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成长篇 第1章 【叛逆孩子】(一) 廉古六不是童话故事中的人物,但他注定,要将自己的生活经历写成一本童话! 四月花开,渝州市的大街上,已有很多爱美的女孩子穿上了短裙,露胳膊露腿,全然不惧乍暖还寒的天气变化,将美丽“冻”人的精髓,毫无保留地告知正对着她们打望的市民。 华江区第九中学教学大楼高中部高三一班晚自习教室里,语文课代表彭雪丽从座位上站起来,对同学们说道:“对不起了,同学们,耽误大家几分钟!下面我要为大家朗诵一首情诗!” 班上男同学们大多感到好奇,不由相互窃窃私语,安静的晚自习教室里,一时嗡嗡声大作! 董笑山名字里有个笑字,当即搞笑大声说道:“彭雪丽,情诗是不是原创的呀?” 彭雪丽白了董笑山一眼,斥道:“董笑山,给我安静!”然后与邻座的周晓瑜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从课桌下面拿出一张信纸,清了清嗓子,开始声情并茂的朗诵: “迷惘——在这寂静的时刻, 当所有的藉口都已不在, 我不能不想你! 你的眼神有一种魔力, 牵引我走进你的心境, 这是一个多么冰冷的世界, 冷得让我想到了逃离! 热情在一点一点消退, 思念在一分一分累积, 爱得无望, 爱得窒息!” 廉古六一张脸全木了!这不是昨天中午他写给周晓瑜的吗?七页的情书,其中就只有这一首情诗,字字句句,全是内心深处最赤诚真挚的表白啊!一千个、一万个没想到,从初中就开始暗恋的女神周晓瑜,竟然采用了这种方式来拒绝!记得当时她接过情书时,好像还害羞地说了一句:“好笑人呀!”...... 与周晓瑜同一个宿舍的女同学,这时听到彭雪丽念到最后一句“爱得窒息”,声调严重走音,其模拟窒息的陶醉情形充满喜剧效果,不由哄地一下全都笑了! 廉古六默默地站起来,在同学们戏谑目光的注视下走出教室。身后传来的冷嘲热讽,像刀子一样刺入他的心脏! “都要高考了才表白?早干什么去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穷酸样!也想追校花?” “没看出来呀,是个闷骚型呢!” ...... 五个月后。 “吱!”一辆的士停在阳光花园大门,车门开处,一个看上去显得瘦弱的年轻人从车上跨步下来,对司机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向大门里走去。 “廉古六,你有个快递。”小区保安室值班的李大叔见廉古六没精打彩地走过岗亭,连忙出声叫道。 “哦,谢谢!”廉古六从李大叔手上接过用塑料布袋包装密实的快递,沿着一条两边栽满灌木的水泥路,来到小区二单元,上得三楼。 廉古六从身上摸出钥匙,打开防盗门,将快递放在房内,进屋脱下皮鞋,扯掉脚上袜子向沙发上一丢,也不换拖鞋,就这样赤脚走进客厅,在电视柜下拉开几个抽屉,翻出一面小圆镜,走进浴室。 浴室的镜面里,廉古六一手持小圆镜,一手扒开头上齐耳长发,正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查看头顶上的一个疤。疤有一元硬币大小,光秃秃的,不长一根头发。廉古六定定地看着镜中自己,长吐一口气,将头发拨弄几下,盖住那个地方,嘴里念道:廉古六,你有一个奇葩老妈! 今天在华江区人民武装部征兵办公室面试,廉古六其它方面的条件都很不错,就是头顶上那个疤被细心的征兵领导发现,虽然廉古六一再解释那只是被蚊虫咬的,用错了药,很快便会长出头发,但军人就是军人,并不给廉古六一个可以通融的机会。廉古六想到这些,便感到全身有些脱力,拖着双腿走进卧室,关上房门,脱下外衣随手一扔,往床上扑倒,顺手扯过被子,哀哀轻呼:“我的军人梦,肥皂泡,破了!” 陈凡轩是渝州市华江区中医院的医生,四十来岁,身材高挑,面容皎好,平时走路风风火火,医院里的同事都在背后称她是女汉子。 今天下班后,陈凡轩却在办公室犹疑不定,自己要不要这么快回家面对儿子的质疑。陈凡轩清楚地记得,半个月前,正是自己精心策划了一个小小的阴谋,让儿子头上长出一个疤,正好没有错过今天参军面试的时机。作为老资格军嫂的她深知,儿子在五官面试中,肯定会被涮下来。想到一会儿回到家里,本就叛逆的儿子将会满腔怒火面对自己这个始作佣者,陈凡轩就感到内心一阵阵发虚。 陈凡轩轻轻摇了摇头,暗中给自己鼓气:不管这么多了!老娘是为你好,要是你也像你爸爸那样,长年累月见不了一面,谁家姑娘会嫁给你呀!就算瞎了眼嫁了给你,也跟守活寡没什么区别!想到这里,陈凡轩自觉有了底气,快步走出办公室,来到中医院门前的停车场,手里一摁遥控钥匙,只见前面一辆白色标致车灯一闪,并“嘟!”地叫了一声。 “陈医生!” 陈凡轩正要拉开车门,听得身后有人叫她,转过身来,笑道:“是张凡呀?等久了吧?” 一阵格格格银铃般的笑声响过,一个打扮时尚的漂亮女孩子走上前,绕过陈凡轩身旁,一把拉开副驾驶位车门,老实不客气地坐了进去。 陈凡轩系紧安全带,发动自动档轿车,一松脚刹,性能优越的东风标致408在停车场驶出来,很快便溶入了城市车流当中。 “陈医生,您今天怎么了?我在停车场等您好一会儿了,您不会有什么事吧?”漂亮女孩靓丽逼人,说话的声音也是清脆动听。 “我会有什么事?瞧你这张嘴!对了,张凡,我给你说啊,上次我让你涂抹脱发药水那件事,可千万不能让我儿子知道。不然,天知道这小祖宗又要闹出什么名堂?!”陈凡轩心绪不宁,叮嘱张凡说道。 “陈医生,其实我觉得参军也很好啊!在部队里多锻炼人呐!你儿子看上去瘦瘦的,锻炼个几年,岂不是一个标准的帅哥?”张凡不理解陈凡轩的想法,说道。 “唉!给你说了你也不懂!你要是以后结婚,嫁了个当兵的,你就知道我的苦衷了!别说他了,说说你,在驾校学了多久了,拿到驾驶证没有?” “你猜!”张凡对着陈凡轩嘻嘻一笑,接着说道:“就剩下最后的路考了!” 张凡是陈凡轩手下一名护士,平时聪明伶俐,工作认真负责,深得陈凡轩器重。因为两人下班回家顺路,张凡多半时间都要乘坐陈凡轩的顺风车。 陈凡轩把张凡在海棠苑放下,互道告别,车头一转,驶向阳光花园。 在小区内将车停好,陈凡轩上楼打开房门,放下手包,换鞋进屋,拾起放在地板上的快递,见是儿子买的,便随手放在茶几上,四下瞧瞧,看见沙发上的臭袜子,穿过客厅,拧开儿子卧室门锁,发现廉古六缩成一团窝在棉被里,似已睡熟,也不叫醒他,轻闭房门,悄然回转厨房,拿了围腰系上,打开冰箱,取出一应菜质,洗净切毕,在打燃灶火之际,不忘念叨一句:“唉!我这双拿手术刀的手啊!” ...... 忙活了半小时左右,陈凡轩敲门喊话:“儿子,起来吃饭!”一共叫了三遍,嘟着嘴又闭着眼的廉古六才出现在卧室门口。 陈凡轩忍了口气,换个语气说道:“去!把脸洗了,衣服穿好,坐过来吃饭。” 不一会儿,打整清爽的廉古六坐过餐桌旁,正好与陈凡轩面对。 第一卷 成长篇 第1章 【叛逆孩子】(二) “妈,我有些奇怪,平时您把家里弄得如此清洁,怎么会有蚊子呢?”廉古六开始找陈凡轩理论。 “偶尔会有的。”陈凡轩一怔,随口道。 “那就更奇怪了,这些蚊子怎么只咬我,就是不咬您呢?”廉古六说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高中一毕业,你整个人就是邋里邋遢的,牙不涮、澡不洗,就呆在家招蚊子!”陈凡轩说道。 廉古六闷闷不乐,推开碗筷,说道:“我还是想要去当兵!” 陈凡轩接口:“你该去考大学!” 廉古六站起身来,想要回到卧室里去,却想到此刻是一个儿子的身份,只得强忍下来,又坐回座椅。 陈凡轩也不说话,心里想,当兵这件事情,反正你今年是错过了,看你能搞出什么花样,懒得理你! 陈凡轩正要挟菜,廉古六却把菜碗往自己胸前轻轻一拨,望着陈凡轩,非常幽怨地说道:“妈,我最最最敬爱的妈,麻烦您帮帮儿子的忙吧!” 陈凡轩最见不得廉古六死皮赖脸这一招,被他这么一闹,也没办法好好吃饭了,只得坐直身子,清清喉咙,干咳了一声。廉古六见陈凡轩这模样,知道是母亲的训子时间,立马习惯性的将坐姿端正,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六儿,妈给你说,不是妈不讲道理。我不想让你与同龄人相比,输在起跑线上。你想想,你要是连个大学文凭都没有,你以后不论是工作还是结婚,都会被人瞧不起。我不要你去当兵,我肯定有我的理由!你看看你爸爸,这么多年的军人了,现在一家人一年见不了两次面,这个家就是一个不完整的家!你若也去部队,要是以后也像你爸爸那样,谁家姑娘跟了你不委屈?你现在已经满了十八岁,算是长大成人了,有自己独立的见解,想追求自己的梦想,这些我们大人都经历过,都是可以理解的。人一辈子,看起来很漫长,但人生关键的际遇就是年轻时候的那几年。我要你把大学念完,学会独自谋生的本事,平时宠着你,让着你,让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不听妈的话?” 廉古六耐心听完陈凡轩声情并茂的说教,站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水,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道:“妈!我算真正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是在担心我,害怕儿子没有出息,在社会上不能独自谋生,以后成为啃老一族。” 陈凡轩右手食指冲廉古六点了点,言简意骇地评价:“理解正确!” 廉古六说道:“妈,我们母子俩打个赌怎么样?” 陈凡轩不解,问:“打什么赌?” 廉古六心中快速整理了一下刚才睡在被窝里想好的解决方案,说道:“您要我上大学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拥有独自谋生的手段,如果我可以证明不用上大学也能拥有这种能力,您是不是就不会再强逼我去念书?” 陈凡轩感到阵阵迷糊,这还是那个长不大儿子的语调吗?她恨自已像个捧哏一样接着儿子的话发问:“你怎么证明?用多长时间来证明?” 廉古六站起来,说道:“我会很快学会一门技术,并找到一个事做!在帮助别人的同时,也能挣钱养活自己。时间就以一年为限,如果做不到,就依您所言,明年我去考大学!” 陈凡轩感到与儿子谈话,最近一年来的节奏控制感越来越差了,当下板着脸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啊!那什么一口唾沫一颗钉,男子汉大丈夫,说话是要算数的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廉古六说道,伸出右手,母子二人居然来了个击掌为誓! 廉古六在房间收拾随身携带的东西,拆开新到的快递,是一些跑酷运动用得着的防护用品,廉古六将之和一些自以为野外生存必备的物品统统放进一个较大的军绿色帆布背包里。 倚门而立的陈凡轩一直冷眼相望,见廉古六收拾停当,走过来伸手拎了拎放在地上的背包,说道:“挺重的嘛!你这是要去哪儿呀?全国各地当一名流浪汉?” 廉古六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微微一笑,说:“妈,您老放心!我不会走远,我去凡盛县阿婆那里!我投奔我大伯去,顺便帮爸爸尽尽孝道!” 陈凡轩想起前些时日自己对廉古六念叨的“父母在,不远游”,而丈夫廉春城却远在国外,三年没有回过家了,儿子廉古六这么一说,竟然让她一时语塞。 第一卷 成长篇 第2章 【少不更事】(一) 渝州市长途汽车站,陈凡轩驾驶着白色标致408停在站外广场,解下安全带,从手扶箱内拿出一沓钱和一个手机,侧过身子,面对坐在副驾驶位的儿子,说道:“自己去买一些礼物,送给阿婆,还有大伯与大妈的,也不能少!这个手机带在身上,有什么事给妈打电话。” 喜出望外的廉古六双手接了过来,把手机放进口袋,数了数钱,满脸是笑,说道:“哇!两千块!谢谢妈!”把脸凑在母亲脸上贴了一下,从后座拿了背包,下车离去。 望着儿子瘦弱的肩膀背着沉重的背包,随着排队的人群走进了候车大厅,坐在车内的陈凡轩感到一种深深地无奈,他有权利按照他自己喜欢的方式长大吗?陈凡轩拿出手机,给丈夫的哥哥,自己的大伯子再一次拨打电话,告诉廉古六坐车到凡盛县城的大概时间。 九月的凡盛县城,还是秋老虎时常出没的季节,特别是中午,室外最高气温可达到摄氏40度。 县城汽车站门口,一辆摩托车旁边,蹲着一个汉子,年纪看上去有五十岁左右,头顶微秃,周围毛发稀疏,其身板显得瘦削,似乎也不怕热,在这种天气还穿了一件皮夹克,一双眼睛倒是显得炯炯有神! 此刻他正用骨节粗大的手从口袋里摸了一支香烟出来,用塑料火机点燃了,深吸一口。 不等烟雾吐完,背后伸过来一双细腻冰凉的手,突然蒙住了汉子的双眼! 汉子猛的一惊,被喉间烟气一呛,连连咳嗽。 廉古六眼见惹祸,一边笑着,一边赶紧拿手给汉子频频扶背,嘴上告饶不已:“对不起!对不起!大伯,我错了!我错了!” 汉子名叫廉春雷,廉古六父亲的亲大哥。廉春雷咳嗽一阵,面对廉古六,出言讥讽:“六少爷,这是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来了?” 廉古六弯腰作拱,讨好说道:“大伯,是仙风!肯定是仙风!我在那前面就下车了,走路过来的。大伯,您老等久了吧?请坐后面,我来骑摩托车。” 廉春雷径直骑上摩托,将后座留了给廉古六,嘴里说道:“我对你的技术不放心!” 廉古六将背包背好,跨骑上去,扶着廉春雷双肩,笑嘻嘻地道:“您是不是还想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大伯,您对我不放心没关系,但您要对您自己有信心呀,我骑摩托车可是您教的!” 廉春雷带着侄子廉古六,驾驶了摩托车,往卧虎镇急驶而去! 卧虎镇,是渝州市凡盛县管辖内一个旅游开发重镇,北有燕山和鹿山,南有濑溪河,民风剽悍,更是渝州较大规模的茶叶、花生、脐橙、贡桃、麻竹、花卉等生产基地。当然,也有厂矿,比如靠北的金顺煤矿;也有生猪养殖,但规模有限,廉春雷就是卧虎镇畜牧兽医站一名片区兽医。 从县城到卧虎镇,中间有一道桥梁,名叫双鹿桥,桥下蜿蜒而流的,便是濑溪河了。出得卧虎镇往北方向再行了三、五分钟路程,就是廉春雷的家。 廉春雷观察了一下后视镜,将摩托车龙头往左微侧,从公路上拐下一条小道,放眼望去,一个红砖碧瓦的院落出现在眼前。摩托车驶进院坝内,廉古六不等大伯将车停稳,双手一压车身,背着个大包也是轻轻跳了下来,转身便向敞开了的大门内跑去,嘴中高喊:“阿婆,我回来了!” 一条黑狗倏的从门内蹿出,扑上前来,也不吠叫,对着廉古六正要迈进大门的腿脚,张嘴便咬! 廉古六吓一大跳,扭转身子躲过,嘴里连连惊呼:“大伯!快!快!叫住它!” 廉春雷“嘿嘿”一笑,反而冲黑狗连唤“嗦”声,这黑狗得到主人鼓励,扑腾得是越发凶狠了,而廉古六早将背包当作盾牌,狼狈抵挡,倒也暂时无恙。 “趴耳!不准咬!滚一边去!”一个年纪七十左右的老太婆从房中快步走出,把手中削了半边皮的一根莴苣砸向黑狗,口里厉声骂道! 黑狗被莴苣砸中后背,委屈地“呜”了一声,趴下双耳,夹着尾巴随墙角转身跑掉。 廉古六看看背包上的爪印,有些心痛地拍了拍,然后苦着一张脸,对笑逐颜开的老太婆含冤带屈地说道:“阿婆!还是您老人家好!要不是您老及时相救,孙子肯定就遭了毒手了!” 这老太婆正是廉春雷的母亲廉老太婆。只见廉老太婆慈爱地将廉古六搂进怀里,口中连忙安慰:“怎么可能呢?六儿小时候都那么厉害,现在长大了,这些土狗更加咬不着你了。” 廉春雷一旁听了,冷哼一声,然后打击道:“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却不好说!瞧他刚才的样儿,就两个字,狼狈!” 这时,一个短发的中年女子从门内走出,对廉古六笑道:“古六,有好几年没回来了吧?” 廉古六赶紧应道:“大妈,您好!好像是有两年没回来看阿婆和你们了。主要是读书住校了,假期又要参加很多培训班。大妈身材还是这么好,人也越长越漂亮了。” 被廉古六叫做大妈的正是廉春雷的老婆郭秀琴,郭秀琴听得廉古六这露骨的奉承话,笑得前仰后合,伸出右手指着廉古六,对旁边二人说道:“妈,春雷,你们瞧瞧,古六的嘴巴是不是比以前更甜了?也不知涂抹了多少蜂蜜!” “好了!好了!别呆在这里,进屋再说。”阿婆拉了廉古六的手,走进家门,过了一天井,上得堂屋,让廉古六放下背包,从厨房冰箱里拿出一瓶冰红茶,递了给廉古六,说道:“六儿,拿了喝,先解解渴!” 廉古六拧开瓶盖,仰脖喝了一大口,嘿,味儿好喝!又一仰脖,喝了个干净。廉老太婆笑眯眯地正要转身再取,被廉古六拉住,说一瓶够了。 一家人坐在厅堂的沙发上说话,廉古六将当兵没有成功的事情从头至尾说给阿婆、大伯和大妈听了,与母亲陈凡轩一年为限的打赌,也一并说了。最后,廉古六总结道:“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这一年,我就呆在凡盛,不回渝州了。” 郭秀琴正要说话,被廉春雷扯了一下,话就咽了回去。廉老太婆看了看大儿与大儿媳,拉着廉古六的手,说:“没事!六儿,阿婆支持你,这里也是你的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廉古六哭笑不得,嗔怪道:“阿婆!我不是来玩的!我妈要是知道我不能挣钱养活自己,明年非逼我考大学不可!” 廉春雷引廉古六来到天井旁边的侧房,将手中背包放在房中一椅子上面,对廉古六说道:“这是你爸小时候住过的房间,你就在这儿住下,想学啥子技术,慢慢想,想好了给我说。” 廉古六谢过大伯,打开背包,拿出衣物杂什摆放在床上,零零碎碎的,什么战术小刀、强光手电筒、冲锋衣、护膝、拳击手套之类等等,还有几本学习拳击、跑酷的书藉和笔记本。廉古六开始收拾这间略带潮湿的农家小屋,开窗透气,屋内一张老式书桌,是爸爸以前用过的,现在儿子又拿来用,可以想像一下这些实木家俱,质量真的是没话说。廉古六轻笑出声:呵呵,不知这张床是不是爸爸小时候睡过的,现在当儿子的又睡在这里,这算不算是时光倒流呢? “读大学有什么不好呢,现在还需要考什么,不是有钱就可以读么?脑子短路了,偏要去当兵,我看他们两爷子都有病!”正房里,郭秀琴疑惑的声音微微响起。 厨房内,廉古六手拿菜刀,正对着一块红薯削皮,心下暗忖:乡下果然宽敞,就连厨房都比自己家的厨房宽了一倍有余。自己小时候在这里也呆过不短的时间,可那时哪有现在这些比较心理?堂哥廉小虎比自己大两岁,却常常被自己整哭了找大妈告状,仔细想来,或许从那时候起,大妈就对自已有了成见吧? 第一卷 成长篇 第2章 【少不更事】(二) “哟!古六,你果然是大城市的书呆子呀!这红薯削皮削这么厚也就算了,这苦瓜你削个什么皮呀?”大妈走进厨房,拎起被廉古六削过的一根苦瓜,苦笑不得地说道。 “咦?这红薯表皮光滑,都要削皮,苦瓜表面坑坑洼洼,我以为更需要削了。”廉古六出了个糗,显得不好意思。 “算了算了,菜刀给我!你跟你爸爸一样,只会吃,不会做!”大妈将吐着舌头挤眉弄眼的廉古六赶出厨房。 “阿婆,您要去哪?”廉古六叫住正要出门的廉老太婆,一个飞跃,便跳过两米来宽的天井,来到阿婆身边,手不闲着,给阿婆捶起背来。 “小心点!地滑!”阿婆担心孙子摔着,享受廉古六给自己捶背的乐趣,说道:“阿婆去菜市场买几斤三线肉,给你做粉蒸肉吃。你小时候可喜欢吃了。也不知道吃了这么多肉,你就怎么没有长胖呢?” 廉古六马上说道:“阿婆,我去买,我跑得快。”转身便跑了出去。 “钱呢!把钱拿着!”廉老太婆手举一张百元大钞,在后面喊道。 “我身上带着有!”廉古六向身后挥了挥手,一会儿功夫便消失了踪影。 儿时熟悉的菜市场并无多大改变,如今乡镇之间的赶场天,就是相约赶集的日子,才稍微有些热闹,平时只能算是冷清。廉古六一走进卖猪肉的市场档口,一个位置靠前的胖子肉贩就满面笑容招呼:“帅哥!买点啥子肉?排骨?还是坐墩肉?” 盛情难却,廉古六只好在胖子摊前停下来,说道:“我要买三线肉。” “哦!是拿来做粉蒸肉用的。兄弟,我给你说,做粉蒸肉用坐墩部位的肉最好,味道更好吃!”胖子一番推心置腹的语气,常常能将自己也说服了,何况刚出校门的廉古六。 廉古六高高兴兴地买了五斤坐墩肉回来,惹得郭秀琴一阵大笑,廉老太婆嗔骂道:“这些家伙,就会忽悠我孙儿!” 廉古六纳闷了,那个卖肉的胖贩子难道说得不对吗?坐墩肉看上去就很有卖相啊! 晚上,一家子围着大圆餐桌吃饭,廉古六问道:“廉小虎呢?怎么一天都没有看见他?” 郭秀琴不满地说道:“小虎哥都不晓得喊一句?还大城市的人呢!小虎去年就去浙江温州打工去了,也不知道今年春节会不会回来?” 廉春雷给母亲及自己各倒了一杯药酒,看了看廉古六,问:“古六,要不要也喝一杯?” “我不喝!”廉古六摇头拒绝。 “来!帮阿婆喝点。”廉老太婆笑眯眯地将面前的酒杯端在廉古六嘴边。 廉古六见是满满一杯酒,感激阿婆慈爱,又有些担心老人家的身体,不忍拒绝,端了来一仰脖便喝干。 廉春雷首先“哟?!”了一声。 郭秀琴竖起大姆指,赞道:“不错!海量!” 只有廉老太婆拿起筷子,望着廉古六被酒辣呛的面容,作势要敲廉古六脑袋,中途却转向敲了一下廉古六手背,笑骂道:“阿婆只是让你帮喝一点,背时鬼!你一口喝完了阿婆喝什么?” 饭后,有些酒意的廉古六直接将两千块钱拿了给廉老太婆,说是母亲陈凡轩的一片心意,自己本来该先买好礼物的,谁知时间仓促,一时不知该买什么好,便直接给钱了。廉老太婆本心是不想收,但见儿媳一旁看着,怕她说闲话,只得先行收下。 廉古六呆在卧虎镇,每天与廉老太婆聊天逗趣,却又屡屡出糗被郭秀琴嘲弄,转眼一个星期便过去了,廉古六似乎都忘记了自己来大伯家的初衷:学一门技术,找一个工作,不依靠家中大人就能挣钱养活自己! 这天,廉春雷接了一个电话,胡家坡村一姓孙的养猪户母猪不进食,要廉春雷前往出诊。廉春雷骑在摩托车上面,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廉古六,说道:“走!六儿,一起去耍!” “好啊!大伯,我帮你背医箱。”廉古六正闲得无聊,一听廉春雷召唤,赶紧喜滋滋地跑上前去,接过大伯手中的医药箱背了在肩上,抬腿便坐在摩托车后面,廉春雷右手一扭手把,摩托车一下轰鸣,立马便蹿了出去。 第一卷 成长篇 第3章 【兽医难学】(一) 胡家坡村,顾名思义,这个村的村民大多姓胡,姓孙的很少,而这次找廉春雷的孙大爷,就是一个外来户,七年前莫明其妙就来了这里。廉春雷在路上这样给廉古六介绍孙大爷。 从廉春雷家顺着公路骑车过来,不一会儿就到了孙大爷家,靠近公路百十米左右,地势稍高。廉春雷在院墙外喊道:“孙大爷!开门!” “来啦!”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墙内传出来。木板做的大门打开一扇,却是一个十几岁的漂亮小姑娘在探头张望。廉春雷见小姑娘只顾好奇地望着廉古六打量,一时忘记了开门让路,便一按喇叭,喝道:“好狗不挡路,让开!” 小姑娘面色一冷,不屑地哼了一声,不理睬廉春雷,只将门推得开了,滴溜溜的圆眼又看了看廉古六,然后返转身走了。廉春雷将摩托车直接驶进院内停下,这时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迎上前来,将一包烟拆封,抽出一支递给廉春雷,看了廉春雷身后的廉古六,微笑着问:“这位小伙子呢?也来一支?”廉古六连忙摇了摇手,说不会吸烟。 廉春雷介绍道:“这是我侄儿,从渝州过来的,高中刚毕业。” 这敬烟的老头正是廉春雷称呼的孙大爷,只见孙大爷呵呵一笑,说道:“难怪细皮嫩肉的,原来是大城市来的学生娃娃,是来渡假的吧?” 廉春雷笑了笑,应道:“给我当徒弟,学医猪!” 廉春雷这话一说出来,孙大爷不由怔了一下,旁边站着的小姑娘也是一脸稀奇之色。 “看仔细了,我是怎么做的。”廉春雷低声对廉古六说了一句。廉古六心中却是一片无奈,我还没有想好学这个呢?什么时候答应给你当徒弟?还马上开始上课了?这不是牛不喝水强压头吗? 孙大爷对屋内喊道:“喜妹,在灶头烧点开水!” 原来那小姑娘叫喜妹,廉古六一想刚才小姑娘的神态,哪有一点喜感?分明挺厉害的嘛!嗯,与大伯这种独断专行、蛮不讲理的性格有得一拼。 不敢有所违拗的廉古六紧随大伯身后,跟着孙大爷走进猪舍。廉古六看到,那猪舍是用厚长的青石板四面相隔开来,两面紧挨着墙,高齐腰间。一头毛长体硕、浑身污垢却能看出是白色的大猪侧卧了躺在圈内石板上面,呼吸声又粗又重。 在农村,养猪的房间,一般称之谓“猪圈”,就是用长石板将猪围起来。当然也有用水泥墙的,但猪有事没事总要调皮,水泥墙总会被猪用嘴拱出一个大洞。人们形容猪,一般习惯用个肥字,而孙大爷养的这头猪在外观上看去却不能用“肥”,甚或要用上瘦削这个词,因为,它背上的骨头,都隐隐被凹现出来。尽管是白天,这低矮的猪舍(以后叫猪圈吧)内依然光线昏暗,廉春雷让孙大爷打开电灯,廉古六四下张望,屋顶蜘蛛网密布,土坯做的墙体坑坑洼洼,想来光线都被这墙头吸收了,开灯也好不了多少,或者,更有可能是灯泡的瓦度太小,农民大爷节省。 怀着一种大城市优越感的廉古六正在感慨,被廉春雷用手轻拍一下,还瞪了一眼!廉古六赶紧聚精会神关注大伯操作程序。只见廉春雷拿出一个十厘米左右长、吸管般粗细的温度计,尾端系了一个小夹子,握住温度计一端,用力甩过几下,便悄然翻过猪圈内,慢慢摸近这头大猪。 一见有陌生人靠近,大猪似乎有些惊恐,想要爬起来,却被廉春雷口中唤个不停的噜噜声迷惑,犹疑地停止了躁动。 廉春雷在猪的腹部给猪搔痒,大猪舒服得动了动身子,侧趴得比先前更有姿势了,显然是为了方便面前这个人类来伺候它。 见大猪安静下来,廉春雷将温度计慢慢插入大猪的肛门,然后将小夹子夹住尾巴上方的毛将温度计加以固定。做完这些,也不站起,就蹲在那儿与孙大爷聊天,问猪的症状表现。孙大爷说,这母猪喂了有十多年了,这两天就是不进食,趴在地上也不动弹。廉古六暗忖:十多年的猪,难怪就算瘦不拉叽,也比一般猪大了不少。 五分钟左右,廉春雷取了温度计,翻出圈外,一行三人来到院中。廉春雷用纸巾将温度计擦拭干净,举在眼前侧了又侧以便观看,又送到廉古六眼前,教廉古六如何读数。廉古六发现,只有在一个正确的角度,才能看清里面的水银柱长度,此刻温度计显示的数字是:41.5℃。 廉春雷对廉古六说了自己的诊断:判明猪的体温就是取其直肠温度,成年猪的正常体温为38℃—39.5℃,这明显是高热,说明有炎症。一旁的孙大爷在仔细听,而廉古六却不免云里雾里,有心拿笔纸记下来,却是场景不合适,何况来之前也没这个准备。 这时,孙大爷的孙女孙喜妹从灶间端了一碗直冒热气的沸水出来,走得很慢,显然怕是晃了出来烫着了脚。廉春雷示意孙喜妹将碗放在地上,打开医箱,取出一个长方形的铝盒,拿镊子从里面夹出两颗粗大的针头,将之放进碗内。廉古六瞪大了眼,这是什么?用沸水消毒? 廉春雷从医箱旁侧的夹袋取出两把金属注射器,分别对着碗内沸水,轻缓拉起,沸水便慢慢盛满管内,碗中水量迅速减少。廉春雷将两颗针头从碗内夹出,放进盒内,然后分别将两把注射器对着水碗,重复推拉。廉古六想了想,这应该是在清洗注射器。 “这是八号针头”廉春雷将刚消毒的针头套牢在注射器上,对廉古六说了一句。廉古六接过注射器,看了看前面的针管,哇!好粗啊!中空堪比牙签,针头尾部一侧,铸着一个显眼的阿拉伯数字“8”,这要是打在人的屁股上,那血还不喷薄欲出。 “看这里!”廉春雷没好气地对正在大惊小怪的廉古六说道。廉古六急忙端正了态度,不眨眼盯着大伯的一举一动。廉春雷取下医箱夹层,从内选出几个宽厚相异、长短不一却又印制精美的纸盒,从这些纸盒内拿了几管高高低低液体颜色不同的针剂,冲廉古六一笑,廉古六以为大伯要教他怎么样配药,正在思忖一时半会哪学得会,却听大伯得意的说道:“看我怎么表演。” 哦,原来是有节目可以观赏,表错情了!廉古六暗忖。 廉春雷从医箱里拿了一小块砂石,在针剂管口处标有一绿点的地方磨了一下,留下一道白色印子。取出的针剂,一一这样磨过,廉春雷便拿了针剂,双手从中轻掰,“啵”的一下,管口便齐齐断开,药剂不洒一滴。看得孙大爷、孙喜妹佩服不已,至于廉古六...... “我看那些医生,好像都是用镊子这么一敲,省事,还安全。”惊愕的廉古六担心大伯受碎玻璃扎伤之苦,又不确定这么费时费力的玄机何在,便有此弱弱提示。 “农村不比城里,还有许多干农活喜欢赤脚的,碎玻璃容易扎着脚。记住,将方便留给别人,不方便留给自己,这就叫有良心。”廉春雷淡淡地说。 “廉医生这句话说得好!我孙海狗佩服!”孙大爷伸出大姆指,一脸微笑对廉春雷赞道。 这老头的名字......海狗?我晕哟,叫海獭也稍微好听一些嘛。廉古六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在狂笑不止。 廉春雷将两管药剂配好,拿了注射器便往猪圈走去,廉古六刚才走神了,担心大伯发现,这会儿打起精神,紧随其后,廉春雷见廉古六这幅模样,却也暗暗欢喜,心头想了半天词,终于想到了一个“儒子可教也”! 廉春雷将一盛满药剂的注射器让廉古六拿着,自己手持另一管注射器,翻入猪圈内,口中说教:“猪的注射部位,在耳根后面三指左右。” 第一卷 成长篇 第3章 【兽医难学】(二) 大猪以为廉春雷又来搔痒,正要哼哼表示欢迎,却被一针管扎进耳朵后面的肉里,痛不痛先不说,病怏怏的样儿反正不见了,猛地爬起来,满圈乱走,廉春雷紧贴一旁快速移动双脚,却是半步不落,急速将药剂推送完毕,廉春雷抽出针管,闪身出来,整个过程好似行云流水,显然是娴熟至极。 廉古六全程看完,虽然惊奇,貌似也并非特别困难,把针头中空设计得这么粗,原是为了让药液快一些进入体内,这牲畜可没有人类的思维,容得你慢慢注射入药。 正思虑处,廉春雷说话了:“发什么呆呢?还不进去!” “让我打针呀?”廉古六手指鼻头,开什么玩笑,看上去再容易的事,只要存在有危险性,不都得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吗?哪有看一遍就让亲处上阵操作了?何况刚才只把注意力集中在观赏性上面去了。 廉春雷肯定地点了点头,面容没有一点在开玩笑的意思。 廉古六此刻发虚得不行,露怯说道:“可是......我不会呀!” “有哪个天生就会?实践出真知,这句话都不晓得吗?”廉春雷铁了心要赶廉古六鸭子上架。 廉古六苦着脸,一个干脆回渝州去了的念头在脑中闪过,却又想到与母亲大人的赌约,一时心中天人交战,正进退不得时,孙喜妹幸灾乐祸的脸庞出现在猪圈门口,似笑非笑地望着廉古六,完全是一幅等着看笑话的表情。廉古六望望孙海狗,心道你到是帮着说句话呀,我再也不腹诽您了就是。哪里知道孙海狗此时比他还郁闷,这个廉春雷,拿老夫母猪当试验品、给徒弟娃儿做教学标本,老夫真是有苦难言啊! 廉春雷催促的目光直瞪着廉古六,斥责的话已涌到喉头,廉古六实在避无可避,一横劲,心中大喝一声:拚了! 给自己不断打着气的廉春雷,抬起脚,跨入猪圈,向那头活了十几年的老母猪走去。刚被扎了一针的母猪此刻见到又有人类靠近,而且还面带戻气,不由生气,不顾病体正要爬起发飚,那人类已欺近身来,将针头准确无误扎进先前另一人类扎过的地方! 老母猪痛得怪吼一声,用一种让主人孙海狗也从未见过的迅猛暴跳起来,双耳上下翻飞,扑咬这个胆敢一再冒犯它底线的可恶人类...... 廉古六不懂兽类发狂的表情,廉春雷却见识过,眼见情势失控,来不及懊悔,急切之下,顺手拿过墙角放着的叉头扫把,身子紧贴着猪圈,将叉头扫把伸在母猪面前,阻滞母猪猛烈摇晃着脑袋的狂躁进攻,浑然不知危险的廉古六找准机会,居然还顾着将药剂注射完毕,才惊觉情势危急,慌乱中一个弹跳,擦着土墙飞出了猪圈。关键时刻,还是平日里勤加练习的跑酷技能救了自己一命! 老母猪眼见人类逃走,却也不追,也追之不出,一则石栏甚高,二则廉春雷的叉头扫把又总在脸前晃悠,鼻子嘴巴眼睛全被弄得甚不舒服。  猪圈外面的三个人惊魂稍定,孙喜妹首先发现廉古六手指受伤。 廉春雷心下一惊,被猪咬伤可不是好事。廉古六抬起左手,尾指前指皮开肉绽,虽然血流不止,却是并无大碍,仅仅是慌乱当中在墙头上的擦伤。廉春雷与孙大爷仔细看过,这才放下心来。饶是如此,却也让廉古六疼痛难忍,孙喜妹牵了廉古六来到堂屋,拿了白酒清洗伤口,廉古六一声惨呼,孙喜妹却没心没肝地格格笑了,在廉古六伤指上洒了一些白色粉末,再用纱布缠绕数圈,然后脆生生地开口说道:“这可是我爷爷最宝贵的止血药,撒上便不会痛了。” 谁说不痛?你这个坏丫头在用白酒腌肉呢!廉古六拿眼恨着孙喜妹,心头悲苦无比。 “两个廉医生,留下来喝酒!一会儿就开吃,快得很!”孙海狗招呼廉春雷与廉古六,廉春雷也不推辞,应了下来,便自顾清理医箱及药品。直到此时,廉古六心情松驰下来,才发现孙家用土墙围了好大一个院坝,靠墙角的地方种植了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微风拂过,煞是好看。 “喂!你叫什么名字?”孙喜妹走到廉古六身后,突兀地问道。 第一卷 成长篇 第4章 【首次醉酒】 孙大爷家的餐桌是农村中常见的八仙桌,木质细腻厚重,显得甚为结实。餐桌上三菜一汤,品种不多,却胜在份量十足。 第一道菜:一斗碗半肥半瘦的腊肉,薄如薯片,引人食欲; 第二道菜:一大磁盆的肥锅肉,配菜是莲白,香气四溢; 第三道菜:满满的一大碟香肠,厚薄均匀,很是美观,下厨之人显然刀功了得; 第四道菜:一钵热气腾腾的酥肉汤,配料是碗豆尖,绿叶青脆,仅用肉汤烫熟。 见得这些绿色环保的农家菜,廉古六感到口水在舌头尖打转,就要包不住流出来了,赶紧说话掩饰:“桌上这些食物,要是在餐馆里面的话,至少要多匀出三份来。” 孙海狗笑了笑,说:“这都是自家现成的,并不值钱,好在味道还凑合!来,大家都不用拘束,动筷子挟菜。” 孙喜妹拿了三只玻璃杯放在桌上,转身去到爷爷房间,少顷,提了一个酱紫色酒罐出来,拿眼看着爷爷,调皮地一笑。 孙海狗用充满爱怜的目光望着孙喜妹,微微一笑,爽朗地一招手:“行!就拿它待客!” 孙喜妹得到爷爷允许,这才喜滋滋地上前,给三只玻璃杯斟满了酒。廉古六待要推辞,见孙喜妹直直地看着自己,表情是一副你不领情怎么的?又发现杯中的酒液金黄透明,酒香怡人,“我不喝酒”这句话便生生在喉间咽了回去。 孙海狗端起酒杯,对廉春雷说道:“廉医生,今天我要好好地敬你一杯酒。一是因为你说了什么叫做良心,将方便留给别人,不方便留给自己,我欣赏这句话。第二,是你传授这个小伙子技术,方法硬是要得,这个我也佩服。来,干了!” 廉春雷此时表现得受宠若惊,赶紧站起来,双手捧杯,与孙海狗恭敬地碰了,嘴上客气说道:“承情!承情!”二人都将酒一口喝干。廉古六在一旁看了,很为二人豪爽气概感染。 孙喜妹负责倒酒,见廉春雷与爷爷的杯子空了,马上起身捧起酒罐,又给斟满。廉古六吃这几道菜,说风卷残云这词太夸张,用狼吞虎咽则很贴切。廉春雷伸腿在桌下踢了廉古六一脚,提醒他注意仪态,别一幅饿死鬼模样,好像在大伯家受虐待了似的,吃相太过难看。廉古六看了看孙大爷与孙喜妹,不好意思地笑了。 “喜欢吃就多吃点!年轻人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来,多吃点!”孙海狗将那碗腊肉移至廉古六面前。 孙喜妹嘻嘻一笑,对廉古六说:“这就算好吃了?你要是吃到我胡月姐姐做的菜,那还不把舌头咬断半截?嘻嘻!” “公路对面,风语阁花圃,她爸叫胡修兴。这丫头会做几样菜,确实比我弄得好吃。”孙海狗给廉春雷二人解惑说道。 廉古六菜吃了不少,酒却喝下肚不多。一是廉古六以前真没喝过,二是手上还有伤,孙海狗不愿强人所难,廉春雷则是有护着廉古六的意思,更不会主动相劝。但总有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随着酒一喝多,二人对廉古六的小心作陪就有些不满意了。孙海狗还没有说什么,当大伯的廉春雷却先教训起廉古六来了:“酒品看人品!啥子事情都要经过尝试,才慢慢从会到精,你总不会一直不喝酒噻,来,陪大伯碰了这杯,就正式收你当徒弟了!” “我真的学得会呀?”廉古六对自己做兽医没多大信心,另外心底有些排斥,兽医这工作环境不是脏、乱、差,而是脏、臭、险!刚才的情形,廉古六心有余悸。 都说酒醉心明白,廉春雷现在并没喝醉,只是有点高了,廉古六心底那点想法却也看了个明白,当下说道:“有啥学不会?除非你小子根本就不想学会!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有大伯教你,顶多三天就会,你信不信?” 孙海狗在旁插言:“春雷兄弟,你说得太对了。要我说啊,做什么事,一个人的天赋最重要,也就是悟性要强,老师一说就懂,这就是真传一句话。而后天的努力,指的就是读万卷书了。” 廉古六还待犹豫,廉春雷就对孙海狗说:“要不,这个徒弟送给你算了!” 孙海狗吃了一惊,忙道:“我能教他啥子?不行!不行!” “看到没有?你小子嫌东嫌西,还是有人要嫌你!一个不脚踏实地的人,别人是看不起的!”廉春雷仗着酒兴,指着廉古六,说话毫无顾忌。 孙海狗哈哈一笑,对廉春雷举杯相邀,说道:“春雷兄弟,不要用激将法!你这侄儿,看得出是棵好苗子,不是我不喜欢,实是害怕误人子弟。这样,再喝三下,如你所愿!” 廉春雷大喜,连使眼色示意廉古六赶紧拜师,却见这小子此刻一付莫明其妙的迷惑样子,不由又急又怒,伸手在廉古六头上拍了一掌,喝道:“你还傻乎乎地做什么?孙老师肯收你为徒,是你前辈子烧了高香,还不赶紧跪下磕头?” 这算怎么一回事,皇帝不急太监急?廉古六眼见大伯面容又是如获至宝又是急火攻心的扭曲表情,吓了一跳,也不在乎头上那一点点疼痛了,连忙说道:“好嘛!好嘛!我拜师就是!” 说完便要给孙海狗跪下磕头,廉古六此时是眼睛一闭,心道豁出去了。谁想孙海狗伸出一条腿,托住了廉古六的身子不让跪拜,淡然说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这些俗套的礼节就免了。真要想学点本领,给我还有你大伯,各敬三杯酒喝下,就算礼成!” 喝酒总比跪下好多了,年轻人爱面子,廉古六赶紧主动张罗,从孙喜妹手中接过酒罐,一杯又一杯倒满,捏住鼻孔一一喝了。廉春雷见事已至此,低头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廉古六一下有了两个师父,大伯是兽医,教自己医猪的本事,这个是很清楚的了。孙海狗孙大爷是做什么的,却一点也不了解,虽然听大伯的话拜了孙海狗为师,学什么却是一定要弄明白的。廉古六脸红红地问道:“孙老师......,哦!这不是在学校,该叫师父。孙师父......就是师父,师父,我跟着您能学些什么?” 两个师父说了些什么已经听不明白,廉古六走到院坝中间,看到院中花草转了起来,正自奇怪,又见跟了出来的两个师父,还有孙喜妹,也开始在转了,廉古六一下急了,说道:“怎么都在转呢?你们别转......” 突然院坝像地毯一样直直立了起来,啪的贴在廉古六脸上。 第一卷 成长篇 第5章 【逆式呼吸】 第一次喝醉酒的廉古六半夜里被渴醒了,他从床上坐起来,眼前漆黑一团,完全不知身在所处。摸索着走近房门,门缝中露出外面厅堂微弱的光亮。开门伸头一看,只见一老头坐在实木椅子上看电视,那光亮便是电视荧屏的反光。 孙海狗听得动静,转头见是廉古六,招呼道:“醒了?” “嗯。我想喝水。”廉古六现在闹明白了,这是睡在新拜的师父孙海狗家中。 “你醉得太厉害了,你大伯就让你先在我这儿歇下了。温水瓶里有开水,自己倒。碗柜里有白糖,喜欢的话就放一些。”孙海狗对廉古六说完这些,扭头又看电视剧去了。 廉古六缩回屋子,找到电灯开关的绳索,拉亮了灯。看见自己外衣裤放在一张长凳上,想来应是大伯给自己脱下的,这时候廉古六只将裤子穿上,摸了手机一看时辰,竟然是深夜十一点半了。从晚上喝酒时算起,竟是睡了有五个多小时。乖乖,第一次醉酒,感觉......糗大了! 廉古六来到厨房,拉亮灯,在碗柜里找到装白糖的小罐,用汤勺在里面舀了两大勺白糖,放在一只大碗内。然后一手端碗,另一手随手拉熄了厨房电灯,走到厅堂拿温水瓶倒开水,用汤勺搅匀,吹了几下,待得稍凉便一口气灌下肚子。 “师父,您怎么还不睡呀?我睡了您的床......嘿嘿!我这就打电话让我大伯来接我。”廉古六似乎对自己占了孙海狗的床不好意思。 “没有关系的,那间是客房,平时也没有人住的,今晚你就在这睡。我答应了你大伯,要教给你一些东西的。明早六点准时起床,一起练功!” “可是我现在睡不着了。”廉古六说道。 “在这儿听我的,别罗嗦,去睡!”孙海狗突然沉下脸来,对廉古六喝道。 廉古六暗叫一声好厉害的老头!不敢再多话,转身回房。在床上睁大双眼胡思乱想许久,才等到睡意来袭。 早晨六时,宁静的山村天色依旧黑暗,孙海狗那宽敞的院坝内已有了三个人的身影,而刚刚拜师学艺的廉古六却忘记了师父让六点起床的约定,依然酣睡不醒。 “喜妹,你去喊廉古六起床!”孙海狗对孙女说道。 “古哥哥,古哥哥,该起床了!都在等你了!”迷糊中,廉古六听到拍屋门的响声,还有一个女孩子的叫声。 “来了!”廉古六一下醒了过来,下床开灯,快速穿好衣服,出得房门,随孙喜妹来到院坝当中。 屋檐有灯,只见院坝内站了孙海狗和一个不相识的女孩,那女孩年纪与廉古六差不多,身段窈窕,面容清冷脱俗。 孙海狗见廉古六发呆模样,面有不悦,轻咳一声,对廉古六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三人就在一起练功了。古六,这是胡月,她比你早学几年,以后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向她请教。” 廉古六暗自高兴,连忙答应了。有心上前说话,却是被长相美丽的胡月那浑身冰冷气息压迫了,没来由的腼腆起来。 这时,孙海狗站在三人面前开始说话了:“今天是古六第一天练功,你们三人都要相互帮助。古六,在我教你之前,你先把你所会的东西演练一遍,让我看看你的基础如何?” 廉古六答应一声,存了心露一手,不让人小瞧了自己。脱了外衣,只穿一件黑色体恤,却是更显身薄体瘦。 廉古六活动了一下手脚关节,热热身子,便退开几步,在院内打了几个拳击中的组合拳,稍歇口气,又练了从书中自学的武林套路,拳出脚踢,呼呼有风,看上去倒也颇有气势。 廉古六收手势落,见师父没有让停的意思。又深吸几口气,一个助跑,往院墙冲去,跑近墙角,见一米有宽的泥土上面栽着花草,本欲借墙头飞身出外的廉古六在这瞬息之间,处变不惊,冲势已竭的四肢伏在墙头上,身向后仰,双脚用力蹬出,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稳稳落地,倒像是本就如此一般。 孙喜妹不由抚掌赞道:“咦?古哥哥,看不出来,有两下子哟!” 孙海狗微微摇了摇头,评道:“急功近利!杂耍还行,并无实用。” 见廉古六面似不服,孙海狗开口说道:“这样吧!古六,你用全身力气,打我一拳试试。” “我不敢!”廉古六一怔,嘴里说道。 “你这个人怎么喜欢罗嗦呢?让你打就打呗!你以为有本事能伤到我?简直笑话!”孙海狗对这徒儿很是有些不耐烦,没好气的喝道。 廉古六被孙海狗这一喝骂,便摆开架势,站在孙海狗面前,一个右直拳打在孙海狗肚子上面。一声闷响“砰”,如击沙袋。沙袋会有微晃,而面前的孙海狗纹丝不动,还对廉古六语带不屑地说道:“没吃早饭的原因吗?力气去哪儿了?” 廉古六郁闷极了,正不知如何是处,旁边一直不说话的胡月突然开口道:“你来打我试试。”声音如娇莺鸣啼。 廉古六感到院内一时清香溢人,面对胡月,一时神痴面呆,孙海狗看在眼里,心中大是摇头。孙喜妹躲在一旁,暗自偷笑不已。 廉古六收敛心神,轻声问道:“你真让我打你么?” “嗯。我可以躲开的。”胡月面无表情,淡淡说道。 廉古六算准距离,害怕失手伤了胡月,一拳击出,拳头停在胡月肩膀前三寸处,胡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对廉古六这一拳视而不见。 “你怎么不躲?”廉古六关心地问。 “你能打着我吗?”胡月微微抿了一下嘴角。 “廉古六,你力量不行,难道速度也是这样无用吗?”孙海狗看不下去了,对廉古六骂道。 廉古六被师父一番严厉斥责,狠下心来,对胡月示意道:“你小心了!我真的打你了!” 院坝之内,只见两个身影左闪右挪,前翻后跃,速度是由慢到快,而且是越来越快!廉古六由最先的怜香惜玉,到后面的求胜心切,以至最后,只巴望着能有一拳挨在胡月身上便行,也不至脸面丢光。然而,直到自诩以速度见长的廉古六累弯了腰,大口大口喘气时,还是未能摸到胡月一片衣角。反观胡月,却是云淡风轻,仅仅脸有潮红,哪像廉古六像死狗一样喘息不止。 “古哥哥,你真笨!”孙喜妹突然走过来,对廉古六说了这么一句评价,面上神情,甚为失望! “我......”廉古六找不到反驳的话,一时语塞。 “好了!现在听我说!”孙海狗拍了拍手,让大家靠近一些,见廉古六三人集中精神,稍事停顿,继续说道:“力量,速度,柔韧性,爆发力,抗击打能力,这是我要教给你们三个人主要的内容,要让你们不断超越生理极限,让身体不断得到蜕变。古六,你现在虽然在力量和速度上有所欠缺,但只要肯吃苦,加上多思、多想、多练,一定可以赶上来的。” “谢谢师父!我一定好好练功!”廉古六被一顿收拾,早没了原先的傲气,心中此刻完全是心诚悦服。 “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正式成为我的徒弟,只能算是记名弟子,至于以后你我是否有师徒缘分,还得看你以后能不能坚持练功。”这个时候,孙海狗竟然对廉古六说了这样一番话,就像寒冬腊月天气,一瓢冷水从廉古六头顶浇下去。 “我现在重新强调一下逆式呼吸的重要性。复杂的事情要简单了去做,这是专业人才;简单的事情重复着去做,这是行家里手;重复的事情用心去做,才能学有所成!你们一定要把这句话记好了!廉古六,给我听仔细了!” 廉古六现在看孙海狗,憨厚的老农形象早已没有踪迹,授艺之时,气势一下就变了,俨然一代宗师。 “一般人平时呼吸,是吸气的时候肚子凸起来,呼气的时候肚子凹进去。我们练习的,是要反过来,吸气肚凹,呼气肚凸。原理很复杂,我们只要简单去做就可以了。吸气时,可以用嘴,也可以用鼻,刚练习时,用嘴呼吸容易掌控一些,现在你们站好,两脚张开与肩同宽,男左女右,古六用左手,手掌按在胸口膻中穴,不要太用力,右手掌按在肚脐下三寸处关元穴。抬头挺胸,闭上双眼,控制呼与吸的那股气流。要把它想像成可以看得见的一条细细的水流、或是一缕轻烟,控制它的速度与方向,不要让它在体内乱跑乱走。” 胡月、孙喜妹都在闭目练功,站在那儿,不见一丝动静,有若石像。廉古六是第一次练习,想像那股水流或那缕轻烟,总是不免中途撒气。孙海狗走上前,将廉古六的双手调整了一下,说道:“膻中穴在胸前正中,一定要用掌心对准了。记住,吸气时,收腹挺胸,好像人在慢慢拨高,吸气的速度要均恒,不能忽快忽慢,控制它,让它听从身体的指挥。呼气时,肚子慢慢鼓起来,身体慢慢放松,也要控制那股气流,不能一下大喘一口气。” 廉古六试得几次,渐入门径,其实挺简单,就是听师父(竟然还不是正式的师父)说,要成为行家,就必须简单的事情重复着去做。只是这简单的事情做了不一会儿,全身竟然冒起了热气,这样静止不动的练练呼吸,就堪比平时跑步锻炼身体一样,廉古六暗暗称奇。 “我刚才看你的一次呼吸,时间大约在25秒左右,刚刚起步,还算不错。我给你的任务是,一个月之内,达到一次呼吸时间在40秒以上,半年之内,达到60秒。”孙海狗见廉古六停了下来,对他下达了学习任务的指标。 第一卷 成长篇 第6章 【猪有灵性】 上午八时许,天光已是大亮。廉古六看见出了一头汗的胡月娇颜生津,面容潮红。细看之下,更是肤如凝脂,体态妙曼,容貌之美,实是不可多见!乡村藏了只金凤凰啊!廉古六暗自感叹不已。 早餐是胡月与孙喜妹合做的一盆面条,用碗豆尖垫的底。孙海狗与廉古六二人各吃了三大碗,孙海狗吃饱了,廉古六还意犹未尽。胡月只得又煮了一些,廉古六借机凑到厨房,见胡月将碗豆尖洗净,并不下锅,放在盆内用沸水烫熟便可,难怪清脆可口。而且用的是柴灶,灶孔旁的孙喜妹脸蛋上有一块黑,正是添柴火时弄脏了脸上的汗。 廉古六见与胡月搭不上话,便与孙喜妹说上了:“喜妹,你怎么叫我古哥哥?我姓廉呀,你叫廉哥不是挺好的?” 孙喜妹嘻嘻一笑,扬头望着廉古六,说:“什么粘哥哟,你想得美!我觉得你很古怪,所以叫你古哥哥。” “啊?我很古怪,这话从何说起?”廉古六实在是被孙喜妹的话吓到了,自己堂堂正正一大好青年,怎么与古怪这词扯上了关系。 “你还不古怪呀?一个大城市的帅哥,跑到农村来学兽医,就连我们农村很多人都不愿意学,又脏又臭,又挣不了大钱。” “其实那头母猪我都害怕,不过,你还是算比较勇敢的,逃跑时虽然狼狈了一点。”孙喜妹又补充了一句。 一脸窘态的廉古六转头督见胡月强忍笑意的脸,说道:“要笑就笑呗!憋出内伤算谁的错呀?” 胡月终于忍不住,紧绷的一张脸突然间笑靥如花,低头端了碗急忙出门而去。 “古哥哥,你是不是喜欢胡月姐姐呀?”孙喜妹站起来,举手拍了拍廉古六的肩膀,一脸好奇相地问。 “喜妹,你给我说,你胡月姐姐有男朋友没有?”廉古六见孙喜妹这样直白地相问,也不否认,反而借机了解起情况来。 “追胡月姐姐的男人可多了,不过大多不入我姐姐法眼。知道为什么吗?我告诉你,他们打不过我姐姐,呵呵。”孙喜妹说起胡月,口沫乱飞,其间添油加醋,硬是将一个看上去娇滴滴的美人说成了一个盖世女魔头。 “你如果想要追胡月姐姐的话,首先第一关,就得打赢她!其它的话,以后再说。”最后,孙喜妹这样总结道。 在厨房与孙喜妹聊了一会儿,二人便一道走出来,廉古六刚到院内,手机便响了,接听,却是大伯廉春雷让廉古六出院门接他,说是很快便到。廉古六挂了电话,与师父孙海狗说了,跑出围墙,沿昨日来路返回,不多会便见到大伯骑着摩托车到了。路边停下,廉春雷问起昨日情形,随口夸了廉古六几句,然而说道:“古六,大伯临时有事,今天你就去你师父家中,独自给那头母猪复诊,药我已配好了,全在这个纸盒内。”然后怎么样配伍,仔细交代一番。 廉古六有些担心,欲言又止。这时,廉春雷电话响了,接听过来说道:“你们再等半小时,我这里交结一下,马上过来。”挂了电话,冲廉古六说:“你不要担心,我保证那头母猪今天不会再咬你,只要你不再做出一幅杀气腾腾的样子。快上来,骑车送我到镇上。” 廉古六没有办法,其实心底也有在胡月面前显摆的意思,才学一天,就可以脱手单干,怎么样?不错吧!跃跃欲试的心态一时占上风,便遵了廉春雷的安排,将之送到卧虎镇汽车站。廉春雷上车之前,对廉古六说道:“别要怕,大胆尝试!大伯对你有信心,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廉古六骑了摩托车返回胡家坡孙海狗家中,镇里到这并不算远,走路也不过半个小时,骑了摩托车便只有几分钟路程了。 廉古六将车停在院内,正要给师父解释一番,孙海狗摇了摇手,说道:“我晓得了,你大伯刚才给我打过电话。我支持你,不要怕,胆子要大,心要细!”还有句话孙海狗是断然不会说给廉古六听的,廉春雷在电话中给孙海狗保证,要是廉古六把母猪医出个好歹,负全部责任,该赔多少钱就赔多少钱。正是有了廉春雷这话,孙海狗才不怕廉古六手疏艺浅呢。 用沸水消毒,砂石割瓶颈,注射器纳药液,仗着记性好,一套流程做下来,却也中规中距,没出半分纰漏,胡月与孙喜妹在一旁静静观望,也不言语。然后,一行三人随廉古六来到猪圈,廉古六突然想起,忘记了取猪直肠温度这个环节,此刻药已调好,再把温度计插入猪屁股纯属多余,还不能自圆其说,只得隐在心头,慢慢跨入圈中,临了又回头拿了其中一只注射器交给旁观的孙海狗保管,然后右手握住另一注射器一边弯腰缓缓走近趴在地板上的老母猪,一边心头招呼:嘿!哈喽!猪大娘,猪大姐,我是你的朋友!我是来给你治病的。 老母猪早在廉古六跨进圈内便站了起来,与昨天相比,精神头好了许多,再加上开口进食,此时很是有些威势,让圈外的胡月与孙喜妹心头为廉古六捏了一把汗。这个时候,如果有感到无所谓的,当然要数孙海狗了,母猪的神情便告诉了他,廉春雷对症下药,手到病除。这母猪养了十几年了,生肓能力一年不比一年,要是被廉古六真的医死了,廉春雷可是答应了赔钱。嘿嘿!想到哪去了,孙海狗不觉好笑。 或许是廉古六内心的呼唤被这老母猪感应到了,又或是廉古六轻柔的动作以及主人孙海狗在一旁的微笑让老母猪彻底放松了状态,在廉古六持注射器将针筒内药剂推完,老母猪站在那儿竟然没有动弹一下,直到换了第二管注射器注射,老母猪才哼哼着躲避了几下,显是被痛的。 出得猪圈门外,廉古六还是一脸愕然,胡月与孙喜妹更是满面惊奇。这也太神了,昨天还被满圈撵着追咬,今天便温驯得如同多年的宠物了。 廉古六给大伯打电话说起这事,大伯淡淡地说道,有什么好奇怪的,猪和人一样,也是有灵性的。 孙海狗问廉古六诊费多少?廉古六哪敢收钱,有心免费却又不敢擅自作主,只推说大伯没有交代,孙海狗只好作罢。 廉古六骑车离开之际,问明早的练功怎么办?孙海狗淡淡回道:“随你的便!”。 孙喜妹追出来,悄悄地对廉古六说道:“想不想打赢胡月姐姐?要想的话,明早六点准时过来!” 廉古六脸上有了笑容,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女孩儿,真诚地道了一句:“谢谢!” 第一卷 成长篇 第7章 【畜牧站】 廉古六一想到明天早上练功的问题,就有些头痛。有心想对师父说就在家中自己练,保证不偷懒,师父那冷冷地一句“随你的便”,便彻底打消了廉古六本欲冲口而出的话。 其实从廉春雷家到孙海狗家并不算远,走路十分五钟左右便到了,问题在于廉古六身上,起不了早床。平时在渝州自己家中,练习跑酷什么的,一般选择夜深人静的晚上。到这儿学习这不知什么门派的武功,师父要求的锻炼时间,时差正好相反,一时半会,显然难以调整这多年的习惯。怎么办呢?廉古六纠结这个问题,骑着的摩托车便东倒西歪,干脆停了下来,四下一望,看见了侧面的畜牧站,上次经过时,廉春雷随口提过。这是大伯工作的地方,大伯平时不呆在这儿,上班时间很自由的啊。其实廉古六也不想想,廉春雷分管胡家坡这一片的畜牧医疗多年,当地人还不知道鼎鼎大名的廉春雷猪医生的住址?加上廉春雷有意将家变成办公室,这畜牧站自然便渐渐来得少了。 廉古六想,这儿倒是离师父家挺近的,吼一嗓子都能听见,再睡过头也能被人叫醒不是?不会耽误每早六点的练功。这儿能不能住人?只要条件不是太差,何不搬过来? 廉古六顺着一条预制板铺就的道路骑车过去,在一不算大的平房面前停下。青瓦红砖,墙体半旧半新,看上去才修不过两三年。大门用红漆涂过,已有了些斑驳,边上挂了一块白底红字的招牌,上面写了“卧虎镇胡家坡村畜牧兽医分站”。 大门是锁上了的,从焊有铁栏的窗口透过玻璃望去,里面也就一桌一椅,还旧得不行,其它就空荡荡的了。两扇玻璃窗两间房,另外似乎还有一间,门是关上的,看不见里面摆设,不过从外面小小的轮廓推测,想来是卫生间。 廉古六四下望望,尽管周围都有人家,但相距都挺远的,最近的人家距离也有两百米,当初设计建房的初衷,想来应是在胡家坡村正中,方便所有村民就近叫兽医出诊。只是这样一来,作为一栋房子,这分站未免显得有些太过孤单了。 廉古六不算是一个胆大的人,相反,很多时候还很胆小,怕打雷,怕人多拥挤、怕车。至于小女生害怕的什么蟑螂、老鼠,廉古六就天生胆大了。简单一句话,有生命危险的,害怕;没有生命危险的,不怕! 这僻静乡村的独门独户,白天还好说,晚上却是个什么情况呢?廉古六在城市生活习惯了,这一下还是真的适应不过来,对未知的恐惧,让廉古六本能的想要选择放弃,但一想到母亲说自己没有独自谋生的能力,还有那一年的赌约,廉古六便有些犹豫了。 想到独自谋生,廉古六脑子里便从字面上解释,独:孤独;自:自立,自己;谋:策划、想法得到;生:生存。组合起来顺畅点读,就是自己孤独地想办法生存下去。是不是这个意思?唉!要是现在可以上网,百度一下就好了。 看来,这房间还必须得住,不然,没有孤独,这独自谋生四个字便不全了。晚上或许有危险,但师父不是挨得近么?实在怕了,找师父去。廉古六想好退路,心情一下便好了,再看四周景色,竟然郁郁葱葱,芳香怡人了。 廉古六决定找大伯说说,就在这住下。有了这个念头,对四周环境便刻意关注了起来。畜牧站背后两百米有一处地方,与旁边景色大是不同,似乎是人工种植了花草,野生的肯定没有这么大面积。 廉古六骑车过去,隔得多远就一股似清新又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放眼望去,花团锦簇,各种知名或不知名的鲜花争相怒放,廉古六识得玫瑰,大片大片的玫瑰,黄黄的一大片,红红的一大片,与花店里那没有生气的玫瑰相比,其勃勃生机,夺人心魄。 廉古六待要挨近细瞧,突然一条对他一举一动窥视良久的黄狗蹿到面前,鼻皱牙露,眼露凶光,口中咆哮如雷,背后上的毛发根根立起,显然是最后通牒:再上前一步,咬你没商量! 廉古六吃了一惊,随即释然,这么多美仑美奂的鲜花,其价值不菲,怎能少了看护?念及至此,也不怪黄狗吓他一大跳的罪过了,当下缓缓后退,还不忘对黄狗喃喃说道:威风的护花使者,我只是过路打酱油的,我没有恶意,请不要过来。 “阿黄!回来!”这时,从一簇花树后转出个中年汉子,手拿一把花锄,尺许来长,锄头上还沾有新鲜的泥土。黄狗显然调教得当,被主人一喝,便收敛了刚才张牙舞爪的模样,蹲坐一旁,双眼定定望着廉古六,也似与其主人一样在考究:面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后生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是那畜牧站的兽医,新来的,看见这花漂亮,过来看看。”廉古六陪着小心,一边防着那狗,一边对显然是花农的汉子说道。 “哦。廉春雷是你什么人?”花农显得有些不信,问道。 “是我大伯,我叫廉古六。”廉古六道。 “你也是兽医?”花农饶有兴趣的问。 “嘿嘿。我才开始学,是学徒。”廉古六对刚才急不择词稍显愧色。 告别了花农,廉古六没了四下再转转的兴致。骑车径直回了家,将摩托车停在院内,本欲锁上,阿婆见了,笑道:“这是自己家的院子,不比城里,锁它干吗?没有人偷的,不用锁。” 以为是廉春雷回来了的大妈,出得门来,见只有廉古六一人,问:“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大伯呢?” 廉古六一边取了后座上绑着的医箱,一边回答大妈的问话:“今早大伯说是有事,去县城了。” “那你怎么骑了摩托车回来?你不是喝醉了,在你什么师父家中过的夜么?”郭秀琴显然听得廉春雷说了,这时好奇满腹,拉住正要进门的廉古六衣袖一再问道。 “哎哟!大妈,您先让我喝口水。知道您们好奇心起来了,我慢慢给您们说。”廉古六很是无奈,面对大妈与阿婆,想要拥有自己一丁点隐私,这是多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廉古六从昨天下午随廉春雷到孙海狗家出诊说起,其中给母猪打针被猪追咬、拜师学艺、喝醉酒留宿师父家中,以及早上被大伯逼着独自操作的事也一并说了,听得郭秀琴啧啧有声,阿婆直念“阿弥陀佛”! “这家伙十有八九,肯定是与那些狐朋狗友伙起打牌去了!难怪一听古六来农村高兴得不得了,原来是找到个替死鬼!”郭秀琴听了廉古六的话,立马猜到了廉春雷的行踪,一边愤懑不已,一边用嘲讽的目光望着廉古六。 “唉!秀琴,瞧你说得多难听?什么鬼不鬼的,好歹也是一门技术。”廉老太婆听大媳妇连儿当孙一起损了,不乐意了,出头打圆场,面对廉古六又道:“六儿啊!我说你一个城头娃儿,放着好好的大学不念,偏要跑到这农村来学啥子独立谋生的技术,你这又是何苦?你爸爸每个月都有生活费寄回来,你还这么小,家里头又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开支,还需要你挣啥子钱嘛?” “阿婆!您不懂!我要是不学一门技术,证明自己有能力独自谋生,不是独立谋生呵,您刚才说独立谋生,呵呵。您那个二儿媳妇就不准我去当兵。”廉古六扶着廉老太婆手臂,竟然冒充幼儿园老师的腔调,对婆婆如此说道。 “你这个调皮鬼!”廉老太婆突然身手利落地在廉古六头上磕了一下。 “妈,您不准别人说鬼,您现在还不是又说鬼了?”郭秀琴在一旁抗议。 “好了好了!我是调皮鬼,又是替死鬼。”廉古六见大妈与阿婆要斗嘴,赶紧把双鬼一并揽上身,熄火在预。 郭秀琴见廉古六如此作践自个,一幅小大人作派,倒显得自己这个当大妈的不甚识体,不由嗔怪地恨了廉古六一眼,拿出手机给廉春雷打电话。 “廉春雷!你在哪里呢?......在给别个医猪呀?......你放屁!古六都回到家了,你骗谁呀?......你是不是又在打牌?赶快给老...给我回来!”郭秀琴望了望站在一旁的婆婆,一句“给老娘回来”险险没有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