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重生卷 【001】瓮中藏娇 幽暗的地牢深处,藏着一个三尺多高的瓮,顶上没有盖盖子,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脏兮兮的人头歪倒在瓮边上,长发上布满了蜘蛛网,面容被尘垢遮住,已经无法辨清男女。 一只毒蚂蚁爬到了佟婧琬的鼻尖上,留下一个红包,而后又爬入了她的发髻。又痛又痒,她却无动于衷。 她是相国府长女,亦是父亲纵情青楼是欠下的风流债!母亲盼了十年,都未能盼到父亲娶她,若不是因为那件事,想必她的命运也会同母亲一样,化作尘世间的一抹浮尘,在各色男子的身下香消玉殒。 太后为庶出的睿王说亲,相府里的千金个个都等着入后宫、登后位,谁都不愿意嫁给这个毫无用处的睿王爷。 “婧琬,你是爹爹流落在外的长女,只要你乖乖听话,爹爹就接你们回府……”第一次见到这个高高在上的父亲,她听到的便是这样一句话。 青楼的消息向来灵通,她知道自己只是父亲无奈后的选择,但她心疼受罪的娘亲,于是依照父亲的意思,嫁入睿王府。 她陷进他的情,深撼他的志气,她陪他在官场朝堂上跌爬滚打整整十年,终于助他登上帝位—— 她以为陪着他熬过天寒地冻,她以为患难夫妻百日恩,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她以为而已! 整整三年了,她四肢被斩断,双目被挖空,浸在这三尺见方的瓮中,上不见天下不着地! “呵……呵呵……”佟婧琬突然夸张地笑出声来,也唯有笑能排解她心中的恨意。未央宫的歌声震天,今日是帝后合欢的日子!她的夫君,将她囚在这里三年,为的就是今日光明正大地迎娶她的亲生妹妹! 万俟琛,我恨你!恨你…… 犹记得三年前,长伴圣驾的徐公公,一纸明晃晃的诏书扔在她面前。 “废妃佟氏,生辰克母,八字克父,表字克夫,名字克子,唯有削其手足,剐其双目,浸于瓮中,方可破解!” 那时天下初定,她才跟随搬入皇宫,甚至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群死士拖到了这地牢之中。 “我不信,我要见阿琛!”到了那一刻,她还天真地喊他阿琛,佟婧琬只恨自己悔悟得太迟太晚! 龙袍加身,长剑在握,万俟琛背手而立,一把青峰长剑逼上她的脖颈!而后,他缓缓地转过头来,一双古井般幽深的眼眸不含任何情愫,面上冷峻无情,十年夫妻,这一刻陌路。他用剑指着她的鼻子说:“佟婧琬,三年前你落胎,是朕设计的。朕是故意的,让你怀孕是故意的,让你坠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有这样才能激起太子爷对我的恨,若不是他先对朕出手,朕又怎么能在父皇面前扮无辜?” “不……不可能……”那是佟婧琬唯一一次怀孕,自打从马上坠落,她就再也没有生育机会了。她被人压着跪在地上,抬眸望着眼前陌生的夫君,实在不敢相信他居然狠到亲手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 “朕承认对不住你,但是你这个贱人不该因此妒忌阿璇!阿璇那么单纯,那么信任你这个姐姐,你居然狠心对她下堕胎药?!你已经不能为我生育,还不肯给别人机会,你难道是想朕断子绝孙么?!”万俟琛句句掷地有声,恨不得立刻将她活剥了! “我没有,我没有对她下药,我根本不知道她怀孕……”佟婧琬满心苦楚,若不是她的夫君亲口说出来,她根本不知道他跟自己的妹妹有一腿! “还狡辩?!”万俟琛银牙一咬,一把长剑毫不犹豫地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若非阿璇生病,不敢乱用药,只怕朕的孩儿已经惨死腹中了!” 手脚传来刺骨的痛意,佟婧琬红了眼眶:“她生的就是你的孩儿,我的孩儿就注定要为你的千秋大业当铺路石么?!” “你的孩子死了,那也不能怪朕!”万俟琛不知为何,气得嘴角颤抖,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来,丢到佟婧琬面前,冷声绝情,“朕请了国师,你命里克父克母,克夫克子,你的孩子是被你克死的,不能怪朕!朕只是让你坠马,谁说坠马就一定会滑胎?分明是你自己命硬,克死了你的孩子!” 佟婧琬突然仓皇地笑出声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的夫君根本就不爱她,而深深爱着她的太子爷却被她亲手推开,推入无边地狱! “将我浸入瓮中,做成人歯也是她的主意,对不对?”佟婧琬望着眼前的男子,他那种平静到骨子里的漠然,让她经不住心头一抽,仿佛一根倒刺插入了咽喉,拔出来是痛,咽下去一样是痛! “贱人!你给朕闭嘴!枉顾阿璇在朕面前替你求情,说国师之言不可信,依朕看你不止克夫克子克母克父,你还克着阿璇!”万俟琛目光一狠,冷冷一甩手,吩咐道,“来人,替朕砍断这个贱人的手足,将她关入瓮中,叫她一辈子也别想出来祸害他人!” 祸害? 原来她在他眼里只是一个祸害。 犹记得当年,她替他带兵出征,替他平定边疆,替他剿灭匪贼。夜晚缠绵之际,他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地哄:“佟婧琬是我一辈子的宝,我会一辈子宠着你。待到出头之日,我要建一座金屋,将你好好收藏——” 他就是这么收藏她的!砍断手足,藏于瓮中! 她四肢再也不能动弹,便瞪着一双古井一般幽深的眼眸,痴痴地望着他。想要穿透这个男人的躯壳,看透他的灵魂。 万俟琛受不到她这种怨愤的眼神,长剑一挥,两下便挖空了她那双皎如明月的眼眸。自此,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黑暗,只剩下一个同样被禁锢的伺候丫鬟——书萱。 嘎吱、嘎吱—— 头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佟婧琬因为双目失明,耳力变得极好,就连虫蚁爬动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琬姐姐,琬姐姐……” “妹妹来看你了——” 这声音细软绵长之中透露着几分虚伪,佟婧琬即便看不见,也能猜到对方是谁。她心神一凛,痛苦地扭动着身子。 “琬姐姐,今天是我和陛下大喜的日子,妹妹念你无聊,特意带了一杯喜酒来给你喝……” 喜酒?何喜之有? 佟婧璇将那杯剧毒无比的“喜酒”倒入了瓮中,而后带有腐蚀性的液体由佟婧琬的伤口渐渐渗透到她的血肉里,那种被血池化骨的痛苦在周身一点点蔓延,直到痛到失去知觉,但是她还是还是明显感觉到有人抱住了她,还是听到了那最后一句:主子…… 幽幽深宫地牢中,只剩下一声声凄厉的嘶吼,绕梁三日。 我佟婧琬指天起誓,若有来生,势必叫渣男渣女血债血偿!负我心者,万死不赦! 第一卷 重生卷 【002】 湖底重生 冰冷刺骨的湖水侵蚀着她的感官,花蛇一般污浊的水草缠绕着她的身体,所着的藕荷色纱裙在略黑的湖底尤为显眼。 记忆长河没有一丝光亮,除了悔意,更多的是浓重不化的恨意。那恨意刻进心尖,融进灵魂,永生永世不灭。 水纹动了动,一咕咕水汽忽现,泡带着诡异的气息…… “三小姐在这,快过来都……” 三五大汉纷纷涌来,没一会,湖下的女子便由一股拉力给拖上了岸边,衣衫发型凌乱,狼狈至极。 “在湖中那么久才才救上来,不会死了吧?” “死了倒是解脱,我听说啊,这三小姐命里带煞,府中是爹不疼娘不亲的,可怜的嘞。” “她再可怜也比我们丫鬟命好,要不哪来的机会去勾引表少爷啊!“说话间蛮是妒忌之色。 耳边一直嗡嗡响着,喉咙间更有一直欲吐的感觉,昏眩中,她努力吐出一口湖水,而后,那微颤的浓密如扇一般的眼睫一颤,猛的就张开了。 好刺眼的晨光! 瓮中三年,不曾见过一缕阳光,下意识下,她高举手臂挡在眼前。 “她在干吗?” “是觉得没脸见人吧?” “我看也是……” 循声望去,入目的是两个身着蓝色连襟长裙绣碎花,头梳双丫髻缠白色珠花的秀丽女子,好熟悉的脸庞,好熟悉的四周……  她的头发因在水中被冲撞的七散八落,那贴合在额前的头发,那阴冷的眼神,让两个丫环愣了一下,都往后退了一大步,见到她呆呆的样子对视一眼后齐声道:“三小姐不会是脑袋进水,傻了吧?” “我们要不要去禀告下?”正询问着,对面的丫鬟突然换了一声 “二少爷……” 她的声音未落,一个身着米色间灰衣袍的少年便半蹲在佟婧琬的面前,少年大概十三四岁,长的极为清秀,周身的气场却给人一种孤寂感。他鼻梁高耸,嘴唇微薄,更有着一双极漂亮的凤眼,若是猛然一看,这人倒是跟佟婧琬未挖眼断肢前的模样,相似了七分。 佟婧琬看着眼前的少年,一时间说不上话,他,他…… 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对面的佟舜霖却先开了口:“你的命还真硬,这样都没死!” 佟婧琬听到这句话,眼中的迷惘立马多了怨愤之色,没想到不仅是万俟琛那对狗男女,连他的弟弟都希望她死?! 怒从心起,她甩手就要向他的脸上招呼过去,可当她看到那完好举起的手臂时,一时有些懵了。激动之下,她暂时忘记了方才的怒意,只是无意识抓住佟舜霖的手道:“舜儿,发生什么事了!” 简单的两个字——‘舜儿’,让一向清冷的他心有触动,即便他有洁癖,即便他的衣裳被那双手留下了五道黑银,在这一刻,他都选择了不计较,试探问了下:“三姐!?” 说话间,不自觉抚上佟婧琬的额头探温。 不,他方才想咒我死的,他要对我做什么?看到那越发贴近的手掌,下意识的,她挥手阻挡,只是那动作幅度激烈些,”啪“的一声就打在了佟舜霖的脸颊上。 ”佟婧环,你找死!“少年面上怔了怔,很快便是一个狠推。他那一下用力极大,佟婧琬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那摔倒在地的痛觉让她心底的疑问愈发扩大。 刚刚他叫她:“佟婧环”? 视线向四周看了看,努力地从地上爬起往湖边走去。两丫头以为她又要想不开,立马上前拉扯。挣扎间,她分明在湖水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张与她形似却妩媚更胜的女子——她的三妹,佟婧环! 哈,哈哈……癫狂的笑声再一次荼毒着在场之人的耳鼓。 佟舜霖看着癫狂的她,心中有些不自然,他三姐今天好生诡异,莫非她知道是自己故意为她跟表哥制造相处机会的? “她要疯,就任她留在这疯吧,我们走!” 少年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背影里满是嫌弃孤冷,周遭的所有人也纷纷跟着离开。 她一直是凭着口气在撑着,待佟舜霖一走,立马瘫倒在地,气喘吁吁下,她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浑身乏力,她要怎么从这湖边走回'她'的住处?'她”的住处又在哪里? “小姐,你怎么成这样了!”一记发颤的女音传来。 佟婧琬回头,却见丫环冬儿向她快步跑了过来,见到这冬儿,她不由眼睛微眯,十岁那年她被接回相府,那时候佟婧环就孤零零地生活在别院,待遇比她这从青楼接回的私生女好不到哪去。而佟婧环早期身边是配了几个丫环的,不过到在她前世嫁人的时候,那些丫鬟都离开了,唯一守在佟婧环身边的也就这冬儿了。 冬儿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生了一张好看的瓜子脸,一双大眼睛,五官长的秀丽,只是脸上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而满是菜色,待她到佟婧琬身侧时已经是气喘吁吁。 冬儿见自家小姐衣衫湿透的狼狈模样,顿时伤心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我早劝小姐不要去跟表少爷理论,小姐总是不听,如今闹出这么大的事情,相爷要是追问下来,可如何是好?” 佟婧琬听到表少爷三个字时,心里莫名一阵抽痛,那痛是属于这具身子的残留意识。 她不知道佟婧环经历了什么,也不想知道!因为她只知道,上天竟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要做的就是为自己活,为复仇活,她一定要把负她之人踩在脚下,万死不灭! 她淡淡的拉过冬儿道:“好了,不要哭哭啼啼。还有今天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自有法子解决!” 勾引,表少爷,理论,跳湖……这些支零破碎的言语下,她大概猜到了佟婧环是大胆表白被拒才选择了跳湖,而这样的事情一传播,府里定会有人来为难。而她佟婧琬,有着前世辅君的阅历,最不怕的就是被为难! 冬儿听后愣了一下,随即谦恭的退到一边,偷偷关注着眼前的女子。 以前小姐犯了错,都是瑟瑟发抖不发一言的,今日这么这么自信多言?莫不是九死一生后,性情大变? 只是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件好事,这些年她因着自家主子软弱胆怯,自己也处处受到欺压,她一直是希望可以跟着像大小姐那样强势的女子,如今见自家主子这番状态,喜不自胜。 “扶我回去吧。”望了望四周,寥无人际,但是她相信,这被拒寻死的丑闻会很快传播开来。 在冬儿的搀扶下,七弯八拐地,走了好远好远,婧琬甚至都感觉自己是不是都离开了相府。 “小姐,到了!”冬儿喘了口气,略带不安地唤了一声,这一路上的某个瞬间,她分明感受到身旁女人身上传出的浓浓恨意。 轻轻应了一声,佟婧琬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嘲讽,雅竹轩,呵呵,果真是个好地方。 不平坦的小路…… 杂草丛生的四周…… 连带空气都散发着一种霉味…… 迈进屋子,佟婧琬一阵发愣,虽早知道她要住的地方很破,却想不到只有一桌一椅一床而已。这佟婧环不是府中亲娘健在,怎么境遇会差到这种地步?! 她暗暗拢了拢眉头,尚未能换下潮湿的衣裙,门外便有个忠厚的女声:“大夫人请三小姐到主屋去一趟。”那人嘴里说是请,声音里却满是不屑,小屋破旧,那人是连门都不愿进。 佟婧琬的眼睛眨了一下后道:“我身体不舒服,明日一早再去给母亲请安!” 来人是大夫人柳素琴的心腹之一秦妈妈,平日里根本没将这个失宠的三小姐放在眼里,当下冷笑道:“夫人早料到三小姐会这样说,只是事关相府脸面,夫人说三小姐今天一定要过去!” 佟婧琬笑了笑,只是那笑里透着鄙薄的寒气。这秦妈妈仗着是大夫人柳氏身边的人,小时候没少欺负过府里的庶出小姐。而她十岁才被接进府成为这佟家长女后,也未能幸免那些欺压。 “母亲有命我自然不敢不去,可是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劳烦秦妈妈找人把我抬过去吧!” 秦妈妈冷笑道:“三小姐现在说话中气十足,哪里像是病人,莫不是今日里演出跳湖这戏折腾累了,这会扮起娇贵来呢?要轿子是没有,拖你过去的家丁倒是备了好几个!三小姐,你是要自己走过去,还是想让人拖过去?” 第一卷 重生卷 【003】女儿委屈 佟婧琬微笑,垂下眼睫:“秦妈妈做事真是周道,知道我湖中九死一生使不上力气,特意找人来拖我,实在是让我感动至极。我就在这里,秦妈妈要来拖我的话就尽管来拖!” 秦妈妈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就算是她再不得宠,也是个小姐,暗地里欺负也就是了,这样明目张胆地拖她去主屋好像有些不太合适……后又转念一想:佟婧环今日里做下了这样的丑事,怕是相府顾及脸面根本容不下她了,依着夫人的性子,这三小姐此去不是一顿狠打致死,就是被送到祠堂挨饿反省。 如此想来,她嘴角的轻视意味更加浓重,当下手一挥对身后的家丁道:“三小姐既然这么说,大伙也甭拘着了。拖!“ ”秦妈妈,这样做会不会……“ ”反正夫人也说了,三小姐就是一个贱货,一点闺阁小姐的分寸都没有,你们就放心把三小姐请到主屋吧!” 话一落,几个家丁再无犹豫,有些嫌恶地进屋将佟婧琬从床上拖了下来,下手一点都不温柔。佟婧琬早有所备,手里抱着被子由着他们拖着她的胳膊往外走,只是那些家丁下手也太重了一点,出门的时候磕到门坎上,好在她的身下垫着被子,这才没受伤。 佟婧琬却在心里心底冷冷笑着,狗仗人势的东西,有的是机会收拾你们! 冬儿看着那么那些家丁如此无礼,大急道:“大胆,你们这些奴才怎么能这样对三小姐!” 秦妈妈冷笑道:“她这会还是三小姐,迟些就不知道是,还是不是了!带走!” 冬儿还要来拦,秦妈妈伸手一把将她推开,她原本就营养不良,没有什么力气,这一推便撞到了门框之上,佟婧琬大惊道:“冬儿你没事吧!” 她喊完就欲挣脱家丁的手去拉冬儿,那些家丁又岂会如她的意,死死的拉住她。 她这一番挣扎,头发也散了,衣襟也半开了,一时间狼狈更甚。 秦妈妈得意一笑,给家丁使了个眼色,便将她直直的朝主屋拖去。门框边的冬儿一时间开始担忧,虽在归途中小姐吩咐她不用担心,可如今看自家小姐被这么欺负,她一时间悲从心底起,原本有三分做戏的情绪到这一刻却成了十分真了,护主心切,凄厉的叫声响彻相府。 佟安邦,大晋国的左相,伪善好权势。他刚回到府里便钻进了书房,半晌都没有出来,无奈下,柳氏便寻人将他给硬拖了出去,直道:出大事了! 大夫人柳素琴一边给他斟茶倒水,一边添油加醋的说着府中某位小姐今日犯下的错处:说她如何不自重跟表少爷勾搭在一起,又是如何不孝因被撞破当场跳湖自杀。绝对称得上是深情并茂,“都是我不好,一直耽搁着三丫头,没有替她寻门亲事,才让她做下如此的丑事!” 佟安邦一听勃然大怒,他是个极其看重名声的人,此时听到大夫人这么一说,直气的胡子直发抖,怒道:“她竟做出这样的丑事来,当初她一出生我还不如一把掐死算了” 柳素琴又抹了一把泪道:“相爷有所不知,三小姐向来孤居在雅竹轩,甚有出现在人前。可自从老爷你那外甥住进府后,她日日前去殷勤。妾身原本想着旁敲侧击地让她断了念头,不想她愣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如今竟闯下这样的大祸来,都怨我平日里没有教好她!可是相爷你也知道,五姨娘她因为当年怀三小姐时落下无法再孕的病根,这些年根本就不管那孩子,而妾身府里事情又多,哎,不管她,觉得我这做母亲的不重视;说她两句,又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搞得我这做母亲的太严厉,左右都是我的不是!” 佟安邦闻言大怒道:“竟有此事!素琴啊,这事又哪能怪你啊,要怪也是她自己不争气!” 说话间,两人听到门外凄厉的叫声,佟安邦将茶杯一摔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听那声叫的凄惨也正在奇怪,当下却道:“想来是三小姐受了刺激在那里乱吼吧!” “真是混账!”佟安邦怒极道:“这白日里人人看着,她这么叫哪还有什么千金小姐的模样!” 柳氏     闻言心里暗暗得意,不多会,门帘被拉开,佟婧琬衣裳不整浑身还湿哒哒地就被拖了进来,她一进门便见到了熟悉的两张面孔,冷冷一笑。 她一进门只扫了一眼便大哭道:“爹爹救我!” 佟安邦原本想等她进来便好生教训她一通,没料到她进来的样子竟是如此狼狈,那浑身湿哒哒的,头发散落,还间杂这泥土跟杂草,连带娇嫩的小脸上都有好几道细长的划痕,看起来实在是触目惊心,不过他铁石心肠惯了,跟这三女儿又感情浅薄,微诧异下,思绪便回到这女儿给他闹笑话的事情上了,气急败坏道:“堂堂相府小姐!你怎么这副样子?” 佟婧琬薄唇轻鄙一笑,再抬起头后,已经是泪眼朦胧,“府中传言女儿不知廉耻勾搭表哥,但女儿真的没有啊。他小憩府中,闲暇时候会教二弟他抚琴吹笛,那技艺可真好。女儿欣赏他的才学,那日路过见他黑靴破损,便好心替他新做了双,怎料表哥自以为是,当众扔掉女儿做的新靴,还当众羞辱。女儿一时委屈羞恼,便想以死明志。可女儿心想若是死了,五姨娘孤苦伶仃的要怎么办,爹爹的名声受毁怎么办?所以女儿求阎王把女儿送回来了,不想女儿一回来,秦妈妈便带着家丁闯进女儿的住处对女儿百般欺辱,还说……还说女儿是贱货!若女儿是贱货,那……那父亲又是什么?我可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啊!” 佟安邦一听顿时大怒道:“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柳氏没料到这胆小怕事的佟婧琬,不但敢当前告状,还这般口齿伶俐,一时间有些发愣,甚至都没听到佟安邦的问话。 “柳素琴!”音调又提高了不少,这一次是连名带姓的喊了。 回过神后,柳氏立马走到秦妈妈面前,扬手就给那老婆子一巴掌,然后怒道:“你这个没有规矩的婆子,竟是连小姐也敢骂!” 秦妈妈忙跪在地上道:“相爷夫人明鉴,奴婢只是去请三小姐罢了,三小姐今日所行之事就算是我这个老婆子也觉得太过份了些,心里一恼,便口不择言了,实没有半点侮辱相爷的意思。” 柳氏看了佟婧琬一眼,眸光一沉,一把将佟婧琬搂进怀里道:“我可怜的孩子啊,你怎么成了这样啊,哎,都是母亲不好啊,没有好好看着你,要不你也不会做出这些荒诞行径了,哎,都是母亲没好好照顾你啊……”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流着泪,那模样仿佛后悔至极,伤心至极! 佟婧琬明明看到大夫人眼里的嫌恶,如果不是她经历过太多,只怕还看不出这大夫人这慈眉善目下藏着刀子。 呵呵,既然你爱演戏,那我就来陪你一道,当下轻泣道:“爹爹,女儿虽然卑微,但毕竟是您的女儿啊,你位居丞相高位,难道你的女儿殷勤了一点,就要被人说是不知检点地勾引人吗?女儿关心宋表哥也是看在爹爹您跟外嫁姑姑的面子上,否则一个商贾的儿子,女儿何至于……如今会被那么误会,女儿好委屈……” 她一边哭诉,一边将地位摆出,一时间听的佟安邦底是无名火起。是啊,这三丫头再不济也是他的女儿,堂堂相府小姐用得着对一个还需求他帮忙谋职的小子献殷勤?旋即,他紧紧握拳,“好了,你先回去调养身子,其他的事情为父会为你讨个公道的。” 佟婧琬的头低了下来,却看到了大夫人满是怨毒的目光,冷冷一笑,当下便道:“女儿谢过父亲,但表哥他毕竟是姑姑的独子,爹爹要是计较……”说到这顿了顿,半晌,“环环真心不希望父亲因女儿这事驳了姑姑她的面子……”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佟安邦觉得她极为懂事,微微颔首,又想起秦妈妈以及那些对她无礼的婢女家丁,当下冷着声道:“你们这些狗奴才,竟是学会欺主了!夫人,这件事情你又打算如何处理?” 柳素琴没料到这个时候佟安邦竟还问这些下人的罪,她嫁给佟安邦多年,知道佟安邦的性子,当下只得道:“下人们对三小姐无礼的确有错,但是是事出突然,不如就每人罚掉一个月的银钱,再各自领十大板子吧。” 佟安邦想想她处置的也算合理,轻点了一下头。 “相爷,即便三小姐冤枉,但是她肆意给男子坐鞋,不讲分寸,妾身觉得她还是该罚的!” “给个教训就好,这事你看着办吧!” 只是大夫人正思量要如何处置的时候,她身边另一个得力的心腹刘妈妈进了屋,手中捧着好些小孩子的玩意。 “夫人,小太子的贺礼都准备好了,你跟相爷瞅瞅!” 小太子?佟婧璇的儿子?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恨意,脑中也开始混沌,甚至连柳素琴最终的处罚也没听进去半个字。 出了墨韵轩,佟婧琬稍稍收了神,那一直颤抖跟随的冬儿终是鼓起勇气上前,“小姐,今日可把我给吓死了!万一相爷他要重罚你,那可怎么办?” 佟婧琬勾唇一笑,不经意间她看到佟安邦身旁的小厮正急匆匆的往东面的赏梅轩赶去,而那地方住着的人……想到这儿,佟婧琬转身脑袋轻斜地开口道:“冬儿,今日之事,若是姨娘一定会问你,到时候你记得一字不差的传递过去。” 姨娘?五姨娘!?冬儿可不觉得三小姐的亲母会因着这事来关心她,毕竟好些时候,三小姐哮喘发作、命悬一线的时候,五姨娘都狠心没来看望。 第一卷 重生卷 【004】你手很脏 佟婧琬回到雅竹轩,脸上那伪装的笑意跟委屈已尽数散去,换上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冬儿也不知缘由,只是乖觉地站着。 因着身上的湿衣很不舒服,佟婧琬进屋便迈向了简陋的床铺,拿起床头的内褂正准备换,一支普通青玉发簪适时露了出来,细瞧,心不由滞了一下。 当年她和亲娘藏身青楼。五岁那年,娘亲因抗拒接客得罪权贵,被重罚卧床,为买伤药,她偷了娘亲唯一的发簪去典当,还当了高价。 一只普通的簪子本不该有那个价值,所以她很感激当初那个好心的贵人。 “小姐,需要现在给你打水洗漱吗?”冬儿如今对眼前女子的态度完全拿不准,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没什么了,”佟婧琬状似无意的转动着发簪,忽然浅笑嫣然,“冬儿,帮我梳妆一下,用这支发簪吧。” 冬儿接过发簪,先将备好的毛巾在她的头发上来回摩挲,继而很是熟练的开始挽发,“小姐,你瞧瞧,可真好看。” 佟婧琬没有忽视冬儿眼角的那抹笑意,那是一种忆及往昔的发自内心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被蛊惑了。 “在偷笑什么?”佟婧琬因着这支簪子,心境平和了不少,连带问话都变得轻柔。 这簪子佟婧环向来珍视,冬儿也愁要怎么打破两人间的沉默,立马顺从的开始讲起。 “奴婢只是想起小姐小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九王爷万俟琰在我们府里小住,小姐你怕生人,处处躲着,可九王爷偏偏不让你如愿。” “有次啊,九王爷把你饲养的鹦鹉给放跑了,当时小姐像是发疯般跟他哭闹,可奴婢都吓坏了……再后来啊,九王爷带小姐溜出府,说是要给你买个新的,怎料回来的时候,鹦鹉没有,就多了这枚簪子了。” 冬儿又偷笑了下,“当时好多小姐们知道,还嫉妒小姐呢,说这是九王爷给你的定情信物,还好几次给你们办家家酒呢。” 婧琬听完,嘴角也不自觉上扬,那时候她刚被接回,正好看到过这小新娘的戏码。而这簪子既然在佟婧环手中,又是她出府带回来的,那只说明了一件事,这佟婧环便是当初帮她的那个小女孩。 一时间对着镜中的自己轻轻笑了,心中暗暗念着:三妹妹,谢谢了!大姐在这里给你保证,定要好好珍惜你的身体,定会还你一个辉煌的人生。 她身后的冬儿此刻也整理好了发髻,看着镜中佟婧琬的笑容,轻呼了一口气,真好,小姐总算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了蒙蒙雾气,薄幕般沁凉的浮游于天地间,一时间倒显得落魄的雅竹轩多了一些意境。 佟婧琬咽了口唾沫,摸了摸突然开始咕咕乱叫的肚皮,她好像从昨天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似有若无的叹息一声,继续重力挥动扫帚,对着院落中的杂草开始清理。平常人看着会以为三小姐好生可怜,这刚救回一命就被罚亲扫院落,但佟婧琬只会觉得轻松,至少她还能将心底暂按压不住的恨意发泄在这扫帚上。 佟婧璇的儿子竟然被封了太子,呵呵,才六岁就被封为太子了,想来佟婧璇这些年在宫中的地位倒是挺牢固的。而她,三年前被血池化骨,如今又重生在这处境尴尬的佟婧环身上,她该怎么做才能接近皇宫,接近那对渣男渣女为自己复仇? 佟婧琬还陷入自己的思绪,身后突然传来环佩叮当之声,浓郁香气随之袭来,这香气实在太熟悉。 佟婧琬嘴角冷冷一笑,没回头,却顺手将手中扫帚往后那么一扬,一时间,灰尘四起。 “哟,三小姐这是在做什么呢?”身后的女子言中带笑,只是笑中带着明显的疏离,“一大早的,心情不好?” “烦劳姨娘关心了,”佟婧琬回头,将扫帚又挥了挥,“让一让,扫院子呢。” “我好歹是你亲娘,关心你应该的。”女子大概不惑年华,妆容精致,一双眼角上挑带魅,头发简单的垂放着,更有一种年轻的感觉,“听说你昨天做了个很漂亮的事。” 佟婧琬微笑,垂下眼睫。 “姨娘是道贺女儿命不该绝吗?”不管问询跳湖还是逃过重责,这都是一语双关的好答案。 “哼,你确实命硬的很!” 佟府里,三小姐虽境遇惨淡,但她的生母五姨娘倒是较为得宠的。其实这何清儿今日根本就不想来,一切不过碍于相爷的吩咐,相爷说这三丫头好歹也是他的女儿,若是可能,也应该为相府出分力! 出份力?何清儿并不愚笨,她知道相爷这是想外嫁这三小姐从而巩固朝中的地位,所以她告诉自己应该对这女儿走点心了,恰巧这时候冬儿又来跟她汇报了昨夜的情形,一想到这个怎么揉捏都不会反抗的没用丫头,竟然做到让大夫人气跳了脚,她的心情就甚为愉悦。 “姨娘要不进屋喝杯茶吧?”佟婧琬搁下扫帚,伸出有些被扫帚磨红的手去扶五姨娘,“我扶您。” “离我远点!你手脏!”五姨娘啪一下打开她的手,嫌恶的看了眼她因捡拾落叶还微脏的手指,不自觉退后一步。 佟婧琬谦卑的笑着,将手缩进袖子里。 “你说你都十八了,这府中四小姐五小姐都嫁过人,怎么就你老晃悠在我跟前呢!”五姨娘斜瞟她一眼,“昨日你爹爹还说了要给你寻门好亲事,这些日子记得好好去老爷跟前表现表现,好歹是个相府小姐,要是得了他欢心,让你给王孙贵族续个弦还是可以的!” 续弦?呵呵,果真可以!佟婧琬依旧笑着,看似温柔,实则清冷冰寒。或许就是这两种矛盾的笑容,倒让她那蜡黄的小脸多了几分媚和艳来。 五姨娘瞟她一眼,心中一动……她的女儿其实跟她确实有几分相似,若是好好调养,又有相爷的身份在,说不定不用做续弦,嫁个王侯正妻也是可以的,到时候让她给自己多送些金银财宝…… 一想到这个可能,五姨娘不由心花怒放,再看向佟婧琬的目光就亲和多了。 “不是说要带娘去喝茶的吧,走吧!”她扬起脸,眉梢眼角喜气盈盈,抬步便走了开去。 “哧——” 脚下突然一滑,身子站立不住,直直往佟婧琬身边倒去。她一声惊呼,下意识伸手乱抓,手指眼看要碰到佟婧琬胳膊了。 佟婧琬却突然站远了点。 五姨娘抓了个空,砰一声落在地上。 雅竹轩本就是几近破虚的存在,这地面更是因刚刚晨扫带了泥泞之感。 五姨娘“哎呀”的叫唤之后,止不住怒骂:“你刚刚躲什么躲!?” 佟婧琬看着那女人被闻讯赶来的嬷嬷扶起,温柔的道:“离你远点。我手脏。” “你!你!你给我滚!”一时间,五姨娘恼羞成怒,破开大骂! 佟婧琬闻言,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笑意,盯着五姨娘,半晌才开口,“姨娘,女儿只是时刻谨听的教诲,这有错吗?” “你分明是在报复!你恨我对你不管不问,但是你别问了,就是为了生下你,我在没有生下儿子的可能了!”何清儿也自知之前自己的举动有些伤这个女儿了,但这丫头确实不讨她喜欢,所以态度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 佟婧琬手拢在胸前,盯着那狼狈的恼怒妇人,慢慢陷入沉思。如今她势单力薄,而万俟琛那对狗男女又处在那么高的位置,她必须慢慢来才行,而这位卑虚荣的何清儿不失为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 “娘,来,屋里请!”佟婧琬突然起身,将五姨娘引到那破败的小屋跟前,倒了杯清水后,轻袅一笑,凑进对方耳畔说着:“我知道你一直气恼我不得爹爹喜欢,气恼我不能给你带来荣华跟骄傲,但如果我能改变呢?娘是不是会站在我这一边,为我,也为你自己争取这府中更好的地位呢?” 虽是短短一段话,却瞬间让五姨娘的怒意化为大笑,原来三丫头一直明白了自己不宠她的原因,恩,即便现在明确未来要争取的路也不迟。 “好!不枉你这死里逃生,倒是什么事情都想明白了。说吧,你要娘为你做什么?” “女儿不用你谋划什么,凡事女儿都会自己去争取,只是……”话语一顿,佟婧琬示意佟婧琬看了看屋子的摆设,“女儿希望姨娘今儿个在女儿这屋子了……小晕那么一下……” 五姨娘也不是愚笨之人,在提示下,脸上的笑意更重了,果然是个聪慧的丫头。 很快地,雅竹轩传来声声叫喊:“不好了,不好了,五姨娘昏倒了,昏倒了!” 而在另一边,佟安邦正在二少爷佟舜霖的屋内,大发着怒火。 “舜儿,为父刚刚是在谈要事,你怎敢放肆把张公公他赶走!?” “爹爹,你说过不会再送府中小姐进宫的,你说过的!现在二姐她在宫里好好的,你怎么能又动心思啊!”当年佟婧琬惨死,宫中对外宣传是睿王妃因得知其妹诞下龙子而不忿自焚而死,府中的人都认为是大小姐气量狭隘,但佟舜霖始终认为这都是佟安邦的错,如果不是他把两个女儿都送入宫就不会这样。 “当初为父站错了队,若不是你二姐伴君生下龙子,你以为就凭那青楼回来的丫头,我们相府能有今日的地位吗?” “那爹爹为什么现在又想送其他姐妹进宫,如今二姐她在宫里不是好好的!”佟舜霖从小是跟着祖母长大,他的生命中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人心险恶,在他看来,亲人之间应该和睦,他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姐姐们为了夺宠勾心斗角,最后再闹到自焚的悲凉下场。 “为什么?!”佟安邦冷哼地重复了一遍,“你简直放肆!为父哪里做轮的到你来教训?” 话毕,右掌对着桌案就是重重一拍,“滚到祠堂给我反省去!” 只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一旦被激起了怒火,再也无法冷静,当夜便收拾好包袱,离家出走了,只是佟安邦对外称,二少爷去江南游学了! 第一卷 重生卷 【005】跋扈幺妹(一) 因着佟舜霖出言不逊,佟安邦此刻一肚子怒火,品着茶不是觉得太淡就是觉得太烫。 一时间他书房的奴仆们都人心惶惶。 “老爷,老爷,五姨娘在三小姐院子昏倒了……”屋外传来焦虑的叫唤声,这五姨娘虽然没有儿子傍身,但这些年来,佟安邦对她还是尤为宠爱的。 佟安邦身边的小厮浮生,这些年收了不少大夫人柳氏的不少好处,见佟安邦要去雅竹轩,第一反应便是阻止,忙道:“老爷,五姨娘昏倒了,等下定有人将她抬回赏梅轩诊治的,这天色已经晚了,老爷还去姨娘那边等待,免得跑来跑去,多受累啊。” 佟安邦微微有些犹豫,那进屋的丫鬟又开始叫唤,“可三小姐那边没有可抬的担架啊,而且府中大夫又不理会三小姐,老爷赶紧派人去看看吧。” 佟安邦闻言微愣道道:“三丫头怎么说都是府里一个正经的小姐,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 小厮浮生的脸色大变,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阻止,当下狠狠的瞪了一眼说话的小丫鬟。小丫鬟似受了很大的惊吓,哆嗦了一下,佟安邦感觉到了她的异常回头一看,却没发现异常。 佟安邦差点都忘了府中有个叫雅竹轩的地方了,从路上所见到屋内陈设,他那张刚遭岁月侵蚀的脸泛起了青黑! 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让人抬回了五姨娘,不过伺候多年的浮生自是看出了端倪,连夜便报备了大夫人,也因着事有准备,柳素琴除了几句责问,并没有因此得到其他责罚。 第二日一大早,佟安邦就派人送来了很多东西,有床有桌子有柜子,虽然不是很新,但是起码比起她现在用的那些东西好上太多,除了那些家具之外,还送来了很多补品,虽然没有昂贵的燕窝人参,但是也有当归红枣蜂蜜益气补血的好东西。 冬儿一看到那些东西顿时喜上眉梢,佟婧琬看到她的表情,心里有些好笑,只是看到冬儿那满是菜色的脸时,脸色又冷了冷,虽然她现在不知道要如今接近那对狗男女复仇,但只要她做一日佟婧环,旁人就休想欺负到她头上。 接下来的几日,佟婧琬的日子过的无比平静,她只是腹中呛了太多水了,没到一周就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夜半时分她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中总是会迫使她想起宋湛的身影,带着无尽的悲伤。 佟婧琬默默叹了口气,想来死去的佟婧环是真心对宋家表哥动了心了,可惜有缘无分了…… 这一天一早,佟婧琬起来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的模样,镜中女子虽然面色苍白,却难掩其倾城之姿,柳眉下的眼睛如烟波轻泛,那挺直小巧的鼻子更为这张脸增添了一抹妩媚。只是这皮肤比较暗黄,想来是长时间受不到照料吧。 对着镜子再次看了自己几眼,佟婧琬会心一笑,不愧是五房的女儿,这模样底子丝毫不差。若不是常年营养不足,造成脸色蜡黄,怕是这姿色早就掩盖不住了,而一个不受宠的小姐过美,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有时候还真是福兮祸之所倚…… 正在此时,门外一阵喧闹,紧接着听到冬儿的尖叫声。佟婧琬轻扬了下眉头,从梳妆镜前站起走到门口,便见得一个身着红衣的俏丽女子带着两个丫环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来人是佟婧瑶,四姨娘的亲生女儿,跟二少爷佟舜霖同岁,刚满十五。佟安邦私生女不少,但是自她之后,府中便再没认回过其他女儿,只因这六小姐希望自己是最小最得宠的那个。 待佟婧瑶进屋后,佟婧琬只是淡然自若地站着,不迎接也不询问。 佟婧瑶本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也不顾对方的态度,直接跑到对方眼前,伸出指着她的额头道:“贱人,你竟敢抢我的衣服!” “妹妹这话从哪里说起?”佟婧琬轻声回话,一脸无辜。 “你身上的衣料是府中要给本小姐做衣服的,可你,可你……竟恬不知耻跟爹爹讨了去!” 冬儿也跟进来道:“小姐,六小姐她……” 佟婧琬没有说话,只轻轻摆了摆手。 “妹妹一定是误会了,这衣服是爹爹赏赐的,并不是我讨要的,今儿我穿上,其实也一直觉得不适合呢,想来配得上这金色牡丹花纹锦缎的只有妹妹这样的绝色。”佟婧琬耐着性子微笑道。 佟婧瑶发愣的同时,佟婧琬已乖觉的将衣服脱下,还把床榻上另两套新衣拿过来,道:“这些都是爹爹赏赐的,既然都是妹妹你的,那姐姐现在还给你,可好?” 佟婧瑶显然不信她的话,当下冷笑道:“你会这么好心?” “妹妹你一直是爹爹最疼爱的女儿,当年要不是大夫人怀有大哥,这嫡母的位置应该是四姨娘的。妹妹你是赵老将军的外孙,又是府中最年轻貌美的小姐,这样尊贵的身份,姐姐我哪敢跟你来抢争东西啊。呐,还给你。”一字一句,真诚无比。 佟婧瑶定定地看着她,只觉得佟婧琬投湖自尽变化极大,不但怯弱不再,还懂得讨好人前,但是这些讨好又带着一些她说不上来的东西,旋即,她得意地眯起眼睛,道:“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也不枉娘亲花了大价钱在你的身上做文章!” 佟婧琬的眼里有一丝不解,佟婧瑶又有些高傲的道:“你以为像表哥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对你这样的人好言好说啊?呵,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这都是因为我娘亲,娘亲说了,要是他配合,娘亲就会回赵家为他说情,到时候有赵家跟爹爹共同为他保官,仕途自然一帆风顺。” “不过,要是你早这么识时务,我跟我娘亲也用不着兜这么一大圈子了,你不知道表哥那家伙多难缠,老跟娘亲抱怨说接近你受了多大委屈。” 接近自己受委屈?想到这里佟婧琬不禁为死去的佟婧环叫屈,呵呵,这样的男人哪里配得起你的惦念!?旋即,她的眼里寒气迸出,不过她努力地告诉自己要冷静,扯出一抹悲凉,道,“妹妹说的是,如果姐姐我早点投靠你,也不至于被表哥他那般狠心对待了!以后姐姐我一定会处处以妹妹马首是瞻,还希望妹妹能帮姐姐多在爹爹面前说说好话。” 佟婧瑶上次听闻府中说这三小姐投湖后性子大变,连大夫人都在她手里栽了跟头,但看着佟婧琬如此谄媚的模样,眼里满是不屑,当下又说了几句难听的话,转身对着身后的两个丫鬟打了个手势,抱着做好的衣裳,高傲跋扈地离开了屋子。 佟婧瑶走后,冬儿的心有些酸,主子的衣服被抢还要处处讨好别人,实在太可怜了,她双眸含泪,想安慰几句:“小姐,那些衣服……” “收回去!”佟婧琬最是见不得人哭,当下叱喝,冬儿愣了一下,跪了下来。 冬儿今天穿了一件淡绿色的拼接薄纱衣裙,那竖起的发髻也被放了下来,到更有一番我见犹怜的感觉。 佟婧琬轻咳了一声,道:“哭从来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没有人会心疼我们的眼泪。府里的人究竟待我们如何,你我都清楚,你要明白,在没有强大自己的时候,学会低头是为了日后更好的把那些欺负我们的人踩在脚下,现在你给我出去将脸放冷水里泡一会再进来。” 冬儿听到佟婧琬最后一句话,顿时愣住了,泡浸冷水里?心中虽觉得委屈,但还是照做了,只是她不知道,她出门的时候,佟婧琬便跟在她身后。 当她准备从水盆中抬头的时候,一股禁锢的压力集中在她的后脑。 “咕噜咕噜!”窒息的感觉,求生的欲望,冬儿疯狂的挣扎起来,那力度好似一名壮汉一般。 第一卷 重生卷 【005】跋扈幺妹(二) “刺……”轻轻地,指上饰物划破肌肤的声音传来,冬儿也挣离了束缚,抬头,愣住了。 “小姐,你刚刚……刚刚……” “冬儿,刚刚想害你的人只是我,如果换一个更有气力的人你会怎样?所以,你现在给我好好记住,如果你不学会强大自己,那么你日后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石化……这是冬儿当时唯一的状态…… 墨韵轩,某奴仆的院子里。 “咣啷……哐啷……”只听得摔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毗邻的几个小厮听到动静,都两两相望,没人敢上前找晦气。 “秦姐姐啊,别摔了,再摔这里就该摔光了。”刘妈妈得了消息立马赶来,看一地狼籍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不住地劝着。 “自挨打后,我这走路都一扭一扭的,大夫人嫌我难看,这次都不愿带我进宫了!在夫人的屋子我不敢发作,难道回到自个屋中还得受你的约束不成?”秦妈妈心中有气,想也不想的破口大骂。 “老姐姐啊,不是妹妹我要约束你,你把这里摔光了,到时少不了要再置办,这多不合适!”刘妈妈当然不会计较秦妈妈语气的不善,她们都是打小伺候大夫人的,这么多年来,感情那是比亲姐妹还深的。 “难道你觉得我连这些死物都比不上?”秦妈妈听了后嘴上说着手上却不再摔了,气呼呼地坐在了桌边,只是那握紧的拳头表明了她还在气头上。 “你啊……”刘妈妈叹了口气,“这事情也怪不得夫人啊,你也知道那宫中……说白了这事千错万错都是那雅竹轩的小贱人,要不是她告状,老姐姐也不至于如此啊……” “对,对!”秦妈妈一时间也很认同,忙声附和。 眼瞧着秦妈妈仍怒气十足,刘妈妈不由将脸凑到了秦妈妈的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那桔皮般的老脸呈现出阴险的笑容。 “好!好!死丫头,你竟然这么对我,那么就别怪我让你身败名裂!”秦妈妈听了眼中射出阴毒的光芒。 ———— “小姐,大夫人身边的两个老婆子今晚确实凑到一块了。”冬儿鬼鬼祟祟地关上了门,眼神中满是钦佩,没想到自家小姐竟如此预见能力。 “她们商量着要对付我?”佟婧琬将手中的书放下,冬儿见了立刻拿了个腰枕放在她的腰下让她靠着。 “恩!” “说我样貌狐媚,不守规矩,与府中男人私下亲密?”佟婧琬的嘴角勾起一抹讥嘲。 “小姐,你从何处得知?”冬儿愣了愣,这佟婧环明明就让她一人前去打探,根本没有一道偷听,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大宅中的老女人除了下毒使绊子,就是这败坏名誉了,不用听也猜得到。” “那小姐就任由他们泼脏水?” “你觉得呢?”佟婧琬低眉勾弄着胸前的一抹青丝,低沉出声。 顿时冬儿心中一跳,记得前几天府中有个下人不自重,三小姐也是做了这个动作,只是紧接着的就是甩手一巴掌,愣是把她给吓愣了。 “对了,这几日我在院子里松动过的土壤,你有种上那些药苗吗?” “已经栽好了,是成品移植的,应该没几日就能成活了。”冬儿嘴上乖巧地应着,心中却充满着疑问,小姐她最近好生奇怪,不但时时在院里跑步锻炼,还特意种了一堆毒草? “好了,你出去吧。”这些日子一来,佟婧琬为了改善这具身子的孱弱做了不少训练,而这种疲惫不堪的状况会令她更好的进入梦乡,没力气去回忆当年的恨意。 慢慢的,重生一个月后,她的情绪已经很好控制了,她知道她是佟婧环,她知道要复仇必须慢慢来,毕竟她的起点太低了…… 翌日,日上三竿,佟婧琬仍没有起身,冬儿小心翼翼地进了屋,正要放下洗脸盆,转头便看见佟婧琬坐了起来。 “小姐,你醒了?”冬儿有些不可置信,这三小姐明明睡得很沉,竟然对这么点小动静敏感如斯? “恩,醒了。你先去找五姨娘,我们该演戏了!”佟婧琬揉了揉惺忪睡眼,唇间勾起了嘲弄的笑意吩咐道。 第一卷 重生卷 【006】“手下留情” 佟安邦今天一下朝就怒气冲冲往府中赶,心中憋着的那口怒火迟迟未发。 早朝时,九王爷万俟焱突然提到了佟婧环,还说她府中的所有女儿中三女儿最美貌。一时间,他想起三女儿幼时跟这九王爷有渊源,立马起了将这三丫头送其做侧妃的想法,只是他话才刚开了口,他的死对头,镇国将军赵云居然说佟婧环德形亏欠,因耐不住寂寞便去勾引府中的清俊男子,佟安邦本以为他是说宋湛,但一对之后才发现他说的不仅仅是宋湛,还有很多不入流的下人,顿时气得他当朝争吵,闹得朝堂很是难看。 下朝,一路回来,竟然在街头巷尾听到不少百姓议论此事,一时间,羞恼不已。 “老爷,老爷……” 佟安邦还没到佟婧琬的住处,便被一个身影给阻了脚步。 抬头一看,发觉是五姨娘何清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都是这女人生的好女儿啊,都怪她这些年不好好管教,害他今天丢尽了脸面! 不过,在他印象中,他的清儿最爱美的,怎么现在竟然如此狼狈的模样?衣裳皱皱巴巴,脸上还留有片片泪痕? “你这堵我做什么!今天我非要打死那个不要脸的三丫头!你给我让开!”因殿前失了颜面,如今的佟安邦是异常暴戾,对着五姨娘就是一个脚踢。 一时间,在场的奴仆噤若寒蝉。 “老爷,妾身求您做主啊。外面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流言四起,说咱三小姐不守妇道,又不知是谁说漏了嘴,三小姐委屈,突然就上吊自尽了,好在这竹屋经久未修,屋梁不太牢固,要不咱们三小姐此刻已然香消玉殒了。”五姨娘也不顾形象,抱着佟安邦的大腿就是一阵哭闹,哽咽地将冬儿临时转达的话给重复了遍。虽不明就里,这哭戏倒是做的十足。 “自尽!”佟安邦怒吼,心下焦急起来。亏他之前还觉得这是个懂事的丫头,没想到竟然这么愚蠢。这外面正是风言风语传的正盛,这时候要是死了,岂不是便想承认外面的留流言了!要知道流言一旦坐实,连累他相府声誉不假,顺带还会影响他那皇后女儿的地位。 “老爷,您怎么来了……”冬儿见佟安邦进来,立刻悲悲凄凄、慌慌张张地走上前去行礼。 “你个不中用的东西,怎么照顾小姐的?”他一脚踹向了上前的冬儿,冬儿踧踖不妨,重重挨了一脚,滚到了墙角边上。 “孩子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到了床前,佟安邦强忍住了怒气,并没有开口怒骂,只是轻轻的数落,因为他知道,现下不是再责骂这丫头的时候。 佟安邦清楚佟婧环患有哮喘,刺激过去便会宿疾复发。若是这刚刚摔下又碰上哮喘,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而她要是死了,不但外面留言坐实,还会说他佟相爷心狠逼死了女儿! “爹爹,呜呜……我不活了,女儿一向安分守已地住在这偏院,处处与人为善,为什么外面要说这么难听的话来中伤女儿啊,爹爹,女儿真的没脸活在这世上了……”佟婧琬此刻,满是娇柔模样,那梨花带雨的哭诉,我见犹怜。 眼中闪过一丝的不耐与厌恶,“孩子啊,你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 “得罪了人?”佟婧琬做出一脸呆滞的表情,摇了摇头:“女儿最近都乖乖的在屋子里待着,并没有惹下仇怨啊。” “小姐,你忘了前段时间你在老爷面前状告秦妈妈她骂你之事了?你说会不会是她心中怀恨而出去败坏了你的名誉?”冬儿艰难的从墙角爬起,一边给佟安邦递茶一边小声提醒。 冬儿只是暗自嘀咕,却一字不差的进了佟安邦的耳中。 “你别胡说,秦妈妈她这些日子忙着随母亲进宫的事情,哪里有空去做这长舌妇。而且,她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不会的,不会是她的”佟婧琬苍白的小脸上故作坚信,不断地否认。 佟安邦的双眼微眯,那秦老婆子这几日确实在忙素琴进宫的事情,但是因为脚不灵光,夫人决定不带她进宫了,而且当初那老婆子敢当面骂三丫头贱女人,今天也绝对敢出府造谣。 只是,这事情,到底是这老妈子自己的意思,还是他夫人素琴的意思呢? 如果是那老婆子也好办,但如果牵扯到他那夫人,可就不好惩治了。毕竟不看憎面看佛面,皇后的母亲,总不能因个庶出丫头责罚,“环环,你也别寻死觅活了,好生休息,别再到处乱跑了。 佟婧琬知道佟安邦这是想大事化小的前奏,但别人都欺负到她头上了,她绝不愿意忍气吞声!旋即一双清亮的眸子看向在床前演戏的佟安邦,询问着开口道:“爹爹的意思是要查处幕后之人,给女儿平反?” 佟安邦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要他一句保证,一时间眉头微皱。 这时,佟婧琬起身跪坐起来,带着委屈之意,重重便是几叩首,“爹爹一定要给我做主啊,女儿没做过的事,断然不能受到这样的冤枉。” “恩,咱相府的名声可不能这么平白被毁。”佟安邦因那磕头声愣了一下,这怎么说都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为了求他做主,竟然需要做到这般,一时间他的心都有些酸。 罢了,罢了!他就花些心思给这丫头平反平凡,这名声还是得挽回,说不定这日后还用得着。只是他要提前给他家夫人一个暗示了,希望她不要让他难做。 第二傍晚时分。 “相爷,老奴冤枉啊,老奴冤枉啊!”秦妈妈头上流下滴滴冷汗,口中大呼冤枉。 佟安邦从袖子里拿出一团信纸,直直地砸到秦妈妈头上。 打开后,秦妈妈的身子开始不断发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些个人怎么都招供了……她要怎么办,怎么办…… “相爷饶命啊,老奴只是一时气愤之言啊,不是真的想要败坏三小姐名声的,老爷,您就饶了我吧。”秦妈妈心中一阵懊恼,不断地磕头讨饶。 “夫人,夫人,您帮帮我吧,求求您帮帮我吧,念在我伺候你这么多年的份上,求求您…”秦妈妈是十分的惧怕。 秦妈妈知道,这家仆若是犯了大错,少不了就是一顿棍打,而她这几年仗着大夫人撑腰,把府中很多人都给得罪了,自然也包括了前院的护卫。若是下令让她挨顿板子,她又碰到那些人手上,这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秦妈妈,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相府终究有他的规矩,我不能为了你为难相爷破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若是你真挨了打,我一定求情给你找个好大夫。”柳氏有些为难有些不忍,只是待她对上佟安邦的视线后,只微微叹了一口气,再不说话。 “好了,拖出去,杖打三十!”不一会儿,秦妈妈的求饶声在屋外此起彼伏。 佟婧琬得知秦妈妈挨罚,执意起身前往求求情,前来问诊的大夫拗不过,便也由着去了,只道三小姐心善度量。 佟婧琬到了秦妈妈受刑的地方,这老婆子平日慵懒惯了,身子骨本就不结实,没几下,便已然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佟婧琬一脸忧心的神情,走到了秦妈妈的面前,“嬷嬷,你还好吗?” 秦妈妈费力的抬着眼,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脸担忧,心中生出几分感动:“三小姐,你救救我,他们打得太狠了,我快熬不住了,只要你救我,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紧随着的,依旧是秦妈妈的哀嚎声,佟婧琬痛心起身,面露不忍,随后从腰间掏出一枚碎银加三个铜板,跑到不远处执行汉子面前。 “两位小哥,上个月的月钱环环还没拿到,手上也就这么点,虽说不多,但是这真的是我的全部了,还请两位小哥手下留情,饶过我秦妈妈吧,她一把年纪也不容易,哎,要不是当初我害她挨了板子,她也不会气急败坏去污蔑我了……” 秦妈妈在迷迷糊糊中瞧见了这一幕,心中五味陈杂,没想到她挨罚的时候,她的姐妹主子都选择冷眼旁边,反而这受害的三小姐却来…… 佟婧琬分明瞧见了两位小哥脸上的不自然,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秦妈妈往日在府中对他们的好,丝毫不理会两人愈发黑青的脸。 “三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会手下留情的!”两汉子本就不爽这秦妈妈,如今瞧见这心善的三小姐都受他压迫,心中更是愤慨,嘴上虽是这么应着,心中早就不知呸了多少次。 待佟婧琬离开,两人再一次甩起膀子,将棍子重重招呼在秦妈妈的身上,那棍肉相撞的声音分明比之前大了许多。 哎,这秦妈妈奄奄一息时还念着三小姐心善,要是活下后知道这佟婧琬今天只是故意来寻晦气,不知道会不会气的吐血…… 第一卷 重生卷 【007】孝顺人垫 被打的不轻的秦妈妈,已经奄奄一息,两个大汉相互换提着,准备将她扔回自己的屋子。 而佟婧琬此刻正堵在那必经之路上,满面焦急。 见秦妈妈一行人路过,便将事先备好的茶水取出,叫停住两个大汉,给他们各自倒了碗,然后她还亲自蹲到秦妈妈跟前,给她喂水。 因着长时间的叫唤,那老妇早就渴到不行,这茶水于她而言就是甘霖啊。她边喝边感慨,自己以前怎么就不能好好对三小姐呢,哎,如此她出事了,竟然只有三小姐来心疼她,一想到这,她就羞憨不已。 秦妈妈随意拿袖子对着眼睛一抹,突然想到了什么,“三小姐啊,大夫人前些日子从账上取了不少银钱,说是要置办些许古式紫檀木家具,而这府中有紫檀木喜好的应该只有老太君,若真是她回来了,你一定要给她留个好印象,你我都知道,你因出生很不得相爷喜欢,如今想出头啊,一定要讨好老太君才是。” 佟婧琬听后双眼一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老太君要回府了?! 老太君是佟家老太爷的第二任妻子,并非佟安邦的亲母,但因救驾先皇得了三品诏封,佟安邦对她还是相当敬重的。 这老太君对什么人都是淡淡的,但绝对是个心机深沉的主。前世她嫁万俟琛前,曾被老太君专门指导过礼仪,虽日日见面,却几近是零交流。只是临嫁前,特意叮嘱了她,绝不要陪男人涉足政治。 如今回想,佟婧琬才明白,当初老太君已洞悉了万俟琛的野心,只可惜她并未放在心上。 伴着“哎呦哎呦”声,秦妈妈回了自己的屋子,瘫痪在床日日叫唤,可偏生佟府的奴才们大多是迎高踩低的主儿,没一个人愿意照顾一个犯了错又不得人缘的老女人。 在府中,秦妈妈有个名唤菁儿的女儿,菁儿一直期待自己的亲娘能为她在府中谋个好出路,可现在,她得到的只是越来越多的刁难…… 佟婧琬在得知老太君要回府的消息后,日日窝在屋内,她可不想这时间再多事端。 三日后,相府大门的小厮竞相告走,“老...老太君回来了,老太君回来了。” 鹤发祥颜的老太君拄着紫檀木拐杖,柔和的看着相府的门面,然后她的视野中慢慢出现几抹艳丽非常的身影,不自觉的,她的眉头轻佻了下。 “老太君,这边走。”旁边的容嬷嬷是老太君的陪嫁丫鬟,这些年一直伴其左右,所以这时候便是她仔细的扶着老夫人,生怕老太君一不小心没站稳石阶。 佟安邦一脸喜色的向老太君走来,正要从容嬷嬷手中接过老太君的手,怎料竟被轻轻拨开,很是尴尬,讪笑了几声,道,“之前听说母亲要回来,还以为又是一场空穴来风吧,回来了好,回来了好。” “我这老婆子,回不回来都一样。”老夫人连眼都没抬一下。 “母亲,您说的什么话,孩儿们都很想念您呢。”佟安邦知道这老太君是怨恨他把佟婧璇送进宫,最终逼得那两姐妹自相残杀。只是如今那大丫头都死了三年了,按理说这老太君早就该气顺了,就是不知是谁又惹她不高兴了? 哎,这老太君的想法,一如往常般难以捉摸。 “是啊,母亲,长途劳累的,媳妇这就让下人们准备斋菜!”佟婧璇为后那年毕竟宫里死了前皇后,这种状况下柳氏并没有获得诏封,可现在其外孙万俟康又成太子,想必她离受封不远了,一时间各种追捧纷至沓来。可如今她这受封未下,对面的老太君不仅是她的婆婆更是正儿八经的一品夫人,顿时,谄媚劲儿十足,早没了威严的模样。 可偏偏,这老太君是谁的账也不买,当柳素琴的话是空气,一时间,柳氏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看着柳素琴那难看的脸色,人群中的佟婧琬心中有了计较。 老太君冷着脸,慢慢跨上台阶,或许是夏天过于闷热,下人们总是喜欢洒些水在路面上加点凉意。 柳素琴虽被忽视个干净,但见老太君欲走动,还是立刻迎了上去,“母亲,媳妇来扶你。” 哪知道,太过心急的她竟一脚踩上了自己的长裙,惊叫一声从台阶上滑了一步,慌张之际就抓住了老太君身旁的嬷嬷。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紧挨着的容嬷嬷重心不稳,一不小心腰肢撞上了老夫人,众人心中大惊,却已经来不及了,老太君的身子往前一扑,眼看就要摔在那凹凸坚硬的台阶上,一道清秀的身影闪过,在老太君闭眼之际稳稳的接住了那跌落的身子。 “咯吱”一声,这声音一出来,众人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眼,老太君出事了? 瞬间,众人慌张围了上去,只听那祥和冷漠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惊吓,“没...没事……,老婆子命硬,没那么容易被人害死……” 老太君心有余悸的拍着自己的胸脯,恼怒地朝着大夫人的方向瞪了一眼。 恼怒的同时立马反应到,她这身下有人,方才分明是那个疾跑过来的人用身子撑住了她。 佟安邦紧张的打量着老太君,还好没有受伤,不由深呼了一口气。 “快,看看,她有没有事?!”老太君的话这才惊醒了众人,纷纷看向那及时护住老太君的身影。 佟婧琬苍白着脸色,身子僵硬地靠在台阶上,那豆大的汗珠出卖了她此刻的隐忍,“祖母,你没事就好”…… 第一卷 重生卷 【008】因祸得福 宽敞明亮的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柳氏新置办的紫檀木床榻周围此刻正围着好些人。 “大夫,这孩子她可有大碍?” “回太君的话,三小姐脊椎受损,只要调理下就好,可是……”大夫姓孟,是相府的聘用大夫,刚刚这一进屋就被大夫人给拉了出去,可他本就可怜这三小姐,又因为她前几日对秦妈妈'以德报怨',心中更是怜心不已,他想为三小姐出头,可又怕自己违逆柳氏会遭报复,一时间左右为难。 “有老身在,你但说无妨。” “三小姐发丝偏黄,且中气虚弱,这是长期缺少营养补给的症状...”大夫吸了口气,像是做了决定:“只是三小姐她前些日子落水,这胸腔积水还未排净,加之天生哮喘之疾,调理周期许是很长啊……“大夫思量半晌,选择实话实说,只是在最后刻意点出了柳氏交代的落水之事。 孟大夫的话如同夏日惊雷般,在场之人都心神不宁起来。府内的奴仆们平日里是见惯了佟婧环受欺负的,所以见如今这老太君关注,心瞬间悬到了嗓眼;而跟着老太君回来的人此刻便相当好奇这三小姐落水的事情,一时间徒生八卦的心理。 “邦儿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佟安邦跟这老太君一样,都是极好面子的,如今被一个大夫指出他们虐待庶女,一时间表情有些难看,见问话,不由凑上前去,”母亲,这事儿子稍后跟你细说,你看这大夫……“ 老太君明了,对着看病的孟大夫说道,“你先下去吧。” 孟大夫走后,老太君那挂笑的脸便像是立马结了冰,僵了。 ”这府中小姐怎么好端端的落水了?“因着佟婧琬今日舍身相护,老太君这语气愈发凌厉起来。 “祖母,你不要生气,”佟安邦身后,有个妙龄女子走出,袅袅上前给老太君递上了一杯茶水,“这三姐落水的事情也就发生在前几日,那些日子宋表哥来我相府做客,也不知怎的,府中突然就传言三姐诉请宋表哥的消息,三姐她脸皮子薄,一时想不开就跳湖了。事后,宋表哥离开了,连舜霖弟弟也离开府中了!”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被全程忽视的六小姐佟婧瑶。她嫉妒地看了佟婧琬一眼,她怨恨佟婧琬有这么好的讨好法子不告诉她,所以她决不能让她好过! 她一直明白祖母是个清冷性子,对府中大多数人都是不管不顾的,可偏偏,她对于下嫁商贾的姑姑跟自小养在身边的佟舜霖都特别优待,所以即便她知道说出此事爹爹会责难她,却还是义无返顾。 老太君听到这儿心里咯噔了一下,湛儿跟舜小子都突然离府了?若是湛儿倒是有可能是因为玩弄心思被赶跑,可舜小子一直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他也跟着离家,只能说是受了委屈。难不成这三丫头给使的绊子?可她如今的模样根本不像是个有心计的,是自己看走眼了?还是说她的城府不是一般深呢?! “母亲,你看要不让下人们把三小姐先送回去,您这舟车劳顿的,也该休息了。”柳素琴见老太君的注意已经转移,连忙乖巧上前。 思量半天,老太君再一次将目光瞥向床榻上的佟婧琬,安安静静,不喜不怒,是她喜欢的性子。这样的丫头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应该是不会反击的! 半晌,老太君终于开了口,“别忙活了,让这孩子就住我这边吧!” 什么?柳氏想不明白,一向宠爱佟舜霖跟宋湛的老太君,听到他们很可能因为这丫头被罚出走的消息,为什么还要这样…… 不行,她绝不能容许那个没大没小的小贱人再有机会讨好老太君。她暗暗盘算。这小贱人虽说救了老太君,可若是住在此处这终究是于礼不符,想到这儿,便想开口阻止,只是话未说出,就被老太君的一顿抢白,臊的是满脸羞恼。 “怎么,我老婆子连这点做主的权利都没了?!哼,少在我面前提你们那套礼数规矩,这些年来,你们个个嘴上慈孝守礼,危难之时可有真真想过我老婆子,还不如那些平日低调的丫头,不声不响地把我老婆子放在了心上。” 说到此处,老太君顿了顿,转身走到佟婧环面前,轻拉着她的小手道;“孩子啊,在祖母这边先住下,调理好了再回去。” 其实这大夫人不开口,老太君这心里多少还有些犹豫,可眼下这大夫人想阻拦,一时间老太君的火气就上来了。 在她看来,自己回来都提前招呼了,可那柳氏素净衣服不穿,还专选不好行走的宫廷长裙;这穿就穿了,还自作孽绊倒自己;这柳氏被自己绊倒摔跟头也就罢了,却又一把就拉住自己身旁的容嬷嬷,可想而知,这柳氏心中是将她自己放在了第一位,才会本能的做出这种举动。 床榻上的佟婧琬此刻很是虚弱,她是真真的折伤了脊椎,那台阶相隔的地方本就坚硬,一个人摔下便是痛意难耐,何况她身上还垫着老太君的重量呢。 佟婧琬今日确实是因祸得福了。 前世,她陪万俟琛费尽心力慢慢爬上那帝位,所以她对人性的揣摩必须有所涉及。依照前世相处,她便明白这老太君不是容易放下戒心的人,而如今这茬,便是一个突破口。老太君一定会去查探她是有心孝顺还是刻意接近,所以她提前在屋里准备的一些东西便会最自然的方式出现,没有娇柔做作之嫌。 想到这儿,佟婧琬虚弱撑起身子,道,“祖母,请不要责怪母亲,孙女住在这真的不合礼数,若是你觉得闷,孙女可以每天过来陪你。” 一瞬间,老太君故意拉长了脸,说:“连你也要忤逆我老太婆了是不?” “没有……”佟婧琬像是受了惊吓的孩童,不自觉拽弄起两边的袖口。 “你,还有你,去三小姐住处把东西给老婆子我都搬过来,今儿个三小姐就住进我这了。”老太君对着她的心腹容嬷嬷满是吩咐,只是那瞬间递出的怪异眼神,终究没逃过佟婧琬的眼睛。 呵,祖母她果然还是处处有防人之心啊,不过她既然关注她,不如更彻底一些吧。 “孩子,你这衣服袖口怎么打了补丁?”老太君走近床榻,拉着佟婧琬的手,正要安抚两句,却突然眉头紧皱起来。 瞬间,病榻上的佟婧琬再一次成了众人瞩目的中心,瞧得她局促不安地想用手挡住。 一时间,佟安邦眉头深皱,他记得前些天才吩咐人给这三丫头送去了三身新衣裳,她干嘛还穿这旧衣服?莫不是来膈应他这父亲了。 “三丫头,前几日给你送去的衣服怎么不穿?”佟安邦想到便开口,照他的想法,若是这佟婧琬故意不穿,那么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丫头,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人太过讨好与老太君。 “我……我……”佟婧琬轻轻看了不远处的佟婧瑶一眼,支支吾吾起来。 “来人,把三小姐房里的冬儿给老夫带进来!” 佟安邦走向地上不停发抖的婢女,蹲下,“你说,你家主子为什么今天穿这旧衣?” “奴婢,奴婢……”冬儿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是视线也是故作不经意的往六小姐佟婧瑶处瞄,“三小姐她只有这一件衣服……“ 佟安邦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要是这么明显的暗示都看不懂,那估计早下台了,可这瑶瑶毕竟是他手里最好的棋子,若是他当着老太君的因三丫头去罚她,免不得伤了她的心…… 正忧心要怎么处理,四姨娘突然上前一步,”老爷,妾身记得前几日在您书房看到好些衣裳,莫非就是准备送给三小姐的?” “对对对,是送我那去了,瞧我这记性!” 这场面是圆了过来,但佟安邦知道老太君现在心恼的不是六丫头而是他的夫人。旋即,他轻拉了下柳素琴到一旁耳语起来,“夫人啊,好像宫中前几天赏过一些锦缎,明儿你再拿去给这孩子做几件像样的衣裳。” ”老爷,那面料……“那面料本是佟婧璇特意从贡品中选送来的,大夫人一直想着下次出席什么京城宴会时候显摆一下呢。如今刚想讨价还价,却突然对上了佟安邦跟老太君同时射过来的目光,好似有股寒意从脚底冒起,生生把到嗓眼的话给压了下去。 “……是,等下我便吩咐下去。”即便不情不愿,大夫人也知道今天这情况是容不得她再说半个”不“字的,老太君是个有眼力劲的,若是她真有心护这三小姐,那么她送些红衣服过去,就可以算是讨好,然后借此平息老太君的怒气。 另一边,五姨娘是亲眼看到佟婧琬为救老太君受伤的,但是老太君一直不认可她,毕竟她的出身太低,所以她压根没敢进老太君的屋子,只是乖觉的等在门口。 当她看到佟安邦跟大夫人脸色不佳地从屋中走出时,眼皮不由一跳,莫非这一摔严重了? 五姨娘惶恐地上前行了一礼,轻声询问道:“老爷,夫人,三小姐她….” “你怎么在这?” “相爷,环环她……”说到这儿,五姨娘左右转了转眼珠,愣是没瞧见屋内再抬出什么人,心不由咯噔一下,这死丫头刚开了窍,不是就这么废了吧。 “她没事。老太君喜欢她,将她留屋中住下了。你等下去管事那边多领些东西送来,可别让母亲因着三丫头院里的寒碜物件再堵心。”想到前几日他去偏院那看到的落败景象,不由轻叹了一声了。 闻言,五姨娘惊喜不已,这丫头这一摔还真摔出福气来了,看来她的好日子也要来了,忙答应着:“哎,妾身这就去。” 话音落,正要走,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对着柳素琴的方向标准一拜,“夫人,这长裙终究不太方便,您回去路上小心些。” 听起来是关心之语,但用意在场之人都是甚为明显。佟相爷以为清儿只是为女心疼,也不斥责,只是轻咳了两声。 “好了,还不快办事!” “是!”微微垂首,又极快速地抬头看了大夫人柳氏一眼,那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哼,你这贱人,别以为你女儿今儿救了老太君,你就风光了,走着瞧! 第一卷 重生卷 【009】怨恨深种 拗不过老太君,佟婧琬暂住怡安院的事情算是板上钉钉了,第二日,佟安邦因老太君的示意,也私下来瞧了一回。 对这个父亲,佟婧琬内心一直是复杂的,她明白当初佟婧璇能接近万俟琛,定然是他默许的,在他的心中,佟家基业才是最重要的。不过这不奇怪,当初的他站错队,一直是与万俟琛对立着干……呵呵,想来佟安邦也是‘明智’的,若不是他用上佟婧璇这颗棋子,怕是当年的自己给不了佟府如今的地位吧。 “爹爹,女儿不孝,竟然还要你亲自来看望。”佟婧琬微笑着,很乖巧的模样。 佟安邦看了看她,只见她眉目宛然,眸中更是如繁星缀空般清明,想着她近日来受的罪,不由叹了一口气。忽然想起当初她刚出世时,自己也是抱过亲过疼过的,可后来她被查出哮喘,清儿又因她不能再孕,听信谗言的他便狠心将她扔到了偏院不管不问。 如今看到她一副病怏怏的可怜样子,他想到这个到底也是他的亲骨肉,再加上还拼了命救下了老太君,心里又生起一股疼惜之心,便和蔼的微笑道:“你这个傻丫头,知道你心急救你祖母,可是也要顾及你自己的身子,你这一病,可把你娘担心坏了。” 佟婧琬笑的更温婉:“是女儿鲁莽了,那时候我本没有多想什么,只是一心想着救祖母。只是,闹得家里不安,还让爹爹劳神——” 佟安邦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她很懂事,语气更温和:“背上还头疼吗?” 佟婧琬吸了吸鼻子,声音不知不觉就带了点撒娇道:“疼的。”顿了顿,泪水就掉下来了。 佟安邦疼惜的把她在怀里抱紧了,哄道:“以后别这么莽撞了,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好好调理身子,爹爹会给你寻门好亲事。” 佟婧琬把脸埋进父亲怀里,用力点点头:“嗯!” 十足乖巧,十足可爱,十足的惹人怜爱,佟安邦过了一把慈父的瘾,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为我寻亲事?莫不是也要将今生的‘佟婧环’送进宫吧?! 在屋子里休息了短短三天,流水一样的药材、补品被各房的姨娘送进来,外面人都说三小姐这一摔是摔的还真是值得。冬儿对此十分恼怒,说来给佟婧琬听,她却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第四天,佟婧琬自己能够下床了,她简单穿戴了一下,就在这时,老太君在嬷嬷的搀扶上,迈进了屋子,只是她身边的嬷嬷手上正捧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这收拾的也差不多了,你们先下去吧。”老太君满面慈爱的走到佟婧琬跟前坐下,半晌才吩咐丫鬟们退下。 屋内的丫鬟不免有跟各房夫人走得近的,见此情形,很是疑惑,不由猜想其这小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纷纷在离开后,向各自的主子去偷偷汇报了。 “好孩子,打开看看。”老太君从嬷嬷手中接过小盒子,递了出去。 墨兰色的绸缎中央,静静躺着一枚浅绿的玉镯,通透而晶亮,佟婧琬一看便知这是上等的蓝田玉。 “祖母,这……”佟婧琬知道,这老太君做事向来是有道理的,她这赏赐避过众人,究竟是有什么意义呢。 “你这丫头,乖巧懂事,我一瞧着就想到你大姐。这玉镯本是一对可惜啊,当初老婆子我是准备一人送一只的,可如今你大姐的我这是再也送不出去了,现在就给你了孩子。”老太君从盒中取出玉镯,一脸柔和的捧起佟婧琬的手,轻轻套了上去,满意地笑了。 佟婧琬抚摸着这清雅通透的玉镯,再一次疑惑起来……老太君做事说话都可能带有特别的含义,就如前世对她的忠告那般,只是一时间她实在找不出这玉镯相送的含义。 “环环,你在吗?”这时,房门被轻轻的推开,美丽的妇人一脸的关怀,只是在佟婧琬眼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嘲讽,柔声回应:“原来是姨娘啊,快进来。” 五姨娘看着自己的女儿,眼中满是欣喜喜悦,这丫头果然厉害,刚刚她可听说了,这老太君特意避开众人赏赐了她,一时间,眼中满是贪婪之色。 佟婧琬当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却故作不知,“姨娘,环环已经没事了,你瞧我都能下地走路了。” 谁真担心你啊!五姨娘心中轻呸了一声,不过面上还是一脸慈爱,”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在腹议,看来这药材得做点手脚,要是老太君见她好了,让她搬出去,那也真是得不偿失…… …… 老太君回来,家宴是免不了的,只是如今这相府,小姐少爷们大多成家立业,而这姨娘们又是不可共桌用膳的,一时间,这府中家宴连个圆桌都凑不齐。 三小姐舍身救长获宠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一时间她身边的冬儿,都成了众奴仆竞相讨好的对象。 “冬儿妹妹,昨晚上我可是亲眼看到老太君给三小姐带去了一个小盒子,里面的东西一定价值不菲,你知道是什么吗?”怜儿此刻正一脸谄媚的打听着,她如今在府中不属于任何帮派,很多人对她都没防备。 “对啊,我也看到了,听说这老太君待只带了两个这样的黑盒子,如今三小姐是第一个收到的,可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呢。”另一个被安置在老太君院中的丫鬟也急急附和道。 冬儿只是笑笑,她知道她家主子自然不喜欢话多的丫鬟。 家宴上,老夫人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了一份礼物递给大夫人柳氏。 “素琴啊,听说皇后她生完小皇子后体质偏寒,一直在调理,”老太君见大夫人取出盒内的东西后,继续道,“这是我在江南寻到的上好和田玉,有温润心脾的作用,你有时间找人给皇后捎进宫,也算我这做祖母恭贺小太子受封的心意。” 佟婧琬离大夫人的距离有些远,虽说看不见那盒中的东西,但是光凭那黑盒子她就能猜到,那一定是个玉镯。偷偷瞄了瞄老太君,那一向严厉的眼中闪着慈祥的光芒,只是那慈祥之中,分明还带着一丝深沉,一时间,她突然悟到了这之前话中话的含义,一时间低下头来,淡然地笑了笑。 和田玉,与蓝田玉相比,自然是珍贵许多,而且这老太君特意在她面前提起佟婧琬跟佟婧璇,不过是想提醒她,身为庶女,永远都必须明白,嫡女才是这个家的中心光环。想来先前佟安邦再要送女儿伺君之事,这老太君早就明了了。 被送蓝田玉,虽是暗地,但府中早就传开。老太君这么做,一方面是想看看自己能否在众人妒忌或讨好中安然处之,一方面也是告诉她,即便她有遭一日被送进宫,只能做扶持佟婧璇,决不能为了争风吃醋,坏了佟府的基业。 呵呵,想到这儿,佟婧琬冷冷一笑,这老太君即便聪慧果敢,也逃不过家族兴旺的迂腐思想。若她仅仅是受到冷落的佟婧环,那么她会感恩,会听话……但!她不是,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毁掉佟婧璇,毁掉那个给予佟府荣耀的大晋皇后,甚至毁掉现下的整个大晋国! 只是佟婧琬不知,她嘴角的自嘲笑意落在旁人眼中,却成了赤果果的挑衅,有些妒忌了,有些人生了恨…… 雅兰轩,相府中唯一一座可以与柳氏那墨韵轩媲美的院落,小小院落后面还有一个露天的温泉池,此刻正热气升腾,袅袅飘摇。 佟婧瑶静静的将池中的清水往手臂上舀浇,哗啦啦的水声,很是和谐。 啪的一声,那拿在手中的精致木瓢被直直甩了出去,直直坠落在僵硬的石块上。 一旁的丫鬟慌忙跪了下来,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呵,佟婧环,你好,你真好!”她从小便的佟安邦的喜欢,只是苦于一直年龄太小不适合入宫,但是现在她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她一直相信自己也是能进宫做那人上人的。 可现在,父亲因她抢那小贱人的衣服,事后将她一顿教训,祖母更是不顾她的存在,对那小贱人宠爱有加! 这一切本来应该是她的,是她的!佟婧瑶的心在叫嚣着,不能!她不能让小贱人爬到她头上,她必须让那可恶的女人滚回那个没有人理会的角落! 美丽的双眸此刻泛着阴毒的光,冰冷的语气让地上的丫鬟菁儿心中一惊,六小姐虽骄横自私,但很少露出这么恐怖的眼神,不由地有些战战兢兢了,而且她实在不明白,她娘亲如今跟着废人一样瘫在床上,到底是谁说了好话,让手脚笨重的她调来内屋伺候六小姐? “听说明天便会有不少望族夫人来给老太君问安?”佟婧瑶忽的问了句。 “是,是的,小姐。” 满是怒意的面容上突然泛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菁儿,来,陪小姐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