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1章 身陷险境(一) 疼,一种五脏六腑都要碎裂的疼痛,她睁了睁眼,只见一片影影绰绰。 看不真切,就像是在做梦,梦里的主人公令她感同身受,又或是梦中人与自己有着极为相似的经历,她甚至弄不清梦到的是自己还是别人。 耳边,传来一阵低低沉沉的轻笑,令她极度不悦! 顾曦脑袋猛然一炸...她难道没死?可飞机爆炸即算不被炸成碎片,那几万米的高空也能活活摔成肉泥啊! 现在,又怎还会感觉到疼痛?方才那笑声也不像是幻觉! 若是没死,自己现在又身处何地? 耳边的声音越发清晰,她虽有疑惑却冷静下来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爷,这名女子方才试图从断崖攀上来偷kui,被属下发现打落崖底,现在已经...昏...过去了。”说话的人单膝跪地禀告,目光落到旁边的女子,看到那微眨的眼睫似有苏醒的迹象,心底疑惑顿生,到了嘴边的死字转瞬改成了昏字。 “哦?”一道邪邪的声音响起,透着一种惊讶之色:“林盖,你醉了,对一个敢偷kui爷们洗澡的yin妇竟也会手下留情。” 被称为林盖的男人听到这话,在这热气蒸腾的泉池中,背上冒出丝丝冷汗。“属下该死。” “罢了,你且退下。”一道威严却慵懒的声音响起。 “啧啧啧!这女人是sha子不成?竟然从断崖攀上来偷kui,大哥,林盖那么厉害的武功怎地就没有把这女人打死?”那道邪邪的声音再度响起,声音里透着一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不屑与残忍,很难让人相信这话是出自位俊逸,面容却还透着稚气男子之口。 “四弟,你应该说这女人怎地没有摔死才对。”旁边,一道凉凉的声音道,语气透着嘲讽,俊美的脸庞,眉目间透着一股邪肆与冷漠。 “这个人...大哥,打算如何处置?”一直未曾出声的顾长卿问道,征询的声音带着一丝犹疑,幽沉深邃的目光落在顾曦身上不知想些什么。 地上这个女人身形瘦弱,虽着锦衣却头发乱糟糟的,面颊脏污不堪看不清真容,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如此愚蠢,妄图从断崖进入长留宫,简直就是找死。 “二弟,这人是你身边侍卫发现的,不是该由你来决定么?”顾沐尘手中捏着一只白玉杯盏,凉薄的目光落在杯中的琼浆玉液上,却是正眼都未瞧地上的顾曦,将问题又抛回给顾长卿。 顾长卿目光陡然一黯,微垂的眼帘下划过一道冷意,却是转瞬即逝。 躺在地上的这个女人虽然脏乱得瞧不出模样,但那一身名贵只宫中才出的贡品云绫锦却昭示着她的身份,定是一品公卿家的嫡出女儿们才能穿着,再思量下,整个京城唯独已故的安平公主与右相沈弘业所生的嫡女是个痴儿,整日疯疯癫癫地追在左相风意潇身后说要嫁予他做妻。 而今日,长留宫的清风台被他们四大王府占了,那风意潇此时恰巧便在对面的明月台里风花雪月。 大哥真是好谋算,瞧出了此人身份,便将这个难题扔给了自己,若不处置便有损四大王府声威,处置了又是在打沈弘业脸面,更是对已故的皇姑奶奶安平公主不敬,而地上这个疯女人论起身份,他们四人还得恭敬地称上一声姑姑。 顾长卿心里有了计较,面上却是不露声色,沉稳淡笑道:“何不让三弟四弟一起拿个主意?”。 话才落,眼底已隐有不耐之色的顾景南露出一抹恶毒的笑意:“此事好办,不如赏给二哥的那些侍卫们尝个鲜,也不枉费他们抓住这人的功劳。” 顾长卿听闻,心里升起一股冷意,他知四弟素来事事以大哥为尊,和王府素来以荣王府马首是瞻,看来,大哥与四弟今日是存了心想要借此事打击自己与宸王府了。 幽暗难辨的目光落在仍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顾曦身上,这个女人的身份,也确实棘手。 一旁的怡王世子顾逸辰只冷眼旁观,无意理会。 今日之事不管如何,都与他怡王府没有半点干系,若是因为这个女人引来荣王府与宸王府争斗,他自然是乐得瞧出好戏,坐收渔翁之利。 “林盖,爷的话你没听到?”顾景南不给顾长卿半点反口的机会,提高了声音,带着一丝凌厉的狠色道。 退下去的林盖迅速地领着七名侍卫上前听令。 顾曦仍在昏昏沉沉之中,本欲暂时装昏待看清情况再做决断,可现下的情况显然已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来不及思考自己身处何地,身边那些声音又是出自什么人,耳边便听到邪笑:“一个傻子也敢肖想爷们的身体,既如此下jian,便赐予你们取乐罢!” 刹那间,顾曦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劲爆的词汇“qun*P!” 林盖瞧了眼地上恶心脏乱的女人,眼底涌现厌恶之色,只是恰到好处地被微敛的双目掩饰。 主子们的吩咐,他不敢不从,这该死的脏女人也实在命大,那样高的悬崖掉下去也没将她摔死。 他领着几名侍卫,将顾曦团团围住。 “拖下去。” 其余侍卫听命,立刻上前就要将顾曦拖下去。 顾长卿目光渐冷,看向仍躺在地上的顾曦,眼底瞬间染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顾曦脑门轰地炸响,一种羞辱和愤怒的情绪猛然冲击心头,这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凭什么主宰一个人生命与权利?又凭什么说出这样狂妄嚣张的话? 赐予?哼!她顾曦可不是任人揉nie的软柿子。 也不知是哪里突然涌上来一股劲,整个人就像是被灌入了源源不断的能量,脑子里有些动作恍然闪过,就好像对那些动作早已烂熟于心。 睁眼之际,她一个闪电般翻身,几脚连环旋踢便将围住的侍卫们踹翻在地,星目寒光乍现,声音清而冷冽道:“就凭阁下这幅尊容,本小姐还瞧不上。” 她傲然而立,凛凛目光穿过蒸腾的雾气落在了温汤之中四位俊男脸上。 心,不免颤了颤。 平时俊男帅哥也算见得多了,可眼前这四人却是俊美得叫人惊叹。 再看那跟古人一般束着发冠,顾曦怔愣片刻随即便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向四周看去。 正文 第002章 身陷险境(二) 这是一座高台,里面装饰得极其奢华,四侧摆着四张桌案,案上摆放着美酒佳肴,中间站着五位衣着清凉的古装美女,一个个浓妆淡抹,眼角眉梢流露出惑人的mei态,空气中硫磺与脂粉香气融合,使人心神恍惚,如同置身在九天宫阙之中。 再看向自己,何时已换上了这样怪异的装束?瞧这小身板,怎么足足缩小了两号,还有那些并不属于自己却又那般真实的梦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穿越了?这么狗血的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吧? 顾曦顿感天雷滚滚,心里忍不住想要咆哮! 但良好的教养与素来冷静的心性使她此时看起来极为平静。 不管怎样,先暂时弄清楚自己在哪,眼前这些人是谁再说! 想到方才那道邪气的声音,顾曦目光一冷,如利刃般射向靠得最为近前的顾景南,不待众人反应,伸出右手便迅猛疾利地攻了过去。 顾景南没料到这个女人竟胆大如厮,待他意识到危险逼近时,已被顾曦提出池汤,锁住了喉咙,只要一个用力喉咙便会被扭断当场毙命。 “刚才是你说要把我赐给这些臭男人?”顾曦阴森危险的气息喷到顾景南脸侧,令他寒毛倒竖。 活了二十几年,他头一次尝到害怕的滋味。 “怎么?不说话以为我就不知道了?”顾曦冷笑,手中力道一紧,那布满脏污的指甲便陷进了顾景南白嫩的皮肉里,疼痛令他头皮发紧,僵硬得不敢***。 顾景南咬着牙,死撑着强硬威胁道:“你最好立刻放开爷,还能留你一条全尸,否则,定要你挫骨扬灰。” “哎呀,我好怕怕啊!”顾曦笑了起来,嘴里说怕,脸上狂傲依旧,星目充满讽刺:“反正都是死,谁还在乎什么死法呢?可把你拉上垫背,我也不亏!黄泉之下拿你去贿赂地府鬼差,说不定还能早日投胎。” 顾景南素来觉得自己狂妄胆大,却不想今日碰上一个比自己更加狂妄胆大之人。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当一个有很强时,如果你不想被压迫,那便只能比那人更强。 顾景南是和王府世子,身份贵重,加上和王,和王妃溺爱之极,身边溜须拍马之人有如过江之鲫,将他当成祖宗一样供着哄着,便养成了他目中无人,狂妄狠毒的性格。 可顾曦也不是个善磋,虽然莫明其妙地穿越,可在现代也是豪门世家的长女嫡孙,又因从小便跟随在外公和母亲身边出入政商圈子,见惯的大场面,经历过常人所未见过的大风大浪,使她从里到外都透着一种叫人惧怕的强势与冷厉。 以前,她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的强势收敛得极好,别人轻易不会察觉,为了那个男人,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温婉,努力去喜欢自己厌恶的人,做不擅长的事情,甚至放弃原则,辜负了外公和母亲临终重托。 直到飞机在三万多英尺的高空爆炸,当爆炸前得知的真相,她才明白当初自己没有底线地改变,容忍,宽恕是多么地可笑和愚蠢。 如今,她已心死成灰,眼底的冷酷将她嘴角的笑意衬得越发森寒如冰。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打算这样坐到什么时候?二哥,快叫你的侍卫把这女人抓住啊!”顾景南看不到顾曦的脸,便不知道她此时的表情,即便这样,却清楚地感受到身后之人散发的杀意。 他可不想死在这个疯女人手里。 然而,池中三人却是置若惘闻。 顾长卿没忘记他方才故意落井下石,恶意打击,此时又怎会帮手?自然冷眼旁观。 顾沐尘目光落在顾曦身上,眼底的冷漠不屑渐渐转化成深深的兴味,明明只是一个ru臭未干的小丫头,怎会有这等身手,这等气场? 外人都道安平公主的女儿是个疯癫傻儿,成日的发傻犯疯,不知惹来多少笑柄,自安平公主去世后,沈弘业便将养在外府的小妾陈玉莲及三个儿女接回公主府百般疼爱纵宠,对这个傻儿却是不闻不问。 一年前,顾清惜与庶妹沈莞乔同日行及笄礼,帝后驾临公主府,顾清惜在行礼时突然发疯冒犯了帝后,皇帝因念着已过世的妹妹没有惩处,却也将原本该属于顾清惜的郡主之位给了在及笄礼上表现出色的庶女沈莞乔。 自此,顾清惜在安平公主府的地位越发不堪,沈弘业十分厌弃,几次上书请旨将妾室陈玉莲抬为正妻,若不是太后极力反对,那公主府怕是再无这顾清惜立足之地。 然而,眼前这个女人真是公主府里那个傻儿吗? 去年及笄礼上他是见过这个女人的,确实疯癫痴傻,为此,沈弘业在一众宾客面前没少丢脸。 倒是那个庶女,后来被册封为柔宁郡主的沈莞乔却是个妙人儿,容貌清丽逼人,气质清新淡雅,就如同一株在湖中静静盛放的白莲,优雅而高洁,行为举止更是堪称大家闺秀典范。 思及,顾沐尘的目光再度落在顾清惜身上,瘦弱的身体挡不住浑身的尊贵冷傲之气,脏污的面庞藏不住那寒光绽现的双眸,这样的气势和眼神,让人感到压迫,即便是他也无法忽视。 这个女人难道一直在装疯卖傻?若是如此,心机之深,不可小榷。 顾清惜现在可没有心思去探知池中三位美男的心思,只想着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身后的侍卫怕她伤及顾景南的性命,不敢轻举妄动,却是紧盯着片刻不得松懈,一旦抓住空隙将会毫不留情的反扑。 前面三人虽似看戏,目光却幽深难测,神情淡然,丝毫不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能做到这般地步要么根本不在乎她手中之人死活,要么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才能稳如泰山,面不改色。 不管是哪种,她都必须小心防范。 她的力道再次加重几分,火辣烧灼的痛意和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令他不敢反抗,只得乖乖被顾曦挟持着往门口移过去。 “不想他这漂亮的脑袋跟脖子分家就最好别***,否则...。”眼底,冷芒愈盛,言语更是充满了浓浓警告与威胁。 正文 第003章 身陷险境(三) 侍卫们没有主子的命令,只能僵立当场,眼睁睁地看着顾曦扣着顾景南退到门口。 然,顾曦仍面临着前有强敌,后有追兵的艰难局面,只因不知何时这里发生的事情惊动了长留宫的守卫,只见管事领着二十几名护卫匆匆赶到,举刀相向。 顾曦咬紧牙关,心里暗道自己怎地这般倒霉,连个穿越也能莫明其妙地惹上杀身之祸。 她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护卫,眼前那些明晃晃的刀箭,这回算是亲身经历了电视剧里武侠争斗的那种紧张与惊险场面。 身后,有水声响起,不用看也知道那汤池中三人已然起身。 怎么,是要准备对付自己么? 顾曦勾起一丝冷笑,更紧扼住顾景南的脖子,这可是她手中的唯一筹码。 “啊!你这个疯女人,今儿个休想从这里活着走出去。”顾景南觉得自己的喉咙快要断了,嘶声吼道,脸上带着一股狠毒的恨意。 “是么?我可不这么觉得。”顾曦轻轻一声晒笑,神情显得极为不屑,心里却知道他并非恐吓。 可是老天既然给了她一次重获新生的机会,她自然是要拼尽全力,哪能轻易死去。 她抬脚朝顾景南踹了过去,正中腿肚:“快走。” 顾景南吃痛,心里恨不得把能这上胆敢胁持他的女人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然,命被他人握在手中,不得不照办。 前头的护卫纵然虎视眈眈,却不敢***半毫,只能小心后退让出一条空道,生怕一不小心顾景南这位金贵的世子爷便命丧顾曦手中,否是,他们十条命也是不够赔的。 后面的侍卫紧跟而上,侍机而动。 顾曦早有提防,侧过身以防身后有人暗算,这身体实在太过娇小脆弱,还要把持着一个足足高了她两个头有余的强健男人,她着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不是体内有着一种她无从探知的力量支撑着,想必早已经累得瘫倒,哪还能在这么多如狼似虎的护卫中慢慢前行。 踏出清风台,通向山脚的台阶便在近前,顾曦再度厉声催促顾景南快些。 顾景南不懂大哥为何迟迟不肯出手,心中惊惧之下,尖叫道:“大哥,快救我。” 顾沐尘与顾长卿,顾逸辰三人此刻在婢女的服侍下已然穿戴整齐,气度非凡的三人伫立在亭廊之下,耀目夺彩。 唯独被顾曦从水中拎出来的顾景南身上只挂着一条短裤,又加之被胁持,那模样没了往日的俊逸潇洒,倒显得有几分可笑。 听到顾景南大喊救命,顾沐尘剑眉微皱,心道这四弟还真是没出息,这么一个小女子便把他吓得失了身份,明日和王府定会成为他人口中笑柄。 然而,不管怎么样,顾景南身后有着整个和王府,即使这个女人是皇姑姑安平公主的女儿又如何?失了皇帝和太后的依傍,她如今的嚣张和狂妄只会让人耻笑和鄙夷。 他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一道冰冷的杀机,背在身后的手轻轻一挥... 顾曦听到顾景南的呼救,只冷冷一笑道:“大哥?你的好大哥怕是巴不得你死吧?” 方才,她装昏时可是听到这四人言语间争锋相对,什么大哥小弟,不过是欺骗世人的幌子罢了。 顾景南面上愤恨,心里却因顾曦的话咯噔一下。 和王府事事以荣王府为先,父王也说过会全力支持荣王登位,但难保荣王不对父王和自己心存忌惮。 思及此处,顾景南心底更为不安。 顾曦只是懒得听顾景南在耳边刮噪,有意拿话打消他求救的念头,并未顾及他此刻心里想些什么。 可她却忘记了一点,一个人在绝望之际,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顾景南以为顾沐尘想借顾曦之手除掉自己,心里怨恨的同时,也生出一股既然要死还不如放手一博的想法。 虽平时斗鸡走狗,吃喝玩乐的日子颇多,但并代表他真是不学无术,从小习武也留有根基,空然咬牙抬手便朝顾曦手腕劈过去。 顾曦没想到这人被自己掣肘之下还胆敢反抗,真真是不要命地做法。 然顾景南这不要命的做法却为隐在暗处的暗卫争取到了有利的空隙。 顾曦提防周身侍卫的同时,还要抽空对付抗挣的人质,哪料得到暗处有人正等待这千载难逢之机。 一道凌厉急劲的冷风朝她飞速袭来,她几乎来不及反应,后背便中了一箭,钳制顾景南的手猛然松开。 侍卫立刻朝她扑了过来,她手无寸铁,又被暗箭所伤,只不过几招,便被指到面前的长剑控制。 场面立刻反转,起先制人的她此刻已然受制于人。 顾景南被护卫护在身后,重重地喘息了两口气之后,见顾曦已落入团团包围之中,稍一动便会被刺穿成窟窿,顿时觉得扬眉吐气,心道接下来非要狠狠整死这个该死的jian女人不可。 顾曦又痛又恨,恨自己太粗心大意,竟然被人暗算。 想到那暗算之人,她咬牙朝站在亭廊下的三人望去,眼里透着一股叫人心寒的阴冷。 顾景南拔开侍卫,冷笑着走了过来,却不敢太近前,因为顾曦的身手他方才可是领教过的。 “爷说过今日你休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这话可不是说假!”话里,透着一丝得意与狠戾。 顾曦懒得与他废话,冷哼一声将脸别向他处,看也不看仍光着大半个身子的男人。 见顾曦已被制服,还这般狂妄硬气,顾景南怒从中来,咬牙狠狠下令道:“嘴还挺硬,给爷掌嘴,打到她开口说话为止。” 侍卫立刻上前拿住顾曦,一名身形高大的侍卫上前抬手便要执行命令。 顾曦猛然转过头,目光冰冷凶狠地瞪了过来:“你敢。” 从她的骨子里,透出一种冷厉肃杀的强势气息,这种气息就像是与生俱来,不容半点冒犯与轻视。 侍卫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惧怕,明明只是一个疯女人,为何会有这样强大的气势?尤其这眼神,似会杀人夺魄般叫人惊惧。 顾景南显然也被镇慑到,但很快便回过神来,勾唇浅浅一笑,却是无比的冷酷残忍:“来人,把这个废物拖下去杖毙。” 侍卫甚至来不及求情,便被人堵住口拖了下去。 “你来。”又一名侍卫被顾景南点名。 正文 第004章 风意潇解围 这回再也不敢迟疑,上来便挥手朝顾曦的脸上狠狠煽了下去。 一个耳光打在顾曦的左脸,她顿时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紧接着,又是一个耳光打在了她的右脸。 她脑袋发晕,两颊火辣辣地发疼,嘴里尝到了一股腥甜味。 长到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被人煽耳光。 这种屈辱叫她心底愤恨极了。 这名侍卫见她一个弱质女流被打不但不哼一声,甚至还咬紧牙关,模样十分倔强,不由心生不忍。 可想到方才那位同伴的下场,不敢手下留情,挥手便准备第三个耳光打下去。 “这是在干什么?还不快住手。”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顾曦闭眼等待耳光落下的同时只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一时之间竟又想不起是谁。 侍卫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顾景南见到来人,眉头一挑,冷笑道:“左丞大人怎地也管起了和王府的闲事来了。” 风意潇看到顾清惜被人抓住,一张脏污的小脸肿成了包子,再看顾景南穿着一条短裤,目光陡然一冷,面上却是淡笑道:“和王府的事本相自然是管不上,但是安平公主府的事,本相看见了便不能不管了。” 当顾沐尘与顾长卿看到风意潇到来时,便知今日这场戏是没办法看下去了。 顾景南听后,眉头一跳,抬眼望向亭中的顾沐尘等人。 见三人沉默,便知风意潇所言非虚。 这个疯女人竟是皇姑奶奶与右相沈弘业的女儿? 他转身,目光幽冷地扫向顾曦身上,虽然衣袍脏乱,却是锦衣华服,非一般人家能穿戴,再想外头那些流言,他顿时头皮一炸,终于明白自个儿今日被三位哥哥耍了。 清风台里霎时一片沉寂。 风意潇走了过去,目光冷冷瞥向仍被侍卫抓住的顾清惜,眼底露出一抹厌烦之色。 “还不快放开。若是让皇上和太后知道你们如此对安平公主和右相大人的嫡长女不敬,就是一百个脑袋也不够你们砍的。”此话虽是威慑侍卫,却是暗中警告这清风台的四位世子今日之举着实过份了。 “幸亏左丞大人来得及时,否则,四弟就要误伤皇姑***女儿了,只是右相大人怎地放任大小姐随意走动?发生今日之事,实不是大家所愿啊!”顾沐尘含笑走了过来,却是打算将顾景南命人掌嘴顾清惜之事就此揭了过去,把过错全到了右相府上。 顾曦此时已经睁开眼,自然也看到了风意潇,更没有错过方才他望向自己那一眼中的厌恶。 只是她并不在意,心里更为惊讶的是自己此刻的身份。 安平公主?右相沈弘业? 这两个名字,叫她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似的,酸涩疼痛难忍。 莫明地眼眶发酸,她想她怕是要落泪了。 可生来强势的她从不愿意在人前掉泪,于是拼命地深吸了口气,抬头望了一眼如同黑幕一般的夜空。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风意潇自然懂顾沐尘这话是打算将事化小,小事化无。 而顾清惜如今的名声已经够臭,若再传出她私自出府,跑到这长留宫窥视四大王府四子沐浴之事,怕是沈弘业再也容不下这个本就被他视如敝履的女儿,即便她是安平公主所生也只是死路一条。 “今日大小姐疯病发作,不小心磕碰到,受了些小伤,回去请大夫好好诊治便可,倒是今日庆幸大小姐遇上四位世子爷出手相救,本相这就带大小姐回去让右相大人好好管束,还请四位世子爷不要将此事传扬出去,以免太后她老人家听了伤心难过。” 风意潇拿顾清惜的疯病当挡箭牌,又把太后拉出来警告顾沐尘莫要将今日之事传扬出去,否则到时候让太后知道自己的外孙女被人掌掴,还受了一道暗箭,此事怕是难休。 顾沐尘点了点头,笑道:“左丞大人还是快带大小姐回去罢,本世子担保今日之事不会有人泄露半分出去。” 他可不傻,太后老来得女,生下安平公主,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怎料天妒红颜,嫁人生子不过数年的安平公主便病逝公主府。 虽不知太后为何不将顾清惜接进宫中照顾,但从去年帝后驾临右相府与太后多次严厉反对沈弘业将妾室玉姻脂抬为平妻一事便可知道她心里对顾清惜是很在意的。 而这个敏感关键时候,惹怒太后可绝对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顾清惜背后中了一箭,疼得差点晕过去,仍强忍着随风意潇离开了长留宫。 待人离去,顾景南才走到顾沐尘身边,一脸疑惑道:“大哥,外面不是传言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吗?怎地...” “疯子吗?”顾沐尘目光幽幽地落在跟在风意潇身后的顾清惜身上,这个女人,明明中了一箭,却一声不吭,方才受了那么大的侮辱也懂得隐忍不发,但方才她离开时,眼底乍然迸射出的冷光与唇角微微扬起的笑意却莫明地叫人发寒。 这个女人绝不像外人所说的那样疯颠痴傻,今日这个在他们面前表现得狠厉果敢,狂妄大胆,坚强隐忍的她才是真正的顾清惜。 同样对顾清惜感到疑惑好奇的还有一直沉默旁观的顾长卿,传闻左相风意潇对这位总是痴缠于他的疯癫大小姐厌恶至极,可今日风意潇却为了这个疯女人不惜冒着得罪四大王府的风险出手相救,此举却叫人破费思量。 马车上,顾曦虚弱地靠在车壁上喘息着,旁边风意潇只是冷眼看着,一点带她去找大夫的打算都没有。 过了好半晌,顾曦终于缓过来了一点,这才抬眼看向身侧的男子。 温润如玉四个字来形容风意潇最是恰当不过了。 只可惜,这么温润的一个男人,此刻却用着一种非常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她。 如果说之前她不懂这冰冷的眼神为何,但从风意潇道出安平公主与右丞沈弘业两个名字后她便明白了。 风意潇心里其实是巴不得她这个占着公主府嫡出大小姐位子的废物早点死掉,只不过小时候承了安平公主的恩德,今日才不得不出手相救。 思及此,她心里对风意潇仅有的一点感激也被消抹得一干二净。 正文 第005章 争锋相对 今日,既然让她活着出了长留宫,风意潇接下来是该替公主府中那些强占了原本就该属于顾清惜一切的人担惊害怕了,首当其冲,她便是要拿回被阮萦舞抢走的郡主之位。 顾曦嘴角不禁逸出一丝冷笑,在这安静得可怕的马车内,让人瞧着要有多怪异便有多怪异。 “你今日真是愚蠢,就算找死也该想想公主府的名声。”风意潇瞧见她嘴角那抹冷笑,心里头闪过一抹惊讶之色,面上却仍是冰冷和责怪。 “名声?你何不直接说是怕坏了沈莞乔的名声?风意潇,你既然如此喜欢她,自去向皇上求了圣旨将她娶过门便是,虽说她是妾室所生,但以她如今的郡主身份,也配得起你左相的身份,即便是风国公也无话可说,毕竟你也不过是风国公府的庶子,承袭爵位是怎么也轮不到你头上的,你能取个郡主进门,风国公应当是很乐意的,如此不是皆大欢喜?” 顾曦轻笑,因疼痛,语气缓慢稍滞,却是字字如针,毫不留情地刺进了风意潇心底最深的痛处。 风国公府是风意潇这一辈子永远也无法摆脱的魔咒,即便他考取功名,博得皇帝重用,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当朝正一品左丞,如今皇上更赐了他一座豪华的府邸,可不管他有多出色,多受皇帝器重,外人总会将风国公府与他捆绑在一起。 至于沈莞乔即便抢了她的郡主之位又能如何? 照样摆脱不了低jian的庶女身份,尤其还是一个入赘女婿养在外府的小妾所生,即便她身后还有一个玉将军府,但陈玉莲当年放着人家好好的正室不当,偏委身去做沈弘业的小妾,而在安平公主下嫁前,陈玉莲便已与沈弘业si通生下了庶长子沈文焘而被玉府赶了出来,这事早已成了整个京中权贵圈里的笑柄。 以至于陈玉莲以及她所生的三个儿女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背后指点议论。 也亏得安平公主大度,若换成是别家的主母,早已叫人暗中将这等不要lian的xia作东西处置了,更别说安平公主那般尊贵显赫的身份,即使身为左丞的沈弘业也不敢对她的决定说半个不字。 偏偏安平公主太过仁慈,不但容忍了这样的丑事,还让沈弘业将陈玉莲及三个儿女接进公主府,却不想引狼入室,害死了自己不说,也连累自己女儿差点丧命。 顾曦自醒来后便承了顾清惜的所有记忆,对她以前的种种遭遇有种同病相怜之感,心里的恨意愈发浓烈。 她素来好强,风意潇偏在这时对她出口教训讽刺,她哪是这般轻易受人欺负,索性踩着风意潇的痛处,连带着将沈莞乔也搭了进来好好打击讽刺一番。 风意潇在官场几年,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可今日却被顾曦这翻严词厉语挑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怒火。 他的拳头攥紧,咬牙切齿,目光阴冷地紧盯着顾曦,那模样,几乎让人有种他可以将人生吞进去的恐怖。 风意潇最痛恨的便是风国公府,偏风国公又是他的父亲,以至于满腔的怨恨无处发泄,若是往常,他定能察觉顾清惜不同以往的变化,但此刻,他的理智被愤恨取代,拳头捏得喀喀作响。 “顾清惜,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跟我说话。”风意潇的声音阴冷至极,危险之气顿时充斥于车内。 “难道是我说错了吗?风相大人竟这般动怒,若是让二妹瞧见了可是要吓坏的。”顾曦故作惊讶,眼角眉梢十足的挑衅。 他不就是最喜欢沈莞乔那幅圣洁善良,单纯无辜,似能普度世人的作派么?平日里对她可是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啊! 以前的顾清惜满心恋慕风意潇,对他唯命是从,不敢有半分反叛,风意潇说东她便不敢往西,外人都道她是个花痴傻女,而顾清惜的作为也一度令风意潇感到厌恶且不耐,不想短短几日,这个女人竟似吃错了药般胆敢不怕死地直戳他的痛处。 “我倒是不知你这张嘴竟越发地伶牙俐齿了,既如此能说会道,你的郡主之位又何故会落到莞乔头上?”风意潇深吸了口气,压制住心头怒火与震惊,冷笑道。 顾曦听了,只淡淡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将手伸到背后,咬紧牙关,便是用力一拔。 箭被拔出来的同时,血水溅了出来,车壁上留下几处血印,触目惊心。 她疼得紧靠在车壁上大口喘息,冷汗顺着额间淌落下来,双手因疼痛而痉nuan曲张。 风意潇瞧见这一幕,眼底的冷意再次被震惊替代。 今日的顾清惜实在太过反常了,虽然六年前便知道她一直在装疯卖傻用以自保,可印象中的顾清惜胆小懦弱,人前人后装疯卖傻,就连奴才都可以随意欺负贱踏,却不敢吭半句声,何曾出现过现在这般冰冷强硬的神情?更不曾坚忍如此,方才拔箭时可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顾曦咬紧牙关忍痛将裙子撕下一块包所伤口,待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她才无力地靠在车壁上看着风意潇。 “风意潇,你刚才那句话真是可笑。”她说话间,唇角同时勾起一道嘲讽的冷笑。 风意潇心火再度挑起,只是,不待他发难,马车已停了下来。 顾曦掀开车帘,瞧着眼前这座富贵豪华的大宅子,门前两座高大的石雕麒麟镇宅,朱红漆成的大门一双衔着门环的神兽椒图,门檐上“安平公主府”五个烫金大字在灯笼烛火下极为显耀。 有多少平民百姓羡慕着生活在这座豪华大宅子里的人,他们吃剩拿来喂猪喂狗的残羹剩饭也比普通人家饭桌上的吃食要好上几十倍,里面的丫鬟仆人也比一般富贵人家的主人们穿得还要体面,可是谁又知道,就是这座大宅子里唯一的,真正的主人却过着比狗还不如的日子? 父亲厌恶,姨娘欺凌,庶兄庶妹个个都恨不得她早点儿死掉,就连这府里的奴才也敢踩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可是,这样的日子到今天为止,日后若有人再敢欺负她顾清惜,定叫他们生不如死。 正文 第006章 狼子野心(一) 顾曦嘴角露出一比冰冷嘲讽的笑意,起身却是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 风意潇瞧着她瘦小却异常坚挺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怪异的念头,突然有种他好像从来不曾认识这个女人一般地陌生。 此时的他又怎会知道,这瘦小的身体里早已换了一个全新的灵魂,以前的顾清惜已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 顾曦下了马车之后,并没有从大门直接进去,而是绕到了后门,停在了围墙边的一处草丛前。 这堆草丛后面有一个狗洞,以前顾清惜从不敢走大门,每一次都只能经这里钻进爬出。 有一次,她外出回来,刚从这狗洞爬进去,便被兜头浇了一身的叟水,那种刺鼻,酸臭,恶心的气味令人作呕,就连狗闻到了都会躲得远远的。 当时,她来不及抬头看清楚是谁,耳边便听到刺耳的嘲笑与讽刺。“呦,这不是大小姐吗?我当是哪个不长眼的狗贼企图从狗洞钻进来偷窃。” 那时候的顾清惜心里明明愤怒,却又害怕得一声不吭瑟缩在墙角。 远处,两位明媚娇艳的女子站在长廊下一脸看笑话地冷眼瞧着她,顾清惜成了整个公主府最大的笑话。 就连最下等的婢子和奴才都敢肆意轻贱欺侮她,只因她是个没有庇护没有依杖的傻子。 可笑的是顾清惜以为装疯卖傻便能苟且而活,可最后却还是死在了这府中那些歹毒之人的算计之下。 只是,不知道那些人呆会看到自己时,又会是怎样一种精彩的表情? 顾曦冷笑,转身又走到了正门,缓缓的,一步步拾阶而上,立于门前时,她仰起头看着头顶上的金字门匾,心里复杂之味难以言喻。 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许是命不该绝,穿越这种言情剧里才有的狗血情节竟也会落到她的头上,委实叫人哭笑不得,如今又遇上同病相怜之人,事实既成,无法改变,那便只有安然淡定,精彩地好好生活下去,才不枉费了老天爷让自己重生的恩赐! 如今,既下定决心要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下去,那便免不了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夺回被奸人抢走的一切。 怎么说占了这身体,也该为这身体的主人做点什么,为自己以后的生活好好打算,筹谋。 她深吸口气,抬手握住门环,目光坚决,重重地扣了下去。 门房听到叩门声,还以为是谁大晚上的前来拜访,不敢耽搁,立刻将门打开,却见门口站着一身脏污,头发凌乱的顾清惜。 “这...这不是那个傻子吗?”门房摸了摸头,面色诧异。 顾曦听到傻子二字,眼底倏然闪过一道冷色,却是不动声色地勾起一脸傻笑,一双脚趁着门房满头雾水之际跨过高高的门槛,经过门房时,突然伸手便是狠狠一推,将猝不及防的门房推倒在地,便提着裙子跑了进去。 她在公主府里一路狂奔,丫鬟和侍卫经过只当她疯病发作,无人理会。 好不容易跑回自己的院子然心院,眼前一阵发黑便晕了过去。 昏沉中,她感到身上一会冷,一会儿热,不停地作着梦,梦里她站在窗前拉小提琴,外公刚坐在旁边慈祥欣慰地看着她笑,可眨眼前,外公突然不见了,她身上换上了沉重痛苦的黑衣,面前摆放着两具棺木,她想哭,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掉不下来,一夜之间,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亲人。 旁边,那人将她搂进怀里,温柔地低声抚慰,那时,她只觉得自己崩踏的世界所剩下的唯一支柱便是那一人。 然而,直到临死之际她才知道,自为以聪明无比的自己原来才是这世上最可笑,最愚蠢的傻瓜,一个被男人玩弄了六年的蠢货。 她引狼入室,害死母亲和外公,断送了他们辛苦打拼下来的商业王国,最后连自己的命也断送在那个无情狠毒的男人手中。 梦醒前,她看到了满天的火光,灼人的热浪朝她咆哮而来,绝望和浓浓的怨恨笼罩着她。 心,像是被人一片片撕扯下来似地疼痛。 恍惚中,听到有人在耳边哭泣叹息,嘴被人撬开,有苦涩的汁液被喂进口中,像是甘霖雨露滋润着又干又疼的喉咙。 顾曦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看向窗口,阳光透过窗户上大小的破洞洒在地上,阳光下,灰尘在空气中飞舞,房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便是一张掉了漆的四方木桌,甚至连凳子都看不到一张,更别说其它的家具及摆设,她眨了眨眼,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动了动身子,背后的伤口牵动带来的疼痛在告诉她这就是现实。 堂堂公主府的嫡出大小姐,竟然会睡在这种连下人都不如的房子里。 她唏嘘的同时也为以前的顾清惜感到悲凉。 外面响起脚步声,她立了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脚步声很快在门口停了下来。 “她一直就这么睡着,也没有醒过?”声音的主人有着一幅媚骨酥人的嗓子,仅凭这声音便能想到见到本人会是怎样的美艳动人,在顾清惜的记忆里,这声音的主人确实也是十分明艳美丽,否则也不会令沈弘业这么些年仍是为之神魂颠倒,做出宠妾灭妻那种歹毒之事。 “是的,夫人,大小姐已经烧了三天三夜,到现在滴水未尽。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回话之人小心谨慎,显然对方才那声音的主人充满了畏惧,这府里真正的夫人早已经不在了,整个公主府全都掌握在陈玉莲手中,虽然只是个妾,但府里的管事和下人都尊称一声夫人,平时更是小心谨慎,不敢有半分忤逆。 “哼!这个傻子死了最好,什么大小姐?姐姐才是这府里的大小姐,就凭她也配?娘,你可要父亲请求皇上也封我个郡主来当当才行。”娇媚却恶毒不屑的声音响起,这便是沈弘业与陈玉莲所生的三女儿沈莞秀,在容貌上与陈玉莲也更为相像。 正文 第007章 狼子野心(二) 听到这些话,顾曦放在袖笼中的手陡然攥紧,心里生出浓浓的愤恨,她恨不得马上起身狠狠地赏两个耳光给沈莞秀让她知道什么才叫做配与不配。 同时,她知道自己如今势单无助,暂时的隐忍是必须的,断不能莽撞行事,越是愤怒越要沉得住气,等到敌人露出马脚,再给予致命凶狠的一击,她压抑着怒气,继续装睡听着她们的对话。 陈玉莲听到小女儿的话,只是朝她瞥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道:“你急什么?只要你把琴棋书画学精了,别说郡主之位,就算是想当世子妃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话的口气不免狂妄了些,然,顾清惜只要一死,沈弘业便会上书皇帝把公主府更名为右相府,而她陈玉莲摇身一变成为正室夫人,沈莞秀也便成了正儿巴经的嫡出小姐,再加上她承了陈玉莲的美貌,想要嫁个世子做妻确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顾曦却是在心里冷笑,原来这一家子打的是这个主意,也难怪,去年的及笄礼上,原本属于顾清惜的郡主之位却被庶女身份的沈莞乔给抢了过去,这确实给了陈玉莲和沈莞秀无限的幻想与野心,能够获得更高的名份与利益,谁又不想要呢? 听得陈玉莲这样的保证,沈莞秀高兴极了,也敛了平日的骄纵,听话地应道:“女儿一定不负娘的厚望,女儿现在就回去练琴。” 见沈莞秀听话,陈玉莲这才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嗯,这才不枉娘这些年的筹谋。” 顾曦听到这对母女的对话,几乎快要笑出声来,她们是真有把握认为自己会马上死掉,还是真的一点也不将顾清惜放在眼里,才会这般旁若无人的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陈玉莲似乎很相信方才那个婢女所说的话,甚至连走进去细瞧一眼的打算都没有,便道:“就这么着吧,什么时候死了差人来报个信,老爷到时候也好禀了皇上与太后。” 待陈玉莲与沈莞秀出了屋子,方才那婢女瞧了一眼像是死在了床上一般的顾曦,眼底露出嫌恶之色。 “真是晦气,成天地守着个疯货,死了也好,到时候求夫人派了去小姐身边侍候,那才是个好差事。” 说罢,也懒得去管,便走了出去。 待人离开,顾曦才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抹凄冷之色。 果然,连婢女都这般痛恨厌恶,这府里果真是无她立锥之地啊! 因发着烧,又没人管,顾曦这一整天都只能躺在床上,难受时便昏昏欲睡,即便是口干她也无力起床去喝口水。 夜里,突然刮起一阵大风,过了一会儿便是电闪雷鸣,让原本就荒寂的屋子更显得阴森吓人。 顾曦被外面的雷声吵醒,往窗口望去,只见闪电划过,屋里陡然亮如白昼,转瞬又黑沉下来,豆大的雨滴打在窗子上,透过破漏的窗洞飘进了屋子里,她感到了一阵湿润的气息迎面而来,若是以前,她是避之不及,可现在她却极其渴望这场雨能浇到自己身上,因为她实在渴极了。 她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可刚用力,便觉天旋地转,浑身更是软弱无力,再度跌倒在床上。 可她实在太渴了,于是咬紧牙关,再度使出所有的力气,终坐了起来,她抓住床杆,缓缓站起,迈着沉沉的步子朝窗口走去,好不容易来到窗边,便迫不及待地仰起脸去接从破洞飘进来的雨水,这个时候她才感受到顾清惜这些年来所经历的心酸与悲苦。 虽然雨水不多,可对她却是极为不易,她希望这场雨能下得久点,否则,明日她又会有精神与这些歹人相斗?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打开,有人悄悄地走了进来。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还是快躺下吧!”苍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顾曦转过头,便见一白发老妪提着一个蓝子走了进来,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对她的心疼与担忧。 她茫然地看着,疑惑为何顾清惜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你是谁?” 老人将蓝子放下,立刻上前要将她扶到床边坐下。 待顾曦坐下,老人将蓝子打开,从里面端出一碗汤药,还有一碗白米饭。 “小姐,先把药喝了吧,真是作孽啊,奴婢没想到公主殿下去世之后这群歹毒的狗东西连个不懂事的孩子也不肯放过。”老人将药端给顾曦,痛心疾首地喃喃自语。 “你认识安平...呃,认识我娘?”顾曦并没有立刻喝药,听到老人的话,好奇地抬起头来。 老人看着顾曦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不禁走神,这双眼睛,这容貌实在是太像当年的公主殿下了,只可惜,当年那个可爱聪慧的孩子如今却成了个傻儿,公主九泉之下若是知道怕也是追悔莫及啊! “你到底是谁?昨天我昏睡的时候听到的哭声是不是你?”顾曦见老人走神,只好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老人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此时她还并没有发现顾曦的变化。 “小姐,药凉了就不好了,还是快喝下去吧。” “喝药?哼!你一个犯了错被我娘赶出去的奴婢,如今又怎么这般好心过来给我送药?怕是没安好心吧?是谁派你过来谋害我的?”顾曦突然冷笑,将药重重地放到桌上,声音虽虚弱,却仍带着凌厉的质问和怒意,叫人没由来的心惊。 老人连忙跪下,声音却十分的沉稳,并无一丝慌张之色: “小姐,奴婢冤枉,奴婢绝无谋害小姐之心,小姐,奴婢曾受公主殿下恩惠,又身负太后重拖,怎会谋害小姐?奴婢真的只是过来给小姐送药的!” “哦?那我要如何才能相信你?”顾曦挑眉,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问道。 老人抬起头,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又看着桌上那碗汤药,端起便饮了下去。 “小姐,奴婢喝完了,药里若是有毒,奴婢一定地死。”老人神情倒是坦荡无畏。 正文 第008章 劝慰 顾曦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嬷嬷,起来吧。” 老人站起来看着顾曦神情不解,疑惑,又参杂着怪异。 “嬷嬷是不是好奇为何我会知道你是因犯了错而被我娘赶出去?”顾曦一眼便看穿了老人的心事。 老人微惊,点头道:“奴婢当年的身份在这府里现下怕是没有一人能记得,奴婢以前更是不曾出现在小姐面前,不知小姐会如何知道当年那些事情的。” “我也是从你方才那些话中的语气和举止,猜出以前你应是在宫里当过差,后来又跟着我娘一起嫁了过来,我印象中并没有见过你,那你定是在我出生之后不久便离开了我娘,然,如今你还在这府上,所以,当初定是犯了什么错才会受到我娘的惩罚而被赶出去的。”顾曦细细地分析道。 老人恍然大悟,刚要笑,转瞬神情震惊道:“小姐,你...你不是...?” “我是个傻子,对吗?”顾曦笑了起来。 “奴婢该死,只是这府上都说小姐您...奴婢才会以为。”老人慌忙跪下。 “嬷嬷快起,你也说了,这府上的人都这么说,我又怎会怪罪于你。”顾曦并不记怪,声音温和地劝说。 老人站起时,脸上的皱纹如同笑开的花,整个人也比方才精神欣慰了许多。 顾曦来自现代豪门世家,在勾心斗角中摸爬打滚,在商场上翻云覆雨,见惯了人心易变,也看多了世事沧桑,更能分辩得了真心假意。 老人的关心和激动没有任何掺假,神情更是坦然,顾曦知道,自己在这府里并不孤单。 “嬷嬷现在能告诉我,当年娘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要惩罚你吗?” 听顾曦提及当年之事,老人神情一凛,不免多了几分愤怒。 “奴婢姓薛,初进宫时,只是浣衣局一个做苦力的浣衣女工,有一次公主最喜欢的一件衣袍被洗坏了,管事嬷嬷便拿了奴婢去做顶罪羔羊,当时还只是皇后的太后原本下令要处死奴婢,而奴婢那时候也以为自己一定会死,但是公主却说只是一件衣袍,不该要了一个人的性命,并向太后求情,太后十分疼爱公主,便免了奴婢的死罪,待回到浣衣局,管事嬷嬷为了震慑其它女工,仍是罚奴婢在浣衣局门口跪上三天三夜。 奴婢跪到第二天,便因滴水不进差点渴死,却不想,到了晚上,公主偷偷地带着水和干粮给奴婢,之后,每天深夜公主就会给奴婢送水和干粮,也因为公主的仁慈,奴婢再次逃过一劫。 过了几年,公主慢慢长大,又求了太后将奴婢从浣衣局调到了公主的宫中当差,后来公主下嫁当时还只是吏部侍郎的沈弘业,奴婢与宫中其它侍侯的宫女一同陪嫁到了公主府,嫁过来没多久,公主发现了沈弘业在外府养了小妾,并育有一子,小妾肚子里同时还怀着一个,却是装作并不知情, 后来沈弘业与那小妾越发放肆,沈弘业更是跑来恬不知耻地请求公主将那小妾与三个子女接到府里,公主心地善良,便点头同意,却不想后来那小妾几次三番谋害公主,而公主身边深受重用的宫人莫明消失,没有消失的便是被那小妾收买了过去, 奴婢也曾被人威胁收买,但奴婢感念公主当年的恩德,死活不从,并将事情告知公主,可没过多久,公主丢失了一只金钗,却在奴婢的床底下搜到,公主一气之下便将奴婢赶去了后院给人倒夜香。 起初,奴婢心里也埋怨过公主,为何不问是非清白便将奴婢定了罪,而且还是做着倒夜香这样恶心又辛苦的事情,但是后来奴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直到公主突然病逝,后来又传出小姐溺水之后变成傻儿,奴婢才算是明白了公主当初的一番良苦用心。 在这府里,凡是与公主有关的人都被人暗中处置了,即便是那些被收买的宫人,后来也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如今,当年那些从宫里陪着公主嫁过来的宫人也只剩下奴婢一人还苟活这世上了,奴婢真是愧对公主,愧对太后,奴婢该死啊!” “薛嬷嬷,快别这么说,我娘当年那样做,便是不希望你被那些奸人害死,如今你我相见,许正是冥冥中我娘在天之灵保佑的呢?只是,如今府里已被陈姨娘控制,我势单力孤,纵然想为娘和那些枉死的宫人们报仇,夺回属于我的一切也只是痴心妄想啊!”顾曦安慰着薛嬷嬷,同时也想试探她到底能够为安平公主,为自己做到些什么。 薛嬷嬷听了,也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神情不免凄凉悲伤。 “老天不公啊!让奸人得势,善良无辜之人却受尽迫害。” “是啊,老天何其不公,若娘还在人世,这些人又怎敢这样对待你我?只可恨我如今身后没有一个靠山依仗,否则,我定要叫这些恶毒之人血账血偿!”顾曦气愤至极,握紧拳头恨恨道。 “靠山...小姐,您有靠山,而且还是很大很大的靠山。”薛嬷嬷听到,眼睛陡然一亮,欣喜道。 顾曦疑惑地抬起头,道:“嬷嬷这话从何说起?” “小姐,你可忘了还有太后娘娘和皇上吗?他们一个是公主的生母,一个是公主的亲皇兄,只要小姐进宫向太后和皇上禀明怨情,公主的仇便得报了。”虽然外面倾盆大雨,还夹杂着电闪雷鸣,薛嬷嬷仍是压低声音附在顾曦耳边小声说道,神情十分敬畏恭敬。 “太后和皇上?他们若真有我娘,又何至于会在去年我的及笄典礼上将原本属于我的郡主之位给了沈莞乔那个庶女?”顾曦听了却并不苟同,神情瞬间转冷,眼底带着一种冰寒的讥诮。 薛嬷嬷却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道:“小姐,奴婢只知道公主当年不顾皇上的意愿,甘愿下嫁给了一个三品侍郎,但皇上仍为了顾及公主身份和体面,成婚当天便将侍郎擢升为正一品右丞,又特意命人建造了这座华丽的公主府;而太后对公主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可公主自出嫁便从未进过一次皇宫,奴婢还听说,去年小姐的及笄礼也是太后催促皇上与皇后亲临,却不想后来横生事端,小姐定是中了陈姨娘他们的奸计,才会让郡主之位被沈莞乔那个庶出的给抢了去的。” 正文 第009章 太后 “薛嬷嬷,你这话是何意?”顾曦似不太相信地。 “小姐是皇上的外侄女,更是太后的亲外孙女,公主当年那样受宠,每次有好的、新奇的宝贝皇上和太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公主,就连皇后和妃嫔们对公主也是小心恭敬,宠爱呵护着,奴婢觉得皇上和太后一定会顾念旧情,对小姐你多加照拂的。”薛嬷嬷耐心地劝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便是希望顾曦能够放下怨恨去向太后与皇上寻求庇护。 顾曦又怎会听不懂,但薛嬷嬷方才的话显然说得不尽不实,她更想知道当年安平公主为何非要嫁给沈弘业?为何成婚之后安平公主竟然连宫门都未再踏过一步?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缘由,才会令她和原本对她千般疼,万般爱的母兄生出隔阂和怨对。 她静静地看着薛嬷嬷的脸庞,想从中探寻到什么,可是任她如何细瞧,薛嬷嬷却仍是一幅眉目微敛,神色沉急之态,竟瞧不出一点异常之色。 最后,她不得不暂时放弃这个念头。 薛嬷嬷今日的出现,已经给她带来了意外的震惊,不论薛嬷嬷此刻隐瞒了什么秘密,于她来说都不重要。 眼下,唯一要做的,便是要趁着敌人毫无察觉,防备之时,给予狠狠一击。 她收回目光,看向了这破落寒酸的房间,一道冷光闪过,嘴角倏然勾起一丝笑意。 闪电划过,照亮了整个房间,也就是这么一瞬间,薛嬷嬷只觉得她苍白的脸庞因这抹笑而绽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与光彩,她心里头猛然升起一种强烈的预感,小姐一定会为公主报仇,一定会夺回原本属于她自己的一切,这公主府要变天了! 昨夜一阵狂风暴雨过后,印月阁里一片狼藉,月容走进院子却是视而不见,径直朝正屋走去。 来到门口,她先是轻唤了两声:“大小姐,大小姐...” 屋里无人回应,死一般地寂静。 她不禁勾起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欢喜笑意,猛地便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当她进到屋里,却见顾曦已经坐了起来,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目光似空洞,却又直直地盯着她,就像是恶鬼一般悚然凶狠。 她背后的寒毛倒竖,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和惊慌曼延至四肢百骸,竟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突然,听到一阵咯咯的笑声,只见顾曦眼神又回复到以往的呆滞,动作也显得颠疯,好似很开心一般。 “啊啊啊!吓到了吧,吓到了吧!月容,你被我吓到了吧!” 月容差点瘫软在地,抚着胸口重重地呼吸了两口气,这才走了过去,神色疑惑地看着顾曦道:“小姐,你...你怎么起来了?伤好了吗?” “伤?啊!这里疼,还有这里,也疼,这里疼,好多地方都疼。”顾曦咧着小嘴,指着头,后背,和手脚,话才说完,突然眼睛一翻,整个人又晕死了过去。 月容又是吓了一跳,站在床边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慢腾腾地走了过去,用力推了顾曦两下,见毫无反应,这才放下心来,又将手探向额头,感到烫手,眼睛狠狠一瞪,啐道:“真是个丧门星,怎地这般命大,烧成这样竟还没死。” 话毕,又在顾曦手臂上狠拧了几下,见仍是没有半点反应,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待门砰地关上,顾曦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寒冷如冰,叫人心头发冷。 很好,很好,就是一个婢女也敢对她如此辱骂虐待,她若不好好“回报”,又怎对得起她们这么些年的坑害算计? 皇宫,御花园的南门里,因昨夜一场大雨,园子不复往日绚烂,宫人们拿着锄头,扫帚来往忙碌着。 花房里的宫人将一盆盆破败的花搬走,又重新摆上了各种美丽娇艳的花,只为了能够让宫里的主子们能及时地欣赏到美丽的花朵。 太后穿着凤袍,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步入了御花园里。 却看到宫人们正在忙碌,于是责备地看向了身边的云嬷嬷:“哀家都说了不出来,你偏让哀家出来,瞧瞧,这花园里不正乱成一团。” 云嬷嬷却浑不在意,含笑道:“太后,这雨过天睛的,空气才最是清新,早上出来走走,身子骨也舒畅些,您整日地呆在坤宁宫里抄经念佛,身子都会被闷坏的。” 这时,御花园里领头的太监管事见到甚少出宫的太后驾临,惊了一下,便立即领着宫人们上前请安跪拜。“奴才们参见太后,愿太后福泰安康。” 太后虽已年逾八十,往日身体还算康健,但近日却总是被恶梦缠身,身子也越发地一日不如一日,云嬷嬷在太后身边侍候了四十多年,自然心知太后病因何起,然事已无力回天,也只能在平日里劝慰开解。 “起来吧,你们都忙你们的,哀家还是去别的地方转转。”太后神色怏怏不快,但对待宫人却仍是温和良善,并不苛责。 云嬷嬷见太后并没有说要回去,心里一喜,指着前面一幢三层高的阁楼道:“太后,不如去明珠阁瞧瞧吧,奴婢前个儿从那里经过,见到明珠阁的水塘里开满了荷花,现在去瞧,怕是美得紧呢。” 太后顺着云嬷嬷的目光看去,神情渐渐变得哀痛,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前面走去。 到了明珠阁,太后便看到了宫女,太监正在忙碌着,围墙前的两棵大樟树下架着一座秋千,前院一座不大不小的池塘里,种满了荷藕,正值夏季,荷花绽放,又加上昨夜一场大雨,塘中水雾轻烟,露珠儿在花叶上莹莹点缀,阳光照射下,绽放出七彩的光芒。 太后的到来,自然惊动了一干宫人,但云嬷嬷见太后神色凄然怀念,打了个手势让宫人悄悄退下,便抚着太后进了阁楼,登上了二楼。 到了二楼,云嬷嬷将太后扶到了廊前坐下,放眼便能看到整个明珠阁的前院景色,确实是赏心悦目,惬意怡然。 “太后,您看,有人在放纸鸢。”云嬷嬷指着天上,笑道。 正文 第010章 摆驾公主府 太后微抬起头,便看到半空中飞着一只纸鸢,目光渐渐幽远,耳边似听到银铃般悦耳动人的笑声。 “唉,线断了。”突然云嬷嬷轻喊一声,很是惋惜。 太后回过神来,只见方才还在天空中放飞的纸鸢断线掉进了明珠阁里的一片矮木丛里,太后收回思绪,抬手擦了擦眼角,站起身来:“回去吧,哀家是时侯上香祝祷了。” 云嬷嬷见太后出来走了这么一趟,不但精神没好,反而更加伤心郁结,不禁忧心忡忡,却也不敢再说什么,扶着太后往楼下走去。 出了阁楼,站在连接着长廊与门前小路的拱桥上,太后又停了下来,看着身下的荷塘,眼前似看到一个纤细美丽的人影坐在木盆里,穿梭在荷塘中高兴地采着莲蓬。 “姐姐,这是哪里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宫里还有这么一处漂亮的地方啊?”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疑问和欣喜。 “嘘,小点声,这里可是以前安平公主住过的地方,虽然公主不在了,但这里一直有人轮值打扫,皇上和太后可重视了。今儿个咱们运气好,扫洒的宫人都回去了,不然,可捡不回这只纸鸢了。”又一个声音说道,虽极力压低了,在这安静的前院却仍是听得一清二楚。 “安平公主?就是那个招左丞入赘,后来却生下个傻子的安平公主?”清脆的声音显然对这明珠阁以前的主人十分好奇,又继续问道。 云嬷嬷见太后眉心皱拢,眼底已有愠怒之色,正要喝斥问罪,却被太后阻止。 “你个口没遮拦的,公主的事情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这若是让别人听到,保不齐你的脑袋就掉了。”被唤作姐姐的宫人唬着声音吓道。 可另一人却似乎完全没有怕被人听到的危机感,仍是大胆地接着道: “可这里不是没人吗?更何况,我上次还听出去采买的刘公公说安平公主所生的女儿现在过得连一个下人都不如,若是太后和皇上真那么重视,岂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即算是个傻子,好歹也是千金之躯,岂能让下人贱踏欺侮?这不是有损皇家颜面吗?” “唉,这事我也听说了,你说咱们生来就是个做下人的命也就罢了,可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生的女儿却过得连平民百姓家的孩子都不如!而且,我还听说公主的女儿以前并不疯傻,甚至还聪慧可爱得紧,自公主去世,那小姐有一日不小心掉进湖中,被人救起后便从此疯疯颠颠了,也不知是不是被人害成这样的,现在连原本属于她的郡主之位也被庶妹抢了去...” 说话之人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云嬷嬷担心太后受不住打击,正要开口劝慰,却只听到太后声音颤抖,似浮着一层冰渣,神情激怒道:“摆驾公主府,哀家倒要看看他们对哀家的亲外孙女都做了些什么。” 当太后的鸾驾降临公主府时,陈玉莲正在房里检视小女儿沈莞秀的课业,她虽为妾,但因生在玉将军府,从小便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深知才情对于一个女人是如何的重要,也是因为她的努力培养,才会令自己的大女儿沈莞乔在京城的豪门贵胄面前大放光彩,更是吸引了帝后的喜爱,抢走了原本属于那个傻子的郡主尊荣。 当管家匆忙来报太后鸾驾已到前厅时,陈玉莲以为听错了,猛然起身,神情紧张阴厉道:“混帐东西,说清楚是谁来了。” 管家抹了抹额上的汗,太后驾临也将他吓了一跳,即便是现在,双腿还在发软:“夫人,太后鸾驾已到前厅。” 陈玉莲身形一晃,用力撑住才不至于跌倒。 “什么?”脸上仍是不敢置信,眼底更是有道惊慌之色闪过。 “娘,太后...怎会来咱们府上?难不成是来看那个傻货的?”沈莞秀起初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如今管家和娘亲说话的模样,让她感到强烈的危机濒临。 “还不给我闭上你的嘴,什么傻子,那是你大姐。”陈玉莲眼底闪过一抹恨色,声音更是冷厉地斥责道。 “娘你居然帮着那个贱人说话!”沈莞秀从未被如此疾言厉色对待过,顿时眼圈泛红,眼中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陈玉莲。 “今日不准小姐踏出房门半步。”陈玉莲扔下这样一句话,便匆匆离开,朝前厅迎去。 沈莞秀气极,手一挥,拿起桌上的一方观砚,便朝墙上的架子砸了过去,一个上等的翡翠花瓶顿时碎成一地,看得刚从外面进来的李嬷嬷心痛不已。 “唉呀,我的好小姐,怎地发这样大的火?” “还不是娘,一听说太后来了,便偏帮着那个小贱人,竟然骂我,气死我了。”沈莞秀愤愤地说道,拿着桌上的笔筒又要砸下去,却是被李嬷嬷及时阻止。 “小姐,夫人哪会帮着那个傻子?还不是怕你说错话了惹祸上身?” “那也不该骂我,难道我会这般不知轻重?这里又没得旁人,这话难道还会传到太后耳中?娘也太杞人忧天了。”沈莞秀听到李嬷嬷这么一说,怒气倒是降下了不少,但话里对陈玉莲仍是怨怪。 “这府里现在毕竟还是公主府,今日太后突然驾临,也不知所为何事,眼下夫人比谁都着急,小姐切不可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夫人添乱,理应多为夫人排忧解难才是。”李嬷嬷自沈莞秀出生便一直在身边照顾,自然熟知其脾性,免不了对她多加劝解。 “哼,一个快死的贱东西,太后来了又怎样?难道还能让她翻出天去不成?”沈莞秀十分不屑,眼底尽是嫌弃厌恶之色。 而此时,正厅里,陈玉莲来不及换衣,便匆匆进来,跪到了太后面前:“臣妾参见太后。” 太后坐在主位上,正慢慢品茗,见到陈玉莲进来跪在面前,眼皮也未曾抬一下,直待一盏茶喝完,才看向云嬷嬷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云嬷嬷自然懂太后的意思,道:“回太后,已是巳时。” 接着,便看着跪在大厅里的一众婢女和奴才道:“这府里的人难道都死了不成?怎地不见你们主子出来接驾,如此怠慢太后,难道就不怕掉脑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