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1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那天,我收到了一个礼物。 刘水带我去装了一副牙套,最狰狞的那种,我一笑,蓬荜生辉,牙齿勒得又酸又痛,其实我对我的牙一直都是很满意的,小小碎碎,东倒西歪的,一笑就觉得傻乎乎。老妈说,这牙生得好,缺陷美中带福气。 她常常对我说:人要是太完美了可不好,上面从来就是这么小气,你要是彻底完美了,它总是会嫉妒的,想要收走一切,但,要是你多出来点小缺陷,总有安心的作用。 对了原话是这么说的:“安安呀,你长得像妈妈,漂亮又水灵,智慧不逊你爸,这么完美的孩子,有这么一口歪牙,妈妈就彻底放心啦。”多机智的妈,夸奖自己孩子的时候,连着全家都给夸上了。 可是刘水说:安安,这样不好看,你有水汪汪的大眼,有甜丝丝的小米窝,有可爱到爆的虎牙,就是牙齿烂得让人受不了,整一整你就是百分百的女友。 我直接回答他:我不喜欢整牙。 刘水又劝我:安安,你是我的骄傲,所以我总是盼望你是十全十美,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套了牙套会更完美。其实你已经很完美了。 我觉得的我的脾气其实是很倔的,但是却是听不得软话。这次给他一赞扬又跟着一哀求,立刻上了套了,喜滋滋的跟他去做牙,出来以后,见谁笑的时候,刘水都会呵斥我:“安安,闭嘴呀,带了牙套,笑起来不好看!” 我说话的时候,刘水就会对我说:“安安,求你了别说话,我一看见你牙齿上一颗一颗细小的闪光,就不寒而栗,有一种敲掉它的冲动!” 两天以后,我终于刘水给我上套的目的了。 好家伙,他其实就是想让我彻底沉默的吧! 他说:安安,你得帮着我,你得帮我做一件决定我生死的事情。别说话,闭着嘴,你文静微笑的样子,他应该会很喜欢。哎,别皱眉头,这事只有你能做,因为安安你是独一无二的。安安,你好美! 然后,我心软了。 我想我对刘水绝对是真爱无误了,这么折腾自己的事情我居然也忍下来了。 PART1 刘水给我安排了介绍人,他自己坐在餐厅的角落里。 听说来相亲的那位是他最痛恨的同事,最近在做一项同他竞争相当激烈的项目,为人又下贱又自私,这次项目成功了以后,估计公司裁员的名单上,会有刘水的名字。 他们争斗已久,总是势均力敌,每次两人都意犹未尽的盼望下一次挤跑对方,却又总是险险的共同生存下来。 就在上个月,大BOSS漏口说是区域经理这块空了一个位。两人的斗争已经到了炙热化的状态。刘水突然就想起来美人计这一说。 美人计…… 我很好奇,为什么刘水就这么笃定我能入得了这尊神佛的眼。 餐厅寂静,灯光暧昧昏黄,灯光下,我像只鹌鹑一样,坐得直直的,脸上有轻薄的装扮,身上穿着很乖的淑女雪纺裙,是我最讨厌的粉色的。 头发用一对珍珠夹子,很乖巧的夹在耳后面。 刘水一直在角落里对我竖大拇指,示意我很有魅力,我冲他傻乎乎的笑,牙齿带了牙套,一笑显得格外不自然。 刘水朝我一直瞪眼睛,手做鸭嘴状一开一合,突然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拼命的弯腰去捡桌下的东西,我龇着牙,一扭头,笑容僵住了。 我看见有一位长相英俊的帅哥微微笑着站在桌对面,眼睛一眨不眨的正盯着我的牙齿,我一紧张,嘿干笑了一下,嘴唇抖了抖终于给合上了。 “霍安安?”他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两指夹着一张五寸的照片对着我比照着,我探着身子悄悄的瞄他的手指,他挑了挑眉,突然一探手,将照片探到我的眼下,吓了我一跳:“你怎么越长越矫情啊,一把年纪了还带着牙套?” 我噎了一下,顺着他的手看去,照片上的我,剪着学生头,粉黛未施,正天真无忧的咧开大嘴笑着,的确是真切的我。艾玛,这是哪位这么看得起我,连我上学时的婴儿肥照片也给透露出去了。 “我是段章,跟你相亲的那位!”他自我介绍,顺带脱掉外套,随手捏着我的茶杯喝了一口水,又微微笑了笑:“安安是吧,今年多大了?” 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回答他:“二十三了!” 刘水对我说了,段章一贯喜欢比他小的姑娘,让我瞒小三岁,我那个心虚啊,说到三字的时候,把自己的舌尖给狠狠咬了一口,差点垂下老泪。 段章托腮看着我笑,一边笑一边点头:“恩,看不出你长得挺老气啊,我都以为你二十五六了!” 这眼光太毒了,我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说完话,我眼睛一扫,发现墙角的刘水脸都绿了。 段章这次真的笑出声了,不再纠结我的年龄问题了,托着腮兴致勃勃的又问我:“安安,你多重啊!” 啊?这个也要回答么?我纠结了一下,问他:“能保密么?”说完又觉得不够俏皮,用力一歪脖子,眼睛闪亮亮的问他:“要不你猜呢?” 他嘿嘿了两声,学着我的样子突然一歪头,压低声音:“你歪头的时候大小脸更明显了!哎呀,右脸颊的肉垂好长……” 我吓得一个激灵立刻摆正了身姿,伸手拍脸。一抬眼,对面这位早就咧开一口白牙,正对我笑得开心。 他看看我的牙齿,又弯弯嘴角,伸手叫服务员开始点菜,我看着他又修长又漂亮的手指在菜单上一个劲的点啊点,完全不知道他都点了那些菜。 “安安能吃素么?吃素好,能消你的双下巴!”他笑眯眯的问我。 我愣了,一直伸手捏自己的下巴,这是搞笑吧,我根本没有双下巴,自从脱了婴儿肥以后,就一直是尖尖的下巴。 段章一直兴致勃勃的挑着眉头看我。我被他看得非常尴尬,很想像我以前那么坦荡荡的一踹凳子跳起来骂对方一顿,但是想一想刘水,我又奇迹般的忍住了。 好在这家上菜的速度超级快,菜一上齐,我就不觉得尴尬了。 不知道段章这家伙是不是食草的,所有的东西都是绿绿的,韭菜,青菜,还有芹菜……居然还有金针菇,都切得长长的,排得整整齐齐。 我肚子的确有些饿,但是碍于装逼做淑女这事儿,只能矜持的拿着筷子等着段章先落筷。 段章看我的动作笑了笑,一下子戳在一搓儿金针菇上,毫不做作的开始吃起来,我见他吃得很欢快,也放松了下来,开始跟在后面细细的小心的拖菜。每一口都用尽我全力去扯,生怕长长的菜根卡进牙套缝里。 进餐期间,他时常会礼节性的对我笑一笑,我就算再不乐意,也不好意思僵着一张脸来瞪他,索性也停下来朝他笑。 “安安,你牙上有韭菜!”吃了一半,段章突然搁下筷子,笑嘻嘻的看我。 我的脸轰一下都红了,这该死的牙套,总是会带上不少的菜,每次吃完饭都要清理很久,我慌慌张张的拿着镜子出来,咧开嘴巴照,牙齿上干干净净的,一点菜叶也没有。 我一下子顿悟了,恼羞成怒的放下镜子。 段章瞪大眼睛看我,挑衅的挑了挑眉头,蠢蠢欲动,似乎很期待我发飙的样子。 我恨不得站起来痛骂一顿就走掉,眼睛一瞄,看见餐厅角落里的刘水早已经不知道去向,最后一点想要坚持的心也湮灭了,直接站起来,干脆的朝着桌上丢了饭钱,就想走人。 这样的人才,我怎么也降不下来呀,这次相亲肯定是完败,你看看对方是多么的藐视我,从进来到现在,将我的自尊都戏耍了一遍又一遍。 他果然又贱格又自私。 我决定宁可用自己的工资养着刘水,也不愿意再扮着相亲女来勾引段章上套了。我哼了一声,仰头就要走。 段章终于不沉默了,他也跟着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突然对我说:“安安,你付了饭钱,我怎么也要回请你一场电影呀!” 哈?我请了全餐么?我一低头,看见桌上两张大团结,又看看一桌子的素食,觉得这一桌菜也用不上两张人民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哼了一声,就要抽走其中一张。 段章一掌拍了下来,正巧压在钱币上,我嗖的一下,只拉出半截来。 “安安,对不住!我得道歉,今天的确有点逗你逗得过分了,咱们从头开始聊聊?”他满脸歉意的样子。 我的怒气终于到了临界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钱包,当着他的面,从里面抽出一张完整的大团结,在他眼前晃了晃,对他咧嘴笑:“不要紧,段先生,您慢慢吃,我先走了!” 我再无恋战之心,拿着包包,就要往外走。 段章一把拉住我的手肘,嬉皮笑脸的:“安安,留个电话给我嘛!下次我回请你呀。” 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有点让人牙根痒痒,我终于忍不住,将妇女之友晚间热线的电话报给了他。 并且装出一副羞涩的样子朝他矜持的笑:“那我,我等你的电话!” 他的眼睛晶亮晶亮,嘴角抿得紧紧的笑。 他和我并肩往外走,出了门的时候,抢了我拦下的一辆的士,迅猛的坐进车很澎湃的隔着玻璃窗向我招手:“安安,保持联络!今天很开心认识你!” 这个时间段,正是换班的时候,想要再招一辆的士,简直比登天还难,我终于爆发起来,站在路边上,用热情洋溢的姿态,微笑着挥着手向的士车里的段章问好:“玛丽隔壁的,祝你一辈子老处男!前后一辈子都是小处处……祝你生儿子没……” 嘎,的士车突然嗖的兜了个大圈子又开回来了,靠段章那块的窗户一直似乎都没有摇上,他笑嘻嘻的探出头对着我笑:“安安,我真走啦,今天见着你我好开心!”说完,他就想缩回身子让司机开车。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我一口气噎在嗓子口,忍不住,直接用包砸在他头上了。我听见段章杀猪一样的大叫:“脖子哎,扭住了!” 哼,我掂一掂包,里面沉甸甸的都是钢镚,立刻被气乐了。 卷一 2 刘水来接我的时候,水已经淹没了饭店的第一层台阶。他整个人都湿了,撑了把伞,一见着我就问:“安安,怎么样,他对你的印象如何?” 我整个人这么狼狈,他却像没有看见一样,我冷哼了一声,不愿意理他。 “安安,有希望么?”他追着我问。 我心烦的很,一巴掌把他的伞推掉,自己一个人就奔进雨里了。刘水跟在我后面追,我跑了一段时间,觉得高跟鞋碍事,一手抓一个,脱下了高跟鞋,赤脚就走在雨里。 走了一段路,又觉得不妥,直接扭过脸命令刘水:“把你的鞋脱给我穿。” 刘水愣了一下,然后谄媚的脱下鞋来,我瞪了他一样,穿上他的鞋,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公交车站走。 雨水慢慢的停了,我一扭头看见刘水正在悄悄的擦脸,觉得心立刻软了,刚刚我推开他的伞,他也没有自己撑,现在我们俩都成落汤鸡了。 刘水一贯都知道我的软肋在哪里,公交车来的时候,车轮溅起水,激起很大的水花,他就像是最完美的王子一样,一个旋转挡在我的前头,彻头彻尾的被水花淋了个遍。 我看他一头污水,还笑嘻嘻的样子,心立刻就软了,伸出手去勾他的臂弯,刘水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近乎拥抱着将我推上了公交车。 “我跟你说,安安,你要是不帮我,我真的会被辞退啊!”刘水上了车后,一直弯着腰同我哀求:“你也看到他是多嚣张无耻了,如果让他得了这一标,他就顺风顺水了,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啊!” 我想起段章那副耍人于无形的嘴脸,心里陡然生气一股怒气,想了又想,一仰头恶狠狠的瞪刘水:“你自己去列更好的计划,公平的斗过他呀,如果失败了,咽不下这口气,就辞职,不论多久,我都养着你,直到你找到下一份工作!” “一个男人要像勇士一样斗争,光明正大的去出击去争取,才不会落下他的骄傲!” 说真的,我想好了,万一段章针对刘水,刘水落了马,我不会嫌弃刘水的,最起码我会陪他共进退。 “那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不都白费了么?”刘水的脸一下子就变了,我看他一个劲的扯自己衬衫领口,有些烦躁的样子。 他的眼睛从那刻开始就一直默默的看向窗外,窗外灰蒙蒙的,公交车开得慢,各种嘈杂的声音混着雨声淋进来,刘水愣了一会儿以后,又垂下头问我:“你说有没有希望?我就只能指望你了。” 他居然还纠结在帮他去偷计划书这个事情上,我心里很不愉快,掀起眼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索性扭了头去看窗外。 一直到下车,我们都没有再次彼此对上一眼。 ……………………………… 刘水的性格我知道,属于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典型。 我认识他的时候,还在上学,他高我一届,被我追的时候,双眼眨巴眨巴的就跟小鹿斑比一样纯洁,我说话直率点,他还会别过头去脸红。 会脸红的男孩子总是容易打动女人的心,从那刻开始我就打算好好保护他。 后来处的时间长了才发现,脸红这码事,刘水手到擒来,随便看个周正的妞,都会脸红上半天。 但是为时已晚,我已经对他千依百顺,任何时候习惯成自然都是可怕的。 “安安,你看人家说话的风韵,走路那个姿势,她还没有你一半漂亮,但是气质超过你那么多那么多!”刘水此刻正捂着嘴巴跟我分享我们正前方的一位名媛。 我抠抠牙套,确认里面真的干干净净,才咧开嘴笑了笑:“是呀,姐这么不如你的意,你怎么不甩了姐去追人家名媛?” 刘水嘴巴张了张,意识到我余怒未消,干笑着来赔不是:“安安,你还在为上次相亲的事情生气?我拜托的那个介绍人去打听段章的意见去了,听说他连播了好几个电话去了妇女之友热线,被你耍成那样了,也没有生气,证明人家心里对你有意思!” 贱人,我看他眉眼弯弯讨好我的样子就来气,只有要用着我的时候,他才会如此低声下气。 “所以呢!”我装作不想搭理的样子,微微偏过头。 啪,他自顾自的拍了个巴掌,十分开心的告诉我:“所以,我让介绍人以你的名义约了他,待会儿跟你去看新上映的那部苦情片儿!” “你不是想看很久了么?今天我买了情侣包厢,你们好好享受!” 我冷冷哼了一声,有哪家男友这么喜欢给自己的女友找对象,还真是天方夜谭了,“我不去”我重申自己的想法。 “我不想去,我觉得跟那个什么段章在一起,十万个不舒服!我嫌弃他!”我敬谢不敏,那个段章看我的样子就跟综艺类评委一样,挑衅位十足。 我还没有自虐的心理,跑去平白无故被人家评头论足。 “亲爱的,不,你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谁还有理由说你不好呀,你就抿着嘴就可以啦!”刘水眼睛亮亮的看我。 得了,这还是让我闭嘴的意思呀。 “宝贝,你不用说话多省力气呀。干嘛绷着脸,笑一笑!”刘水伸手来捏我的脸,我一扭头,直接躲开了他的手。 他双手合十作求饶状态,眼睛可怜巴巴的看我。 “时间,地点,我穿什么衣服?”我终于还是妥协了。 “好女孩!就该这么朝气蓬勃的!”刘水眉眼弯弯的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我的心里泛起了不知名的酸。 到了晚间约会时分,据说段章又改了主意了,要愉快的吃饭,不去苦情的流泪。 我犹豫再三,将压箱底的小蕾丝礼服短裙给扒拉出来了,这裙子我一共穿过两回,大学毕业时一次,公司年会一次。腰腹收得贴身,多吃一口水,都能让裙子走形。 于我这样爱吃的人来说,穿这样的裙子,无疑是一种自虐。 但是它有它的妙处呀,它十分华贵!穿上以后,整个人都显得高挑又俏皮。淡粉樱的颜色,让整个人的肤色都提升到吹弹可破的境地,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就算我自己从镜子里看见了,都忍不住想要扶上一扶。 这次的妆我反而打得极淡,长发都披泄下来,浓密的盖住了背部。 对了,顺带还在发间别了一枚小巧的碎钻皇冠。 刘水来接我的时候,有短暂的失神,然后十分不自然的笑,语气酸溜溜的:“安安,你跟我约会都没有这么好看过,你平时那样打扮其实就可以了,不必要这么漂亮呀。” 我朝他微笑,看到他眼睛都直了,心中顿时信心十足。 车子在美食城的门口处停住了,刘水示意我下车。 “好了,安安我车进不去,你自己进去吧。”他朝我极为谄媚的笑,甚至破天荒的为我打开车门,用手摸了摸我的头。 “肉麻当有趣。”我一扭头,别开他的手,他有一瞬的尴尬,然后甩甩手,朝我干笑了两声。 这个段先生倒是真的有意思,这次约会的地方居然在步行街的大排档这里,远远的我一见着他,他就眉眼舒展的朝我挥挥手。 似乎对之前我给他错误号码一事,一点都不介意。 “嗨,安安!”他笑起来其实挺好看的,像个对谁都不设防的大男生,眉眼弯得极为暖人心,唇角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真诚:“你今天漂亮极了,幸亏咱们选了大排档。要不然怎么能展示你的孤傲不羁。” 嘿?这是高端嘲讽?我眉头一挑,冷眼看他。 他嬉皮笑脸的:“我的意思是,周遭人都穿得如此不入流,只有你穿得如此端庄明媚,这才能显示安安公主你矜持高贵的一面呀。你真是一个善于表现自己的真女子。”他顺手给我拉开椅子,我气呼呼的往下一坐,就看到他哈哈哈大笑起来。 我就知道不好! 椅子上面是放着鹌鹑蛋的铁盘,我一屁股坐下去,就知道坏了,黄黄的蛋液粘了我一裙子的,我僵直着身子怒目而视段章,已经气得说不出话。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这张椅子你不能做,大排档的两人桌子小,我把暂时涮不到的东西都丢椅子上了……抱歉抱歉,你不会生气吧?”他的表情太无辜了,甚至还很惋惜的看了那一堆稀巴烂的鹌鹑蛋。 我梗着脖子,好半天才从极度愤怒的情绪里恢复过来,想起我这是用美人计呢,怎么样也不能像平时那样凶神恶煞的,突然就语气拐了个弯,又温柔兮兮地开口:“都是我不好,没有看椅子上有什么就坐下了。” 段章像是看到鬼一样,颇为的抬头惊吓地看了我一眼。 这次倒是不嘲讽我了,呵呵了两声,十分无趣地撇嘴:“哎,霍安安呐,你也是蛮拼了,为了相亲成功,能憋气成这样。我还以为你要爆呢!” 相亲成功?我这样的条件需要这么期盼这场相亲?! 我抬眉看他。 他像是自觉说错话一样,耸耸肩,脱下外套,勾勾小指头,示意我靠近,见我愣愣地,他索性走过来,一弯腰将衣服作半裙状围在我的腰间了。 “好啦,不要让小小的插曲损坏了我们约会的美好心情。”他又换了个人一样,殷勤的开始动手涮一些事先准备好的佐料和肉片,火锅白气滚滚的,将他整个人都笼其中了,偶尔他一抬头看我,眉眼带笑的样子,如同闷雷击中我的心。 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像是很久之前,同我处过一段时间的老友一样,眉眼都透露着熟稔,但是仔细一看,他又漂亮的不似我认识的任何一个男子。 没有可能我认识的男孩子里,有这么漂亮的存在。 “这么关注的看我做什么,你这是要爱上我的眼神么?”他头也不抬继续往锅里丢一些东西。嘴角的笑倒似更加顽皮了。 “我们以前见过么?”我问他。 他哈哈哈突然拍桌笑出声音来:“霍安安,你不要逗我开心,用这么老套的方式拉近彼此的距离,你保持你的高冷嘛就可以了嘛。” 我顿时有一种无力感。深深觉得就算自己如此拼,估计也完成不了刘水交给我的任务了。 被段章随心所欲的话击中几次以后,我果然陷入了高冷的状态,他涮东西,我夹来就吃,也没有跟他客气,他似乎还挺享受这种为我服务的状态,涮的不亦乐于。 咱们这里的盘子很快堆起一叠。 我身上的公主裙立刻也绷紧了起来,我想起段章外套还裹我腰间呢,索性一咬牙,悄悄把腰侧的拉链给拉开了,这一拉开,立刻海阔天空,胃口又好几分。 几个回合下来,咱俩酒足饭饱,也没有多余的话,都是一起身,想着往家赶。 “霍安安,这次留个什么手机座机的号码给我吧。”他送我到公交站台的时候,突然向我伸手:“上次你可坑我不清呐。不要再骗我啦?” 我有些不情愿,但是一想到刘水那双充满乞求的眼睛,立刻心 又软了,从包里抽出便签纸,将自己的号码龙飞凤舞的写了一排给段章。 “好嘞,号码到手!试试真假!”他拨了个号码打我手机上,我手机响起来,他一咧嘴,很开心的样子,伸手晃了晃手。 “好啦,咱们保持联系,正好车到了,咱们手机联系!”他一点也不绅士,这会儿车来,也不说陪着我等到我要坐的车,直接一伸手将我腰间的衣服给扯下来了:“我先走了安安,衣服我带走了,就这么一件像样的外套,还得带回去好好搓搓,就这么着把,咱们回聊。” 哎?等等…… 我一回神,顿时想起腰间那敞开着的拉链,刚刚因为围着他的外套,把这茬给彻底忘记了,他这么一扯,我整个被曝光了。 车台上的好几个青年,忍俊不住,指着我的腰,憋笑着好痛苦。 我又气又羞,伸手拦下一辆的士钻进去,忍不住的骂了一句,妈的。 车子驶向转弯的地方我叫停了司机。 因为我看见刘水就在街角转弯的地方站着,彼时已是黄昏,路灯接着还有微亮的天幕,显得有点滑稽,刘水站在一盏路灯下,垂头丧气的,脚下是一堆烟头。 我跳下车,叫他:“你,给我过来!” 腰间的拉链大开着,我也懒得去关上了,刘水顺着看下去,看见我腰间拉链开着,十分惊诧,眼睛都瞪圆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满不在乎的扯下他的外套,在腰间打了个结,掩盖住那处,顿时觉得底气又足了:“吃撑了,没法子就偷偷拉开拉链了呗。” 他的表情变得很复杂,又有点鄙夷又有点好笑:“我说安安,你今天去第一个目的是美人计,第二个目的是扭转上次给段章留下的坏印象,你这么狂吃狂放的,重点是不是放错了。” 我嗯了一声。 “安安,段章这次怎么说的,有跟你交流下一步的联系方式么?”他热切的问我。 我禁不住冷笑。 “有还是没有呀,你说句话!”他还怒上了。 “刘水,你怎么不问问我,今天陪着你的对手,陪的委屈不委屈?”我冷笑。 他愣了一下,一下子放低了语气,低声下气的来安抚我:“安安,我这是太焦急了,还有几周的时间呀,几周就决胜负了。” 他又恢复了以往那个可怜巴巴,脸带局促不安神情的样子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知道我当初被这样的他给迷惑了,以至于,无数个让我不爽利的时候,他就会作出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 “嗯,今天交换了手机号码。”我叹气。 他立刻喜笑颜开。 甚至飞快的接过我的包,从包中拿出手机,翻找到最新那个号码问我:“是这个么?” 我点点头。 他替我设了一个备注:凯子段 “安安,你要学会利用微信和短信的优势呀!”他循循善诱,翻开我的手机,寻找功能,发现我居然没有下载微信,有点愕然:“安安,你微信都没有装么,你也太奥特了。回头装一个,拍点千娇百媚的照片放朋友圈,加了段章让他看呀!” 我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却不以为意,伸手揉了揉我的发,把我的小公主发夹取下,揉乱了一头发,对着我拍了一张照片:“对,就这样,瞪大眼睛,又茫然又忧伤的样子,底下配个表达心情的词句。” 我哈哈哈大笑,突然想起那个有名的非主流空间留言:功夫不好嫑……我 我吃得撑,折腾这么久又有些疲意,完全不想再跟他计较什么,看着他帮我下载微信,加了段章到朋友圈,又喜滋滋的发了照片,居然一点都愤怒不起来。 卷一 3 今天,我第一次觉得跟刘水在一起有了距离。这种距离来自于我们的处事方式,来自于我们做人的原则底线。 再战一万遍,我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去打败我的对手。如果是我……我想起单位里那个趾高气昂的新晋组长,一旦和我平起平坐以后,处处对着干,大有得势不饶人的气势。 我遇到处处顶着干的,倔脾气起来,通常卷起袖子只有一句话,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用业绩说话,用策划书撑门面。 像是刘水这样背后轮刀子的,还真不耻。 “哎,安安,你这是什么表情,在看不起我么?”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过于明显,刘水露出受伤的表情。 我呵呵高贵冷艳的笑了笑。 这次没有再搭他的话。 刘水送我回家的时候,我半闭着眼睛在副座上假寐,完全不想浪费精力和他口舌,这是以往没有过的情形。 好几次我感受到他俯身来看我的热度,却依然沉默着假寐。 到家的时候,气氛前所未有的尴尬。刘水递包给我时,对我笑得可灿烂了:“安安,加油,还有几周时间的奋斗。一定要拿下段章哦,我看好你!” 我默默接过包,又默默向万千灯光中的某一户走去。 手机在包里滴滴响了两声。 我掏出来看,居然是段章的短信。 他很认真地点评我:照片风格不适合你,眼神空洞无神,差评,唇角无笑晚娘样,差评,头发跟个疯子一样,差评,还有,姑娘,那不是自 拍呀,是哪个傻缺给你拍的,完全看不到你的美和特点呀。 这嘴癌绝对是末期,直戳我心,语言欠抽到我压根痒,我一怒之下把手机都给关了。 太好了,这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上班的时候,我把段章这茬给彻底忘记了。心情得到短暂的调节。 周一公司会议,照例是各自提出新的营销方案,程橙这次的营销方案搞得跟日式动漫周边一样,加注了许多网络用语,她自己得意的不得了,觉得推广指甲油,市场定位在14到18岁的少女身上,只要表达得卡哇伊一点绝对就无错了。 产品阐述的 ,也表现得跟没有吃药的神经病一样,说话动作透露着跟她年轻层次极为不符合的萌萌哒气息。 可惜她忘记了,不管是参与决策的老大或者是投资设计的东家,都是年过不惑的中年人,很多人奋斗在第一线,哪有时间上网学习那些萌萌哒,又拽拽的网络卖萌词。 所有人听完以后,都是一脸的茫然,场面有一瞬间的尴尬。 卓小粥坐在我对面,听程橙说这些专业用语,笑得把椅子抖成了面筛子,她是跟我们一届进来的,我,程橙还有她当初都是一团和气的好闺蜜,职务变迁以后,闺蜜也分了层次,程橙得了区域经理的青睐,爬上了组长的位置,摇身一变,把闺蜜生生做成了仇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本该亲密无间的奋斗姐妹,现在弄得见面就要咬一口。 就算是损人不利己,她也要恶心我一把。 卓小粥是我高中里就认识的真闺蜜,性子够直,我同程橙周旋三天,婉转隔空斗着呢,她就是有本事一句直露露的脏话将斗争划入白热化。 其实我一直怀疑,小粥就是传说中热情又忠心的猪队友。 她只认准我一个人坑,并且坑得十分带劲真诚。‘ “哈哈哈哈,好萌哒,小安,你有没有她萌?真是如诗如画的策划书,看完了整个人都有一种少女系的气息。”这会儿,小粥又发作了,她就是不看场合,明明能力足够,坏就坏在一张嘴上,什么时候都要明明确确的说出来。 所有人都有了一种努力憋笑的表情。 程橙的脸涨得通红的,她不跟卓小粥计较,矛头一转,转向我,问我:“那你呢,霍安安呢,是驴子是马,把你的策划文案也亮出来看看。” 我斜睨她一眼,把自己的PPT呈上。 这份PPT有同类市场调查,还有数份年龄不同的市场问答卷反馈,我用各色标注了要点,把一些事先没有想过的问题也给提上了。 一份文案,足足说了一个小时,我抽空瞄了一眼坐下的各位头儿的表情,大多数露出赞许的表情,小粥还悄悄的举手做了个点赞的表情。 我越说越流利。 还没有到结尾处,就被鼓掌声打断了。 “不错不错!我更喜欢这份。”说话的人推着门进来,是个没有见过的年轻人,眉眼都是笑,所有人有一瞬间的呆滞。 我看见周经理皱眉骂他:“做助理也做的这么大牌,倒个水动静这么大?” “……”卓小粥第一个大笑出来,拍桌子笑:“我以为公司又空降个总部的领导过来的,原来是助理大人。” 程橙被吓了一跳,这时候眼睛一翻,低声骂他:“装逼不看场合。” 小助理很不以为然,拎了水壶,给桌上的每个纸杯续杯,一边续杯一边毫无芥蒂的笑,问周经理:“经理,职位只会影响商品对一个人的购买力,但是并不会对人天生的审美有丝毫影响,你这样否定我的本能可不对!” 他笑嘻嘻的,长得又是可亲的娃娃脸,眉眼之间都是和煦的笑容,就这么天真无邪的对着周经理笑,周经理竟然一时也下不了狠心骂他,扭头问大家:“两份计划,大家觉得哪一份更好?”他不等大家回答,又抢着说:“我倒是觉得程橙的那份很有诚意呀,那些个词汇,洋溢着少女们的气息……”他做了一个深呼吸陶醉的样子。 卓小粥对着我作了个呕吐的样子,朝我撇撇嘴。 卷一 4 我听周经理这么卖力的推荐程橙的计划书,顿时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我抬头看向对面端坐着的程橙,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眼神偶尔同周经理对视,便展露一个甜丝丝的笑容,两人便会眼神甜蜜的痴缠好一会儿。 我知道这里有部分人永远是附和哈哈党,不愿意得罪人,需要拿主意的时候总是不愿意得罪人,要是真的一边倒的顺了周经理,我这次计划真的要泡汤。 我站起来刚想说些什么,那个新来的小助理比我还快一步丢下手里提着的水壶板起脸来严肃地问:“你们这是带着眼罩开会的么,两份创意简直有天壤之别,居然你们会去选一份不知所云,满纸过气网络语言的PPT文案,也不选一份直接切入商品特质的PPT文案,简直可笑……” 他长着娃娃脸,生气起来也是可爱大过于威严,导致在场的好一部分人都露出好笑的眼神。周经理显然被他戳中了痛脚,一把推过他,问:“你的职责是什么?中层以上干部参与的会议能让你说话?”他推推揉揉的,把娃娃脸往外推,一边朝着会议室外扬声叫:“小周,给他办理离职手续。” 小周是他的老秘书,据说是家里的贤妻给他安排的。从来说一不二,忠心耿耿,听到周经理这么一叫,立刻过来引着小助理去办理手续。 这公司吧,关系错综复杂,稍微高层点,都跟老总沾亲带故,之所以有哈哈附和党存在,很大部分是大多数人吃不透其中的关联,不敢妄自说出自己的观点。 那娃娃脸小助理一脸的愤慨,回头看过来的时候,同我四目相对,我有些难过,朝他歉意的点了点头,他却突然朝我咧开嘴儿笑了笑,笑容说不出的恣意。 这是一段无厘头的插曲,却意外的让我心情好了点,虽然我对即将到来的结果有了预感,但是大多数人随身附和周经理的时候,我还是不可避免的低落了。 “好啦,这次就用程橙的计划吧,霍安安也不要气馁嘛,以后多的是机会!”周经理做总结陈词的时候,还不忘记提醒大家:“以后大家有意见畅所欲言,不要这么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们是开放自由的公司,只要不像刚刚那个小伙子就行。” 这么多人都不吭声,唯独卓小粥哈哈恣意大笑了两声,第一个站起来收拾东西,会议没提散场,她就目不斜视的就走了出去。路过我的时候,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大声安抚我:“哟,安安,你节哀,毕竟你卖点子别人卖身。” 卓小粥说话从来就是这么恣意,周经理脸红了青青了又红,也没有敢骂她一句。毕竟卓小粥有个后台强硬的爸爸,有钱有背景,所以任性! 我却不一样,我等着这份工作给自己挣资历挣经验。 我尽量做到面无表情。会场里大多数人看着我的时候,都眼露同情。其实这是我第二次这么被对待了。 “安安呀,你的计划也不错的呀,就是太守旧古板了嘛!”程橙得了便宜还来卖乖,会议结束的时候,她也学着卓小粥来拍我,我一闪身,她拍了个空。 我朝着她露出个标准的微笑:“你能睡两个,不代表下个计划你也继续能睡着负责人。”这是周经理直接负责的项目,客户也是熟识的人,一家独大,我倒是不相信,下一个复合的项目,她能把所有能够决策的上级都能睡遍。 “龌龊,脑子里想着什么?”程橙瞪了我一眼,一蹬她小羊皮高跟鞋,蹬蹬的就走开了。她就是如此的圣洁,虽然大家都知道是那么 回事,但是在台面上,她永远都是这么否认着的。 所有人都走开了,支撑着我的精神力一下子便消失了。我满腔愤怒和委屈都涌了上来,却找不到发泄的端口。 我打开手机,一个一个人查过去,在刘水那里停了下来。此时正是中午时分,估计刘水也该下班了,因为刘水不喜欢我上班时间打电话给他,所以我从来没有尝试过这么早打电话给他。 电话响了两声便接通了,刘水气喘吁吁的问我:“宝贝儿,什么事?” 我张了口,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的PPT文案又被潜规则打败了。” 他在电话里嘲讽的笑我:“哎哟,我的宝贝,这不是正常么,你以为你住着水晶城堡,一切都天真无邪呀……” 我突然丧失了对他吐露所有的心情。 他还在说着:“没事,你帮我搞定段章,挤走他以后,我养着你,你不干那份工作都成!” 我突然无比憎恶起来,一下子摁断了电话。 墙角冰凉凉的,我感觉寒冷从我的背部蔓延开来。 我拿起手机,调了个角度,尝试着微微笑了笑,拍了张照片发到了微信的朋友圈里。备注写着:阳光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真的不该不该! 我微信的朋友圈其实就两个人,段章和刘水。 发在微信其实就为了发泄而已。微博那地方公司一半的同事都关注了,显然不是发泄的渠道。 过了一分钟,我看见有人回复。 点开来,上面写着:强颜欢笑这样不好不好。笑得真丑,寡淡而且做作。 这刻薄的话一出,我不用看头像都知道留言的是段章。 过了一会儿,朋友圈里多了他的动态,他也学着我在户外自己拍了一张照,金色的阳光洒满他的脸,他半眯着眼睛,嘴角的笑容惬意并且慵懒,上面备注:但愿真实的阳光和笑容能够驱散你的不快,那位心情不好的美女,你约不约。 我忍不住嘴角扬了扬。 过了两分钟,他又贴了条新的,这次姿势跟我刚刚真的一样了,背靠着墙上,嘴角的笑容客套而又淡然,眸子黑亮的注视着前方。备注写着:我说的美女叫霍安安,中午约不约,一起吃饭? 我恶作剧心里陡升,在下面回复:约约约,叔叔我们约。 他很快便回复我,楼下呆着别动,我来接你。 卷一 5 我折回办公室,看见卓小粥正捧着水杯等我,见到我,她手一伸将杯子递给我:“霍安安,我亲手调配的美味咖啡,来来来,补充正能量。” 我接过来夸张的喝了一口,斜眼看她一眼,她忍不住又眉眼弯弯的了:“我以为你要颓废啦,不错不错比上次抢走机会振作多了!” 我一拍她的胳膊,问她:“待会儿有个帅小伙儿请吃饭,要一起去么?” 卓小粥是知道我跟刘水的事情的,虽然她对刘水这个人一直持有不友好的态度,但是此时也不免提起精神问我:“什么状况,要变天的节奏呀?” 我啐她一口,说:“这是刘水的同事呢,不过跟刘水不同,是个言语刻薄的小伙伴,我觉得他跟你的口才能有的一比。” 卓小粥立刻来了兴趣,眼睛亮亮的问我:“安安,你就不懂了,言语刻薄,那代表脑子动得够快呀,思维能力强才能堵得别人说不上话,你别小看了嘴巴逞能的人。” 大概起了英雄惜英雄的心,她立刻决定跟我一起去共赴段章的约。 我其实有着私心,总觉得虽然段章这人嘴巴不太讨喜,处处说话带刺,但是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如果我带着自己身边的同事过去,这一群姹紫嫣红的,说不定谁跟他对上了眼,刘水也就不会强迫我继续去勾搭段章了。 总要有些可选的妹子吧,我索性回部门又把平时娇嗲美丽的市场部三朵花也给带上了。 果然气氛热烈了好多,三朵花问,那哥们帅么,我掏出手机给她们看段章之前发的那张沐浴在阳光中的照片,三人看得目不转睛。 谢笙花只看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捂嘴作娇羞状:“这么帅?!做什么的呀?” 我又把他职位悄悄透露给她听,说的时候,心里暗喜,捉摸着这姑娘应该是上了心,那就不用我再使劲撮合了。 要知道咱们市场部的这三朵花可都是人精,察言观色是第一流,专挑对方舒坦的说,堪称情商一流的典范。 我跟卓小粥和三朵花下去的时候,段章已经开着他那辆小车等着了。 他摇了整个车窗,手肘搁在窗上,作撑腮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远远看去,真是英俊儒雅,俊逸不凡。 谢笙花抿着嘴乐:“这是我的菜,你们谁都不许抢。” “哎呀,凭什么呀,公平竞争呗!”除了卓小粥,那两朵花都娇嗔着反驳。 我走在前头,远远叫了他一声:“段章,嗨~~~这里!” 他像是被惊醒一样,眼儿迷离地朝我看过来,只是一瞬就恢复了焦距,朝我后面一看,不自觉地挑了挑眉头,突然就露出一个让我不寒而栗的笑容。 “哟,你和你的小伙伴都来了呀!”他微笑着伸出手朝我身后的妹子们打招呼。 三朵花之一的顾小萍一下子就被戳中了:“这声音我喜欢!”得了,我们都知道,她是不折不扣的声控。 段章从车上下来,拉开车门,伸手为方岚挡住头,防止她被车门撞着,方岚平时是有点咋咋呼呼的,刚刚第一个往车里面冲,一边冲一边还调皮的回头对其他两朵花乐,差点撞着车门,倒是段章替她一挡,让她心存了感激。 看段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卓小粥在我身后哼哼:“这是要抢得打起来的节奏呀。”我推她一把,她也朝着段章挥手笑了笑。 这下把段章的小车坐得满满的。他含笑一路开着车,还哼着张学友的早期歌曲。 大概歌词是: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毒。他一边唱一边常常从后视镜里同我对视,唇边的笑容怎么样解读都是:好呀,霍安安,你狠! 我跟他视线一接触,就浑身打个哆嗦,急忙把视线给调开了。段章朋友,怎么样我都仁至义尽了,这一车都是业界精英,环肥燕瘦,有才有貌,抓住哪个都比中了刘水的美人计强多了。 为了掰回我快要远走的三观,想想我也是蛮拼的。 路途上欢歌笑语,段章居然还能妙语如珠的逗乐妹子们。 虽然他满脸笑容有时还扭头时不时开个玩笑调节气氛,但是我怎么看他就怎么觉得他这是要发难的前奏。 好在一路胆战心惊,他居然没有口出刻薄之言。 他倒是找了个好地方,估计是会员级的餐厅,餐厅外表朴实无华,跟一般平房也没有什么两样,一旦走进去,就连见多识广,久经饭局的三朵花都不禁赞叹一声,这地方实在太奢华了。 这种奢华不是显山露水的,甚至第一眼都看不出它有多洋气,当你放松下来,你便会发现,即便是一桌一椅都有它不寻常的来处。 “这地方吃一顿不便宜吧?”卓小粥走了一圈,看看天花板,看看远处窗外的景,砸吧砸吧嘴:“哟,这地方还面朝着市区里唯一一条湖呀,风光还不错,真有心。”她说了这句,突然眼珠儿一转,似笑非笑的看我。 我便大为狼狈。 段章一改常态,嘴角蕴着最温柔的笑,也看向我,别人怎么看他我不知道,只有我估计他这是不开心了,别问为什么会洞悉他,看他嘴角弯得多用力,眼神一反常态装得多温柔…… “哇,菜色也不错的!”顾小萍惊呼。 我探头一看,差点没有憋过气去,一道素到不能再素的凉拌菜就破百了,这什么昂贵的餐厅? “喜欢什么就点吧,钱和友谊比,永远是要让道的,别让庸俗掩盖了这些可贵的东西。”段章居然还能说这么心灵鸡汤的东西! 我吓坏了,觉得这一定是段章的双胞胎兄弟代他来了。 他笑得很和气,甚至主动推荐了特色菜给那三朵花,果然三朵花不负众望,狂点了一气,我看着段章含笑看着她们胡闹,觉得自己带她们来,简直错得太离谱了。 “差不多就够了呀,别这样。”我扯扯方岚,她正在兴头上,一拍我的手,大咧咧的:“这都没吃过的,都点一遍呗,你看着这照片不好奇那菜是不是真这么诱人么?” 段章自己也含笑点了一道素菜,他对大家解释自己肠胃不好,最近正在素食理疗。 大家都信了他,咋咋呼呼的点了一桌的东西,事已至此,我也无法阻止什么了,索性跟在后面把没有吃过的冰淇淋和饮料也点了一堆。 段章微笑着看我,说:“不错,好品味。” 菜上得异常的快,三朵花下筷如神助,什么好吃就挑什么吃,卓小粥倒是吃的很少,往往吃一筷子就停下歪头看段章,那眼神都快让觉得她也爱上段章了。 “安安,你觉不觉得段章长得有点眼熟?”她放下筷子附耳问我。 这话我早就在心里说过了,但是让我想,我也想不出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么样的一个人,明明猛地一看,熟悉感顿生,但是细细去看他的眉眼,又是陌生人的感觉。 他此时吃的十分斯文,筷子就没有出过自己面前的那盘自己点的素菜。 顾小萍问他:“段大哥,你现在有女朋友么?”这真是够单刀直入的。我激动得把筷子都放下了,看他们互动。 段章微微一笑也停了筷子,回答她:“还没有。” 果然那三朵花的眼睛都亮了。 谢笙花一向现实,她问的问题是:“段哥哥,你是做什么的呀!” 段章作惊讶表情,看向我,问:“安安没有告诉你们么,我在S公司做大项目运营这块的。” 这职务呢听起来比较笼统,但是实际上分工很多,他和刘水便属于投资评估和策划推广这块的,不过一般人提到S公司,都会令人肃然起敬。 因为这的确是一家不容易聘入的公司,每年面试前几道关卡过五关斩六将的精英不可谓不多,但是最后却因为五花八门的理由被刷下来的几乎是80%,曾经有个好事的网友,将S公司刷掉应聘者的理由总结了一下,成功的惊吓住了N多的网友。 至此,S公司便成为了有口皆碑的智商碾压的存在。 果然三朵小花一听见是S公司,都齐齐地惊呼了一声,谢笙花甚至殷勤地夹了筷肉给段章:“段哥哥也吃点肉食吧,总是素食,皮肤不光泽,你皮肤这么好,不能对不起它们。” 段章谢了一声,从善如流的把那段肉斯文的吃下去了。 方岚便迅速的给段章倒了杯茶水,不动声色的递过去:“段先生,喝点茶水去去油腻吧,我辟谷的时候 ,也讨厌别人塞来的肉食的,那时吃跟平时不一样,会显得特别油腻。”她这招狠,都不惜得罪谢笙花了。 卓小粥看得高兴,一边吃一边乐。 “你看你看,开始了!”她还真是看戏看上了。 我刚要说话,手机突然就响了,我跟刘水恋爱这么久,除了卓小粥知道我有了男朋友,别的人还真不知道,除了私下下班后约会,他也不会主动来打电话给我。他说了,咱们的事情至于让那么多人知道么,他们跟我们也就是同事关系呀,咱们甜蜜点,他们在背后会说,秀恩爱,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了感情问题才会这样,如果咱们又拌嘴了,他们肯定第一个幸灾乐祸的躲得远远的看戏,咱们恋爱了,就咱们自己甜蜜行了。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导致现在我和他的朋友彼此都没有正常见过面吃过饭。简而言之,我们的圈子是两个没有来得及交集的圈子,没有重合,没有共同之处。 估计是刚刚我默不作声挂了他的电话,他有些不开心了。 我捂着手机绕过桌子,在角落站定。 他的声音便刺破了我的耳膜:“霍安安,刚刚我有事就不跟你计较了,你到底今天发什么疯呀,你最近个人情绪很严重呀,我要是像你这么样,每天是不是都要悲风伤秋……” 他竟然一点点都不问我现在心情如何,一大篇诘难铺天盖地向我压来。 我握着手机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又口气软下来,问我:“你现在在干嘛呢,要不要我带你吃个午饭?” 我回答他:“我在跟段章吃饭呢。” 我有些提心吊胆,毕竟已经超出平时他计划范围之外了,怎么样,刘水如果在乎我,都会吃点小醋什么的吧。 我甚至已经做好了被他酸溜溜嘲讽的准备。 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得意地笑出来:“跟段章吃饭,他请你么,好好好!安安你真棒,果然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了呀,我刚刚看到朋友圈里你们的互动了,你做的非常好,那照拍得应景!我不打扰你,你好好得跟他多说点软话,别这么硬邦邦的了。” 还不等我回答,他啪一下把手机搁掉了。 原来我的信息他也看到了,估计在他看来,那也是孩子气玻璃心的新人表现吧。对了,他一直觉得我带有学生气在工作,即便是毕业了两年了,为人处世都叫我孩子气。 我调节了下情绪,握着手机转回去,她们已经开始白热化的互动了。 我原来不知道段章可以这样多才多艺呀,他居然握着方岚的手在看手相:“你 幼年有过一场大劫难,所幸有人救了你,所以之后你运气一直很好……” 方岚简直佩服死了,一个劲的点头,赞不绝口:“对呀,对呀,我小时候掉进家门口的河水里差点就淹死了,好在有个邻居救了我上来,你还别说,从那以后我真是顺风顺水的,考大学进了单位,拿订单,每次都是擦边过。” 占卜看相这东西说的就是笼统,只要有一个人认可,其他人也会产生将信将疑想要试探一把的心理,只要靠边一点点,便会觉得哇,原来这么神奇的心理。 我觉得特好笑,看段章一本正经的给她们看相。 卓小粥都去凑了把热闹,她把手一伸,段章就愣住了,看了看她人,又看看她的手,问她:“你在XX高中读过书?” XX高中正是我跟卓小粥一起上过的学校。 他这么一说我跟卓小粥都愣住了,卓小粥跟我警觉的对视了一眼,打着哈哈问:“哟,能追溯到学生年代呀,段大师还真有点道行。” 段章哈哈一笑,说:“我就蒙一蒙,Y市就XX高中最出名呀,我听说你跟安安都是Y市人,为了显得自己高深随口猜一猜,居然中了。” 他笑得那么得意,好像真的一样。 我却更加警觉了,我貌似从来没有将小粥的家乡告诉过他吧? “安安,你那什么表情!你跟她说话私下都是家乡话,别疑神疑鬼的。”他凑过来在我耳边哼哼。 我又将信将疑。 气氛因为段章的妙语如珠,变得十分活跃,快到结账的时候,三朵花习惯性的客套:“段哥哥,今天多不好意思,又是吃又是带的。”没错,她们每人还打包了一份自己爱吃的小吃。 段章笑得开心,斜睨我一眼,将手里账单一分为二。 我迷瞪迷瞪地接过来,立刻被吓清醒了。 得了,我该知道段章是什么样的人的,他怎么会那么大方。他这是把他吃的小菜和我点的一份小排给单独辟除出去了。留下的都是卓小粥和三朵花的点菜单。 “哎?什么意思?”我问他。 他笑嘻嘻的回答:“安安,我从来没有说过要请多余的人,我跟你约定好的时候也说过,单独请你一个人吃顿安静的午餐,你拉了一帮子美女来,我感激你让我眼睛得到了满足,但是咱们亲归亲,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多出来的友谊餐点,我可就不买单了。”他就真的拿着他那份点菜单结账去了。 我们这桌子都惊呆了。 三朵花停止了咋咋呼呼的攀比,集体呈现出傻掉的样子,卓小粥被气乐了,问我:“他一直就这德行?” 我摇摇头,回答她:“不,他要体现的比今天更没有绅士风度。” 我还以为他今天转性了呢。 “那你还要把这种人介绍给我们?!”三朵花异口同声,唰得一下集体站了起来,抽起自己的小包包,蹬蹬蹬鱼贯而出,走得愤慨又激昂,临走倒是没有忘记把手边打包的东西给带上。 卓小粥撇撇嘴,从钱包里掏出钱给我递来。我立刻用手挡了回去。 “小粥别闹。”我拍拍她的手,“别让我太狼狈了。” 卓小粥抿嘴一笑,缓缓把钱给收回去了,她说:“给你买个教训,这顿巨资豪餐就让你付了,让你知道,这年头,不要指望男人,没有好处,男人是不会给你买单的,甚至给了好处,男人都不一定会为你买单。” 我苦笑了一下,把这顿餐给结了。 出门的时候,段章停着车在饭店门口等我们,看见我和卓小粥出来,伸手挥了挥:“哟,送你们去公司吧,这里不好打车。” 他真是毫无芥蒂,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灿烂。 我恨不得将手里的包都砸他头上。 卓小粥却并不生气,她比我还手快地拉开了车门,笑道:“好呀,多谢段先生了,来吧,安安,搭个顺风车,难得不要的士费。”这话是挤兑他刚刚的行为的。可我就是知道段章他不在乎。 他甚至露出个挑衅的笑对着我,将他那对十分漂亮的眉毛给挑了挑:“对,不要钱的的士,为女士们服务。” 我上了车就将头别向窗户,这不要脸的男人,我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污染自己的眼球。 加班到10点多,刘水晚上就来接我了。 带着微笑问我:“宝贝,段章今天跟你亲近一点了么?” 我瞪他一眼,中午的怒气就在这一刻充分爆破了:“刘水,你怎么就跟一般男人不一样呢?” 他还是满脸笑容的问我:“宝贝,因为我不是一般男人呀,说说看,我怎么不一样了?” 我毫不留情地打击了他的自我感觉良好,我说:“对!刘水,你跟别的男人不一样,抢着往头上套绿帽子呢。” 他被我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车嘎一声,就停在路边了。 彼时华灯初上,路灯的光不足以遮盖住最后的霞光,我看见刘水的眼被车窗外惨淡而薄弱的光给刺得眯上了眼,样子显得气愤又狰狞。 “霍安安,我就是太宠你了。”他咬牙切齿,说了一句雷遍大江南北的台词。 我立刻笑得东倒西歪的。 他被我弄得哭笑不得,伸手捏我的唇:“别蠢,你戴着牙套呢,这么笑,全露在外面毕灵毕灵的闪光,太恶心了。” 你看,他就从来没有爱惜过我的自尊心,恶心这词信手拈来。可我就是个大包子,他一说,我立刻乖巧的合拢了嘴。 “好啦,安安,我知道你委屈嘛,咱们这次吧,把段章的东西给弄出来,把他一竿子打到底,咱们以后都不用麻烦了。”他伸手摸我的头,像摸一条大黄一样,缓缓地,充满爱意的摸摸拍拍:“就快了,咱们要沉住气,懂么?” 我被这难得的温情给打动了,嗯了一声。 他重新打起方向盘,将车停在离我住的巷子还有一条街的地方,对我说:“安安,自己走回去吧,我还得回去继续加班呢。” 加着班还要跑出来送我,我快被他感动死了,凑过唇去亲他,他一躲避,直接让我扑了个空。 他看我停在那里的动作,居然不解释,只是轻轻用手推开了我。 “安安,都累了,回去休息吧,戴着牙套,我对你亲热不起来呀。”估计我脸僵得不像样,他还是解释了一下。 你看这个人,有多矛盾,让我戴牙套的也是他,可是嫌弃我戴牙套的蠢样的也是他。男人的心,还真是根海底针。 我下了车,帮他关上门。他连片刻停顿都没有,直接踩着油门就飞奔而去。 卷一 6 我住的地方是个难得的四合院,在江南并不多见,前几年就说要拆迁了,可是大红的拆字写了几次,却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拆成,正因为如此朝不保夕,房租便宜的吓人。 晚点回去的时候,要路过一条长长的巷子。巷子的路灯被哪个调皮的孩子用弹弓打破了,所以巷子里仅有的几家的微薄灯光便成了唯一的光源。 我每次都期盼着刘水能够送我到家,其实我也希望身后有个能让我安心的身影,可是我跟他确定关系以后,他从来都不会将车开进这一片的,更不会下车陪我走过这仄仄又阴冷的巷子。 走了一半的巷子,快要到巷头的时候,我看见前头烟雾缭绕的,有个阿婆在巷头家门口烧着纸钱,昏暗的橘色光晕中,她的脸显得格外可怖。 她甚至还抬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眼让我吓得魂飞魄散的,我甚至看到她满脸的灰气,眼睛如同死鱼一般,最可怖是她唇边的笑容,因为皮肤干老,露出黑黑的牙齿。 活生生的恐怖片人物。 我觉得所有的恐怖感在这一刻都爆炸开来,甚至想也没有想抱着包就又跑回来时的路了。来时的路灯火辉煌,我站在车来车往的街道上,看着热热闹闹的人流,突然就矫情地觉得孤单极了。 我抱着包觉得也不能就这么一直站着。想来想去,跑去街头买了碗小馄饨,决定步行去刘水公司送夜宵去。 说起来,送了夜宵,陪他做完事情,再由他送我回家,也是件挺美挺甜蜜的事情呀。 我决定不给他电话,直接过去找他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刘水的公司离我住的地方大约步行十五分钟,我生怕馄饨凉了,脱了外套将它裹成一团,一路上都带着小跑。 见着金光闪闪的公司标志时,我简直热泪盈眶了,我这是跑得多带力,十几分钟的路程,十分钟之内就到了。公司的保安帮我打电话询问,十分诧异的回答我:“小姐,你说的刘水先生今天并没有加班,他们部门今天聚餐去了。现在估计还在唱K呢。” 啊?我呆住了。捧着馄饨不知所措。 “小姐,你要不打个电话呗,是不是听错了?”保安好心的提醒我。 哦,对,我拨了刘水的电话,响了好几声,那里都没有接。我尴尬的朝着保安笑,正打算往回走,他握着电话又叫住我了。 “对啦,小姐,刚刚有个姓段的先生主动说认识刘水先生,他可以开车带你一起去唱K的地方。” 哎?我愣住了。 这样的话,岂不是把我跟刘水的恋情曝光给他所有的同事了。我想象了一下那情形,不禁打了个哆嗦,刘水一贯都不喜欢让同事过多了解自己的现实生活情况,包括爱情,很长一段时间他会对我说,安安,我讨厌把自己的所有一切都暴露给同事们知道,任何一件小事在将来说不定都会是他们攻击我的弱点。 这是多么没有安全感的言论。 我当初的心一下子就又酸又软了,甚至主动帮他躲避被同事知悉的可能,卓小粥知道了,曾经劈头盖脸的把我狠狠骂了一顿,她说:霍安安,他这是三不男人的典型标准呀,不承认呀,要是你们结婚了,他那种行为就叫隐婚,谁知道他公司有没有养着一个暧昧着的小秘书呢。 这个我倒是不担心这茬,刘水的工作实在太忙了,忙到没有时间去出轨,他从开始自己努力进了这家公司开始,每日付出的辛劳都比任何人都多。 曾经为了某个标书,查了一个星期的资料,不眠不休的。但是也止于之前,要说他升作副经理以后有什么变化,那便是,他对自己的要求放松了,眼睛总是落在别人的身上了。 以往用大力气做工作,现在用大力气针对新同事了。 我想到这里猛地一惊,看着那热心的保安还在跟电话里的人说着话,我捧着馄饨就悄悄溜出去了。 我一下便没有了去处,抱着馄饨在路边慢慢的走。 有一辆汽车无声无息的靠过来,突然对着我猛地一打开车门,伸出一只手就来扯我。 我吓坏了,就要踹他。 对方立刻大叫:“别别别,霍安安,是我是我!” 这声音有点熟,我探身看他,突然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并且有一种来了个认识的人真好的感觉。 “上来坐吧,到哪我送你去。”他问我。 “你怀里抱着什么呢,那么金贵,刚那么惊吓也不舍得丢。”段章又问我。 我倒是忘记了,怀里还抱着份馄饨,反正刘水也吃不上了,我就把裹着的外衣给打开了,问段章:“你吃么,加了辣的小馄饨,很好吃。” 他一下子眉眼弯弯朝我笑开了:“真是我的最爱啊。” 他也不同我客气,直接一探手接过来了,甚至还惊诧的抬头看了我一眼:“还带热呢,你这是裹了要给谁送的?” 我嗯了一声,不愿意回答他。 他这次挺识趣的。也不多啰嗦,就着公司前的装饰灯,一点点斯文的吃。段章的吃相其实挺优雅的,一看就像是家教良好的家庭出来的,可惜为人太刻薄,做事太……我又想起分两份账单的事情了,那事严格说来的确也不能怪他,我自己扯了那么多小伙伴过去,照理说也是我自己活该。 这么一想,我又觉得能够不怒不嗔的面对段章了。 他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吞着小馄饨,一抬头看我静静在副座上看他,有一瞬间愣神,然后轻轻解释给我听:“加班到现在,饿得胃有点疼,刚一吃热的还真适应不了,这感觉真是舒适中裹着疼痛,只能慢慢顺下去,缓和。” 他一说我就明白了,他应该也是在为这次的策划项目书做准备,所以一直加班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 车后座上堆满了资料夹。 “准备的怎么样了。”我示意那一堆资料。 他眼睛顺着看了看,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回到我:“快收工了。就差一点点。” 我哦了一声。 他又回到老话题上来:“你来这里找谁?抱着这么一碗馄饨?能让安安小姐这么牵肠挂肚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我都想见识见识呢。” 我一翻白眼,懒得同他说话。 他又放慢声音凑过来说:“我想学着怎么样让你也这么牵挂我呢。” 这话说的未免也就带着些暧昧了。 这么多天了,刘水让我接近段章,他除了毒舌就是阴我,这下突如其来来个暧昧向,我还真被吓到了。 “瞧你那傻样,没经历过甜言蜜语呀,啧啧,一点点情话就感动成这样,霍安安,你这是感动的表情呢,还是感动的表情呢……?” 他伸出一只手一点我的头。 笑容又变成嘲讽状的了。 好吧,我承认,我还是比较能够接受他毒舌又刻薄的态度。 卷一 7 他也不问我要去哪里,开着小车带我在路上就这么闲逛。 我坐在副驾上,头懒懒地抵在玻璃窗上随车摇动,看窗外灯光光怪陆离的划过车窗,有一瞬的愣神,有太久没有这么放松的看这座城市了。 “说吧,怎么回事?我不介意做你的倾诉对象。”段章突然开口问我。 我没有吭声。 “算了,看你不太开心,带你去咱们部门聚会去吧,我刚走的晚,估计他们这会儿都转地方玩了,估计一群人热闹下你就开心了。”他打着方向盘,顺便接通了电话,问清楚了地点,直接调转了地方。 “喂,霍大小姐,你到底去不去呀?”他问我。 我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理,很想看刘水突然见到我的表情,立刻响亮的回答段章:“去呀,当然去!”想到得意的地方,我还呲牙乐呵上了。 段章斜睨我,突然一伸手,捏住了我的嘴:“快闭嘴,总是看你牙齿在闪光,真是不寒而栗。” 这话说的,一个个跟我牙套什么仇什么怨,就想着抨击它了? “快别露出你那副幽怨的表情,哥哥会忍不住想欺负你!”他笑嘻嘻的又重重捏了我的脸。 我一怒之下将头用力别过去,咔哒一下,扭住脖子了。 啊呀,真疼。 我维持着一个姿势,眼泪汪汪,这下糟了,脖子僵硬着,酸痛着,动也不能动。 “哟,还真气上了?”车子开了二十多分钟,我一直就保持着扭头看窗外的姿势,简直太凄凉了,段章一直逗我说话:“安安,你这是样板戏出身呀,腰板挺成这样,动作还这么坚决。” 到了卡拉OK城的时候,他察觉出不对劲了:“霍安安,你又搞什么鬼,是哪里不对么?” 我终于崩不住了,有些心塞地闷闷回他:“我,我脖子扭住了,不能动呢。” 他乐坏了。转过车头,帮我打开我这边的车门,估计我满脸悲愤的样子取悦了他,他哈哈哈哈大笑一通,探过身来帮我解开安全带,把我半抱下来了。 “怎么办,霍安安,我可不会推拿呀,要不咱们现在开车去医院?”他在霓虹灯下探身看我,脸和我的脸贴得极进,长长的睫毛甚至能扫到我的睫毛上,他的眼睛可真好看,像是有星辰在其中,亮亮又黑黑的。 “嗨,想什么呢?”他一说话,热气全部喷在我的唇畔,像是……像是要吻过来一样,我脸一红,用力一把把他推开,就这么一下,脖子咯噔作响,居然归了位。 “好,好了!”我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将头来回转了几个回合。 “康复能力可真强呀,走吧,上去乐乐吧。”他一拎我的衣领,将我整个往上扯。 我拍了好几下,他才松手,慢悠悠地赌在我前头上楼梯,这卡拉OK城我还是第一次来,刚进入包厢区,就有一股巨大的热浪席卷而来。 吹得我昏头昏脑的。 灯光的颜色也是暧昧的橘色和粉色两色。 说不上来的诡异。 段章手插在口袋里,领着我胸有成竹的七绕八弯,我第一次对他产生了膜拜之心,忍不住结结巴巴赞扬他:“段章,你方向感真强,我到这里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他沉着冷静的面对我的夸奖,首先道了个谢谢,然后他说:“其实我也不知道203包厢在哪里呢,我都领着你来来回回转了4圈了,我还担心你发现呢……” “……”他同我大眼瞪小眼。 “为什么不问服务员?”我问他。 他一扬下巴,暗示我:“对呀,你上呀!” 那系着领结一直看我们互动的服务生简直就要被我们的愚蠢给笑倒了,主动上来示意我们跟上,绕了几个角以后,终于给我们找着203了。 门一打开,酒味混杂着烟味,让我呛得直流眼泪,我对烟味一向过敏,我眯着眼睛走进去,他们正热火朝天的起哄什么。 有三对人正嘴对着嘴吃着长条形的饼干,我倒是知道这个游戏,大约是比两人吃的速度,饼干不断吃的迅速,并且最后往往有个意犹未尽的唇瓣相触。 我不惊讶这类游戏,我惊讶的是,其中一对居然是刘水。 他和一位浓妆艳抹的姑娘正吃得欢乐,我看过去的时候,那位将唇涂成烈焰的姑娘正努力撅着嘴靠上刘水的。 轰一声,所有血液就涌上我的头了。 好样的刘水,你居然在我面前就这么亲上了? “快住口!”我冲过去,站在玻璃桌上举着话筒大吼,这一声,石破天惊,震醒了暧昧中的男男女女。 所有人都呈石化状看我。 尤其刘水,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霍安安,别,别闹!”段章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扑过来抱我的腿,使劲一拉,我便如同倒栽葱一般,扑向了沙发上的某个中年男人,顺带把中年男人的头顶假发给扯下来了,我吓得把话筒都甩出去了。 刺啦,带着强烈的麦流声,砸落声,尖叫声,将所有人的视线又吸引了过去。 我一扭头,真是冤家路窄,那话筒不偏不倚正砸中了烈焰红唇的鼻梁,她嗷嗷叫着缩进了刘水的怀里。刘水顺势拍了拍她的背,那姿势亲密又体贴。 我又生气又伤心,将手里的假发拽得死紧,中年男人跟我扯了好几次都没有把假发扯回去。 “哈哈,哈哈,安安乖,别闹!乖,镇定!”段章一边干笑,一边把我从沙发上捞起来,一根一根手指掰开,把假发递给了中年男人。 大家都看着我,我被段章搂着,瞪着眼看向刘水。 他心虚的要命,却拼命的同我直视,大概是有这么一点哀求的意思。 “对不起对不起,自罚三杯,我女朋友刚吃饭的时候多喝了两杯,我的错,我的错!”段章第一时间帮我道歉。 顺带还扯了扯我的手。 我终于压下怒火了,我又何必给段章添麻烦呢?我一鞠躬到底,对着沙发上的和站着的各位,哭腔都带上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喝大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很快就有人过来打圆场,段章是个察言观色的,抛了几个包袱把气氛都给拉回来了,顺带还给沙发上的中年人敬了好几支烟,总算又恢复之前的其乐融融了。 我无地自容,这会儿刘水跟烈焰红唇又分开了,各自坐在沙发的两端,我揣摩不定,决定按兵不动。 “你刚看到什么了,那么大反应?”段章一轮酒闹下来,满身的酒气,刚刚开了麦唱了一段小情歌,整个人的情绪都平和下来了:“你吓死我了,霍安安,早知道你这么疯,我就不带你过来了,你这是想砸我的饭碗呀!” 他虽然责备着我,但是语气却是带着笑意的,我一扭头看他,果然他眼睛亮亮的,在笑着呢。 “疯婆子呀。”他摇头。 我理亏,并不想说话。 他将手里的酒递给我:“稍微喝点,别真醉了。” 我嗯了一声,垂头丧气的接过来,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整个一仰脖子就下去了。 “别,别牛饮!”段章吓坏了,伸手来抢我的被子:“这酒虽然甜的,后劲大!你别真醉了耍酒疯,我可受不了。” 我又闷闷地把酒杯还给他了。 得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得回家翻黄历。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给刘水夺去了,哪里还能想得更多,我时常用眼睛的余光瞄他。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过了5分钟,他从侧门悄悄滑了出去。 我站起来,偷偷地跟着也滑了出去。 “刘水,你给我个解释。”我追着他。 他走得飞快,转过两个弯才停下脚步。 他用不认同的眼神看我,像是看一个蠢女人一样。 “霍安安,我对你失望透了!” 他居然先下手为强了!这个臭不要脸的东西。 “你,她,什么关系!”我气得语无伦次,手指指出来的时候,都在抖着的。 刘水居然笑了出来,他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安慰我:“安安,她是KTV的公主呀,经理点来调节气氛的,你这是吃错醋了呀,我的傻安安。” 我被他这么一说将信将疑的。 “真的么?”我问他。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飞快的亲了亲我的脸,说:“安安,你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优秀,有你这样的女朋友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呀,我怎么会蠢到去找那么俗气的女人。” 我回想了一下那位KTV公主的装扮,又信了他几分。 但是还是有一股怒气在心中盘旋:“但是你亲她!” 他又哈哈哈笑了几声,回答我:“好啦,你不能指望一个做市场的男人不逢场作戏吧,霍安安,你可不是小女生了。” 他这么一说,我竟然毫无反驳的语言。 “安安,段章今天应该已经搞好计划书了吧,今天起到下周五前,你得找机会接近他,拿到这份计划书才好。”他又跟我提段章的事情。 我心理条件反射的抗拒。 “乖安安,我看他已经被你彻底拿下了,刚刚进来的时候,我观察他看你的眼神有多担心,你发疯的时候,他那个简直是豁出去也要保护你的表情,简直太棒了!” 真的这样么?我去回忆段章的眼神,可是怎么也想不出他是怎样看我的。 “刘水,我们私下不要提段章了好嘛?”我叹气。 刘水用哄小女生的语气来哄我:“安安,就快了,早点结束,我们就有不同的新前途了。” “大鱼下了够重的饵啦,也该收线了!”他笑嘻嘻的看我,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我一扭头走在了他前头。 回到包厢的时候,刘水又不认识我了。 段章漂亮的眼睛一直落在我的身上,我做什么,他都深深地看着我。 倒像流水说的那样,他深情地爱着我。 可是哪有这么快的爱情。 “安安,要不我先送你回家吧,看你似乎并不开心的样子!”段章悄悄靠过来问我。他的眉头似乎都还皱着。 我摇摇头,对他微笑。 “没事,段章,我刚那是认生呢,哈哈,就这么点出息,见到陌生人就害怕。”我眼神不敢往刘水那里飘了,因为他已经丢了好几个不满意的眼神给我了,不过倒是比我刚进来时安分多了,一个人缩在角落吃着零食。 卷一 8 聚会到夜间一点的时候,有一部分已婚人士起身道别。 另外单身的倒是没有走的意思。 这下段章再也不问我的意见,抓住我的手站了起来,他笑嘻嘻地同大家道别:“我家的安安有些困了,我得回去服侍公主安寝呢。” 所有人都向他露出善意的笑容,当然不乏戏谑的 ,有个跟他估计玩得亲密得同事朝他挤眉弄眼地说悄悄话:“段章,女朋友好漂亮,什么时候找的?” 段章同他哈哈笑,一边道别,也不管我的意见,扯着我的手往外走,语气有点责备的意思:“安安,你看你眼皮都往下掉了,还逞强呆在那里唱歌!” “还有,你没发现每次轮到你唱歌的时候,在座的人都比较少么,大家都找借口出门溜达了?”他似笑非笑的问我。 胡说八道,这是污蔑!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谁说的,大家明明都很认真的在听,还有人鼓掌了。”我瞪大眼睛反驳他。 他哦哦的笑着点头:“对对对,有人为你鼓掌,那人的手都快拍烂了!” 我这才砸吧出味儿来,问他:“是你给我鼓掌的呀?” 他得意地朝我眨眼睛。 我也得意地朝他笑:“就是不表扬你!” 他抿嘴,嘴角儿弯了弯,下楼出门的时候,把他的西装外套罩我身上了:“外面冷,多穿点。”说话间,眼眸儿深深看我,颇有些言情男主的意味。 我被他看得心慌,赶紧岔开话题:“你待会儿丢我在巷头吧,我自己一个人回去。”说到这里,我又心慌了,想起那个脸色晦暗的老太,不免一阵恐慌。 段章替我拉开车门,探身来看我的表情,突然噗一下子乐了:“你装什么英雄,害怕就直接说,不就一条巷子么,待会儿我送你过去。” 哎?他怎么知道我在害怕。 他挑了挑眉头,替我解疑:“你紧张的时候就这样!”他学我的样子,两只手的食指钩在一起拉呀拉。 其实这不是我的习惯,早些年的时候,我有个最亲近的人喜欢这个动作,她走了以后,我学着她的一举一动,把她的小细节都学会了。 倒是段章观察细致入微,有点让我意外。要是他观察真的这么细致,那么我得更加谨慎一些了,毕竟刘水让我做的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车子开得不算快,段章还在车里放了点香橼,香橼的香味并不浓烈,却意外的清新。他见我将视线落在香橼上,扯了个话题:“还记得么,这种东西,不能吃的。”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我被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见他笑得开心,也没有接话,只是呵呵跟着笑了两声。总的说来,今天晚上段章对我还算友好,并没有浑身带着刺来刺我。 车子拐过几个街道,缓缓滑到巷口,他突然停住了车。 “走,下车吧,车开不进,我送你过去吧。”他下了车,也替我拉开车门。 巷子一如既往的黑洞洞,像是深不见底的无底洞。 我只看一眼,都不禁觉得心悸。 手突然一暖被包住了,我一抬头,看见段章低头对我笑,他笑得贼兮兮:“霍安安,你也有怕的时候!” 像是捉住了我的把柄一样。 什么态度! “谁怕?这可是我每天都要走的路。”我一甩他的手,走在他前头进了巷子。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夜的时候走这条巷子,巷子里的住户都已经熟睡,以往尚有几盏朦朦胧胧的橘色灯指明,现在如同一片混沌未开的天地,只有惨淡而微薄的月光,偶尔云朵路过,连最后一丝惨淡的光也被吞噬了。 这反而更恐怖了。我越走越慢,身后都没有了段章的脚步声。这个时候思维无限扩张,我甚至想到一些鬼怪小说里,一回头酿千古恨的故事。 “段章?你还在么?”我不敢回头,直挺挺地面向前问后面的段章。 后面无声无息的。 我咬着牙继续缓慢地向前走。这巷子已经成了我的梦靥,每走一步都觉得额角的冷汗缓缓流下。很快就要接近傍晚时见到那个阿婆的地方。 “霍安安!你看,巷子中间站着什么?”突然有人朝着我的肩膀拍了一记。 我紧绷地弦彻底绷断了,我甚至不敢看巷子中间是什么,吓得一扭头闭着眼睛朝后叫:“段章,段章!” 我都感觉有热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下来了,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安安,安安我在这里,别怕!”很快就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拥了进去。对方甚至还用手来轻拍我的背,缓解我的恐慌:“安安,没事,你睁眼看看呀,是我,段章。” 我闭着眼,拼命地回拥对方,不愿意睁眼。 “安安不要怕,是我,段章,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他一个劲的道歉,突然停住了声,探头过来,在我的眼睛上轻轻亲了亲:“安安,感受到我的温度了么?” 他的唇暖暖的,轻轻如同蜻蜓一般在我的眼皮上印了印,感受到暖意,我终于恢复了支配自己身体的能力,我打开眼,他正一脸担忧的看我。 “安安,对不起,我……刚刚逗你玩。”他满脸的内疚。 我推开他,长舒一口气,觉得有些力竭,朝他摆摆手,我真没有力气朝他发火了。 他又过来扶住我的肩膀,打开手机,用微弱的手机光来照地:“安安,你为什么不找个正常点的商品楼住呀,要走这么长一段深巷,每天也够呛,你要加班怎么办?” 他问的都是我的痛。 我才毕业多久啊,每月的工资,刚够吃喝,买点用的化妆的东西,找房子的时候,还一头脑热,贪图便宜定了个一年预付。 早知道这样的情形,我就算省吃俭用也不会住这么个民房呀。 “我帮你看看房子吧,这里怎么能住?”他送我到巷头,看见那一排矮矮平平的小平房,发出了感叹:“霍安安,你不是应该住这种房子的女人。” 我白他一眼。 “唉……”他叹息了一声。 手臂还放在我的肩膀上,我一抖肩,想起之前丢脸到一塌糊涂的样子,连跟他道别的心都没有,直接挥了挥手,就用钥匙去开门。 “哎,女人心海底针,这才多长时间,就翻脸不认人了。”他有些尴尬的摸摸自己的脸叹息。 想起刚刚的事情,我有些内疚,想要回头同他道别。 “霍安安,刚刚你扑我怀里的怂样,我就该拍个视频!以后你要是装逼在我面前显摆,我就这么一摁……”他继续乐呵呵的嘲讽我。把我同他道别的心情一扫而空。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我不理他,打开门就甩上了。 过了五分钟,手机响了响,我掏出来看,那微信的朋友圈里,贴着一张图,上面是我站在巷口无措的背影。 下面写着一句话:霍安安,你别怕,勇敢的向前走。以后都有我陪着你,我要陪你疯,陪你笑,陪你到玉米地里洒农药。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刚刚抑郁的心情减轻了许多。 我一转头,看到衣柜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愣住了,有多久了,我没有这么畅快的笑过了,自己都有点陌生一本正经的自己了。 镜子里的自己眉眼都是笑意。 叮一声,手机的铃声将发愣的我给惊醒了,我摁下去,看见刘水的短信:安安,做的好,我看见朋友圈的微信了,那小子显摆跟你的亲昵呢。我家安安公主就是魅力了得。 我看着这条短信,心中厌恶之情无法抑制。 直接伸手把这条短信就给删了。 黑暗里,静默许久,又十分没有志气的回了刘水一条:刘水,你都不担心那么晚我一个人走夜路么? 刘水的短信这次来的很快,他回复道:怎么会,我的安安女王一向独立又坚强,可不是一般的小女生。 我苦笑一下,觉得他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兴致乏乏的回了个:嗯,你说的对。 便连继续沟通的心情都失去了。 有的时候,女人的坚强来自于没有可以依靠的现实。现实逼着你步步为营,逼着你独立坚强。 睡觉的时候,我把被子又多添了一条,才感觉到切实的温暖。 虽然是初秋,可是也太冷了。 卷一 9 天亮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又收到一条短信。 是刘水发来的,短短一条,上面写着:你下周末前能拿下段章么? 我睡得兴起,被打断,有些不开心,回他的语句也是冷言冷语:鬼知道。 很快他回了一条信息:安安,正经点,我没有多余时间耗着了。 我立刻醒了大半,有些苦恼,平心而论,段章虽然嘴巴了得,一开口便是横扫千军之势,能把整个世界的人都变成他的敌对,但是看得出其实他的为人却是不坏,这几次相处,我也大概明白他是一个活得鲜明的人。 让我去那么陷害他,我骨子里有些不屑。 大概是我沉默地久,刘水的电话不多时就打了过来,他说:“安安,你醒了么?是不是又不开心了呀?” 我嗯了一声。 他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安安呀,其实我们不会妨碍他什么的呀,偷他一次策划,顶多让他这次不能竞岗,你想想啊,我为了这个岗位奋斗了多久了,你也希望我好的吧。” 话虽如此…… 他又说:“我们一起在这个城市打拼,跟个浮萍似的,彼此相依为命,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现在这个城市扎根下来吧,这次的竞岗就是我的契机呀,安安。” “你想好好的跟我过日子么?”他甚至有些哽咽:“我们都不年轻了,你想过我们的未来么,总不能等以后我们的孩子都有了,我还在苦苦的活在中下层吧。我是个男人,不能一直这么样呀!” 我心里沉沉地,知道他哪里说的不对,可是乍一听,又觉得他哪里都对,我扯着被子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又问:“安安你懂了么?下周末之前,能跟他好好的相处,拿到我想要的么?” 我心烦意乱,随口应了一句好,把电话第一次凶狠地挂断了。 我傻坐了一会儿,想起今天又有新客户来,又是新的一轮竞争,赶紧抖擞起精神,将自己的妆化得恰到好处,薄薄一层,似妆未妆,我将睫毛扫粗了些,翘翘得显得眼眸儿更加圆溜,从镜子里看去,整个人一扫早晨的疲沓,抖擞不少。 “霍安安,你行的!”我对着镜子做出一个V的动作。 彼时天已经大亮,我一路小跑走过巷口,路过老旧的宅子前,看见昨天的婆婆端着小鱼盆正在喂猫咪,见着我她扭头慈祥一笑,神态动作都充满慈爱,同昨天夜里惊悚的眼神相比判若两人。 我不禁有些好笑,很多时候我们在自己的主观里加上不少自己所想象的东西,明明同样的事物和人物,因为不断的美化或者不断的憎恶就会变成印象里不同的存在。 天空是少有的蔚蓝,我心情空前的不错,举着手机拍了张蓝天的照,发到朋友圈里:少有的蓝天,心胸都宽广不少。今天有新客户,祝自己能够成功拿下。 我行至公司时,那条下面已经有了回复。 依旧是段章,他写着:祝顺利,另外,关于创意IDEA之内的事情,我或许可以帮上忙,给我一个机会,我为你托起整个事业。 我不禁莞尔,发自内心的感激,回复了一个笑脸。 卷一 10 新客户是新兴的快递公司,刚刚进入本市,想要打造一个沉稳又可靠的形象广告,成功分本市快递业的一杯羹。 这单子又小又枯燥,对于程橙来说,简直是蚊子腿肉,到不了肚还塞牙缝。本来程橙并不想来争夺,早间例会提到由我接洽客户,她立刻又来了兴趣,表示自己也想不断的充实锻炼自己。 这下,又从单一接待,变成了双向竞争。我无比的烦躁,例会一结束就坐在那里寻思怎么能快速又有力的拿下这单。 卓小粥过来一拍我的肩膀:“安,怕什么呢?一笔小单子而已,如果这单都不下,我让我爸那里给你下五单,专门就指着你做,业绩什么的别担心呀。” 我被她逗得笑出来,一推她:“哪是这个原因呀,你知道的,我只是想脚踏实地的展现自己的才能。” 她笑着点头:“对对对,我们霍安安才貌双全,一定能够成功的。” 给她一打岔,真的到了客户来的时候,我反而放宽心了。 客户来的时候,我跟程橙都去了小会议室,程橙依旧是一副天真的样子,抢着要发表她的意见,她对快递行业定位是快快快,所以她得意地阐述了自己的创意:一道闪电划亮天空,雷声未落,货物已经到达客户的所在。 她刚一说完,周经理就哗哗地拍巴掌,还问客户:“要不添个蝙蝠侠什么的,拖着印着你们公司标志的东西,超人!对,超人也可以!” 客户是个40多岁的中年人,听了他们的创意,那眼神简直像看俩白痴。 他问:“你们公司都是幼稚园毕业的?真是童真到可爱!” 咱们经理一琢磨意思,立刻就弃卒保车了,他咳嗽了一声,说:“我们程橙年轻活力,经常做些卡哇伊的小姑娘创意,但是我们的安安不同呀,她做的企划一般沉稳大气,那个一出手,简直就是大片的格局!” 他朝我递眼色。 我忍住笑开口说:“我对贵公司的理念理解为,迅速,平稳,以及安全感。 那中年人立刻眼睛一亮,他说:“有人给我们这里介绍霍小姐,提到过霍小姐做事沉稳又点题,这么看,还真是如此。” 我立刻一头雾水,用眼睛询问经理,有熟悉的客户推荐回头客? 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我以迷惑的眼神。 我回客户以微笑,小心翼翼问:“那么我说说我的想法?” 他竟然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豪气万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颇有一锤子定音的样子:“不用了,霍小姐好好想想直接出就行了,不管怎么样,这次就拜托你了!我相信以霍小姐的才华,一定能做出个不同凡响的广告。我一直相信推荐人的眼光的。” 我受宠若惊,这种被客户钦点的事还是第一次发生在我身上。 直到客户走了,我都没有回过神来。 程橙酸溜溜的笑:“哎哟,不靠男人,还是靠男人,少翔又是个什么鬼!”她拿捏腔调时,其实也有一种浅薄的可爱,“这种米粒一样的客户,正适合你。” 到了下午的时候,她便笑不出来了。 大概来了三个客户,虽然不是大公司,可都是本市说得上名字的中型企业,都指着名要我帮他们做东西。 我忍不住问其中一家,为什么要指着我来做这单。 对方笑着回答:“都是朋友的朋友嘛,这么一推下来不就是我们的朋友嘛,我们相信朋友的推荐,也相信霍小姐的能力。” 到此为止,我真心蛮感激这位默默在暗处推荐我的雷锋了。 我又困惑又开心,拍了好几张笑得眉眼荡漾着欢乐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这次真不是有什么目的,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一个发泄的途径。 我写着:爱笑的姑娘运气都不会差。 其实我很少写这样众所皆知心灵鸡汤一样的东西的,可是开心起来,竟然觉得这句话如此的有道理。 段章几乎是秒回,他深沉的写着:如果你不戴着牙套…… 简直直戳我心。 我立刻笑不出来了。 他又问:什么好事,来分享呀。 我决定不理他,在欢乐的时候他总是给我撒上点辣椒,让我抑制不住想要吼他。可是一旦想要暴击他,他又做一些让你暖心窝的事情,简直让人又气又无法反击。 不多时他又回:好忙,不等你的回复了,有好事想要分享就留言给我吧,我有空来看。 哼,这种自说自话,自找台阶的说话方式还真适合他。 可是刘水却不饶过我,他估计也见着朋友圈的互动了,他发短信,焦急万分:“安安,你也要回复回复段章呀,大小姐脾气也该收敛一下啦,你怎么总是这么不知道分寸。你别忘记你的任务呀。 哎?我这是得罪谁了,怎么就不知道分寸了? 我需要完成什么任务? 我被激得有些愤怒,一个冲动,在段章的回复下留言:你是我的谁呀,我有好事要留言跟你分享。 怒气平歇的时候又觉得不妥,想要删除留言的时候,发现段章已经回复了:你是我的阳光,是我想要拒绝也无法拒绝的温暖。 然后附着标注:感动么,霍安安公主,我把自己都感动了。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蛇精病。 他自娱自乐的精神也不错,貌似极少生气,我那次把妇女之友的热线给他,他也是嘻嘻哈哈的笑过去了,除了自带毒舌,还真看不出其他缺点。 我接了这几个单子,便开始静心去做。 其他三个很快就通过了,唯独快递这个反而卡得十分销魂,之前有的创意,总是觉得欠缺些什么,我想也想不出。 刘水晚上接我去吃饭的时候,看我愁眉苦脸,调笑我:“安安公主,你有什么想不开的,眉头打结?” 我嘟着嘴。 他来亲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条件反射的就躲开了。 他一下子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打破尴尬:“哟,我家的安安会害羞了呀?” 我被自己那一瞬间嫌恶给吓到了,什么时候,我对刘水饱含温柔的吻这么抗拒了? 是从上一次卡拉OK的地方看见他玩那个游戏开始么? 我不敢深究,也尴尬的笑着回他:“哪有,我怕我的牙套亲凉你的唇呢。” 虽然彼此都笑着,但是一直到吃饭的地方,我们都是一路无言。总有什么在彼此之间竖起了高高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