手术,自然行走是没问题了。”   碾压案的凶手原本设定在两个人以上,从投影机中可以确定赵子言是其中一个,另一个是他的母亲。她母亲信奉鬼祭文化,穿着祭司长服是为了给九个死者举行祭魂仪式,为此王骨在临死前说出鬼祭师三个字。   “科长,白夜是最后一个见他们的人——”黄奇珍过来递了从前台那里取来的探视登记本。   袁罗修看着那一个笔锋优美得近乎像艺术品的签名,它似乎沾染了某种诡异的气流一样,令人有种阴冷的感觉。难道白夜确实和案子有关吗?   “今天是月初月末交接时的阴时,她在鬼府里举行鬼祭仪式,白佛西山的入口也禁止外人进入,要调查的话得等明天才行——”李杨说。   “你们调查案子喜欢看日子吗?”袁罗修问。   “那个…她的脾气有点怪,不喜欢不合时宜的问题——”李杨说。   “先去赵子言的住所——”袁罗修说。   》》》》》》》》》》》,赵子言的家在白佛城西郊林旁,因为是白佛城具有历史意义的标志性建筑物,政府每年还拨款帮助修葺。它的大院里种满了鬼凤凰花,艳美欲滴的血色花簇在寒风中摇曳着。   听说鬼凤凰花和白佛草都可以入药煎茶,白佛城的原住民在家中种植了很多并将它当成日常的一味养生品。每在鬼凤凰花开的最茂盛的时候就进行采摘。   上二楼的阁楼扶手、搁架栏上布满厚厚的灰尘,二楼的大厅里摆着一张床,旁边有一些简单的家具,整理的很干净。床上放着两套投影机里出现的工人白色制服,最下面的十分干净,而上面的沾染了血迹,就像绽放的鬼凤凰。   衣服旁边放着一本典藏版的《佛屠》,书页站满了油渍,纸张因为长期翻阅的缘故变得严重的磨损和变色。   就在床头,摆放着一个相框,相框中是一张发黄的素描。素描的是一个撑着黑伞站在桥上的长发黑衣女人,她凝望着对面若隐若现的山,冷寂的身影,冷寞的侧面表情,在她周身萦绕着迷迷茫茫的雾。   环视着整个空荡的阁楼,除了床上的血迹衣物,没有其他令人怀疑的东西。   “这个素描…有点像白小姐。”李杨拿着那块素描相框自言自语着。   “白小姐?”   “嗯,就是鬼府的鬼祭司,鬼府信徒都叫她鬼祭司,我们这些外人都叫她白小姐。”李杨说。   黄婷婷拿去了相框看了看说:“既不是供奉在祖堂,而放在床头,说明他爱慕着白小姐。”   “鬼府的信徒大部分都是爱慕白小姐的。”李杨说。   凌晨时分,鉴定科那边送来了报告。卡车上的血样属于第八个死者孟河的。正如袁罗修推断的,小货车碾压孟河之后进入大货车的车厢被拉着离开现场,这就是为什么孟河被碾压的血带在五米处嘎然断了的原因。 第一季 伏梦隐(完结) 第一话 车轮下的名单 (6)   (六)   第二天一大早,袁罗修再次去了一趟医院和值班的那个护士详谈了一会,那护士说是白夜探访赵子言一家后带走一个黑色的皮包。虽然碾压案的凶手已经确定是赵子言母子,与白夜无关,但临死前交托出去的黑色皮包里放着什么东西还是有调查的必要。   据资料显示,赵子言的母亲是鬼府的信徒,但她从未去过鬼府,和白夜并没有交际,那为何白夜会在去探视?,还是在他们临死前。   》》》》》》》》》》》》过了白佛新桥进入白佛城,它的上空笼罩着黑压压的乌云笼,周围的森林好比是一道白色的墙,绕着城池一圈紧紧的包笼着,灰茫茫、低压压的令人感到压抑。   白佛山下,冥河入口的雾可见度不到十米。通过那座冥桥就到了一个岔路口,往东的去白佛山东面的白佛寺。往西的通往白佛山西面的鬼府,路口竖立着一道五门五重亭古老石雕山门。“鬼府”两个大字历经风霜之后污迹斑驳,门柱牌亭上的雕刻着张牙舞爪的牛鬼蛇神,妖魔异兽,还有类似篆体的刻字。   从河岸沿着一路到牌坊下的两边,盛开着血色淋漓的鬼凤凰花。鬼凤凰是白佛城这个潮湿山林地质所特有的花,一只枝干上花架众多,每个花架上三到四小朵花苞,花苞未绽放的时候像血滴,绽放之后三到四条的细长花蕊伸出来,就如血凤凰一样鬼艳血魅…它的花期是常年的,每到季节的交接或者在潮湿的天气时期开得特别旺盛繁华。   传说,为孤魂野鬼引渡的白佛死后化作满山的佛手草。它吸收着孤魂野鬼的怨气和丧气,让他们卸下活着的一切罪孽怨恨归去黄泉。然而,留在人世的怨气丧气聚集在佛手草的主干上生出鬼凤凰,鬼凤凰花开,怨恨也随之消散世间。   在袁罗修眼里,佛手草的枝干高高的撑着,就像一个溅着血的管头,血红的颜色看了就会觉得冷,它随风拂动时发出幽幽噎噎的低沉之音,仿佛传自地里深处的喘息。   “老大,我们还是山口等她吧——”李杨看着驾驶座上的袁罗修,有些忐忑。   通往鬼府的公路柏油铺面,虽平坦但蜿蜒曲折,落满枯叶路边泥土里散出妖娆袅袅的雾气。盘根泥土中的大树树干形状各异,鬼怪妖魔各种栩栩如生的神态。啊啊的乌鸦声从迷茫的周围传来,忽近忽远,忽高忽低,夹杂着野兽的嗷叫声。   明明还是大白天的,这里却是黑压压,雾气笼罩了整座树林的上空看不到一点阳光。   半途中,一辆富豪名流所青睐的黑色名车缓缓迎来,车头插着一面小旗,那是某个富豪家族的族徽,黑色车窗映着路两旁的黑影,看不到更里面的情况。听说鬼府拥有不少信徒,这些信徒中不乏身价不菲的,只是,他所疑惑的是,鬼府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地方,能吸引这些富有者的崇拜和信奉。   跑完了最长的一条弯道,前方路边停靠着两辆车子,一辆为粉色的圆顶轿车。   “那是她的车子,应该还没走——”李杨说。   “这么可爱的车子和这个地方不怎么搭调——”袁罗修说。   “原本是黑色的,是白医生恶作剧刷成那样——”李杨不禁的轻笑着,似乎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你和白夜很熟吗?”   “只是去找白医生时偶尔会见到,几乎说不上话。”   “他们住在一起?”   “不,白夜住在白银山上白府,白医生住在白银山庄的别墅里。”   车子前头是一座古代石拱桥前,桥头石块松弛倾斜,左右桥头立着三叠楼阁式的石雕灯龛。灯龛四角雕刻着四个形态各异的凶恶异兽,两边桥头延伸护栏就像残垣断壁起起落落,开裂的石缝里长满了黑色的苔草。桥长不过十米,桥下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河床高低落差,形成大大小小的小瀑布,河水刷刷刷的奔腾。对面白雾朦胧,只能隐约的看得出是树林的轮廓。   就在桥头的左边,有一个吊脚小木房子,就像一个大信箱。   李杨打开木箱子的门取出其中一个青色的玻璃罩四面灯笼,用箱子里小盒子中的火柴点燃灯笼中的白蜡烛。灯笼点燃,他小心的走上残垣断桥,跟在后面的袁罗修每走一步。桥底下窜起的阴冷水气透着鞋板穿进脚底直冲到发尖,走到桥中央的时候竟觉得身体变得沉重起来。   过了桥,两人走在一条铺着碎石的山径上,越是深入气温越冷,湿度越浓。周围的树木越来茂密,鬼雾笼罩,视线里一片白。袁罗修拿着手机转了个圈,手机的左上方的信号闪烁不定。   “这里链接着万象森林,磁波频率不稳定,卫星信号无法正常覆盖。”李杨说。   此时,左边的树林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来越近。   声音越来越大,其中伴着呱呱呱的青蛙叫声,很快,草丛里走跳出一群巴掌大的绿头青蛙,大大小小的绿皮青蛙整整齐齐的跟在它后面,一蹦一跳的经过路中央,边走着嘴巴有节奏的一张一合,奏出了欢快活泼的曲调。前前后后大概二十几只,而最后一只却是白头青蛙。   李杨放轻了脚步停下来让出路让青蛙们通过,他着:“还记得小时候大人们说过鬼蛙娶亲的故事。说是白佛山西边住着绿头的鬼蛙,东边住着白头的灵蛙。按照鬼蛙和灵蛙之间的约定,每一个新任的蛙王都要娶对方的一只母蛙为后,作为双方盟约保持和平相处。如果新任的蛙王没有按时前往盟方领地娶亲对方就会采取入侵,直到占领一块领域才会罢休。当时就觉得鬼蛙灵蛙之间娶亲联盟感到非常不可思议。长大之后才从科普中了解到,这种青蛙名叫泉蛙,是一种在夏季休眠的两栖动物,年轻的表皮颜色为绿色,五年以上则是白色,这种老龄蛙患有白内障,所以,只能跟着成群同类同行……很奇妙吧——除了这些泉蛙,还有不少稀有动物生存在这里——”   “我看过一些报道大略知道一点。”袁罗修说。   等到泉娃全数通过,两人迈开脚步继续前行。前路浓雾浓稠得像厚重的白色幕布,看不穿的幕布后藏着幻想不到的东西,隐隐的,诡异的歌谣传来:黑石子,银石子青灯子,红灯子三更子,听夜子归来子,点烛子敲门子,问路子白家子,抬轿子穿巷子,过桥子住府子,拜佛子归去子,归去子九生九世轮回子这是鬼府流传了数百年的鬼童谣《祭魂歌》,整首歌歌词中没有一个“鬼”字,但曲调诡异阴沉,越是听不清楚越是令人感到诡异。传说,非鬼祭师出身的人在夜里唱这首鬼童谣,将会被孤魂野鬼上身。   顺着歌声走出小径,来到一片开满了鬼凤凰的旷地,鬼凤凰高高矮矮摇摇曳曳,映着上空灰白的天色,血色妖冶得鬼魅阴森。这片鬼凤凰的中央屹立着一座庞然大物。它是石砌的梯形塔,塔底座为正方形占地少则有几千平方,大概二十米的高度。石塔的正面留着上下的阶梯,其他三面为直角石壁。石塔斜梯两头坐立着两只怪兽石雕,左边是人身马面,右边是人身牛面,两者的手上提着一个石雕灯龛。石梯的两道边沿有条上有自上而下笔直的护壁,壁上雕刻着张牙舞爪,龇牙咧嘴的鬼怪兽形。   就在石塔上方坐立一座古代府邸建筑。府墙左右宽达石塔边沿,中间的府门耸立像悬浮树林里的口子,高达五米,暗沉朱砂色府门紧闭。受湿气长期侵蚀,横梁立柱早已发霉发黑。地面石铺的缝里长着杂草,一撮撮,一丛丛的,在腐臭的寒风中摇曳。   站在府门前的石塔上转身回望,白佛山下的一片白雾茫茫映入眼帘,若隐若现的山脉连绵起伏。   这就是传说中白佛城的鬼府。   从报道上看到的照片以为是经过加工处理才让人看起来显得神秘诡谲。立身于此才发现,眼前的毕照片中的更让人震惊。   一只黑色的飞鸟自府门内飞出盘旋在上空,一会就消失在灰暗的树林里。嗖的一阵寒风刮来,寒冷像刀刃一样削过脸庞,冷得人直哆嗦。   鬼府大门口边的石墩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裙的女童。她大概十岁左右,左肩上垂着一条粗长的辫子,脚上穿着一对红皮鞋,怀里抱着一只玻璃罐子。罐子里装满血一样的东西,她左右轻摆着脑袋轻轻哼着那首《祭魂歌》。   袁罗修身边的李杨对这个奇怪的女孩并没有反应,说是视若罔闻,应该是完全看不到听不到一样。   女孩注意到袁罗修的目光,从石墩上跳下来绕着他走一圈,一对漆黑得能映出光泽的双眸轻蔑的盯着。   袁罗修把目光转移到她怀中的玻璃罐子,里面装满的是一颗颗浸泡在水晶液体中的人心,不由的头皮发麻。   “有人在吗?”李杨拍着府门叫了几遍。   没一会,鬼府大门咯吱的开了一扇,穿着斜领子黑色麻布衣的高雅老太率先走了出来,接着是穿着白色毛衣围着围巾的男子,因为容貌俊美,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女子。后面跟着青春靓丽的女子,她左右肩挂着大小包,脖子挂着证件和小型照相机的黑框眼镜,证件上写着:朱霞市时报社的实习记者记者,席子侨。   在袁罗修回头看府门口的时候,回头之际,诡异女孩已经不见了。 第一季 伏梦隐(完结) 第一话 车轮下的名单 (7)   “唉?李警官……你怎么来了?鬼祭仪式已经结束了——”年轻的男子一脸阳光开朗的笑意。看到他这一身打扮,袁罗修突然想起了白月,他那天穿着不就是同样款式的毛衣和围巾吗?   “是小白龙和席小姐呀,我……我们是来找祭司大人的——”李杨说。   “咦?难道又发生碾压案了?不是人为的?”年轻记者席子侨惊呼着问。   “不不,只是有些事情想请教她——”李杨说。   “她走了,跟着旭丽夫人一起走的,你们来的路上应该碰上——”年轻男子说着,越是打量着袁罗修越是露出讶异的表情。   “去京都吗?”李杨问。   “不,只是送送旭丽夫人而已,应该是送到白佛桥桥头——”年轻男子说。   》》》》》》》》》》离开鬼府的路上,袁罗修问:“他们是谁?”   “那位漂亮小姐是席子侨,梨花垣梨王府家的三小姐,和白小姐算得上是远亲。那位帅气的男人叫李龙音,他是白夜的雕刻学徒,也是白医生的伴侣……”   “伴侣?”袁罗修有些惊诧。脑中搜索着关于那个李龙音的记忆,可总觉得那样青春阳气的年轻男子自己是见过的,或者说是像某一个自己最熟悉的人。莫名的一股纠结的情绪堵在了心口下不去出不来,胸口一阵阵的闷疼。   “你真的很久没有和白医生联系过吗?”李杨反问。   袁罗修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枯树巨藤,说:“我们十年没联系了,他…一直都住在白佛城吗?”   十年前因为那件事情两人就不再联系,慢慢的也准备淡忘了之间的纠葛,没想到又碰上,心中的那个结重新有被揪出来。只要一碰触到就觉得十分的恼怒。   “听说很小的时候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就去了京都那边。十年前他和小白龙结婚后才在这里定居下来。”   “什么?他和那个男人十年前就结婚了?”袁罗修大吃一惊。   “是啊,听说他们俩的婚礼盛况空前,整座白佛城的人都去参加。至今为止,他们两个还是城里的模范情侣。”李杨说。   “也就是说,他在你们鉴定部也呆了十年?”   “没错,就因为他,咱们白佛市的破案率才一路飙升。”李杨说。   “既然这样,赵子玲的案子为什么留到现在?”袁罗修有些恼怒起来。   “那时候他出远门…回来的时候也错过了搜索记忆的时间。”   离开了鬼府回到白佛城,顺着中央大街一路转进了白佛公园。几十年前,这里是一个极为热闹的白佛鱼交易市场,白佛鱼列入国家级保护名单后交易市场被改建为公众公园。为了保护白佛河上古老的白佛桥,人们在公园的尽头处搭建了另一座新桥。   白佛城的天空更加灰暗,稀稀疏疏的雪絮子就像一个个坠落的灵魂无力的挣扎着,没有方向没有地点的飘飘洒洒,直到化为水滴渗入腐烂的泥土中,被人践踏与脚下。雨夹雪的天气里,白茫茫一片的新桥上空无一人。李杨将车子倒着转进南边,沿着河岸的道路前往白佛桥。   车子到了古老的白佛桥桥头,李杨惊喜的指着桥上一道黑影说:“果然在那——”   那是一个打着黑色雨伞的女人,她有一头垂直在腰间的银发,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提花斜领子长袖麻布罩衫。她静静的站在东桥的桥面上,面对着北面新起的白佛市,从那个角度能看到白佛市市中心仅有的几栋高楼大夏,那些高楼大夏如一根根黑色的桩子竖立在白雾中。   看到这一画面,袁罗修忽然想起赵子言床头的那一张素描—就在桥头护栏边的长椅上放着一个黑色皮包,和护士描述的很相似。   袁罗修走过去仔细的看着皮包,伸手在包面上摸了摸,里面装的是平板的硬面物体,像是笔记本电脑或者文件夹之类的东西,因为装的满包口的拉链是绷紧的。   拉开拉链,两本素描本滑落出包口,掉到地上。翻开一看,里画的都是同一个人,穿着黑色斜领子长袖罩衫的银发女人。大部分画像里女人撑着黑色雨伞静静的站在一个桥面上,远望着对面隐约的山……   每一幅画像的右下角都留了作画日期,最早的在十几年前,最后标有日期的两天前。   放下两本素描,袁罗修把包里的七八本素描本,每一本都大略的翻了翻,越是翻看着,他心中越是讶异。展开着一张女人撑着雨伞的画像,抬头朝着桥上的人望去,视线的角度和画像上的完全重叠。近达上万页的画像,画的是同一个女人的容貌、同一个场景、同一个侧面、唯一的区别是,前几本的画工稍有青涩,女人的头发是黑色的,往后的则是银白色的。   一个人喜欢画着同一个人的画像,可以解释为他对那人的爱慕或者在意,如果不厌其烦重复成千上万的画上同一个侧面,很明显,这个人已经让他近乎痴迷。   “这不是白小姐吗?”李杨惊讶的说,不知为何,这一张张的素描中带着沉重的哀伤。   放下沉重的皮包,袁罗修走到桥面上的身边,他惊愕了。   眼前的女人竟是和素描里一模一样,她就是白夜。年过七十的她竟如传说中的保持这一张二十岁左右的容貌,精致的面皮上找不到一丝的褶皱,像人偶的一样精致雕琢,冷漠的神情,一双冷寂的双眸静静的凝望着远方,更像是观望着这一个充斥着欲望和罪恶的世界。   “你是白夜吧?”袁罗修有种和另一世界的人邂逅般,感到有种飘忽和忐忑,脑中蹿起了一股诡异的气流,全身都被穿刺了一阵麻痹刺痛。   当得知白夜从病房里带走一个黑色皮包是,他就有过带走杀人线索的设想,可这个设想很快就被推翻。因为赵子言母子两人有意留了投影机承认杀人事实,就没有必要把杀人的相关线索让人带走,除非那个人是同伙。从调查结果显示,白夜并没有参与作案,如果她与案子有关就不会前往医院探望。   看到这个包里的素描本,心中的不安和怀疑莫名的消除了,转而莫名的确定,这就是白夜从赵子言病房里带出的东西。或许是因为他宁愿相信赵子言让白夜带走人生当中一份美好而纯洁的回忆。   袁罗修开门见山的问:“为什么去探视赵子言?”   “你手上的东西,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推理出正确的答案吗?”白夜说,她的声音冰冷的像黑夜里泉水流淌,清脆而空灵。   “我需要你明确的回答。”袁罗修说。   “如他所愿,我前去道别——”白夜说。   “道别?你知道他们要自杀?”按照素描本留下最后的日期是前天,也就是说前天的时候,赵子言可能在桥头给白夜画过画,两个人在那个时候有过交集。   “选择放弃生命,就等于她拒绝残破的下半生,我尊重她的选择。”白夜仿佛看透了袁罗修的的指责下文,提前做了回应。   显而易见,白夜不是个能够以正常方式沟通的人。   她微微转过脸,直视着袁罗修说“这个世界就像这条河一样,欲望是河水。人性在其中沉淀淤积,腐臭、溃烂,没有欲望的人性无法在河中滞留,只能化作雾气,飘散与天地。相反,即使肉体腐化消失,只要活着的欲望足够执着,他的灵魂仍然能够在这世界苟延残喘——”   说着,她的目光由转移到袁罗修的身后,轻转着黑色的伞手把处的一串铜铃叮呤的清脆响起,她缓缓的说:“欢迎你来到白佛城…只是,这里将是你人生的终点。”   意识到白夜微妙的目光转移那一刹那,袁罗修仿佛被死神的死亡镰刀紧紧扣住了喉咙,那镰刀的冰冷一阵一阵的刺穿了脑门,全身因为那绝望而黑暗的痛楚而抽搐着。   》》》》》》》》》》》》》》》》》》》》在调查中,人们给赵子言的评价很高,知道他是碾压案凶手,各个都露出不敢置信表情。如果不是玲子惨死的这个仇恨驱使着,一直是好人的赵子言母子是不可能犯下滔天大罪。十本承载着十几年情感的素描本在临死前亲自交到白夜手上,对赵子言来说,或许是他人生的一个美好句号。   碾压案结案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一大早,黄奇珍、李杨两人敲开袁罗修所住的公寓的门。   黄奇珍是个文静的女人,只作该做的只说该说的,由她帮忙打理这个新公寓,不是件坏事。李杨善谈热情,对白佛市十分了解,而且,他在五个组员中算得上是个判断能力很强的人,和袁罗修探讨案件等等话题也能应变自如。   只是,看见两人悠闲的出现在自己公寓门口,刑侦科果然只是挂名的闲人优待。   吃过两人带来的早餐,列出了一张需要购买的日用品,三人便一起前往市中心。   在富华大型超市里,看着袁罗修亲自挑的大半车的面条,再沉默的黄奇珍还是忍不住开口轻声问:“科长,你平时就吃面条吗?”   被这么问,袁罗修似乎习以为常懒于解释,恍的见到前一排过道上站着李龙音和白月,他即刻掉头,没几步就被白月的手拍住肩膀。   白月皮笑肉不笑的说:“美丽的重逢……”   “孽缘——”袁罗修说着,他一眼瞟着白月身边的李龙音,明亮的灯光下能看清他细致的轮廓,比之前昏暗天色下更加俊美。   李龙音似乎显得有些尴尬和不安,扬着客套的笑意颔首说:“上次匆匆见面,没来得及自我介绍,真是抱歉——我是…李龙音——我们正打算给袁警官的调任庆祝一下。本来说是过一会亲自去接人的,既然在这里遇到了,不如就跟我们一块回去吧,黄警官、李警官也一起——”   “谢谢,我不方便。”袁罗修干净利落的抛出了拒绝的坚定态度。   “不去最好,省我好几壶珍品红茶。”白月说。   袁罗修眼一眯,一本正经的说:“那就打扰了。”   “吸血鬼——”白月讥笑着说。   两个大男人四目相对,无形的雷电在目光中交织。 第一季 伏梦隐(完结) 第一话 尾声   尾声   白银山在白佛山的正东方向,中间隔着整座白佛城。每日的晨曦从白银山上升起,山上青青草叶上的露水映着晨光,闪耀着银色的星点熠熠生辉,在白佛城远望就像一座白银色的山,人们就叫它白银山。   鬼祭司的家族白府就座落在山顶上,那是一座历经几百年风雨的府邸,爬满了藤木的围墙方方正正的像个盒子。从山下俯视它就像一个巨大的帽子,围墙为边,五层高的大阁楼是帽尖。山脚下,一座座复古式建筑并排成列环绕着,没有像白佛山的高木杉林,只有矮丛花木,景致一目了然。   在百年前,白府是白银山唯一的建筑,因为它象征着白佛城最高的领主地位。七十年前白府遭受灭顶之灾,白佛城各大富有的信徒就搬迁到山脚下,作为保护白府的第一道防线。后来,一栋,两栋的,一家两家的,建筑物逐渐多起来,山脚下也成了人烟袅袅的一个大型环山山庄,取名白银山庄。   白月住在西南边最上边的一栋别墅里,那是一栋简约、复古现代结合的大房子。四面八方的玻璃门窗,只要窗帘大开便是阳光无限视线无阻,白佛城,白佛市,白佛山三大景致一览无尽。   如袁罗修所想,白月对阳光和景致的完美追求极其奢侈近乎病态。   十年不见的两人相对而坐各自品着杯中醇香红茶,久久无言以对。   听着楼下传来的李龙音、黄奇珍、李杨的欢笑声,袁罗修说:“我记得你很讨厌喧闹。”   “小白龙喜欢这种家庭气氛,我也就不讨厌——”白月支着俊朗的脸颊抿着红茶微笑着说。   “哼,误人子弟。”袁罗修吐着烟雾,轻蔑的说。   “至少我没有误了你的悦兰舟,他还好吗?”白月说。   “和他最亲密的不是你吗?为什么来问我?”   “去日本之前我们就分手了,他说不能再见面也不能再联系,我很守约。你呢?你可是他的青梅竹马,除了我,最亲密的人就是你了。和你还有联系吗?”   袁罗修被挫了疤口似的无奈的叹口气说:“介绍你们认识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错误。”   “十年了,你还是这么恨我?”   “我不该恨你吗?”   “我希望你更加恨我,因为你越是恨我,说明你越在乎他。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的在乎,他也别无所求。”   “因为你,我们之间已经回不去当初。”   “回不去当初的是你,是你放弃他。”   不知为何,谈起这个人时脑海中总是虚空一片,满腔的愤怒和淡淡的哀伤也不知从哪冒出来,心口变得异常沉闷,袁罗修转了话题说:“你是因为身为白府的人,所以才拥有那种奇特的能力吗?”   传说中,鬼府是个极为神秘的地方,鬼祭司和白府的人都拥有能够看见鬼怪的能力。这对于无神论的袁罗修并不值得追究,但白月既然是白府的人,这件事似乎不得不好好的探究一下。   白月说:“这个世界上拥有像我这种奇特能力的人并不少,大部分和白府没什么关系,和白府有关系的必然是拥有一些异常的能力。”   “那么,白夜拥有怎么样的力量?”   “如果我说,她能够主宰整个国家的命运,你信吗?”   “如果她能主宰一个国家的命运,白府在七十年前就不会受到劫匪的洗劫。”   白月一笑置之说:“关于她,以后会有你了解的机会。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要做好被她拉下地狱的心理准备。”   “是吗?那我拭目以待。”袁罗修眺望着远方,脑海中浮现和白夜在桥上见面的画面,咀嚼着她那句“预言”性的话,心境忽然变得迷惘不安。 第一季 伏梦隐(完结) 第二话 永生祭 (1)   第二话永生祭(一)   地狱口就在环绕白佛山西面的冥河中,是一个通入地下河的大洞口。直径大概为六十米,其中大大小小洞口不下千个。雨季的时候地下河水涌出形成壮观的漩涡群,水流惊涛海浪般的凶猛。至今为止没有人能探测出它有多深,能确定的是,它连接着万象森林那一带的地下河。   自古以来,白佛城有水葬的习俗,冥河临近地狱口的一带就是统一指定的水葬点,有的将尸体绑上石头就往里沉,有的放入棺材。白佛城列为名胜古迹后,政府派相关部门做过一次大清理,加以禁止水葬;禁止未批准人员私自潜入。   接到一通报案后,袁罗修、黄奇珍、大川三人驱车赶到地狱口。   今天的天气还算晴朗,地狱口只是薄雾弥漫,可见度保持在三四百米之内。河岸边排停靠着五艘小艇,小艇上面搭载着各式大小电子仪器。岸上拉起封锁现场的警戒线,外围停着几辆标有“白佛鱼研究馆”字样的车子。十几个套着白色研究服的人正在收拾着地上大大小小的设备。第一时间抵达现场现场勘查取证的警员戴着口罩围着一块石头站着,石头上似乎放着一个正方形的木质箱子。   箱子表面有雕刻,看起来不像是汉字,更像是符咒之类的符号,箱子旁边放着一个被白色布块盖住的东西。   袁罗修从外围的取证人员那里拿口罩和手套,拉起警戒线,弯着身子走进去。   “白佛鱼研究馆执行潜水研究任务,因为好奇所以带上来,结果竟然是这个东西。白佛城有水葬的习俗,虽然被禁止了,也不免有人偷偷的做——”第一批抵达的警员李杨迎上来说。   袁罗修拉开白色布块,露出一颗浮肿得发紫的人头,从模糊的五官和潮湿的短发可以判定是个男人,从高翘的鼻梁和嘴唇边浮肿幅度可以看出来男人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左耳上边上有多处奇怪的V字开口,像是生前被剪开的两边无法连接愈合。右耳上有七处,耳垂上钉了一个钻石耳钉。   “不管怎么说,切割死者头颅已经构成谋杀罪。”他伸出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捧住人头,人头面向前倒下露出了头颅的颈口,主动脉上有一处皮肉外翻开口,颜色发黑,这是死前造成的,可能是真正的死因。颈脖处碗子大的切口均匀整齐,颜色泛白,是死后造成的特征。   不远处,原本跟着研究所取材的席子侨使用相机进行拉近焦距的拍摄,从屏幕上见到袁罗修手上的人头,第一次亲临案发现场的她顿时五内翻江倒海——初步检查了人头后,袁罗修走到警戒线外围,爬到左边芦苇地中的一块大石头上,放眼环视着。警车和研究馆的车子停放在车道上,车道往后延伸近达两公里,接上白佛城通往万象森林的761公路。现在是白天,来往的车辆非常少。   河岸上茂密的芦苇地被警车下的车道左右两边的切开,十二月的寒风呼呼骚动,芦苇地的芦苇荡起层层波浪,传出沙沙的类似于低沉喘息的声音。   对岸是一片鬼凤凰花的花地,花地连着山上的树林,笼罩着一股隐晦雾气。花地中央是鬼府的鬼祭坛,就像一个小型的金字塔。此刻,鬼祭坛最上面的那一层出现一把白色大伞,伞下坐着几个人。   “白月——”袁罗修很确定那几个人中的穿白衣的男人,他快步朝岸口的小艇,绕过地狱口的漩涡中心去了对岸。   鬼祭坛上,白月、李龙音、何放、还有两位袁罗修不认识的人正坐在藤条椅上围桌而坐,喝着下午茶,品着美味的茶点。祭台下不远处的花丛中,有好几个人正在采摘鬼凤凰花。   这几天是月初月末交接,湿气很重,鬼凤凰花开的绚烂,正是原住民们大量采摘制茶的时段。白月是白府的人,这片白佛山的鬼凤凰也成了他的花园。一边采摘花茶,一边品红茶野餐也是种享受。   “出了什么事情?发生杀人案了?”李龙音不等他走到跟前就上去问,几人对对岸的骚动也很是好奇。   “是颗人头——”袁罗修说。   噗——另一人嘴中的饮料喷了出来。   “装在匣子里的人头吧,外面雕刻着精致图腾和符号的匣子?”白月问。   “你知道什么?”的确个特别的箱子,白月在这里时间比自己长,或许知道些什么。   “就一个吗?”   “一个还不够,你还想有几个?”袁罗修说。   “如果是永生匣,就该是两个——”   “两个?”李龙音等人都愣住了。   白月跟着袁罗修回到对岸,他凝视着那个滋长着黑色水苔的匣子,大家靠在一边静等他的口头鉴定。他说:“这是红檀木制作的永生匣。匣盖粘合物是万象森林的一种名为太息树的树脂,属于纯手工雕刻工艺。从雕纹上判定,属于红园手工,就算是仿品也比这颗死人头贵。”   “你是指梨花垣那一带的永生匣吗?”李杨问。   白月说:“没错,要说这个永生匣,不得不提到梨花垣独特的祭祀文化…其实,祭祀文化包含很广,大部分民族部落祭的对象是所信仰的神仙,通过进贡祭品祈求庇佑。祭祀的方式分为人祭,血祭、牲祭、舞祭、物祭、咒祭等,大山洛一带的以人祭祭祀最为盛行,这些是众所周知。梨花垣这边比较独特,他们崇尚人欲为囚、禁罪于心,赎罪于身——简单地说,他们信仰的是地狱。人祭的目的是剔除或者减轻罪孽。悔改的罪人卸下身体的某些部分作为祭品封入禁罪匣,代替灵魂在地狱中承受刑罚,从而消除自身罪孽。有的是活着接受卸罪的人祭仪式,砍掉手指,脚趾,或者手臂之类的,也有死后才卸罪的。死囚的尸体通常被整个丢下去。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特殊的人祭类型,名为永生祭。永生祭衍生于一个凄美爱情故事。传说,一个叫太德的雕刻师与当地第一富绅的千金阿杏相爱。两人私奔未遂,太德被打死,阿杏嫁人为妇之前偷偷的把他的头藏在禁罪匣中。直到七十岁临终前,她肯请儿孙们割下她的头颅装进匣子中,跟着太德的一起投入地狱之河,宁愿一起承受着没有轮回的罪罚也不愿在轮回中分分合合。此后,不少痴情的情侣也效仿阿杏的做法以此证明永生不灭的爱情,承载着他们人头的禁罪匣改名为永生匣。不过,三十年前开始,这种人祭仪式就被政府禁止了。”   “我记得梨花垣离这里起码一百公里,那里该有特定的沉尸河口,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袁罗修问。   “梨花垣的那个河口常年对外开放,进出的探宝人不少,很容易被发现——”李杨说。   “如果真是永生祭,真的还有一个人头——”大川说。   “传说,两颗人头进入地狱口后始终都是紧挨在一起不离不弃,你们把这个带上岸,等于棒打鸳鸯,另一个应该很快会找来。”白月笑说。   “白医生说得真悬乎——”黄奇珍说。   “真的真的,十几年前,有人在这里偷走了永生匣,结果另外一个顺着河流飘到了下游。”席子侨踊跃的插进了话题。   “不管怎么说,总得再找找——”李杨说。   时间来到下午两点,天色开始变得阴霾,寒冷的空气再次来袭。地狱口的水温急骤下降,越是往下洞口越多,考虑到潜水员的人身安全,搜索行动被迫停止下来。   》》》》》》》》》》》》》》回到警局路上,袁罗修看着前面标着白佛鱼研究所的车子,才记得忘记问起他们在这里的目的,于是朝白月问:“白佛鱼研究馆到这里研究白佛鱼?”   “你以为是什么?”白月说。   “我是说这个时候?”正值寒冬,要想潜水研究,也该到夏天。   “白佛鱼夏季会休眠,冬季在浅水区活跃,子侨不是追踪白佛鱼研究报道吗?有什么进展?——”白月对后座上的席子侨说。   席子侨把头从手提电脑上抬起,贼笑说:“简直是彗星撞地球的爆炸性进展。这里的地下河连接着整片万象森林,白佛鱼生长环境维持的很好,食物链保持平衡,进化速度不是一般的缓慢。据研究表明,他们是唯一一个几万年内没有出现太大进化或异变的物种。除了良好的生存环境,最关键的是他们体内有一种十分旺盛的转换基因,这种基因消除衰老的细胞,滋生出新的细胞组织。所以,他们的寿命跟着出奇的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基本上能活到两三百年、这对于鱼类来说算是神仙级别的。奇怪的是,大部分白佛鱼都是丁克族,极少有繁殖生育的。关于这点,研究学者花了几十年的时间研究,终于是拨开乌云见明月——你们猜猜,是什么原因?”   “物种在特定而平衡的生存环境中不会快速进化,至于繁殖,应该是地下河的特殊的矿物质基因影响——”袁罗修说。   “错,是脑磁波——”席子侨得意的说。   “脑磁波?”   “你们想象不到吧,白佛鱼的脑磁波就像是卫星一样,一百米之内带着近亲血缘的脑磁波竟然在同一频率上,真是匪夷所思,更叫你想象不到的是,他们只和脑磁波同在一个频率的近亲异*配——”席子侨说。   “……诡异的物种……”袁罗修说。   白月对此没有惊叹的反应,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结论。   “他们这次下水是为了检测白佛鱼的脑磁波频率,打算通过强化脑磁波同一频率来促进交配率…我本想下水的,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真是郁闷——”席子侨说。 第一季 伏梦隐(完结) 第二话 永生祭 (5)   (五)   袁罗修没再继续问下去,犀利的右眼盯着正对面大号焚化炉的窗口,陷入了沉思。   莫丽送到殡仪馆后,梦西和失踪;这个火化间出现故障并锁起来,它连通着电闸、维修工具存放室,系统总控室;钥匙归梦通一个人管理;莫丽尸体火化协议签署;它的故障排除而投入使用。   地板缝中、维修工具存放室的切刀留下凝干的血迹,说明有东西在这里被切除,是谁?是莫丽?人头割下来后往袋子一装藏起来再带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那么,梦西和呢?他的死亡第一现场到底在哪里?他剩下的尸体呢?是在这间焚化炉火化吗?既然焚化炉是通过系统控制的,梦通私自火化梦西和的尸体很可能被别人知道。要怎样做,才能把尸体焚化掉而不会被人发现?   突然,眼前的焚化炉窗口映着灯光的光点从袁罗修脑中一闪而过,溅起了绚烂的火光。   “这是大号炉吧——”   潘知然说:“是,这是专门焚化肥胖遗体的大号焚化炉。”   “应该能容下两具体形偏瘦的尸体吧。”袁罗修心中大疑团豁然别光明驱散。   “这……”   “梦通有这个匣子吗?”袁罗修拿出了永生匣的照片递给潘知然。   潘知然仔细的看了看,立刻点了点头说:“似乎是一模一样的,是他家族留下来的雕刻工艺品。”   “几个?”   “两个,它们是成对的。”   “现在在哪里?”   “在家里吧——”   “你知道它们的收藏价值吗?”   “收藏价值?这个就不清楚。我想,馆长一家人在枋城的战乱中遇难,这个家族的遗物的确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他有什么特别的信仰吗?”   “并没有特定的宗教信仰,他对很多宗教信仰都十分的尊重。”   “比如人祭信仰呢?鬼祭信仰?……”   “他似乎很喜欢梨花垣那一带的文化。说到梨花垣,不得不提到琉璃山的琉璃雪,夫人非常喜欢,可他们的病都不宜攀高,一直都是个遗憾。在他失踪后我去几趟,还交代那里的旅馆帮忙留意留意……这几天应该是看琉璃雪的最佳时期,我已经买好了机票,明天大早就过去再找找。希望能找到他及时的阻止,要不然,心脏起搏器很可能受海拔影响。到时候……”潘知然伤叹说。   得知琉璃山这个线索,袁罗修立刻给黄奇珍去了电话,让她通知黄婷婷顺便调查那一带的旅店。   “他提过永生祭这个特殊的人祭文化吗?”   “提过的,说是梨花垣有个习俗,两个相爱的人生前不能在一起,死后把头放到匣子里沉到地狱,就能长相厮守。”   》》》》》》》》》》》》》》》》》》》路上,开着车子的潘知然坐如针毡心急如焚。   一个月了,江天市警局没有给出梦通的一丝线索,眼前这个神情肃穆的外省刑警调查方式不大一样,所问的问题大部分针对梦通,叫人摸不清头脑。   车子离开繁闹的江天市进入郊区雕刻工厂社区里,缓缓停在一座上世纪中的老式房前。房门前的院子里种满蔷薇,壁面爬满爬山虎。此刻是冬季,爬山虎枯叶凋零藤条交错如网,阳台上垂落着不少藤条,有一段时间没有清理了。   通过不大的大厅,袁罗修和潘知然走上三楼的楼阁进入书房。说是书房,书籍却不多,地上的,桌子上的上,都是奇形怪状的雕刻工艺品,其中还有两尊一大一小栩栩如生的鬼祭司人头。   “都是馆长亲手雕刻的,是他最喜爱的珍品。”潘知然翻找着大小收藏柜说。   “他临走前为什么唯独去你家?去道别?”   这个问题不是第一次被提问,潘知然愧疚及不安的说:“那天是我把他接过来的,兰太太跳楼自杀,梦西和突然失踪,我怕他焦急了会导致病情恶化……其实,我和妻子都是孤儿,很早就在殡仪馆工作,他就像是父亲一样照顾我们,所以……我们经常请他到家里,只是想尽些孝道。本想把他留下来过夜的,可他说想回家等着西和。不巧,我妻子那两天要临盆,我只送到门口……”   “宅子呢?”   “这是夫人最喜欢的房子,他希望房子能够保持原来的模样。我已经请公证局做了公证,在我有生之年不会以任何借口出售这个宅子的。”   “相比自己的亲生子女,他反而很信任你这个没有血缘的外人。”   “他其实非常疼惜他的子女,只是…彼此都不善于交流…所以就一直维持僵持状态…”   “梦西和和他的关系怎么样?”   “应该算是家里人中最好的吧,两个人无所不谈。他打算把殡仪馆和宅子交给西和继承,但被拒绝了。因为西和想结婚之后去英国定居。”   “梦西和打算和谁结婚?”   “是……兰太太。”   “他和主治医生维纳的关系你知道吗?”   “知道……”   “梦西和没打算和她结婚么?”   “这就不清楚,两个人交往几年。结婚的事情只是维纳医生提出而已,西和没有明确表态。直到兰太太这边,他亲口提起。”   “梦通提起关于他的出生地吗?”   “好像是梨花垣那一带,只提过一次。他很少提起过去——”   “人际关系中,有什么知己或者深交的朋友吗?”   “他有很多朋友,但不深交。这几年花很多时间在雕刻上,几乎没有什么来往。奇怪,匣子不见了。”潘知然将其他几个房间挨个的找了一遍,还是找不到匣子。   “你确定他放在这个宅子里吗?没有人会偷走或者,他送给别人呢?”袁罗修问。   “那是他的传家宝,不可能送人的。这里也没有进过小偷,相比那对匣子,其他的东西好像更值钱不是嘛?——”“谢谢你,到此为止吧——”袁罗修说着离开了书房往外走。   “警官,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在调查什么?难道馆长真的到了白佛市?他出了什么事情?他还好吗?”追到门口的潘知然忐忑不安的追问。   “我们发现了两颗人头,其中一颗是梦西和的。”   潘知然整个人僵住了。   “西和的人头?西和……死了?”   “我们发现了梦西和和莫丽的人头,还有一个永生匣,经过鉴定,那个匣子价值一千万,很可能就是梦通的匣子。”   》》》》》》》》》》》》》》》》》》》》》》》》》》》莫丽,三十岁,性格内向,不善言谈。因为利益关系嫁给江天报社社长兰柯,女儿三个月大的时候确诊为产后抑郁症。在精神医疗院期间与梦西和频繁接触,她多次要求和丈夫离婚遭到娘家人的谴责,并强制给她办理转院手续。转院当天她返回家里和丈夫为女儿庆生,以女儿的生命要挟取得离婚签字书。   跳楼之前,她给梦西和发过一条:“我自由了,地狱口见。”   当时的梦西和就在八楼接受维纳的心理复查。   医疗院的人称,主楼楼顶的大门一直是锁上,巡逻的警卫人员才有钥匙。案发后,警方发现楼梯口有一道通风窗,莫丽就是从那里爬出去。   如白月所说的,袁罗修在楼顶的隔热板上看到满地的涂鸦。   离开医疗院,袁罗修转去江天市警署调取莫丽跳楼自杀的现场相片。死亡调查资料上有记录:梦西和亲眼目睹莫丽尸体后精神处在崩溃状态,警察无从问询两人之间发生何种冲突。   在停尸房外和兰柯动过手,出于何种原因也没能问询。   作为梦西和和莫丽的主治医生维纳口录写着:莫丽多次提出离婚协议只是对丈夫信任度的考验,在她遭受流言蜚语之时,丈夫同意离婚等于放弃她,所以有引发了自杀想法。   警方从莫丽的手机中发现几条写着“地狱口见“的短信,很明显是指一个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地名,或许就是平时幽会的楼顶。   梦西和在医院的停尸房外坐了一夜,第二天大早跟着莫丽的尸体去殡仪馆。尸体入殓结束他和维纳离开,两人就在殡仪馆附近的一家餐馆用早餐,他上了趟洗手间便失踪了。   翻到一张莫丽死亡的全景相片,袁罗修被她尸体左手边断了一根挎绳的挂包吸引目光。那是被扯断了的挎绳。之所以过来问询莫丽的自杀案,是因为白月说过“被推下来”话,他相信,只要是谋杀,总是有蛛丝马迹可寻。   只是没想到死者身上这么明显的异常物证并没有引起警方的注意,他颇感不悦的说:“她会背着一个断了挎绳的挂包跳楼吗?”   身边的警员一愣,伸过脖子看了看他手上相片上,神情变得惊讶起来。   》》》》》》》》》》》》》》》》》袁罗修赶上回程的飞机回到白佛市的警署,把殡仪馆中带回嫌疑证物交给鉴定部进行处理。六点时,负责梦通行踪调查的大川和负责红园匣子失踪案的李杨赶回,大川此行并没有收获,可见梦通没有公然留宿。   李杨提供,红园的最后一代园主有三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六十年前发生火灾的时候,幸免于难的两个匣子继承权引起纷争。短短两个月,大儿子、大女儿、二女儿三家九口人相继死亡。有一天晚上匣子不翼而飞,同一时间失踪的还有三儿子江垣与及大女儿的儿子何小通。   三儿子江垣是个哑巴,忠厚老实,安守本分,和大姐的感情最好。何小通当时只有八九岁,家里失火时只有他得救,后背也被严重烧伤。   “他们这段恩怨都能写成豪门的悲情史……”李杨说。   “只要查一查梦通后背是不是有烧伤,很快就知道真相。”黄奇珍说。   听了李杨的调查报告,袁罗修指尖有节奏的敲着桌面自言自语的说:“梦通的心脏起搏器老化,活不长的,他能去那里?”   “都说落叶归根,或许,他回红园了呢——”黄奇珍说。   “我在红园家附近问过,没有人见过梦通这个人——”李杨说。   “如果何小通就是梦通,家人被活活烧死的红园就是个伤心地,换是我,我不会再回去触景伤情。”大川说。   “黄婷婷那边怎么样了?”袁罗修问。   黄奇珍说:“没办法联系到她,琉璃山一带信号覆盖率很小,现在是雪季,根本就没有信号。”   大川看了一眼窗外的飞雪,说:“这个时候她应该在返程的路上,就怕大路积雪被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