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夜战   在某个残阳如血的下午里,我穿着一双烂得近乎身首异处的灰黑色的布鞋在夺命狂奔。   我听见风在耳边呼呼乍响,我听见自己那喘得像一只行将毙命的野兽发出的声音,我感觉到生与死的对映之光,在远处闪闪灭灭。我亦感觉到我全身的力气在双腿下慢慢地流失,那绝望的惊惶,如一匹棕黑色的野马在我眼前领跑。   追在我的后面是五个全武装的日本兵。他们的脚虽然短,但是却穿着很好的鞋子。他们的手也像腿一样短,但是他们手中都拿着一把瞬时间便能夺人性命的三八式步枪,腰上别着锋利的军刀,几十发甚至是上百发的子弹。   所以我怀着狂噪无比的绝望在耗尽一生的力气来逃窜,我虽已虚弱到极点,但却不敢放慢脚步,因为我正奔逃在一块连半只兔子都无法藏身的空地上。也不敢回身望一望在身后舍命穷追不舍的几个日本兵,我知道他们也差不多是灯油耗尽了,因为那几个缺德的家伙已经追了我一天一夜了。   我身上并无什么惊天密件,也不身居要官,他们这般咬牙切齿地跟在我屁股后边不舍不弃只是因为我是一个中国人,而他们就是要我的命,以杀我为乐,以杀我为荣。在侵略者的眼中,别人的生命只是他们的战利品,杀戮成为一种儿戏。   多杀一个中国人,会让他们感觉到更多的虚无飘渺的荣耀,会让他们获取到更多的兴妖作怪的勇气。   正当我感觉在劫难逃的那一时刻里,我翻过小山坡后发现右前方的几百米处出现了一个村落。我毫不犹豫地往那村落摇摇晃晃的扎了进去。   跑着跑着,脚下的一只鞋终于分崩离析了,我干脆把另一只也扒下来顺手给扔了,光着脚寻找着一个看似能让人比较安心的藏身之处。很快脚底便被地上的尖石磨破,一阵阵的刺痛,从脚底向全身发散。可我已全然不顾了,因为我发现了眼前出现一座比较大的院落,我撞开门,朝一间房屋窜了进去。   我很庆幸没有惊动任何人,因为这是一座空无一人的院落,此时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房屋里更是见黑了,伸手也不全见五指。我把那房门关上,靠着墙坐在门右边的地上。门外一点声音都没有,静得像闹凶灵的阴宅。我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喘息声,但是听见自己那热烈﹑沉闷,犹如击鼓般一样的心跳声。   我用手摸了一下脚底,沾在手上的东西,黏乎乎的,还存有丝丝的温度,那是被划破的伤口淌出来的血。此刻一停下来,才感觉到那种疼痛又递增了几分。坐了几分钟,眼睛终于能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我无心去观察房间的格局与摆放设置,急着去寻找一件能够起到防身作用的武器。几番连爬带滚的我终于找摸到了一根竖立在一个木柜旁边的有手臂粗的木棍。我拿在手里掂一掂,手感不错。   寂静很快就被打破,几个日本兵竟然也跟着摸进来了。他们并不是一通瞎冲乱闯,而是一种谨慎的小心翼翼,我立时就明白他们已经发现了我的踪迹。传言日本兵的鼻子是狗鼻子,还是真是有根有据的。   他们的手脚放得很轻,呼吸也调节的很匀称,一点都不像是狂奔过一天一夜的人。他们的这种可怕的耐力让我不得不产生强大的恐惧感。从声音的判断来看,他们进了院子之后便分作两组人马,一组两人,一组三人,朝各个房间小心翼翼地进行排查。   很快我便感觉到有一组人慢慢地朝我所在的这间房子靠近了,不幸中的大幸的是,从脚步声中可以判断出朝我这边而来的那组是两个人的。他们将会一人端着枪在门的一边警戒,一人在门的另一边用手轻轻把门推开,然后便迅速把手缩回端起枪,接着两人同时冲进来,行动连贯﹑快速,往往能把人打个措手不及。这种战斗模式是固定的,不可更改的,也是最有效的。   对于一个只有一根木棍的人而言,这种庆幸仍然是可悲可怜的。他们已经冲了进来,行动势如破竹。人在冲进来的那一刹那,他们的枪已经在随时做好了射击的准备。我摒住呼吸,背着墙紧紧贴在门后面,握住木棍的手因为紧张而腻出大量的汗水,又或许是因为那汹涌袭来的饥饿感,让脑袋出现可怕的暂时性的晕眩。   因为这几个家伙的缺德的死追,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得吃过多少东西,只是在逃亡的途中,一看见有水的地方,便整个人扎进水里猛灌几口,或是在奔逃的路上看见有能咀嚼的草本植物,就顺手摘了往嘴巴里送,然后又继续逃亡。   我暗暗地运了运气,嚅了嚅因长时间缺水而干裂的嘴唇。在死亡临近的黑暗里,我恢复了清醒,脑袋里产生的一种灰蒙蒙的晕眩也神迹般消失了。   那两个日本兵以无比专注的警惕性向屋里慢慢移挪着脚步,我必须得出手,因为小小的一扇门是无法将我隐于其中的,等他们一回头必然会看见狼狈不堪已形同鬼魅似的我。他们回身之时,便是我英年早逝之时。   我不知道我还剩多少力气,我不知道我的一击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总之不是他们死便是我亡。   我出手了,集结了我所有的力气。我挥起木棍向比较靠近我的一个日本兵的后脑勺敲过去,在强烈的撞击之下发出脆裂的声音,那是头盖骨碎裂的声音,那个日本兵应声而倒。我没有心思去牵挂那个被我敲中的那个日本兵死没死,因为另一个日本兵的反应速度超出我的计算,他已经转过身,枪口也开始向我对齐。   在攻击之前我就明白自己的制胜点在那里。仅剩一口气的我,面对两个手握杀人利器而且战斗素质极高的人。就只能出奇不意,并且要一击必杀。我不可能有机会与他们出现相持不下的缠斗状况。我一旦失手,他们不是往我身上灌入几粒子弹,便是用刺刀穿透我的胸腔。所以我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完成对两个目标的连击式的致命攻击,不能有阻滞,必需一气呵成。   当另一个日本兵的枪口已面向我,并已准备扣动扳机,我也已挥动木棍朝他的脑壳子横扫过去。毫无例外,他也一样应声而倒。两个倒在地上的日本兵并没有立即死去,他们在地上做死死的挣扎,并全身止不住的抽搐。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我却能感觉到他们那种莫可名状的痛苦,在瞳孔中像墨迹滴在纸上一样似的散布开来。   我紧咬牙齿,继续挥出木棍。我喘息着停了下来,那两个日本兵再无声息,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那种安静是可怕的,死亡的安静。   我停住了仅仅两秒钟,便扔掉了木棍,抓起了其中一个日本兵的一支三八式步枪。准确点说,我是从他手中使劲抢过来的,因为那个日本兵即使死了也还紧紧攥着那把枪。这番动静下来,剩下的那几个日本兵已经朝我冲过来了。而我在和一个死去的日本兵在抢着一把枪。   因为刚才已把力气耗得所剩无几了,我使了几下力都没有把枪从日本兵手中拽出来。又急又惊又恼之下,我的身体一阵发软,便摔倒在地上,但是仍不忘记拼命去拽那把枪。日本兵的脚步声已经近了,不出半会,他们便会把枪口毫无留情地指向我。   谢天谢地,我终于把枪给拽了出来。第一个冲在前面的日本兵已经出现在门口,倒在地上的我正面向着他,我不再犹豫。子弹已经上膛,我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正中他的胸口。因为距离近,我看到他被子弹的冲击力撞翻在地上。随后而来的日本兵,只赶得及在门外露出一个脑袋,见同伴中枪倒地,便迅速无比的转身躲到门外去了,不敢再贸然冲进来。   趁着这个时机我赶紧就地滚开,再呆在那个地方绝对会被打成马蜂窝的。果然,那个日本兵虽然人没再冲进来,但是却把枪从门口伸了进来,几声枪响,全都是打在了我刚才躺着的地方上。昏暗中,枪口在不停的闪着火花,上弹,开枪,退壳,间隔极短。日本兵的单兵作战能力,确实是让人心惊。我抖抖擞擞地向置放在房间里右边的那个木柜的方向爬去。   我趴在木柜旁的地上一动不动,两眼直瞪着门外。木柜虽然不能挡住穿透力极强的子弹,却把我的大部份身体都藏匿了起来,这样起码能够影响到门外日本兵的视线。   很快那个日本兵便将弹匣内的子弹打完,接着又换了一个弹匣。要命的是,他不再朝着一个方向开枪了,而是很有很有顺序性从左到右一点一点把要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要打个遍。如果不是我趴得够低,早就被他乱枪掀翻了。看他那架势,是不把身上的子弹打完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了。而且那一刻我注意到只有两个日本兵追过来了而已,其中一个已经被我干掉,还剩下这个难缠角色。   他就这么无休无止的胡乱瞎打,就是不露头,真是让人抓狂不已。比运气,我怕我比不过他,这样子下去,我迟早会成为他的乱枪下的冤魂。只能铤而走险,我在等,还在等,一枪,两枪……,等他把弹匣里的五颗子弹都打完,要换子弹的时候,我爬了起来,向门口外冲了出去。   那个日本兵正在训练有素且有条不紊地换着子弹,当我冲到门外的时候,他还处事不惊的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他瞬时间便反应了过来,他不再忙着换他的子弹了,两眼凶光暴露,挺起了刺刀便要向我刺来。我朝他脑袋开了一枪。  正文 第二章 追杀   我顾不上去看那个被我开了瓢的日本兵,因为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里传来了熙熙攘攘的打斗声,还夹杂着女人的喊叫声。当我冲进了那个房间的时候,借着昏暗的光线,我被屋里的一幕给呛着了。   当时屋子里有一个日本兵。还有两男三女,他们是在城里照看伤兵的学生,溃败以后,他们跟着国军撤退,却被追上来的日军打散了,他们便逃到了这里。   被日本兵按倒在地上并被死死掐着脖子的是其中之一的男生赵慕青,而趴在日本兵背后的那个男生叫乌海安,他也在对那个日本兵往死里掐,能看到他那因发力而涨红的脸,发生着最大限度的扭曲。只不过他掐着的基本上是日本兵的后颈背,所以那日本兵除了感觉到一些疼痛以外,并不防碍他呼气吸气。   而那个日本兵的左右边各站着一个女生在拉扯着他正掐在赵慕青脖子上的手臂,左边的是白紫南,右边的是俞静曼,她们的特点便是都很瘦弱,站在她们中间的是蓝雨蓝,她手里是拿着武器的,一个木制的水勺。她正绝无余力地拿着那看似用得挺顺手的水勺往那日本兵的脑袋乒乒乓乓地敲打着。而他们不远处的那把枪正安安静静地闲置在地上,竟然没人来得及去顾及。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日本兵的身体确实魁梧,感觉就是一般的日本兵两个人揉合在一起的份量,一根手臂比他旁边的女生的两根加起来还要粗。   当我冲了进去的时候,三个女生看到我都不由得吓得停下手来。当时我的形象确实不是很好,衣不蔽体,蓬头盖脸的,而且还全身血迹斑斑,活生生的一个恶灵形象。趴在日本兵身上的乌海安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一看见几个女生同时住手了,便着急起来,狂喊:“打呀,别停,给我往死里打。”,喊完,他又加大了力气往日本兵的颈背掐去,而且张嘴就往那个日本兵的臂膀咬去,痛得那个日本兵一阵狂叫。   在乌海安陷入巅狂的战斗氛围中去的时候,日本兵下面的赵慕青已经开始翻白眼。我走向前去,三个女生便脸色大变,惊骇地紧跟着后退。看到无声无息,幽灵般诡异地靠近的我,乌海安也被吓得愣住了,他的战斗热情急速消退,掐着日本兵的手也停了下来,差点就从日本兵的身上翻跌了下来。   只有那个日本兵对我的到来浑然不觉,他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下的赵慕青的脖子上,他就是要掐,掐﹑掐﹑掐,一心要把赵慕青的脖子掐断为止。我步到他身前抬起枪托,狠狠的往他脑袋一杵,咕咚一声他便晕倒在赵慕青身上去了。从死亡的阴影里逃生的赵慕青不停的咳着嗓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脸的惊魂未定。   接下来我第一件要做事就是去找吃的,我翻遍了日本兵的衣服。让我欣喜若狂的是,竟然搜出了三个罐头食品。我饿极了,再不顾不上剩下那几个人是如何的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在狂咽那些罐头食品。我以风卷残云的速度解决了那三个罐头,终于感觉到胃里面产生了一种让人感觉到踏实的沉坠感。   那五个人竟然愣了良久都不见有回魂的迹像,我对他们说:“要不你们等那个鬼子醒过来,你们再和他打一架,分个胜负?”   乌海安的反应似乎比赵慕青他们的要快一些,他“哦”的应了一声,然后便火烧火燎地去找绳子打算把那晕了过去的日本兵绑了起来。没想到真的让他找到了一根很长的绳子来,他正要去绑那个日本兵。赵慕青拦住他:“我来吧!”   赵慕青的绑人手法,可真是细致到家了,从臂膀开始一圈一圈绕着绑下来,可能是刚才他被日本兵掐得实在是太狠了,为了让其也尝试一下这种滋味,他把绳子也在那个日本兵的脖绕了几圈,然后打了个结。   那个结不会太松,也不是太紧,勒是勒不死人,但是绝对不会好受。很快,那个日本兵就醒来了,他发现自己被绑成了个大棕子。脖子的绳索上的让他痛苦不堪,他涨红着脸在用力地吸着气。   看着日本兵那痛苦的表情,赵慕青终于在心里上找到一点点填补式的安慰。虽然我觉得给他来个痛快要比现在这种待遇要来得人道一些,但是我并不言语。与日本兵犯在我们中国人身上的那些耸人听闻的手段相比,这算是至上无比的宽容。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赵慕青,也不知道那个以水勺作武器的便是蓝雨蓝。赵慕青和蓝雨蓝是表兄妹的关系。   填饱肚子之后,我便开始急急的打扫战场,首先,我要给自己找一双合适的鞋子。毕竟光着脚,确实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枪支,弹药,这些也都是我需要的。这些日本兵的弹药都十分充足,五个人加起来竟然还剩有五百多发子弹,还有手雷十五颗。   这个村落已空空落落,在日本人来之前便全部都举家逃难去了,连头生畜都没留下。所以我们这番闹腾也没听见有半点动静。乌海安告诉我,他们也是被几个日本兵追到这里来的,但是日本兵没找到他们,向西边追去了。而且走的时间还不是很久,但是刚才一阵枪战声不断,他们有可能已经听到了枪声,一旦他们听到枪声,他们会立刻马不停蹄掉转头杀回来。   我们清扫了日本兵身上所有有用的东西后,便急急离开了。被绑着的那个日本兵,被赵慕青抓住绳子往脖使劲一勒,又是一个死结。那日本兵瞪直了眼在惊恐的挣扎着,直到断气。   蓝雨蓝被那日本人的眼神给吓住了,然后他又直直的看着赵慕青,赵慕青一阵发窘忙解释到:“我不杀他,等返来回的日本兵救了他,他又会返过来追杀我们的。”   是的,事实就是这样,事态*着你去残忍,*着你去杀戮。赵慕青不去动手,或许我也会这样做。没有人能够谴责他,没有人能比他高尚。只不过我的方式,会是致命的一刀,或着一颗子弹,不会像赵慕青这么折腾人。   看来书生发起狠来也是怪吓人的。   几年的退败,国军以将熊熊一窝的马虎与潦草表现,葬送了中国的一大半土地。到处是猎杀与逃亡的交错互映。中国人历来擅长安内却不善攘外。日本人要来了,打是打不过的,除了兵种素质无法与别人抗衡之外,武器装备更是没法比,中国的武器跟人家的比充其量也就是一堆破铜烂铁。我们除了人数比日本占优以外,其它的都是一塌糊涂。   这仗没法打,所以除了溃败还是溃败。   我们在奔逃的这块土地已经沦为了敌占区。这个地区里的都是一些各自散窜已如惊弓之鸟的散兵游勇,或是难民。所以日本不必派出大部队出来清剿。因为在正面战场上他们见识了所谓中国正规部队的实力以后,胆量更是出奇的大。几十人便敢追在几百人的屁股后面穷追猛打,而且还打得顺手顺心。除了多耗点弹药,几乎就没多大的损失。   他们分成几人或几十人一队在整个地区巡回清剿掠夺。日本兵们对这种任务持有的态度,简单到视同儿戏,但他们却乐此不彼,猎杀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作乐的手段,刚开始追我的日本兵有八个,自从我被他们盯上了以后,我便惶惶不可终日,东躲西藏。他们像拴在一条绳子的蚂蚱,同进同退。进攻队形凌厉,防守亦做到滴水不露。我的手中只有一把锈锈迹斑斑的不到一尺的小刀,我选择了三十六计的上策……跑。跑也跑得险象环生。毕竟七八杆枪在后面,他们时不时就来一梭子弹,他们一开枪,就我就得一阵惊慌失措地找掩体。日本兵的枪法准得让人直恨得牙痒痒,所以我要多惊惶就有多惊惶,得使劲的奔跑,还得躲子弹。   我有一个绝好的优势,就是地形比他们熟悉。借着这个优势我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偷袭了他们,宰掉了他们两个人。可没来得及缴拾他们的武器便被其余的人发现了,跑的时候,还把唯一的武器那把小刀给丢失了。因为杀掉了他们两个人,他们变得更加小心,几次想找机会下手,但是他们却早已有防备,失败之余,只得苍惶逃窜。他们的追杀也变得更加疯狂,之前他们还追累了便停下来歇一歇,等恢复体力才又再接再厉,拔腿追来。可自从杀了他们两个人之后,便是没完没了的跑了,跑到气都快绝了,他们都没有停下来歇歇脚的意思。   跑到腿都快要迈不开的时候,我累倒在一山坡顶上一回头便看见他们在另一个山坡顶上大吃大喝。一个日本兵,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庄严地向我比划着蔑视的手势,并大声的“呜呜”的不知道在喊些什么。余下的跟着在旁边哈哈大笑。一种强悍无比的绝望电流般狂掠过心头。又饿又渴又累,我知道我没办法再坚持多久,在那一瞬间里很想就这么一睡过去,不愿再醒来。   而我真的睡了过去,一躺下去,我再也无法阻挡那种沉重的困倦的侵袭。   我很快便又醒了过来,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醒的。强而有力的雨击打在脸上,产生了强烈的刺痛。我没有张开眼睛,只是张开嘴巴尽情地喝着落下来的雨水。经历那一场暴雨我求生的欲望又强烈了起来,不甘也不信这便是我人生的终点。我抬起已经有些浮肿的腿,继续我的一个人的逃亡。   那些日本兵在对面的山坡上看到我又了站起来,他们又开始狂叫,那种叫声音带着懊恼,也夹杂着愤怒,然后也跟着又跑动了起来。   雨天,泥湿路滑。我和那些日本兵在山间里,一前一后的跋涉着。我已不数不清自己摔了多少跤,摔倒,爬起,再摔倒。不管怎样,我仍保持着前进的姿势。摔倒时被尖石刺刮到所产生的痛疼,使我的大脑始终是清醒的。   在一个雾未尽去的早晨里,有一个日本兵终于遭了报应,竟然失足摔下了悬崖,得了个粉身碎骨的归宿。隔着大老远我都能听见他的惨叫声,我回头看见那几个日本兵就愣愣地站在悬崖边不动了。不懂是没反应过来,还是被吓傻了。   他们在立定悼念崖下那位仁兄的亡灵的时候,我仍在专注着自己的逃亡路线,山高岩立,举步得小心呀!   追着追着,便到了这个村落。   他们的狩猎已经结束,而我的逃亡仍在继续。  正文 第三章 故人之遇   怀着临劫大赦的激动和深感危险来袭的不安,我们谨慎而迅疾地穿出这个已是死寂罩笼的村庄。   赵慕青虽然对我的身份充满了疑虑,但是在这生死转身立判的关头,已无法再去顾及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了。这仅是一场中国人与日本人的战争而已。   不是敌人便是战友。   而从他们后来的话中我了解到,他们把我当成了深山里窜出来的野人。不过根据我当时衣衫破败的穿着来判断,是情由可言的,并且那时他们根本看不清我的脸,一眼过看去,全是污脏纳圬,一片的黑,让人看了不由得心惶惶之。   那一路我没有与他们过多的说话,不想,也不敢,谁也不敢确定,在某个阴影重重的角落中会不会跳出几个獠牙吐信的日本兵。只是揣着与夜一样浓重的惶急,带着他们前行。   我的人生,从我离开家的那一日起,便时刻在重复着这种生死由命的追逐奔跃的游戏。惶惶不可终日的身不由己让我产生无尽的困倦和厌恶。   但是,几年前我便已明白,无奈,是我与生俱来的命运,恐慌与厌恶,是我无法停止的钟摆。   出了村子,因为夜黑,路况很难摸清,而且又有三个女生,所以我们几乎是靠着并不可靠的直觉去引导着前行,妄自焦急却无计可施,夜风,沁凉,但我仍感觉到额头渗出的汗,带着一种炽热的烫,那种炽热,让人心生烦闷甚至有浮现出抓狂症状。   穿小路,爬坡顶,磕磕碰碰的迂回,让人无法专注,身累加心累,爬行到了后半夜,几个女生实在是寸步难移了,没办法,我们只有在山顶上找了一个比较好的位置,停了下来。这个位置便于藏匿,而且视野也开阔。只要日本兵行到山脚下,往下一看,便能一目了然。   三个男人,轮班站岗警戒,每个人两个小时。而这一停便到了天亮。   待天微亮的时候,有十几个日本兵,便无声无息地从山脚下摸了上来。而在应尽警戒之责的乌海安,正斜靠在一大石上,双眉紧锁,咬牙切齿的像头猪一样呼呼地沉睡着。   多年的飘浮与不定,让我即使是在极度的困倦中,仍会保持着那种惊觉的警惕之心。如果我怀着像乌海安那样漫不经心的松懈,我的逃亡生涯早已被别人结束了。我把他们全都叫醒了,告诉他们日本人已经摸到山脚下了。他们一听日本人已经追上来了,顿时像炸了窝的蚂蚁,慌乱,无措。随后便想到他们唯一能想的,能做到的事情,跑。   反应最过激的便是乌海安,我一说日本人追上来了,他像一张被拉紧的弓突然松开那样,从睡梦中霍然惊醒过来,并以一个让人惊讶无比的姿势,腾跳起来,倒拿着枪把,四处环顾,便要开抡。仿佛握在他手中的不是一支枪,而是一把锄头。   他的眼神里不是那种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晃惚,而是充满了疯狂的惊扰和脆弱的凶狠。表情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凶光毕露的乌海安,把跟他靠得比较近的赵慕青吓得够呛。等他的架势一拉开的时候,赵慕青连忙抱头跳开,生怕被其伤及无辜。倒是那三个女生对这乌海安这种兀然的反应显得比较静定,没有像赵慕青那样敏捷的躲闪,只是定定的站在那里,其实是被吓得怔住了。   等乌海安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便把势给收了。一等人便又恢复到各自的无奈,准备开溜。   我向山下探了探那些属猴的日本兵,虽然他们背着辎重仍以极快的速度往上窜。我告诉他们,要逃已经来不及了,我们的速度根本比不上他们的,然后我用手指了指那三个女生。乌海安和赵慕青马上明白我的意思,我们是跑不过那些日本兵的。可能还没下到半山腰,日本兵们或许已经爬上来了。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可就惨了,他们站在制高点,向我们开枪,我们就真的沦为他们的活靶子了。   我当他们的活靶子已经当得累了极,腻了极,也烦极了。   所以我打算借着这有利的地形,进行埋伏。要想全歼他们那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射杀他们几个人,将他们打退。不过后来,我才意识到我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惊吓和草率。   很显然赵慕青对打埋伏这种惊心动魄的流血之事并不热衷,或许是昨晚差点落了个被人掐死了的下场,让他心有余惧。他的愿望是要心无旁骛的溜之大吉。但是他是要面子的,特别是在女生面前,特别是在蓝雨蓝面前,所以他以旁敲侧击的方式来委婉的表示了他的抗议。并且意思很明确,还是逃吧!那才是正事,那才是保命的关键。   明知道跑不过日军,还要抱着无邪的天真去尝试,并希望奇迹的出现。   我很难接受赵慕青这种要把所有人都往火坑里推的建议。特别是当我认出他便是我的旧识赵慕青时。我更加是不留余地推倒了他给自己余留的遮羞墙,我冷冷地对他说,“你觉得你跑得过日本人的子弹?有那能耐你就逃吧!”   往往被称作知识份子的自尊都是纸糊般的薄的,赵慕青听了我的话,脸色瞬间白转青,那症状就像是不小心吞了半包砒霜,毒性立时发作的表现。   赵慕青,壸城人,先祖是地主,且代代相传。地主大多数都是尖酸刻薄的,且私欲极重。而他的父亲更是把这一光辉形象发挥到极致,并有欺男霸女的爱好和兴趣。在他父亲的阴影笼罩下,赵慕青将他父亲的几大爱好都传承得极干净利落,在学堂里日复一日,永无止境的想着花招欺负比他家穷,比他弱小的同学。   我便是他长期折腾的对象,因为我是属于比他弱小的那一类人。   对于做恶人来说他很有天赋的。十几年下来,他真正做到了人见人躲,人见人恨的境界。   但是有一个人却是他的致命克星,那就是他的表妹,蓝雨蓝。在蓝雨蓝的面前,他比仆人还仆人,比孙子更孙子。   蓝雨蓝的漂亮是家喻户晓的,但是她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整天都是冷冰冰的,冷得让人无法轻易靠近。   而不管蓝雨蓝怎样的忽略赵慕青的存在,他还是像一无比忠诚的狗腿子在她身边上窜下跳,并充当着一个凶狠有余的愚笨之极的蹩脚守护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跟前两步,就算是一只会咆叫的畜生想要靠近,他都会去跟它缠斗一番。   我,是一个孤儿,但是我却曾比所有的孤儿都要幸福。我从小便在生活在叔叔家里,叔叔把我当成亲生儿子来养。他有一个儿子,便是我堂哥,萧元声,我叫萧元正,与堂哥仅一字之差。   堂哥是一个很能折腾的人,他对书本不感兴趣,整天以惹事为主要理想目标。隔三差五便与人打架,每每以鼻青脸肿收场。当然,回到家以后还得接受叔叔的棍棒教育。虽说他经常在外面与人打斗,抗击打能力也算是不弱的了,但是叔叔的藤条下去,他还是不得不哀声求饶,并作出承诺绝无下次。叔叔让他写悔过感言,且立下类似军立状一样的书面保证。   但事后证明,他所作的承诺和书面保证一点都不具备信用。因为没过几天,他便又在街头与人缠斗不休。   叔叔是一个生意人,是一个很注重修养,且诚实而无私的一个生意人,所以在我们家乡有着很好的口碑,很受人尊重。可是堂哥不传承他的优点,却到处去砸毁他那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撑起信誉和声名。   因对堂哥怀着恨铁不成钢的懊恼怒,叔叔表现得十足的暴君,常常二话不说,袖子一挽,抓起藤条就往堂哥身上招呼。很多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叔叔对堂哥施暴,叔叔因为过度用力而青筋突起的额头,布满了像刀刻般的皱纹。   那皱纹清晰,蜒蛐,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与失望交加的苍老。   堂哥的哀嚎声就在我耳边冲撞着,我历经了由开始的惊恐,到后来司空见惯的麻木,像看一场由愤怒和悲壮交织的并无起伏的剧情的京剧。   有时叔叔打得像是上了瘾般,从那架势来看,不把堂哥打断了气是不会停手的。我便对堂哥使眼色,堂哥见势不妙,忍住疼痛,便从叔叔身旁滚爬开去,并一鼓作气,一瘸一拐的溜出了家门,但是速度还是让人无比吃惊的,跟在后面的叔叔竟然追不上。叔叔一边追一边骂咧咧的,形同一个街头泼妇。   堂哥被打出家门之后,便在外面风餐露宿。不是他不想回,而是没那胆子回,运气不好又得挨一顿毒打。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滋味不好受。   过了好几天终于回来了,因为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他一般都不敢直接进来,先在门外就吹着口哨,把我从屋子里叫出来,这是我跟他的暗号。他要先确定叔叔不在家,然后便长驱直入,往厨房里拱,见着能吃的,就往嘴巴里塞。   那吃像,十足的饿鬼投胎。让专门为我们洗衣做饭的刘姨看了,便忍不住擦拭涌出眼眶的眼泪,还喃喃自语:“真是作孽呀!”堂哥一边狂吃一边回头向刘姨说道:“刘姨你哭啥呀,我还没死呢!也没缺胳膊少腿的。”   往往堂哥一得瑟的时候,厨房门外就传来叔叔那又冷又有强大威慑力的声音:“那我是不是得给你打断条腿,你才会安份一点。”堂哥当场就有种想哭的冲动,那个惊吓,相当于泰山崩于前的阵势。整个人立定不动了,气也不敢呼了。好在叔叔也只是恫吓一下堂哥而已,说完就飘然不见踪影了。   其实叔叔很多时候也都是在屋子里的,他知道堂哥溜回来了,也是他叫我去招堂哥进来的。他对堂哥教育虽然是实行绝不估息,绝不手软的方针政策,但是父心天赐,他又怎会不爱惜自己的儿子,只是堂哥与他所期待的愿望背道而驰,让他愤不可泄,才会对堂哥如此严厉,如此极端。  正文 第四章 过往之事   因着对堂哥的无奈,所以叔叔对我的期望更高了,要求也更严格了。我的童年与少年时期里便是一头扎在书本中,并要心怀“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格言发奋努力。而“书中自有颜如玉”那一句被省掉了,那思想是不允许的。   叔叔对我的表现还是满意的,带着些许自豪。他生怕我会受到堂哥的坏习气的感染。所以他经常警告堂哥,让他离我三米之外,还言词激厉地对堂哥说,要是他敢引领我误入歧途,就将他倒吊在横梁上痛打三天三夜。   这一点上堂哥是不敢违逆的,所以我们很少能玩在一起的,除非叔叔不在家的时候,我才敢跟着堂哥去捣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在叔叔的眼里,我是另一个萧元声,他不允许我变成另一个萧元正。   很小的时候我就有一种逆来顺受的怯懦的高尚品质。很多人对我的这种品质都表示赞赏和宽容的。   但是赵慕青却把这种东西当成他来折腾我的筹码,由刚开始的嘲笑,升级到后来的拳脚相加。在这方面我从未见过他有疲累的表现,即使是超出了我忍受的底线,因为胆气和能力的严重缺乏,我还是得咬紧牙根来忍受。除去他身边那几个形影不离的神情凶悍,脑壳空空的玩伴不说。以当时体形瘦小的我,也没办法跟他在拳脚上比个高低。   我无法超越这个忍字命题,所以我一直在忍。到后来,堂哥发现赵慕青在欺负我,就把他痛打了一顿。他是有些肆无忌惮,但却是不敢去招惹我堂哥这类人的。虽然他人多,即便报复了我堂哥,堂哥还是会找着机会将他狠狠揍一通。堂哥是那种永远斗志昂扬的人,不服输,不妥协。连叔叔战斗力这么强的人,都没将他降服,何况一个只会倚势欺人的赵慕青。   至此,赵慕青便很少再来整我了。那时候我算是悟解了什么叫一物降一物了。   但是并不表示我的灾难便由此完结,恰恰只是开始,仅此而已。   我是喜欢蓝雨蓝的,这并不稀奇,喜欢蓝雨蓝的大有人在。只是在这方面我比很多人都要有勇气,我写了一首诗给蓝雨蓝,塞到她的课桌下。我觉得很有成就感,心里的感觉说不出的良好。   可是在上课的时候,老师竟然拿着我写的那首诗在摇头晃脑,声情并茂地念着,那样子,要多可恶就有多可恶。他念完之后便问我:“萧元正,这是你的诗吧!怎么会跑到蓝雨蓝同学的书桌里的?”。   心里那种美好与自豪感立时转变为五雷轰顶的讶然和无措。   诗是蓝雨蓝交给老师的,必定无疑。可是那时我不明白老师何以为据确定是我写的。   当然了,并不是我写的诗有多么出众,后来想想才明白,出卖我的,是我自己的字迹。自己学生的字迹,老师一看便明了了。这是我后来才想明白的。我难堪极了,当着蓝雨蓝那像出自出色的雕刻家精雕细凿般华美却毫无表情的脸,当着赵慕青那张因嘲讽而扭曲变形的脸。我又一次想到了逃,而且是要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可是赵慕青不让我走,他拉住了我,向周围的人大声地嚷嚷:“你们知道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吗?看这里,看这里。”。他那一副唯恐天下不乱表情,欠揍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我晃惚着,一种从未尝试过的惶恐如一场铺天盖的沙尘暴呼啸来。脑袋像塞满了黏稠的浆糊,找不到一个清晰并完全的影像,又像是一个失重的石块,在悬空中看不到着陆点。   一阵的闹腾之后,我用力甩开赵慕青抓在我衣领上的手,他有点措手不及,差点向后摔倒。他不考虑别人的自尊,却很在乎自己的自尊。他觉得我那一甩让其他颜面受损,挑衅性地冲了上来,又把爪子伸到我的衣领上,抓得更紧了。我已出离了愤怒,他那厚颜无耻的咄咄*人,让我整个脑袋都烧了起来。我挥起拳头,往他的脸上直捣。   轰隆一声,赵慕青就倒地不起了,他倒在地上捂着中拳的脸呻吟不止。   原来他是那么不经打的。   在学校里明目张胆地掐架,可是个大事件,后果很严重,而且还把人打得这么惨,肯定是饶无可恕,罪加一等的。作案之后,我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窜出了校门。   家里是不敢回去的,叔叔或许正执着藤条在等着我,但是又不能不回去。这种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乖乖回家吧,或跪或拜,要一脸的虔诚,要表现出做错事而悔过的悲凉和惶恐,更要像一只迷途知返的糕羊。而且再怎么说我也是初犯,不应该享受堂哥那种待遇。   很快我就知道是形势大大的估计错误了。   回到家的时候,叔叔果然一脸黑在那里,我感觉到心里咯噔的一阵脆响,暗叫不妙。   我一进到门便想要主动给叔叔下跪,还没走近,叔叔倒先声大喝,“跪下”。我的反应很也神速,当即毫不犹豫就咚的一声跪了下去。然后便看见叔叔龈牙紧咬,全身因为气火攻心,而不停的抖动。我已经做好一百个挨打的心理准备。   也不容我过于煎熬,藤条很快就下来了。   以前从来都是我在旁看着堂哥被打得嗷嗷直叫,现在终于轮到他在旁看着我了。鞭下来的时候,痛得我直呼冷气,很快,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以前总以为堂哥的呼天抢地,是虚张声势,有夸张的嫌疑。现在终于品尝了一回堂哥饱受的那种锥心的疼痛,也在心里极大限度的对堂哥表示了理解和同情。   只是很快这种同情心便慢慢地转移到对自己的不幸之上。   我终日小心翼翼的保持我的上进之心,我终日不改我的怯懦之心和忍让的品性。只是为了避免沦为如堂哥一样,出现让叔叔感伤惶恐的结局。但我还是没能做到。   因着我,他将我当成了他生命里最后的一道最灿烂的曙光,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心血都灌注在我的身上。可是我没能坚持到最后,我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让他沉溺的梦幻一瞬间成为泡影,希望转眼便成断壁残垣。   那时候我很难以去理解叔叔因失落而扬起的愤怒。疼痛已让我失去思考的空间,而且心怀满腹的委屈。叔叔一边用藤条抽着我一边对我喊:“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吗?”   我的骨子里是有一种潜藏的,不为人知的倔强的,连我自己都难以发现。我反抗了,我做了连堂哥都不敢做的事。我用强硬又夹杂着哭腔的声音对叔叔回喊道:“我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爹娘的事情。”   反了,反了。堂哥的脸色都变了。果然,叔叔下手更用力了:“长能耐了是吧!还有理了?”。我的眼泪刷刷的便冲了下来,一半是因为疼痛,一半是因为委屈。我做了个决定,这个瘪脚的决定让我巅沛了整整四年。   我像堂哥以前一样,选择了临刑逃脱。可是我这一逃便逃得十分撤底。   整整四年,我再也没有回去过,因为我既没有堂哥的勇气,也没有堂哥的运气。   四年的流离失所,四年的凄风冷雨。让我看到了这人世间的冷漠,无情,苦难与悲剧。逐渐逐渐便明白了叔叔的以厉为爱的专注和无奈。他想要为我们塑造无坚不摧的恺钾,他想要把我们建造出一个强大的自我。想让我们在这个乱世中能够运筹帷幄,免受人世中一切的不幸和灾难。可是都被我和堂哥给辜负了。   当我走入困境而难已脱身的时候,便想到了叔叔,想到他那张布满了岁月残忍的刻痕的脸,还有那已永远无法释怀的无奈与失落。我常常痛苦失声,泪流满面。   我并不因此便怨恨赵慕青,也未想过是他在无形中造成了我的苦难。我只是在想,这就是我的命运。   现在的赵慕青和以前似乎是隔绝的。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颇具厚度的近视眼镜,行为举止都贴近所谓的知识分子的神韵。以前的那种愚昧的嚣张无迹可寻。时间终改变了一个人。   但蓝雨蓝,还是那个蓝雨蓝,她那具有危险性的美感,仍保持着那份冰冷。   我只是有些妒忌他们而已,如果的如果,我也会像他们一样,是一个大学生,穿着笔挺的中山装,有着光鲜的人生。只是这一切在现在所面的临的状况来看,都已经无所谓了。我与他们又走到了一块,如果不能打退追上来的日本兵。   或许,或许还会同埋一个地方。   我们所处这个位置还是相当具有安全性的,泥士很少,到处堆积着形状各异的粗石,而且都是那些质地坚硬的顽石,能起到很好的防护作用。我们的背后便是黑山岭,看似咫尺,但是想要走过去,没个半天功夫,到不了的。黑山岭,奇峰突起,悬崖峭壁,山上林木葱郁,几个人一隐进去,就如泥入深海。只是我们没那时间,日本人已经屁颠屁颠赶在后面了。   知识份子们,打仗不够专业,逃跑也不在行。但是脑筋还是转得比较快的,还是有分清形势的能力的。   日本人是死脑筋的,特别是对些落荒而逃的可怜之人,他们都是要一条路走到黑,卯足了劲不把你打个魂飞魄散,硬是不肯撒手的。我想乌海安他们是吃过他们的苦头的,应该会明白这一点的。   所以他连同那三个女生们,都定了下来。不再心惶惶的惦着拔腿就跑的那点心思了。   赵慕青虽然无心恋战,但是看到这地形如此有利,还是一脸将就将就,勉强勉强的做着防护准备。   所谓的防护准备就是找一个视线开阔,而又不易被下面的子弹飞来打中的地方。我们要照顾的地方就是正下方,日本兵没办法向两侧包抄,因为这座山左右两边是刀峰崖,日本兵就是长四只脚,四只手,爬过去都得一路滚到底。   日本兵即使靠近了,想要翻爬上来还是具有不少的难度的,因为在靠近山顶的一段距离中有一个很陡的坡度,也特别的滑。我们昨晚爬上来的时候,就把那几个女生折腾得够呛的,还是我们三个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个拉着一个,一小步一小步爬行上来的。   我们现在的全部家当就是七支6.5毫米口径的三八式步枪,全都是从日本人那抢过来的,如果不是有一个日本人摔下崖去,连尸首都找不着,应该是八支的。那两个被我干掉的日本兵的枪,被剩下的那五个人一直扛着,然后就被我们全都顺走了。五百多发子弹,十五颗手雷,打埋伏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了。  正文 第五章 埋伏   我和俞静曼趴在中间的岩石下,赵慕青和蓝雨蓝,乌海安和白紫南各自在左右两边,我们的距离拉得很开。这样一来,即使是倒霉的时候,日本兵一颗手雷上来,也不至于被端了个一锅熟。   本来是想要三个女生都躲到后面去的,话刚一说出口,三个女生就立马翻脸,说我们歧视女性。一说到这问题上,男人是没法跟女人争论的,她们一向恪守着那种男女平等的思想,不允许任何人来打破她们的信念。甚至是一点点的玷污都会激起她们的群起而攻之的欲望。   没有谁愿意去跟她们争论这种对现在的形势一点都不起作用的问题,而且也没有那个时间喋喋不休讨论下去。   这座山不算得很高,几盏茶的功夫,那十几个日本兵就蹭到半山腰了。我顺势仰面闭眼躺着,好让脑袋清醒些。而我身边的俞静曼,就显得紧张无比了,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当日本人的影子刚出现在她的视线内的时候,她便既是惊慌又是激动地使劲的拍打着我,用着几乎是哽在喉咙里的低音向我颤抖的喊道:“来了,来了,日本鬼子来了。”   趴在两旁的赵慕青和乌海安也开始热血沸腾起来了。日本兵距离我们都还有七八十米远的时候,他们俩也不跟我打声招呼,端起枪就要打了。   我一看他们的动静,就暗叫要坏了。怪我事先没有跟他们提个醒,得看我的手势。现在距离还那么远,而且中间还有那么多障碍物,就开枪了,他们还真当自己是枪神了。以三八式步枪的威力,那么远,就算是打中了,只要不是致命的地方,日本兵照样生龙活虎。   不过我很快就愕然了。他们在猛扣着扳机,但是却没发现枪响。他们以为是枪出现问题了,赶紧捣鼓捣鼓,见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才向我比划着手手势,意思是枪坏掉了。   他们竟然不知道开枪之前,是得拉开保险栓的。他们彻底把我惊住了。我怕他们闹出动静来,待会让日本兵有所察觉就大事不妙了。便向他们打手势,让他们等等,先安静下来。   我并不想那么快就告诉他们得拉开保险栓的,免得告诉他们,他们又沉不住气,给我来个打草惊蛇,那就不是得不偿失的问题了,而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了。   日本兵在慢慢地靠近,六十米,五十米。两旁的赵慕青和乌海安已经急得像上了油锅的蚂蚁,嘴上虽然没有声音,却在不停的蠕动,我知道他们在诅咒我。见我没反应,又恨恨地瞪着手中的那支枪在捣腾,那枪如果能吃的话,他们绝对一口就吞到肚子里去。   我也在紧张,握枪的手又在源源不断的冒出些汗来,。爬上来的日本兵最少有十五个,我们这边就六个人,其中五个是枪都没抓过的。而日本兵的武器已经开始让我有点心惊了,因为我看见了其中一个日本兵肩膀上的那支歪把子,这支枪会把我们打得抱头鼠之窜的。   我不由得不心一阵发冷,搞不好我们会全军覆没的。   在日本兵爬至大概三十米处的斜坡上,我给赵慕青和乌海安做了个把枪支的保险栓拉开的动作,然后,迅速便把枪口对准了那个扛着歪把子的日本兵,一声枪响,那个日本兵便超出地心引力向后一个轻跃,然后朝山下一圈一圈地滚了下去。   三八式步枪稳定性好,射程也较远,但有一个缺点,就是杀伤力不够。那个日本兵之所以能够被子弹冲击得弹跳起来,是因为他正站在一个斜坡上,重心本来就有些向后倾靠,所以当他受到子弹的冲击力的时候便由于惯性向后跃飞了出去。   一听到枪声响起,日军当即反应奇快的行动起来。但是站在中枪的那个日本兵旁的那个人是个例外,他被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得没了魂似的,看着身边中枪的同僚,胸口飞撒出来的血雾,接着像只断翅的蝴蝶向后跃动并快速地坠落,然后在山坡上自上而下的翻滚着。   一个已经躲了起来的日本兵在朝那个还在发愣的日本兵大喊,应该是在叫他快点找掩体,那一喊把他喊回魂过来了。我再一次扣动扳机,子弹打在那个回神过来的日本兵身上。他没有像被第一个打中的日本兵那样立马被子弹的冲击力撞翻,只是全身强烈的颤动了一个,脚下一个跄踉。他看了一眼身上的枪眼,被子弹洞穿的身体,正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   他那一瞥似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然后倾斜着又滚下山梁去。   我开了两枪之后,两旁的赵慕青和乌海安也把枪的保险栓给拉开了,枪声也稀稀拉拉地响了起来。只可惜,不要说打中日本兵,他们连子弹飞到那去了都不懂。我身旁的俞静曼也开枪了,可是她的第一枪不止把她吓着了,把我也吓着了。   俞静曼个子不是很高,有着很清秀的五官,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惊忧和短暂却显得漫长无比的逃亡生涯,让她皮肤白皙的脸显得无比的清瘦。宽大的上衣袖口里伸展着的手臂比她手上的那杆枪大不了多少,见惯了粗臂大膀,突然看到她那小小的手臂,这种瘦便显得触目惊心了。   她将子弹推上膛的时候显得无比的吃力,可是她不懂得子弹发射出去的时候,枪会产生一种后挫力,也不懂得要用肩膀把枪压紧。所以当她当枪的时候,便吃了苦头了。在耳边响起的枪声,似乎把她震得有些晕眩。子弹弹射的时候产生的后挫力,使枪托撞向她的肩膀,她痛得眼泪都泛出来了。整支枪甚至从她手中弹跳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已是横向着我,她定定地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我也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她很快就从惊恐中恢复了过来,并把枪捡起,退壳上弹,动作要比之前流畅得多。我一边注视着已躲藏起来的日本兵的下方,一边对她说:“左手托住枪,用肩膀紧压枪托,眼睛与瞄准线对齐,开枪时要调匀呼吸。”   我刚说完,她便丝毫不犹豫地开了第二枪,效果好得让我又是一惊。子弹打在那个刚想要冒头的日本兵的石块上,子弹撞击石块激起的火花。   那日本兵反应也贼快,一听枪响,就赶紧把头埋下了去,愣是将老命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   估计那日本兵额头都飚出冷汗来了。   我之所以选日军爬到这个地方才开枪,是因为这是最好的射击的距离。他们面前是一个五十多度的斜坡,就算日本兵被打得又抽羊颠疯了不要命似的冲上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办到的。   对我们最有利的就是这个地方没有太多的掩体,日本兵躲无可躲。他们现在已经在陷入了痛苦的沉默中,不敢往回跑,也不敢冒头,以一些小石块作掩体,使劲地把身体压低,恨不得像块胶布似地贴在斜坡上。   在两旁的赵慕青和乌海安打得可欢了,一枪接着一枪的开,也不管打不打得中,只管开。一匣子的子弹打完了,还不明了,还在拼命的扣着扳机,以为只要退壳上弹,重复着这样的程序便千秋万代了。瞅了半天那把枪,才反应过来,哦!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手脚哆哆嗦嗦地换上子弹的赵慕青和乌海安很快又热血起来。而呆在他们身边的,蓝雨蓝和白紫南现在可安静了。她们也都开过枪了的,估计是遭遇了跟俞静曼的相同情况,所以就躲在了一边,不敢再去碰那把枪了。   而赵慕青和乌海安那两头热血之驴,只管自己打得顺手,哪会去教她们方法。   我的左下方有两个日本兵都挤在了石块下,但那石块实在是太小了,根本不就可能完全遮住两个人。两个人你挤我,我挤你,有一个人的屁股就被挤出石块的遮挡范围来了。我照着那屁股就是一枪,那日本兵当即惨叫起来,惨叫之余,他还是没忘记把屁股往石头中挪去,他这一挪把右边的那个日本兵的大腿又从石块中挤了出来。这种便宜没有不捡的道理,我对着那个被挤出来的日本兵的大腿又是一枪。两个中枪的日本兵使劲的在把身体收到石块中去,中枪后他们学乖了,也不挤了,两人忍着痛,一个人在下面,一个人在上面压着,半层叠起来。然后两个人在躲那里痛得哼哼唧唧的叫唤着。   赵慕青和乌海安那两个半吊子还在连续地开火。虽然说子弹偏得离谱,但是被压在下面的日本兵也不敢冒头。不准是不准,谁能保证一个冲出来,会不会被乱枪打死。   日本人也是怕死的。   我看着那两个家伙在晕头晕脑的浪费子弹,实在是忍无可忍。便冲他们大声嚷道:“等子弹打光了,你们就下去跟他们拼刺刀。”他们一听了这话,终于把那个兴头压下来,毕竟他们是还没有勇气去跟日本兵拼刺刀的。   随之而来的是一场可怕的鸦寂无声。日光慢慢的从我们的后面升起,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无比。被子弹扫倒的植物,一地的碎石,还有撒落在石块和泥土上的血迹,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无比破败和狼籍。   日本兵不动,我们也不动。他们的是痛苦和无奈,我们的是紧张和等待。   日本兵躲藏的位置我们一目了然,可是我们在哪,他们却概无所知。我们的前面堆着石块,石块前面生长着将近有一米高的密集的杂草,把我们完全隐于其中。   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的流走,这座山头的死寂,似乎已是变成了千古洪荒。   我已厌于这种可怕而显得漫长无比的安静,说耐性,我们是绝对不可能把日军比下去了。他们都是受过长期训练的军人,这方面都是超强的忍耐性的,他们可以趴在那里一天一夜都还精神抖擞的。而我们,别说一天一夜,在那里趴半天,只怕都快要崩溃了。   我抓起了一个日式香瓜手雷,拨掉保险销,往旁边的石头一磕,磕完之后我并不马上就扔出去,只是保持着静止的姿势。俞静曼以为我中邪了,忘记把手雷扔出去了。被吓得,脸顿时煞白煞白,连说话都不利索:“要,要,要爆了。”   等她把话说完,我就对着躲在下面的那三个扎堆的日本兵的位置把手雷扔了下去,手雷在他们上方轰一声爆炸。在一声巨响后,那三个日本兵被爆炸的气浪从掩体中掀了出来,两个立时魂飞魄散,剩下的那个日本兵血肉模糊的挣扎了几下也毙命了。  正文 第六章 激战小山岭   你们的支持是鼓励,你们的收藏是动力,你们的推荐是爆发力!恳请支持,谢谢!   我之所以停了一下再把手雷扔出去,是因为日军的手雷拔掉保险销之后大概七秒钟会被引爆,如果直接扔出去,手雷要触地了一会才会爆。而我停了几秒钟后再扔出去,掉到日军头顶的时候刚好到了引爆时间。   手雷在头顶上爆炸,便没有死角,他们躲无可躲,只要扔得不要离目标太离谱了,手雷的弹片都能把他们扎成个马蜂窝。   见识了日军手雷的威力之后,俞静曼傻住了,然后喃喃地向我说道:“要是鬼子也向我们扔手雷我们岂不是惨了?”   其实我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把日军放这么近才打,最怕的就是他们会向我扔手雷。所以我才会把我们趴着的这块地方搬来了一些石块叠起团团围住,就怕一不小心日军会朝我们扔手雷,会被弹片击中。   当然,如果日军的手雷扔到我们这位置来了,那也只好认命了,命苦就不能怨天怨地了。   但是从现在这种情况来看,日军应该不会随便乱扔手雷的。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确切的位置,但是我们却看得清他们的一举一动。   要是他们朝我们扔手雷的话,就等于全把他们的位置都暴露了。日军虽说脑袋缺根弦,但也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就在我想当然的时候,已有七八颗黝黑黝黑的手雷,从下方划着致命的弧线朝我们飞驰而来。不止是俞静曼,就连我都没神了,愣了一会,忙不迭地向所有的人惊恐地喊道:“不想死的,全给我趴下。”   然后便顾头不顾腚的把身子埋在地上。   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着便是让人感觉仿佛是末日来临的地动山摇。满天都横飞着被炸飞的杂草﹑泥屑和碎石块。   身体不断被东西击中,分不清是被碎石砸中,还是被飞射过来的弹片击中。只是觉得全身都有疼痛在往心脏集结。   俞静曼在尖叫,一种无法控制的失声尖叫。但是她的尖叫声中在起伏的爆炸声中被隔断,显得支离破碎。我以为她被弹片击中了,便朝她大声狂喊,问她那里受伤了。   可是我连我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楚,她又怎么会听得到我在喊什么。她只顾着在那里受惊的尖叫。   很快爆炸声便停止了,我以为日军的雷轰已经结束了。可我一抬头,看见又是一阵的黑乍乍的手雷在半空中划拉上来。日军是真的抓狂了,看似不把他们手里的手雷扔个一干二净是不肯罢手的了。   等第二轮炸弹雨下完之后,我的耳朵已经是嗡嗡作响,暂时性的失聪了。从俞静曼的嘴型来看,她还在不依不饶的尖叫。但是由此可以判断,早之前将石块围在我们周围起到了很大的防护作用了。   身体被击中产生的疼痛来得快,散得也快。证明并没有被弹片击中。而赵慕青和乌海安两边不知道情况如何,生死未卜。   爆炸声停止了,俞静曼也停止了她高分贝的歇斯底里。爆炸声停止了,但并不代表日军的攻击停止了。随之而来的是不断的枪声,从密集的枪声中我立马醒悟了过来,日军要冲锋了。   我灰头土脸地挣扎着快速向前爬动,向下一看,发现果然几个日本兵分成左中右三路,交叉而走,冲了上来,边冲边开枪。而剩下的日军则纷纷跳出了掩体趴在斜坡上开枪掩护着正往上冲的日本兵。   这就是日军千篇一律的战术。有迫击炮,就迫击炮先上,没有迫击炮,就用手雷代替。几番折腾下来,不把你炸残,也把你炸个晕头转向。在你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就呼啦啦地一阵风似的冲到你跟前来。   照他们这么绕来晃去的往上攀爬着,如果没有火力把他们压制,他们很快就会冲上来了。已经没有多想的余地,我举枪就打。第一枪落空了,第二枪还是落空了。几个日本兵蹦达得像群火烧屁股的猴子,而且就在眼皮底下,可就是打不中。我是又慌又乱又急。   我的两侧的枪声也稀稀拉拉的响起来了。证明赵慕青和乌海安都还是喘着气的。当然,不可能把打中日本兵的希冀都寄存在他们身上的。那种幻想,过于空灵,也不太靠谱。   可是奇迹偏偏出现了,而且是大大的奇迹。一个日本兵竟然被乌海安的乱枪打中了大腿。   那个日本兵正一个带劲的向上的弹跳,没想到人还在空中的时候,被一颗射过来的子弹打中了大腿。在下落的时候,一个站立不稳,便开始悲剧性的往下滚,而且一路滚到他刚才的起点上才停了下来。   被子弹射中大腿的人,是不会毙命的。但是得益于他滚下去的过程中,在坡上的利石辅助下,他已经是晕头转向加伤痕累累,别说站起来,爬不爬得动都已经是个大大的问题,像一只得了瘟疫的鸡在那做着无力的挣扎。   我这边的两个日本兵见有一个同僚被打下去了,便有些心慌了,然后便发力,用着一种绝命的疯狂在向上窜。   我已经不是一般的急火攻心了,日本兵已经离得很近了,可他们移动的速度太快,根本无法瞄准目标。虽然他们向上的势头也不算得是迅若野兽,但是他们都是一阵向上窜,然后便又改变方向,左右横移,然后又继续向上。   下方掩护的日本兵也在以最快的速度打完枪里的子弹。子弹横飞,我们也法再心无旁骛地集中精力去对付冲上来的日本兵。   旁边的俞静曼,脸上的表情像一无风无浪的海面,几秒之前的那种惊骇之像已踪影全无。她在做着我在做的事情,退壳上弹开枪。几枪之后,虽然她脸上没有任何惶急的表现,但是她的动作已经出卖了她。   她忘记了我告诉她的开枪时的注意事项。她又忘记了要用臂膀把枪托压住,她的手臂没有男人的那么有力,无法掌控枪支的后挫力。子弹射出去之后产生的后挫力又使枪托撞到她的臂膀上。   她很痛,可是她忍住了,没有再流下眼泪来,只是用牙齿把嘴唇紧紧咬住,以痛来缓解痛。她又开了一枪。   日本兵已离我们很近了。近距离的开枪,显得枪声格外的响。比较靠近俞静曼的那个日本兵,以为子弹就要打到他眼前来,以一种本能的反应在躲闪。坡本就陡,他躲闪的幅度太大了,身体的重心产生了偏移,脚便崴了一下。   这一崴便出状况了,他本来与另一个同僚是相互密切配合的,一种很有默契的交叉跑。他这一停顿,从另一边冲了过来的同僚想刹也刹不住。两人一阵火星四射的冲撞。   我的机会便出现了,我朝一个日本兵喂了一颗子弹。另一个日本兵的反应快得让人叹为惊止。他见同僚被打中,而势头已经被挡阻,距离那么近,再也很难躲闪。一个迟疑肯定要饮弹而亡的。   所以他也不躲了,直接抱着那个中枪的同僚,从坡上滚了下去。虽然会被摔个七荤八素,但至少能捡回半条命。   我这边的危机便这样解围了。   最惨的便是赵慕青那边,他那边窜上来了三个日本兵。那三个日本兵一路奔上来,他开了好几枪,日本兵是毫发无损的,还越跑越有劲。打不中还不是让他感觉到是最惨的,最惨的是那把枪竟然卡壳了,而那也还不是最悲剧的,最悲剧的是他不懂得抢过蓝雨蓝那支空闲着的枪继续开火,还在一心一意,专心志致地捣弄那杆卡壳了的枪。   那三个日本兵虽然跑得顺风顺水,但也还是心惊胆战的,毕竟子弹不长眼。可是突然哑火了,这对日本兵可是天大的恩赐,他们更不会辜负这种恩赐的。两腿拼命的向上大开大阖地甩着。   好在赵慕青也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小时候长期的流氓行径让他的战斗经验也是丰富的。打枪不行,但是其它手段还是富余的。   他也不捣腾那支枪了,把它扔在了一边。抓起身旁的一个手雷,拔掉保险销,二话不说就朝那几个蹦跳着的日本兵扔了下去。   看着手雷飞旋下来的那几个日本兵,脸都挂青苔绿了,全恐慌地大叫着,也不管旁边的是不是有尖石,只顾着向旁横跃并趴下。   可是雷没有响,日本兵以为没到引爆时间,就只管趴着,也不敢抬头。可过了好一会,才明白雷是真的不会响了,才又爬起来继续向上冲。   雷当然不会响了,赵慕青不知道日军的手雷拔掉保险销之后要跟硬物体敲一下才会引爆。赵慕青也傻眼了,还在嘀咕着日本鬼子的玩意怎么都这么次的。   枪不灵了,手雷也不管用。已无计可施的赵慕青头在挠头,看他的动作似乎想要把头皮都挠破去。不过他很快就挠出头绪来了。   他流氓天性始终是存在的。他找到了他的新武器,而且是最原始的,石块。  正文 第七章 小战初捷   看着滚滚砸下来的石块,日本兵又无法保持镇定了,带着一脸惊魂不定,以最大的专注弹跳跃闪。他们是明白的,稍有不慎,被砸中不死也要重伤。   在下方掩护的日军,也开始惨叫不迭。只顾着开枪了,没留神石块已经砸到眼前来了。当场有两个被砸个头破血流。剩下的那个反应稍快,加上过人的运气,愣是躲过了一劫。   赵慕青身旁本来就堆着大量的石块,所以也不费什么功夫,只管搬起就往下一扔。而蓝雨蓝就在旁边看着他那扔石头也扔得意气风发的表兄。   累得气喘如牛的赵慕青,终于有了丰厚的回报,因为快要奔上来的三个日军中,有两个被石块砸下山腰去了。   剩下的那个,越过重重翻滚的石块屏障,勇猛的冲了上来。并对着扔石块扔上瘾了的赵慕青开了一枪,子弹在他头顶上呼啸而过。在鬼门关又走了一趟的赵慕青老实了,趴在掩体下也不敢动弹了。   那个日本兵也趁着这时机终于窜了上来,顺势一跳,越过了我们作为掩护的杂草和石块。他看到了杂草下,趴着一男一女,那女生正看着在半空中飘动的他,已经恐惧得失了魂,甚至都忘记了尖叫。   他刚站到地上,重心都还没稳住,便想把刺刀插入那个正趴在地上的男人。   可是他发现趴在地上的男人像只獠牙的土山豹,眼神里有仇恨,更有愤怒,正死死的盯着他。   赵慕青没有让他重心稳住,速度快到让人咋舌,“嗖”地从地上窜了起来,抓起那支卡壳三八式步枪,从下而上,使尽全身的力气,快﹑准﹑狠,抡在了那个日本兵的胸膛上。   那一刻的赵慕青已经不止是让人刮目相看而已了,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了。那速度,力量,已经完全呈现出了一个斗殴宗师的风范了。   一阵响似捶鼓般沉闷的声音响起,那个日本兵的胸膛似乎整个的塌陷了下去,甚至连惨叫的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仰面倒下了,没踢腾几下便一命呜呼了。   很显然,这一幕对于乌海安的刺激是巨大无比的。虽说他打中了一个日兵,但还有一个就在他眼皮下蹦来跳去的,打来打去,就是碰不到他的半点皮毛。   对于乌海安而言,创造性是缺乏了点,但是模仿能力却是没得挑剔的。   他也把枪给扔一边去了,抱起旁边的石头,对准那个日本兵就砸下去。与他同一起的白紫南也跟着行动起来了。大的石块搬不起来,就挑小的来搬,反正砸不死也要让那日本兵痛好一阵。   那个日本兵一看见滚滚而来的石块,脸色霍然大变。有了前车之鉴,他学聪明了,也怕了,也不再跟滚下来的石头过不去了。直接掉头就往下跑,一边跑一边还回头看看石块有没有滚向自己。虽说是险象环生,竟然也让他躲过了一劫。   看着一溜烟跑掉的日本兵,气急败坏的乌海安,在破口大骂,完完全全没了知识分子的儒雅,十足一个土匪形象。   可那日本兵也不理会乌海安的语言挑衅了,完全没有停留的意思,直接就往山下跑。把以往的凶悍都全化作了逃窜的动力。   那日本兵一跑,接着有两个也跟着往下逃命去了,也不管那几个剩下的半死不活的同僚了。   那两个被我打伤了屁股和大腿的日本兵,急透心肺了,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同僚飞也似的往下逃命去了。   他们也是逃心似箭,但是心有余力而不足。也只有对着那几个逃之夭夭的背影,两眼瞪圆了,大吼了一通日式国骂。脸上的表情因愤怒而显得特别狰狞,狰狞中又带着失落的绝望。   我不再去关注那两个日军的愤怒,他们的愤怒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微妙的影响和质的改变。   我在做着自己还需要再做的事,换子弹。因为我知道日军的可怕之处便是明知末日将近时会变得更加彪悍,更加的疯狂。会像一头得了失心疯的狗,只要是见着活的东西,都会冲上去咬两口。   果然等那两个家伙用日本国骂送那几个同僚远走了,他们也不躲了直接从掩体中瘸了出来,便怒不可遏地朝我们开枪。他们第一个盯上的目标便是乌海安。   乌海安他还沉浸在打退了气焰嚣张的日军的喜悦中并不可自拔,看着逃远了的那几个日军,那种飘飘然的感觉,像雾一样在他周身,升腾,再升腾。浑然没有察觉到下面那两个日本兵的已抱着一种必死的决心在做最后的挣扎。   在这方面上女人往往没有男人那么得瑟,始终保持着一份敏感的慬慎。白紫南的视线没有全放在溜之大吉的日军的背影上,她一直在盯着那两个虽说中了枪的仍咆哮不已的日本兵的一举一动。   在乌海安就要被子弹打成筛子的时候,白紫南迅速拉了他一把,他也马上感觉到不妙了,就顺势趴了下来。刚趴下来,就看感觉到子弹在头顶横飞。他又是后怕又是恼怒:“差点马失前蹄。”   其实就怕那两个日本兵不跳出来,他们不跳出来,就在那藏躲着,跟我们这样漫无目的的耗着,我们也拿他们没撤。我们要是冲下去吧,正好中了他们的守株待兔的意图。现在他们一跳出来,事情就简单得多了。   接下来,也没花多少时间就结束战斗了。其中一个被我一枪干掉了,而另一个是被满腔怨气并无可发泄的乌海安把石块滚下去砸死的。会躲闪的他砸不中,想躲却躲不了的人,他还是水准的。   那个被我打死的那个日本兵,满脸是血,中枪的时候,他还竭尽全力的想扣动扳机,想要把枪里的子弹打光。直到他吐出最后一口气也没能再扣动扳机。两目仍圆睁着,一副遗恨人间,死不瞑目的表情。   没有人去注视他那骇人的表情。   我们已经不会再感觉到害怕,我不会,赵慕青和乌海安不会,就连娇小柔弱的俞静曼﹑蓝雨蓝﹑白紫南也渐渐有了抗体。   我们经历紧张,害怕,困境,厮杀,然后大获全胜,虽然说惊险重重,亦也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慨。依借着地利人和,我们坚持到了最后。   这对于我们而言不止是一场简单的胜利,而是一种态度和信念的转变。我曾像猎物是一样,日复一日的奔逃。我能深会那种死亡将近的恐惧与慌然。眼前这几个人亦和我被*入同一种困境。他们不曾历经硝烟的洗涤,只在短暂的一瞬间里,他们的战争便从书本中转移到现实中来。   现实是残酷的,现实的残酷是用人的血,用人的肉体,用人的骨头来展示和标榜的。   没有人愿意去承受这种痛,但是人世间有太多事容不得你去思虑,容不得你去选择。更有些事是要你打碎牙齿吞落肚地去坚持和反抗。   我曾满腔热枕地坚持过,也曾一触即溃地放弃过。   现在我的人生,已没有所谓的坚持,也再没有所谓的放弃。因为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出路,我的梦幻像一座金碧辉煌的庙堂,在一场大火中灰飞烟灭。如今的我总在一场生与死之间的无灯光,无掌声的舞台上剧烈的挣扎。   而他们不同,他们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有着天壤之别。他们的留恋比我的更丰富。他们的信念比我的更掷地有声。因此他们亦有着比我更为强大的能量,能燃起所有的人和物。   但是我不知道我和他们能走多远,是否能一次又一次地撼动死亡之翼,并逃出生天。   我突然觉得自己又一次产生了那种极具冲击力的疲惫感,不是来自身体的,而是来自于心脏的更深处。让我顿时坠落,形同行尸走肉,眼前的一切被抹涂成空白。   乌海安在打扫战场,细致到生怕漏了一针一线。俞静曼和白紫南在整理乌海安从日军身上搜上来的战利品。蓝雨蓝在询问着赵慕青的行踪,因为他已经不懂哪去了。而乌海安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只顾着搜缴日军身上的东西了,而半根烟前的功夫,赵慕青还在他眼前幽灵似的晃来晃去的跟他在翻日军身上的东西,可没一会,赵慕青就鬼魅般的消失不见了。   随着时间的流走,蓝雨蓝由开始的疑惑,慢慢地变得异常的紧张起来。虽说活着的日军都惊慌失措的逃之夭夭了,但是不懂这山上是不是还潜伏有别的日军。就怕赵慕青被人趁着大家都没留神给拖到杂草丛生的灌木丛下解决掉了。   蓝雨蓝想喊却不敢喊,怕一喊又会把比狼,更狡猾,更凶残的日本人给招来了。她的紧张无措质变成一种无可奈何的惊怕。眼泪很快就像一场毫无预告的雨那样,来得又快,又汹涌。   然后大家也都陷入了和蓝雨蓝一样的担忧中去。我叫住乌海安,准备警戒,到周围去搜查一下。   正当大家都开始如临大敌般端枪捣弹的时候,却已看见赵慕青从山腰下眉飞色舞地爬了上来。他的肩膀上扛了那挺歪把子。  正文 第八章 结阵同行   很明显,我把那个扛歪把子的那个日军打下山腰去了,赵慕青是看到了,他一直惦记着那挺歪把子。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赵慕青是懂得歪把子的威力的。所以我们一把日军该干掉的干掉,该赶跑的赶跑之后,他便一溜烟跑到下面去寻找歪把子去了。   毫无疑问,这玩意儿是挺有诱惑力的。当乌海安一看到他肩膀上的歪把子的时候,两眼放着青光。赵慕青顿时意气风发起来,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天下之大唯我独尊的气势。他拍着乌海安的肩膀说:“海安,这下我们再也不用怕日鬼子了,他们要是再敢追着我们不放,我就把他们都打个鬼哭狼嚎。”   我转过头,捣弄着手中的那把步枪,不再看他,但是我情不自禁地打击了他一下:“要是拥有一把枪就能所向无敌,大半个中国就不会就此沦陷了。”   我说得很平静,有意,又似无意,更似是喃喃自语。但是又足够让他们半字不漏的听到了,然后个个都变得无语了。   我在他们中间置放了一个无声的炸弹。每个人的胸口都受了致命的一击。其实这个炸弹是现实的窘境造就的,我只是个引火者而已。   这种窘迫的现状,不可逃避,也无法扭转,所以只能默默承受。好在每个人都不再是一触即溃的懦弱者,而是千锤百炼的虚弱之人。对于这种痛苦的来袭,都是心窝一绞,然后经时间的刷洗,便炊烟般袅袅升空。   还有什么能比国恨家亡的痛更痛,还有什么能比国之懦弱的恨更恨。   对于几个逃亡之人,那一切的爱恨怨怒是显得那么的虚空和无声。   蓝雨蓝已经在开始收拾她的眼泪,她觉得在众人面前,暴露她的脆弱,是可耻的。当赵慕青看到她在哭时,便变得无比紧张起来,三两下就蹿上来了,那速度简直就像是一头精力充沛的野兽展现出来的力量。   他在问蓝雨蓝为何而哭,是不是受伤了。蓝雨蓝不说话,只在那里摇头。而赵慕青是那种就算是火烧屁股了都要刨根问底的那类人。他会一直问下去,直到要把事情问个开花结果了才会罢休。   我懂,蓝雨蓝又何尝不懂。   所以她找了个蹩脚得连三岁小孩都无语的借口:“沙子进眼睛了。”说完之后,她也觉得这个谎言撒得实在是太过轻率,太过有失水准了,脸就不由自主的像被烟火熏了一样的红了起来。   连她自己都觉得太次了的谎,赵慕青也肯定是不信的。他本来就长得一苦瓜相,现在他的脸是比苦瓜更苦瓜了。他也是明白他的表妹的,她的倔是水火不入的,她不愿意对你说的话,就是玉皇大帝来了都照样不给面子。   他很无措地站在那里,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似乎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好在,不远处的白紫南是个很会救场的人,她在有意无意地喊着蓝雨蓝,叫她去帮忙整理战利品。   赵慕青则依然沉浸在他的无语中,愣头愣脑的杵在那里,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问我,我说不知道。问俞静曼,俞静曼只愿意摇头。   和赵慕青相对的乌海安此时更让人气结。   赵慕青蹿上来的时候,顺手便将歪把子扔给了他,他一接到那把枪就开始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了一样表现了他的小农意识。   那挺歪把子成了他的大观园,已令他成魔。就连俞静曼对着他喊了几声他都全无反应。   俞静曼是个善于分清形势的人。   虽说现在日军被我们打得脸面全无,但是他们一定还会卷土重来,来的人数会更多,武器会更精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对于吃过闷亏的日军,有了血和人命的教训,他们肯定会更加的小心翼翼,更加的凶狠和亡命。   而我们也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和优势了。   所以她在风风火火的收拾我们所有的家当,趁着日军还没把援兵搬来的时候尽赶开溜。可是赵慕青和乌海安的一副胜利过后得悠得闲,没明白暴风雨会来得更快,更猛,更直接。特别是在她喊了几声乌海安之后,他仍一蹲如来佛的坐姿杵在那研究那挺歪把子。   她恼怒了,女人一般恼怒之后都会比较极端。   她对乌海安喊道:“乌海安,小心,日本鬼子拿着枪从你背后摸上来了。”   她喊得很严肃,严肃中又带着惶急,而且中气十足。   乌海安对于“日本鬼子”这四个字的敏感度是无以伦比的。他无论是躺着,坐着,一听见这四个字,立马就能电光石火般的弹跳起来,并做出反应。像极一只在草丛中啃草突然受了惊吓的兔子。   当他听到俞静曼的话之后,他的反应速度又一次超越了他的极限。他连回头都不敢了,直接就抱着那挺歪把子,像阵阴风一样地冲了上来。上来到二话不说,便躺下来,回身把歪把子架起来,一副要大干一场的凶凶架势。   可当他看到我们都没有什么反应,就只是眼瞪瞪的看着他时。他就知道,被俞静曼忽悠了一回。出丑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但不表示他不要面子,也不表示他是个没有脾气的人。   他在气呼呼地看着俞静曼,而俞静曼也在气呼呼地看着他。只不过他的气是直接的,俱有像日军的香瓜手雷般的杀伤力,而俞静曼的气已是变得婉和,带着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   乌海安表达着他近似于质问的抗议:“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你不觉得现在一点都不适合开玩笑?   对于这个看似有些过火的玩笑,俞静曼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和需要惭悔:“那你知道,你现在需要做什么?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什么?你还在那多坐一会,或许日本鬼子就真的在你后面跟你打招呼了。“至此,乌海安的怒气在俞静曼的反击之下黯然熄灭。   逃命,现在最重要的,真的只剩逃命。   等大家都把东西集中了以后,发现缴获的枪支太多了,根本拿不走。我们需要的是充足的弹药,可是现在的枪支多到我们一人用三支都用不完。   赵慕青说干脆就把多余的都砸了,让小日本把肺都气炸去。但是俞静曼觉得那样太可惜了,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我赞同俞静曼的想法。现在这些枪对我们来说是显得多余,但是对没枪的人而言,这些枪比他们生命还重,也比他们的热血更有力量。   最后我让他们把枪和我们用不上的物品,或是带不走的物品,都搬到一块竖立着的大石块下藏了起来。因为那大石块下有一条缝隙,里面是中空的,可以藏很多的东西,而且不易发现。把东西藏进去了以后,我们还搬了些小石块去把那条缝隙都挡住,特地又放了很多杂草在上面以达到掩人耳目的效果。   办完这事情以后,我们便风风火火地开拔了。日军向来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他们很讲究效率。所以我们要比他们更讲究效率。要是再被他们谴来的部队赶上,我们只怕是插翅难飞了。   我在前面开路,三个女生在中间。赵慕青和乌海安殿后。那挺歪把子已经又转移到赵慕青的手上。有了这挺玩意以后,赵慕青显得淡定多了,之前的慌张与无措,明显地淡化了许多。这枪已经成为了他的强心剂,转眼间他似乎就变成一勇猛无比的刚铁战士。   说起话来,跟射出去的子弹一样铿锵有力,一副纯净的小人得志模样。   下去的山路比我们之前上去的要好走得多。也费不了多少时间,我们便下到山脚下去。   山脚下有一条小溪,看到那条小溪的时候,我再也没办法淡定下来了。甩开两条大腿,加速狂奔。第二个狂奔的人是乌海安,他大有要超越我的气势。第三个是紧跟着的赵慕青,扛着一挺将近九公斤的机枪,怎么发力都是速度有限的,但是他在受力吃重的情况下,仍跑得像一匹欢腾的小野马。   三个女生可要比我们优雅得多了,她们只是加快了一些脚步,连跑的意思都没有。在这方面女人总会比男人的控制力要出色。   一路的苍惶,一路的尘烟沐身。再经一番厮杀,炮火硝烟夹杂着泥土碎石劈头盖脸的裹卷。我们已经形同乞丐,更甚乞丐。   我们已经渴得如狼似虎了。水已经成为了我们的第二生命,所以我们无法不为之拔足狂奔。它对于我们的诱惑力,不亚于一只里外都冒着该死的油香让我们三天三夜都无法啃完的烤羊肉。   我已经一头扎到小溪里面去了,豪灌了几大口。乌海安比我要斯文一些,他像牛灌水一样,把脖子伸长,往水里探,一口一口的喝着。   赵慕青就比较极端了,简直是极端到人神共愤。   到了溪边,他倒是不急了,喘了几口回魂气,然后把机枪放好,把眼镜也摘下。扑嗵一声,整个人跳到小溪里面去了,顿时水花四溅。而一旁的乌海安的斯文瞬间换成一身的狼狈。那条溪本来就不大,水也不多,他这么一个飞身下来,都差不多有三分一被溅了起来,而且又有一大部分浇在乌海安身上去了。   我本就泥尘覆身,最欠的就是一次刷洗,再不冲洗一下,跳蚤们可就真的要在我身上安家落户了,所以我对溅在身上的水不以为然。   倒霉透顶的乌海安不一样,他觉得他不需要,而且是处于那么被动的情况下,最可气的是他正在往肚子里灌水。赵慕青像头河马一样把身子往溪水里一摆,这水就喝不成了。   所以他又开始怒起来:“你还真当你是龙太子?就算你是龙太子,要翻江倒海你也要看看地方呀,这只是一条小溪,没有怒浪,也没有洪滔,瞎折腾。”。吼完,他就连着拍打身上的水珠。   此时的赵慕青意兴盎然,完全不理会乌海安的讽刺,只是对着他咧嘴大笑,完全一副精神病患者的派头。   从后面赶上来的女生,一看见这风景,都皱着眉头掉头往溪水的上流步去。  正文 第九章 危险来袭   请多支持,需要你的推荐,需要你的收藏,拜谢!   我们把自己都整理得像个人之后,便又向黑山岭进发。   我仍在前面开路,这时俞静曼跑到我面前来,“咦,之前看不清你的脸,以为你是位大叔呢!”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会突然给我来这么一句话。   我对她说:“那你就当我大叔好了。”   她连一秒钟的迟钝都没有,张嘴就来了一句:“大叔。”   我也半点不客气地:“嗯”   “大叔,大叔。”   “嗯,嗯。”   “大叔,大叔,大叔。”   “嗯,嗯,嗯。”   我们决定这样没完没了下去。走在后面的白紫南,或许是太无聊了,也跟着掺和进来。然后我就被她们左一个大叔,右一个大叔弄得头晕脑涨了。   心里暗叹,被两女生给调戏了。   接着她们又开始发挥了女性特有的浓重好奇心,像警察审犯人似的,追问我的一切履历,我就只苦笑不语,外加晃手摇头。我不想告诉任何人跟我有关的一切,我只想困在自己的世界里,且不为人知的活着。   因为我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苦难是一种懦弱,有着坚固的外壳,难以攻破。它成为我的魔咒,我却无法破解。   俞静曼和白紫南因为我的不配合,亦感到无趣,然后便变得哑雀无声了。   而走在她们后面的蓝雨蓝却步到了我后面。向来善于沉默的她,说了一句更让我慌张无措的话来:“你是萧元正吧!”   我停下了脚步不动了,跟在后面的她没有注意到我停下了脚步。一个不小心的就撞到了我身上,而后面的俞静曼和白紫南也“哎呀哎呀”的撞到了一块。   我没有说话继续的往前走,不是我不想说,而是说不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足于表达我此刻心情的复杂,好像说什么都显得那么多余。   几年的人灾风患,我已感觉自己似是有些风烛残年。所谓的憧景,所谓的理想,一切成为流沙泡影。日复一日的潦倒不堪,蓬头盖脸,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出我自己来了,更不会想到会有人认出我来。   有一种漫长而辗转的委屈盖过眼前的一切。   汹涌的时间,脚下延伸的山道,身下繁衍的杂草,身边参错的灌木,似乎都给你带来了某种如临深渊的痛感。   我的沉默,给了蓝雨蓝一个明确无误的答案。   她继续以一种无风无浪的平淡口吻问我:“这么多年没见,你还好吗?”   她的平淡,像一把锋利的刺刀,顿时让我感觉到内脏深处,血流如柱。   我正在说话与不说话和该说什么与不该说什么之间激烈的矛盾着。后面的俞静曼和白紫南两人已经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你们认识?”   后面的乌海安和赵慕青也赶了上来。乌海安一赶上来就热烈的咋呼起来:“雨蓝,没想到你跟他是旧相识呢!以后你又多了个守护者了。”   赵慕青不说话,给了正在说话的乌海安一个掷地有声的白眼,然后用着狐疑的眼光把我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打量个遍。几番细无疑漏的打量之下,他又是挠头又是扶眼镜又是咬嘴唇。良久,他再慎重的看了我一眼,突然两眼一滞,暗淡无光,神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交替转合。   他也已经认出我来了,但无语。   我,蓝雨蓝,赵慕青,我们都保持着极大限度的沉默。因为千头万绪,因为尴尬,因为纠结。   而乌海安,俞静曼,白紫南,他们却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的雀跃着,你不明白他们为何雀跃,但是他们却像天上掉馅饼似的喋喋不休着。或许是因为多了一个可以以命相托的人吧!   随着我们的沉默不语,他们又似乎觉察点什么不对劲,他们的兴奋高度慢慢地降了下来,也逐渐变成如同我们一样的沉默不语。眼神带着极大的狐疑,在我们的脸上横七竖八的扫视着,想探寻出点什么来。   我们的沉默被从后面传来的枪声击破。   我们都惊觉的回头,希望看到点什么,但是又怕看到不想看到的。一回头,确实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因为根据枪声来判断,还是有一段挺远的距离的,而且隔山隔林,除非真的快到眼前了,不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但我们还是本能性的快速地向后扫视着。因为我们已是一群稍有风吹草动,便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惊弓之鸟。   “跑吧!加快速度!听枪声,离我们也就几里地了。”我略显紧张的对他们说。   说是跑,其实比在平地的步行快不了多少。山路,弯蜒陡峭,奇石当道,杂草漫横,而且我们现在也是满身负荷,想要快,那是痴心妄想。   身后的枪声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近。更让人无法心安的是,听交战的阵势,人很多,起码是我们的几十倍,或者会更多而不会更少。   我们绕过了一座山梁子,便发现枪声就在屁股后面了,速度真是快得让人咋舌。个个都放慢脚步,向后张望,且脸色大变了起来。我看着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声斯力竭地咆哮道:“跑呀!看什么,还等着享用子弹盛宴不成?”   我们明显的加快了速度,事到眼前,不快不行,而且是要拼了命的快。我们把女生身上重的东西都转移到我们三个男的身上。   我已是跑惯,逃惯的了,还不算得是怎么吃力的。乌海安和赵慕青已经是快是到了极限了。   乌海安边跑边伸长着舌头在喘气:“哎呀,哎呀,我快不行了。跑不动了。”,而且脚下踉跄得像灌了几大碗二锅头的人一样,左右摆摇不定。还真担心他会一口气喘不上来,倒地不起。看他那状态,一旦倒地,就是用牛鞭子抽都抽不动他了。好在的是,他虽是跑得半死要死的,也还在竭力坚持着。   跑他旁边的赵慕青也好不到那去。作为地主世家的传人,他还真是把“贪”字贯彻得传神入化。他两只手抱着一挺歪把子,左右肩都挎着一把三八式步枪,腰间挂着好几个手雷,还插着一把军刀,抢来的日军背包里起码有一两百发子弹。这些东西已经把他压得像个垂死的骆驼。   他铁青着脸,额头的汗水像雨水一样哗啦啦的不停的渗下,就连眼镜的镜片上都已是汗水汪洋。虽然也跑得气喘如火车鸣笛般响,但他的目光是坚定的,眼神也是极为专注。一时半会他还不会倒下,但速度也已经慢了下来,并落到了乌海安的后面。   现在我们的情况是,三个女生在前面领跑,我跟进,乌海安落在我后面,而赵慕青咬牙切齿的掉在了最后。照他这样的速度,绝对是我们中第一个被饮弹含恨而亡的。   不得已,我跑了回去,把手伸向他:“把机枪给我。”   他用一个虚弱掺杂着仍在思考的眼神瞟了我一眼,然后经历了长达几秒钟的深思熟虑之后才又斩钉截铁地对我说:“不用,我自己能行。”   我也不再跟他废话,一个拔脚呼呼地又冲到前面去了。   我们处在一个峡谷中,左右两旁是峭壁,别说人,就算是百足之蛇都难爬上去。所以我们只有死命的往前跑,峡谷中到处是石头,中间夹杂着有人高的芒草,芒草的叶子极其锋利。几番冲越,我们的身上已经留下好几条血痕。   现在这些轻微的疼痛已经是被完全忽略掉了。因为我一回头,便看见有人影出现在后方,而且是一大群,有上百人之多。全是清一色的国军装服的人在影影绰绰的移动。   枪声绝大部份来自于他们的后方,一群青面獠牙的日军。   他们只是在专注的做着躲闪子弹的动作和快速的奔逃。已是一目了然,身后的这群国军已是溃不成军了。   看到这情形的赵慕青明白到事态的严重了,枪是不能丢的,特别是现在这情况,是保命的关键。可拿着把枪杵在这里,也绝对是横卧石堆的。百十号人的军队,还被人家追在屁股后面一阵乱打,已是败如丧家之犬。更别说自己一抓枪都还不稳当的生手,只要日军一追上来,就算是祖坟冒青烟都保不住这条烂命。   在生死存亡的时刻,面子实在是不值分文了。所以他一改他的要强,示弱性地赶忙向我招手,并大声的呼叫:“快来帮忙,搬不动了,日本人就要追上来了。"我是又恨又急又无奈,只好又跑回去,从他手中扛过那挺机枪。这回他解脱了,“谢谢”也不跟我客气一句,撒丫子就朝乌海安前面追去。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怀疑,他前面的虚弱和无力是不是装的。   国军败退的速度快得让人回不过神来,一眨眼的功夫就赶到与我们相差百米的距离了。日军枪炮齐鸣,整个峡谷里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声音,中间还陈杂着中枪的人的惨叫哀嚎声。   对于也在奔逃行列中的国军而言,我们还是有微弱的领先优势的。不过很快这种优势便渐渐转变为劣势。他们已经有人超过我们了。而且我们很快就发现已经有流弹在我们身边乱窜,我们提心吊胆的往前跑着,怕一不小心便中弹身亡。   我们差点死在了那一群逃得惊魂未定的国军的手中。他们本来是跑得尽心尽力的,突然发现前面也有人在跑着,就发觉不对了,他们本来就是一直逃在前面的,怎么会前面有人呢?他们以为是在前方埋伏的日军。虽然我们穿着相貌一点都不像是日本人,跑得也一点都不像是打埋伏的人。但是他们的脑袋已经是被日军给打晕了,连基本的判断力都丧失了。所以跑在前面的人,一点都不含糊,抬枪就打,身后那几个人,也遥呼相应地扣动了扳机。   好在我们命大。他们是在奔跑中开枪的,准头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才逃过一劫。子弹飞射,前面的三个女生因为惊怕发出了尖叫声,才遏制住那群国军的第二轮枪击的念头。而且他们很快就发现前面奔跑着的是几个穿着学生制服的男女,其中夹杂着一个衣衫破败形同乞丐的人。   于是他们不再顾及我们了,继续投入到他们的溃败中去。  正文 第十章 奔逃   既然他们不再理我们,我们就再接再厉的跑。但是我们的速度还是没法跟他们所有人比,为了不阻碍他们前进的路线,我们只好给他们让出主道来,不然也没办法,跑不过他们,而他们现在也没有空闲理我们。   在死亡面前,没人再能表现出古道热情的高尚。他们现在连自己都快顾不上了。   日军在后面拿着各式各样的枪在扫射,子弹打出来的同时,就有人倒下。枪声与惨叫声掺杂在一起,特别让人毛骨悚然,也特别让人疯狂,一种濒临死前的恐慌式疯狂。   跑得动的,拼了命在跑。跑不动的,就倒在石滩上,对着冲上来的日军开枪。   那是一种明知将死,也要杀几个人垫底的疯狂。他们的眼睛已呈现出一种让人胆寒的猩红,像刚从地狱里冒出来的恶灵。   因为这个峡谷,并不是很大。追在后面的日军太多,根本没办法散开,都是成堆成堆挤在一块,像放山羊似的哗啦啦的冲上来,所以并不难打。而且距离也近,所以只要开枪的,几乎便有日军闷声倒下。死了的,没人理睬,没死的,立马就有人拖到后面去了。   日军的精力都放在射击中,而国军的精力却都放在逃跑中。在日军精密的火线交织下,很多国军都是背向敌人而死的。有些连死都没反应过来,在奔跑中中枪,然后一头栽倒,魂飞魄散。   之所以跑,是因为所有人都觉得在不对等的人数,不对等的武器,无法抗衡的战斗力下,这仗必输无疑,即使搭上性命也枉然。只有跑,才会有一线生机。   所以大家都在跑,饮恨吞声的跑,像我们这几个人一样。   我们的前面就是一座巨树参错的危山,地势陡峭。只要钻到那山林上去,据险为守,日军定然无法冲上去。不知道国军有没有这想法,但那确实是唯一的去处。只要跑到那去,守不守再说,起码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处,只要往里一扎,人身安全就很有保障了。因为到处是百年的苍茸巨树和棱角粗糙的石块。   很多人已经扎了进去,并开始往上爬。我也想快,可是快不了,我不能扔下他们就一溜烟跑掉了。   国军已经有一半的人后来者居上,超越我们了。然后我看见有一个佩戴着少校军衔的人,被两个士兵挟裹着从我们身边往前跃跳着。他的脸很年轻,看起来比我这张受烟火熏燎过的脸还要年轻。如此年轻,便是少校军衔,看着他,你无法不妒忌,无法不怨恨。他的腿受了伤,在两个士兵一拖一拽下,速度都还比我们还要略胜一筹。这一幕可让我压郁了。   我对着已经是喘得只剩下半条命的赵慕青和乌海安大嚷:“跑呀,使力呀!人家一瘸了腿的人都蹦得比你们快,丢不丢脸呀!”   没想到都快喘不上气的乌海安还能没脸没皮的回我一句:“他是有两个人扶,我没有呀!”等他说完的时候,我就发现,已跑到前边去的那少校,侧头回眸,眼神阴恻恻的,连怒带怨。   好在日军已经杀到后面来了,子弹横飞,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理睬我们。不然,我还真怕他会叫他旁边那两个士兵,先把他摞下,再让他们一个回身给我们打赏几颗子弹。   我也不愿再跟赵慕青和乌海安两人在后面磨蹭了。   跑在前面的俞静曼一个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地上碎石尖利,已经是把她的手掌割破了,血刹时就涌了出来。她也痛得站不起来了,跑在她前面的两女生根本就没注意到后面摔倒的俞静曼,还在一个劲的往前冲。   我赶紧冲了上去,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我问她:“没事吧!还能跑吗?”   俞静曼定了定,压了压气,勉强地忍着痛对我说:“没事,我可以的。”   我的衣服本就破得有碍瞻观了,所以稍一用力,就很顺手地从身上扯下一截布条来。我把那布条往她受伤的手掌,迅速地缠了几圈,打了个结。然后用手指着前面对她说:“跑。”   她看了我一眼,毫不犹豫地就朝蓝雨蓝和白紫南追去。   后面的赵慕青和乌海安已经是跑得腰都佝了下来了,快要贴地了,像两头正在拼力往前拱的犁田的公牛。   现在的情况是,只要是腿全的国军几乎都跑到我们前面去了,除了那些伤残半死的人在舍生忘死的负隅顽抗之外,就只剩下十来个人在瘸着,跳着苍惶追来。而且很快也会超越赵慕青和乌海安他们的。   不得已,我只好使出俞静曼对他用过的那损招。我也一脸惊惶的朝他们喊道:“你们那俩犊子给我死命的跑呀!日本鬼子拿着刺刀就在你们屁股后面追着了,跑呀!快给我跑呀!。”   我这一喊依然奏效。赵慕青又爆发出了惊人的逃生能力,三两下就蹿到前面来了。看到赵慕青的突然爆发,乌海安急坏了,他没赵慕青的爆发力,所以他也不管了,把身上的负重丢了个一干二净,枪都不要了,拔腿就追了上来。   我愣着对他恨恨的大骂了一句:“败家仔。”   不过也没得办法了,以他目前的情况而言。不扔掉那些东西,他还得会一直像只千年乌龟般在后面蠕动,情况已经到了危急得不能再危急的时候了,再不加快点速度,等日军越过那些残兵的防线后,便直涌过来,那时候,黄花菜都要凉了。   日军很快就越过那道潦草的防线,也是最后的防线。日军所到处是没有活口的,石滩上只留下数十具尸体。凄惶而怆然的景象。   我们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但是也落在了最后面。再跑个几十步就可一头扎进树丛里,可是有些冲在前面的日军很快就发现了我们这几个落了单的可怜虫。   他们虽然还没有追上我们,但是也用不着追上,他们只要扣动手中的扳机。那么多的日军,一人一颗子弹,足以让我们千穿百孔。   我一看情况不妙,赶紧一边指着左边那块大石一边对他们狂喊道:“别跑了,都躲到那块石头去。”。几个女生率先,躲到石块后面去了。剩下我们三个男的,我们不是跑过去的,几乎是撞成一团,摔过去的。紧跟而来的是一阵轰然而至的弹雨。看着我们刚才还奔跑过的位置,被子弹打得碎石草屑四处翻飞,心不得是一紧一缩。真是稍有迟疑,我们就得变成蚂蜂窝了。   比较让人安心的是,这块巨石还是能经得起考验的。几番弹雨的摧残,也没把它撼动半分,我们就蜷缩在它的势力范围下。日军从来都不知道节约弹药为何物,见着人是铺天盖地的枪淋弹雨,见不着人了,也是要举枪横扫。不把人打死,也要把人吓死。   不过现在是没把我们打死,也没把我们吓死,倒是把我们困死了。山林子就在前面了,只要我们再穿跑几下便能隐进去了。只是现在就真的是有点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无奈了。子弹横飞,我们别说要跑出去,就算是刚冒个头,肯定就是肝脑涂地了。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仍然挤成一团蜷缩在那里。个个都渴望奇迹出现,但又心里明白,现实是拒绝幻想的。我们再等下去,似乎只有死亡的出现。因为现在我们跑不过去,只要日军一围上来,我们就真的是被日军瓮中捉鳖了。   那群被日军追得像夹着尾巴逃窜的黄鼠狼似的国军,那是肯定指望不上的。想想,有些人竟然能把指挥官撇下拔腿先逃了,你还指望他们会冒着强大的生命危险会去解救几个无伤大雅的人?这指望简直就是天方夜谈了。   日军离我们已是不远了,开枪的声源越来越近,感觉到的杀气就越来越浓。三个女生都把头埋在臂弯下,生怕子弹会把石块击穿,打到身上来。虽然,子弹把石块打穿了,除非能把人埋进土里,不然还是得难逃噩运。但是她们还是觉得把头埋在臂弯里比较有安全感。   我是紧张,赵慕青的是乌云密布似的无措,而乌海安的则是排山倒海的惶恐。我看着怕得抖如风中的残叶似的乌海安,而赵慕青看着一脸无神的我。眼神都怀着一种仿如告别式的无奈。我想对乌海安说点什么,同时我又发现赵慕青对着我欲言又止。但是最后我们都选择了烦躁的沉默。   正当我们都沮丧之极的时候,正当我们都觉得劫数已到的时候。山林上开始有密集的子弹向我们后面的日军倾泻了下来,同时听到日军呜哩哇啦的惨叫声。虽然石滩上有茅草,也有石块的遮掩,但是石块并不多,并且茅草也是挡不了子弹的。日军也算是胆大妄为了,见国军溃如山倒,也不躲了,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追在屁股后面打。可是他们不知道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是人,何况还是拿着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