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喝醉 豪华的酒店房间，雪白的轻纱窗帘，暧昧的圆床房中央凹陷下去一块，被褥裹着紧紧相拥而眠的一男一女。 外面的晨曦逐渐透过窗户照入，阳光跳跃在女人卷翘的睫毛上，仿佛俏皮的精灵。她肤色白皙，光洁的额头下方，一双秀丽的眉微微蹙起，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洛嘉感觉到眼皮上的热度，艰难地睁开眼睛。入目是全然陌生的天花板和水晶吊灯，她有一瞬间的发懵。 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在这？ 脑子里还有残余的晕眩，洛嘉不得不阖上眼帘，一些模糊的片段慢慢从记忆中涌现出来。 昨晚公司聚会，她被上司温佑禾以各种理由灌了很多酒。她作为下属推脱不得，结果自然是醉了。 拒绝了温佑禾送她回家的提议，她一个人提着挎包走在街道上，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像梦境一样不真实。那些平日里见惯的高楼和路灯，也恍恍惚惚的，失了稳。 洛嘉顺着马路牙子往前走了一段，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事情。接着，梦境里最离奇的事情就出现了—— 路的尽头，一个阔别已久的熟悉人影，慢慢在夜色中显出完整的轮廓。 那颀长的身躯，挺拔的脊背，以及优雅的站姿……是他？ 她急急向前了两步，脚步又猛然顿住，揉了揉眼睛，有点呆滞。 邱廷翼。 这个名字在三年前就被完全剔除出她的生活，可是只一眼，她就确认无疑。 他站在一盏路灯下面，一手插在裤袋里，倚着车引擎盖，目光疏离，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盯着她。三年的时光丝毫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印记，他的脸依然是那么俊美逼人，令人着迷。 邱廷翼……他怎么可能出现在她所在的城市呢？明明他们之间早就已经结束了。 又是幻觉么？洛嘉自嘲地笑了一声。 不过，能让她在幻境里看见他的模样，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小心翼翼地瞅着他，鼓足了勇气，高跟鞋朝他那边迈过去。一步，两步，三步……终于到了他跟前。她兀自露出一个笑来，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他，轻声道，“你又来了？” 这三年来，他常常造访她的梦境，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又？”邱廷翼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女人的话，搞不懂她又在耍什么花招。他随手把手里燃烧的雪茄摁灭，扔进垃圾桶，语气有些烦躁，“你不是从我妈那里拿了很多钱？怎么落得现在这个样子？” 他刚刚在橱窗那就已经看到了饭店里的情况。她强颜欢笑地应付上司，只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这原本不是她的性格。 想到她曾经毫不犹豫的背叛，他原本想视而不见地路过，但脚却不知怎的生了根，一直抽着烟看着，直到她们宴会结束。 邱廷翼刻意忽略见到她的那一瞬，心里激起的波澜，告诉自己，不过是想再一次求证事情的真相而已。 洛嘉嘟起嘴，没有听懂他的问句，而是打了个酒嗝，傻笑着忽然抬手揪住了他的脸颊，不轻不重地往外扯着，“好不容易出现一次，还板着个脸干嘛？笑一个嘛。” 触手柔软，洛嘉看着他的脸在自己手里扭曲变形，笑得更加开心了。 两个人的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邱廷翼一巴掌拍开她的手，有些恼火地盯着她，咬牙切齿地叫了她的全名，“洛嘉！” 这个女人，是装作醉酒，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痛……”手背猛然被打，洛嘉反应慢了一拍没有躲开，硬生生受了。她用嘴呼着气，可怜兮兮的，小狗一般把手凑到他跟前，委屈地低声嘟哝。 邱廷翼定睛去看，那手背立马就肿起了五道指印。他以为她会躲，所以也没留力气，没想到她竟然不避不闪。 “活该，蠢女人。”她的存在对他来讲就是个变数，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应对，骂了一句，拽过她的手就想看看伤势如何，没想到她身体一软，已经直直地往地上跌去。 邱廷翼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比理智先做出反应，将失去意识的人揽进怀里。 记忆在她陷入黑暗的一刻断掉，洛嘉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实在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如何在醉酒的情况下跑来这里的。她只知道自己做了个梦，梦见了她心尖尖上的人。 邱廷翼那样优秀的人呐……她苦笑一声，直道自己魔怔了。她做出那样伤害他的事情，他们之间怎么可能还有什么交集？ 洛嘉从胸肺里呼出一口气，想伸手揉揉发胀发痛的太阳穴。然而手臂刚刚一使力，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自己的身体……被禁锢住了。 她本能转过头去，却在接触到那力道的来源时，几乎惊叫出声！ 近在咫尺的一张脸。那棱角分明的线条，刀削一般的五官，即使化成灰她也不会忘记。 不是邱廷翼本尊，还能是谁？！ 男人的睡姿很有占有欲，紧紧拥住她的身体，仿佛要将她揉进血肉。洛嘉注视着他堪称完美的睡颜，大脑有一时半会儿的当机。 梦境还没结束？ 她试着咬了一下舌头—— 痛！ 霎时，洛嘉耳边警铃大作。不是做梦！ 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狂跳起来。既然不是做梦的话，那就是她昨晚真的在醉酒之后和他重逢，然后被他带到了这里？ ……他想要干什么？ 两人之间，明明横亘着那样的过去。他会来找她，除了报复之外，她想不到别的理由。忆起他看她时的冰冷目光，洛嘉心里一颤，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跟着痛了起来。 其实他哪里需要报复？光是一个冷然的眼神，都可以让她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不行，她必须逃。 洛嘉深呼吸了一下，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经历了这三年的独自打拼磨练，她早就不是以前活泼随性的小女孩，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迅速处理。 她唯独怕的，只有他而已。 既然决定要做，洛嘉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她轻手轻脚地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然后将他的手臂搁在身侧，自己撑着床沿慢慢起身。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她穿上鞋子站起来，审视自己，索性衣服都还完整，只是衬衫有些褶皱而已，尚可应付。 洛嘉转头想看看他是否醒来，见他没什么反应，好歹松了口气。然而眼睛却像胶在他脸上了，怎么也移不开。 这个男人……此次一别，他们就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吧。 洛嘉唇边溢出一丝叹息，说不清是遗憾还是伤感。良久，她还是没有忍住，俯下身子，在他薄唇上虔诚地落下一个吻。 就当是自己偷来的纪念吧。她在心里默默道。 只是一触，旋即分开，她不敢过多逗留，匆匆起身想找自己的挎包。然而大概一扫，却没有在视线所及的地方看到挎包的影子。 不在这里？难道是丢在半路了？ 她的有效证件可都在里面……洛嘉有些慌了，就着外面透进来的天光，放轻动作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仍是一无所获。她正急的满头大汗，却听见房门被礼貌地敲了三声，随即传来服务员的问话，“请问需要打扫吗？” 洛嘉心里“咯噔”一声，条件反射地往床上看去，却见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盯着她。 半晌，他似乎是弯起唇角笑了一下，嘲讽的意味不加掩饰。 “洛嘉，你还是这样鬼鬼祟祟。” 正文 第2章 找包 洛嘉拉出抽屉的手一颤，动作顿了顿。 看来，三年的时间丝毫没有消弭他对她的憎恨。在他的眼里，她还是那个为人所不齿的势力女人。 洛嘉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手里的动作继续，翻找着自己的挎包。 “我和你讲话，你听不见？”这时邱廷翼已经从床上撑起身子，冷冷地看着她，语气也无悲无喜的，不带波动。 “听见了。”这个抽屉没有，洛嘉将它关上，又翻下一个。然而回了这样一句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 邱廷翼被她一噎，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瞪着她，见她动作焦急，才重新找回了淡然的模样，好整以暇道，“在找你的包？” 洛嘉正寻了半天不得，闻言有些吃惊，“你知道在哪里？” 说实在的，她现在其实是很怕和他讲话的，但东西既然在他那里……她咬了咬牙，强迫自己直视他，“能还给我吗？” 邱廷翼眯起眼睛打量她。 三年没见，她少了几分大胆，反倒多出几分委曲求全来。一双生来就带着淡淡粉红的妩媚桃花眼，此刻眼神虽然清澈依旧，但仍能看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 她都经历了些什么？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她。 邱廷翼闭了一下眼睛，强迫自己把这些莫须有的想法清空。他慢条斯理地起身，手指弹了弹衬衣上完全不存在的灰尘，又仔细把折痕抹平，将领带放到正确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动作幅度不大地抬了抬下巴，指向不远处的衣柜，薄唇轻启，“里面。” 洛嘉一直盯着他的动作，竟然有些痴了去，直到他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望过来，她才大梦初醒地“哦”了一声。 为了避免尴尬，她快步走到衣柜旁边，打开门取了挎包，却不知道下一刻该做什么了。 这一瞬间，她才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手足无措。 当年离开他的时候，她是直接走的，没有告别，甚至连一个电话短信都没有。那时候没有打算重逢，而当她再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才发觉原来自己内心是这样深切地渴望着他。 可是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那种看着他近在眼前，却得不到的焦虑感煎熬着洛嘉，几乎要把她逼疯。 邱廷翼把西装外套取下来套上，对着镜子夹上领带夹，身后的人还没发出声音。他有点奇怪，转头往去，却见她抱着自己的包包，正站在原地发呆。 他本能地想问她怎么了，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声冷嗤，“不说谢谢？看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教养啊。” 话音落地，洛嘉的身子明显一僵。他想收回，已经来不及。 邱廷翼有些烦躁。 他知道自己还没忘记她，更不可思议的是，他清楚的明白这不仅仅是不甘心。他想，只要她对他道个歉，亲口说要回到他身边，他一定不假思索地将她拥入怀里。 该死，这个女人明明曾将他推入绝望的深渊……这个想法太可怕了，邱廷翼的理智死死摁灭了内心燃起的念头，冷漠着脸，没有道歉。 洛嘉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调整表情。好半天，她才转过脸来，对着他鞠了一躬，“谢谢你，邱先生。” 对于他说的话，她不想辩解，毕竟是她错在先。 宿醉的头疼又涌上来，她觉得眼前看到的一切晃了一晃，不由抬手扶住了旁边的柜子。 那一声疏离的称呼搞得邱廷翼火气上冒，习惯性地又要骂，目之所及处，她的动作却让他有些慌神。 洛嘉只是摇晃了一下，又站稳身子，但他只是一秒就明白，这女人的低血糖又犯了。 她一直以来就有低血糖的毛病，早饭不吃就会这样，更何况昨晚还喝成那样。 邱廷翼低声咒骂了一句，随便对着镜子拨了下前额的碎发，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到她跟前，拉了她的小臂就不由分说地往外抻去，“酒店有送早餐，去楼下餐厅。” 那股大力拉的她一个趔趄，洛嘉轻轻挣脱了一下，但对方立即就感觉到了，转过头不悦地瞪着她。 “那个，我……”洛嘉怯嗫了半晌，也说不出什么来，最后干脆编了个可笑至极的谎，“同事约了我吃早餐，所以……” “哦，是吗？”邱廷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几乎立刻就明白这是她逃避的借口，他一只手揣在裤袋里，侧过身子来，“可是酒店送的是双人份套餐，你让我一个人吃？” “我不是那个意思……”洛嘉语塞，吞吞吐吐犹豫起来。 “你在害怕什么？”邱廷翼拉着她的手，不疾不徐却方向坚定地往电梯处走去，“老朋友吃个饭而已，我都不介意了，你还忸怩。” 听见“老朋友”三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洛嘉垂了眼眸，蝴蝶翅膀一般的睫毛耷拉下来，反抗的力道慢慢消失了。 老朋友么……在他的心里，那些爱恨已经消弭无踪，只剩下点头之交的客套？ 不知怎么的，她明明希望他能走出来，可当他真的走出来了之后，自己心里又涌上来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洛嘉很想叫住他，问问他是否还记得他们曾经的那个约定，但最终抿了唇，将话咽了下去。 早晨的餐厅人并不多，洛嘉刚被邱廷翼牵着从电梯里走出来，一打眼就看到了坐在最显眼位置的陆潇潇。 洛嘉脑子里的弦一阵绷紧，心道要糟。 陆潇潇是她的同事，但两人并不是表面上那样和谐。前段时间评优，陆潇潇以一票之差败给了她，便一直记恨在心。这次看到她和邱廷翼在一起从酒店出来，说不定会回去大做文章。 洛嘉瞧了瞧身前男人伟岸的背影，打算把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抽出来，但他却很快发觉，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她心里一叹，正想低下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旁边一个热情娇媚的女声就响了起来，“洛嘉？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真是巧。” 被发现了。 没有办法，洛嘉只得认命地转过头去，微笑，打了声招呼，“潇潇。” 她站姿优雅，面上一派从容，看着远处的陆潇潇扭着猫步，花枝招展地走了过来。 正文 第3章 打个招呼 那道妖娆的身影在两人面前站定，先是掀起眼皮打量了一下邱廷翼，然后才面向洛嘉，摆出个滴水不漏的笑来，“好容易看到你了，就过来打个招呼。” 她抱着手臂，眉眼间的高傲和不屑不加丝毫掩饰，看得洛嘉很不舒服。 陆潇潇一定是把她当做傍大款的那种人了，而且，她对这个情况明显很喜闻乐见。 洛嘉轻轻咳了一声，正准备应答，旁边的邱廷翼已经先她一步伸出手去，笑容儒雅，声音低沉，“你好，我是洛嘉的男朋友。” 这句话说出来，洛嘉和陆潇潇俱是一愣。 男朋友？他什么时候又一次拥有了这个身份？ 洛嘉不可思议地往他看去，刚想否认，邱廷翼暗地里拉住她的那只手安抚地一握，示意她不要开口。 她眼里慢慢掠过一丝了然。他这是在帮她解围，只有这个说法才能让陆潇潇摒弃偏见。于是也就听话地没有反驳。 “洛嘉的男朋友？”陆潇潇的眼睛很慢地眨了一下，仿佛在消化这个问题，许久，尴尬地笑了一下，缓和气氛一般指了指不远处，“好巧，我也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 该死，之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洛嘉有男朋友的事情？如果早一些知道，她也不会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撞到枪口上来了。 原本是为了给洛嘉一个下马威，结果变成了自取其辱。陆潇潇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发出邀请，“要不要一起用早餐？” 说着，往男朋友所在的地方招了招手，喊了一声。 “不用了，我们……”洛嘉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陆潇潇的男朋友注意到这边之后，已经飞快地跑过来。 陆潇潇一喜，顿时想挽上去，没想到男友却完全无视了她，走到邱廷翼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邱总好。” 邱廷翼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神情没什么变化，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他打招呼的方式明显是而他的下级，而邱廷翼却并不记得公司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剧情反转的太快，不仅是陆潇潇，连洛嘉都有些傻眼。 同事的男朋友，是他的下属？ 还没等洛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陆潇潇就已经带着男朋友匆匆道歉，接着灰溜溜地离开了他们的视线，空荡荡的大堂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早餐是吐司黄油加煎蛋牛奶，勉强算得上丰盛。洛嘉食不知味地咬着嘴里的一块蛋白，脑子里想的却全是今天要去签合同的事情。 上司温佑禾对于合同的事情向来是律法严明，就算是皇帝来了，签不下合同照样得滚蛋。她在老早之前就做过关于那个客户的功课，得知对方是个极难伺候的主，不由有些头大。 她喝了一口牛奶，却听到他似乎在西服里翻翻找找了一番，然后熟悉的醇厚声音传来，“手机，不见了。” 洛嘉几乎没把嘴里包着的奶喷到桌子上。 又丢手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老改不了这个习惯，后来她实在看不过去了，直接在他贵的要命的西服里缝了个又丑又小的内袋，嘱咐他用完之后一定放里面，这种情况才稍有好转。 现在他这毛病还没改掉？洛嘉有些狐疑地朝他脸上看去，只见他眉心轻轻拧起，倒不似说谎的样子。 “那怎么办？”她也有些慌了，像他这种做大生意的人，手机里存的号码全是大客户，动辄就是几千万的损失，“是不是落在房间里了？我去找找。” 她急急起身，还没走出两步，手腕就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拉住。 他的指尖温暖，而她腕的微凉，裸露的皮肤两相接触，洛嘉触电一般甩开手，神色慌张地后退了一步。 邱廷翼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自然也没有落下这微末的改变。他被她的惊慌羞涩所愉悦，不由心情好起来，中指在长条形餐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了两下，“把你的手机给我。” “诶？”洛嘉没有明白过来，只是反射性地又往后了一步，怀抱着自己的挎包，护住，防备地看着他，“干什么？” 他不是想直接借用她的吧？她手机里还有今天要联系的重要客户，手机给了他的话，联系不到人，她工作很可能就不保了。 邱廷翼坐在位置上，看着她终于露出了些许他熟悉的脾性来，忍不住也跟着嘴角轻扬。他突然站起身来，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语气却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和，“你怎么还是这么蠢？用你的手机拨我的号码，就知道在哪里了。” “哦。”额头一痛，洛嘉知道，那里必然又红了一片。她不情不愿地把手机从包里掏出去递给他，“喏。” 邱廷翼伸手去接，指尖触到她柔软幼白的皮肤，内心不禁一荡。他移开目光，不再多看，捏起手机放在自己掌心，就开始熟练地拨号。 很快，一阵悦耳的系统铃声就在大堂的某处响起。洛嘉仔细辨别着方向，终于在一张沙发底下拈出了那只手机，还给他。 她踟蹰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提醒了一句，“不要再丢了。” 邱廷翼似笑非笑地点点头，算是应了，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她。可是刚刚打断，那铃声却又一次响了起来。 他往屏幕上一瞥，是发小打来的电话。 那小子这么久以来不见人影，这时候给他打电话是干嘛？ 邱廷翼想了想，手指一滑，将话筒搁在耳畔，“有事？” 洛嘉见他讲电话，礼貌地退开一点，避免听到他的谈话。她摁亮手机瞧了瞧，已经上午九点整，离和客户约定见面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了…… 焦虑的情绪一点点从脚底升起，慢慢爬到脊背。 原本想等他电话打完再正式告别的，现在想来可能会来不及。她咬了咬牙，把手机往挎包里一揣，走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比了个告别的手势，用唇语轻喃，“有事，先走了。” 出乎意料的是，邱廷翼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阻止。 洛嘉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显得不太刻意，但脑海里已经完整地刻画下了他的模样。她笑了笑，将背包搭在肩上，往外走去。 这次分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了。 邱廷翼的眼神裹住那道倩影，直到她消失在玻璃门后。他看了看表，几句话草草应付了找他品酒的发小，便挂了电话，翻看通话记录。 手机里，她的号码静静躺在未接电话的列表。 他略微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过那串毫无规律的号码，心里竟涌上来一股莫名的熨烫，好似这样，两人之间就建立起了一种无形的羁绊。 邱廷翼水色的薄唇弯起一个带着些许暖意的笑来。这么多年了，他自然不会常常丢手机……只是，她却不知道。 他点了存储号码，备注名那一栏，只有一个亲昵的字。 嘉。 正文 第4章 尴尬 酒店外的大街车水马龙，然而出租车却寥寥无几。 也是，来光顾这家豪华酒店的人全都有私家车。洛嘉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边等车，不由着急地跺了一下脚。 还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了……难道要她拦一辆私家车去目的地吗？ 正这么想着，一辆白色的迈巴赫便心灵感应似的，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她面前。 洛嘉还来不及有什么别的想法，那车窗已经缓缓摇下，露出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俊美侧脸，“上车。” 尴尬。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他，洛嘉不得不转移了视线，不自在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你去忙自己的就好，我在这里打车。” ……她就这么不想和他在一起？ “上来，这里打不到车。”邱廷翼挥去心头淡淡的不快，没有回答她，而是重复了一遍。少倾，他又上下扫了她一眼，顿了顿才继续，“再说，签合同，你打算穿这身去？” 这一身？ 洛嘉有些不明所以，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才发现身上还穿着昨天聚会时的那套衣服，虽然算不上有失体统，但毕竟过于休闲，用于正式场合始终不太合适。 也就是说，要去见客户，还必须回家换一套衣服，那么搭他的车明显比较便利。 她窘了一下，但时间不等人，紧急情况，已经容不得她推辞。洛嘉咬了咬牙，心一横，拉开副驾驶座位，猫腰进去，习惯性地道，“回我家。” 话一出口，她才觉得失言。以前邱廷翼对她的住处了如指掌没错，但她早就已经换了地址，他哪里会知道？ 洛嘉有点不知所措，重新小声报了自己的住址，正打算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邱廷翼油门一踩，车子已经如离弦的箭一般向前飞出。 惯性推着她撞在柔软的座椅上，虽然不疼，但她还是把喉咙边的话咽了回去。 在一起那么久，她对他的性格了解的透彻，现在他这个表现，必然是生了气。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沉默，以免让事情发展得更严重。 车子快速行驶在武胜大道，这个时间段已经避过了高峰期，走起来很顺畅。 开出去好长一截，洛嘉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小心的从后视镜里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试探着开口，“那个……那边不是我家的方向……” “我知道。”前面有辆车抢道，邱廷翼使劲摁了两下喇叭，“去另一个地方。” “哦。”他做事明显带着火气，洛嘉不敢再多言，身体放松坐回去，精神却一点没松懈，一瞬不瞬地看着外面的标志性建筑物，想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 他不会是想直接让她错过这单生意，然后丢掉工作吧……她打了个寒噤。虽然觉得比起她的所作所为，他并不算过分，但心里仍是觉得有点不能接受。 将近五分钟后，迈巴赫悄无声息地停在国贸大厦的停车场。 “到了。”邱廷翼熟练地摘挡，拉刹车，再把钥匙拔出来，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流畅，“下车。” 洛嘉愣愣看着他的动作，没有用行动来回应他的话，“这里？” “不想迟到，就快一点。”邱廷翼懒得解释，直接倾过身子替她解开安全带。 他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在她凝脂一般白皙的颈间，洛嘉的身子瞬间僵硬，不敢乱动，刹那间只觉得心跳得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修长手指一动，安全带便松脱，邱廷翼将安全带绕过她的前方，避免拉扯到她的长发，不经意看到她微红的脸色，心里不舒服的感觉顿时去了不少。 她的发丝是天然的棕色，带着些微的卷，触手柔滑。他在那一秒竟然生出些许隐秘的留恋来，舍不得就此移开。 邱廷翼低头看了看她不安颤抖的睫毛，最终还是把安全带放回原来的位置，抽出手来，自己率先打开车门走下去，“下来，快一些。” 身上覆盖的阴影骤去，他的气息离开她，洛嘉才觉得又能够正常呼吸了。为了避免他再一次过来催促，她连忙抚平心跳，拉开车门，轻盈地蹦下去。 大厦19楼，全是各式各样的男女西装。 洛嘉跟着邱廷翼穿行其间，时不时咋舌一下——这里好像是专门供大品牌入驻的地方，她试着翻了几套衣服的标价牌出来看，最便宜的也是五位数往上。 他带她来这里，是想让她买一套衣服？ 洛嘉一想明白，立刻就想拒绝。这种价位的东西她消费不起，更不想让他替她垫付。毕竟之前的那件事情，已经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拜金女，她不想让这个印象更加根深蒂固。 还没等她开口，邱廷翼高大的身影已经停在一家店门口，她一时不防，差点撞上去。 定了定神，她的视线已经被店铺吸引过去。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家店虽然精致，但铺面却并不大，伫立在各式各样富丽堂皇的西装店之间，倒显出一种低调奢华的美感来。 邱廷翼放开她的手，改为虚环住她的肩，里面的导购小姐已经殷勤的迎了过来，“邱总，您来了。” 他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揽着洛嘉进到里面，左手指了指她，声音没什么起伏，“我定做的那件衣服，拿给她。” 导购闻言猛地抬头，吃惊地看了洛嘉一眼。她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才恭敬道，“是。小姐请稍等。” 洛嘉被看得有点不自然，眸光在店铺内部转了一圈，好避开导购的目光。 进来一看，才发现这家招牌不大的店内部别有洞天。华丽的装潢，暖色的水晶灯，处处显现出奢侈的巴洛克风格。 衣服很快拿上来，邱廷翼在她背部轻轻推了一下，“去换上。” 洛嘉拿着衣服，有点不愿意。 毕竟这一层的消费水平这么高…… 邱廷翼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似乎立刻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指了指那件小西装，“邱家的店，成本价。” 洛嘉这才放下了心，虽然这样也算占便宜的一种，但这种情况下，他亏损的会少一些。 她接了过去，到试衣间换衣服。脱下衬衣时，却隐约听到旁边休息室导购小姐的对话。 “就是那位小姐？” “可不。那可是邱总亲手设计的女西装，只此一件。而且，看邱总的神色，似乎这衣服是几年前专门为她备好的，就等她来穿。” “是吗？那岂不是和邱总身上的西服成了情侣装？” “可能那位就是邱总认定的真命天女了吧……咱们啊，就别肖想了。” 那带着羡慕的一言一语地飞进洛嘉的耳朵里，让她穿衣服的速度都减缓了不少，最后竟慢慢停了下来。 几年前，邱廷翼亲自设计了这件衣服？为了等她？ 她发了一会儿呆，思绪飘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导购来敲门，她才匆匆扣好纽扣，开门出去。 洛嘉神色有点忸怩，走到邱廷翼面前，欲言又止，“怎么样？” “很好。”邱廷翼眼里总算是掠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洛嘉点点头，原本想问他关于那几个导购讨论的事情，脱口而出的却是，“多少钱？” 邱廷翼瞬间冷了脸。她知道自己说错话，有点急了，伸手想去拉他，对方却已经撇下她往外走去，带着火气的一句话很快消散在空气里。 “这家店只给邱家人做衣服，不要钱。” 重音落在“邱家人”三个字上，似乎别有深意。洛嘉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不觉失了神。 正文 第5章 合同 晌午的商业街一派热闹，连带着餐厅里也人头攒动。 洛嘉坐在靠玻璃墙的一方小卡座，努力忽略邱廷翼在送她来的路上所说的那番话。 她一边逼自己堆出一脸礼貌的微笑来和对面大腹便便的秃顶男人闲聊，一边把话题不着痕迹地往合同的方向扯去。 “洛小姐，说实在的，你们公司的方案我还是很看好的，签合同也不是不可以。”男人了然，咧了一下嘴，露出一口烟牙，眸光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欲望，“只是，这成与不成，还要看洛小姐的诚意。” 他淫邪的目光在她姣好的身材与脸蛋上来回打量，目的不言而喻。 洛嘉手指紧紧捏成拳，好久才忍住直接起身走人的冲动，喝了一口查压压火气，佯装没有听懂，自己偷换了概念，“公司的诚意，齐老板不都在合同里看到了么？要知道，比起同价格的投标竞争者，我们的质量一直都是遥遥领先。” “那点质量上的提纯，我不在乎。”齐老板呵呵一笑，露出一个恶心的笑意，摆了一下手，“我要看的，是洛小姐，你本人的诚意。” 他说着，一只手就从餐桌上方覆过来，盖住了她搁在桌面上的那只手。 他的手带着点汗，滑腻腻的，像一条毒蛇在吐着信子。洛嘉只觉一阵恶寒，立马就想要撤手。还不等她动作，就有另一只手横空插进来，极快地把她解救了出来。 那只手捏着她的手腕，带着熟悉的温度，洛嘉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是谁。她抬起头，邱廷翼已经将她拉在身后挡住，高大的身影带着人莫名的安全感。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她却可以明显听出，他语气里带有的冷意，“对不起，这位先生，我女朋友有洁癖，不接受工作性质的触碰。” “有洁癖？你的意思是说我脏了？”齐老板当即发了飚，拍着桌子站起来。 邱廷翼眼皮都没动一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只是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却摄人于无形。 煮熟的鸭子飞了，齐老板当然很不高兴，但面前的男人气场实在太过摄人，他暂时没搞清楚对方身份，也不敢随便造次，而是对着洛嘉冷哼一声，“带着男友来签合同，这就是洛小姐所谓的诚意？我算是看明白了，哼！” 说完，他便拎起自己的公文包，努力做出昂首挺胸的样子，大踏步离开了餐厅。 “不是这样的，齐老板……”洛嘉看着他五短身材的背影，想出口挽留，但他的要求她又实在不能接受，呐呐了一会儿，还是没说出什么来，对方已经消失了踪迹。 完了，这次单子拿不下来，又要丢掉工作了。 扪心自问，她其实不想失去这份工作。虽然温佑禾这人极度严厉，还是个变脸王，但好歹她在公司的工资高且稳定，而且从来没有被拖欠过。 邱廷翼一直以一个守护的姿势站在她身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齐老板，直到他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才转过头来，语气里带着点怒火，“这种人，你还跟他签合同？” 洛嘉当然不想跟他签合同，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 他的质问让她难堪。被骚扰的后怕涌上来，又想到她现在经历的这一切都和他母亲脱不了关系，她不禁有点悲愤，后退了一步，压低声音，“不要你管。” 其实有时候想想，他母亲说的也没错，他是象牙塔里的王子，怎么可能跟她这样的平民厮守一辈子？怎么可能理解她？ 洛嘉心里委屈得紧，低着头不看他的眼睛。然而下一秒，人就被大力一推——她吃不住力气往后一倒，仰面躺在柔软的卡座沙发上，随即，一个伟岸的身影就覆了上来，一双手臂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将她紧紧禁锢在里面。 邱廷翼看着眼前的女人，像雄狮盯着眼前的猎物，冷然开口，“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洛嘉受不了他的逼视，撇开脸去。 说到底也是自己迁怒于他，做出那些事情来的都是他母亲，其实和他并无关系，他甚至一点都不知情。 她想道歉，但是又拉不下面子。踌躇间，下巴已经被他捏住，力道很大。 脸强行被转过去与他对视，邱廷翼声音里蕴含着浓烈的火药味，“洛嘉，你刚才说什么？” 看来这句话的确是惹怒他了。 她有点无措，想着对策。但现在这餐厅食客众多，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大家正探头探脑的议论纷纷。 洛嘉有点急了，双手大力推拒着他，“别闹了，有人看着。” “那又如何？”邱廷翼的语气仿佛谈论天气一样，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慢条斯理道，“这算什么？当初你不辞而别的消息，我妈可是在社交舞会上告诉我的——你知不知道，那种在所有人面前被抛弃的感觉？” 虽然他也明白，母亲这样做是想绝了他的念想，然而他对这件事情仍是不能释怀。 如果她不背叛，不离开，就不会存在那段满是黑暗的冗长时光…… 听到他云淡风轻地说起这样的事情，洛嘉心里一抽，接着感觉身上的血管都跟着凝固了，突突地发着痛。 在她走后，他竟然经历过这些事情么？他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 心脏被酸涩的感觉涨满，洛嘉动了动，眼眶控制不住地涌上来一股热流，忍不住伸手就要去够他的脸颊，却被他头一偏躲开了。 她愣了愣，终于放下手来，嘴唇微微翕动，吐出三个字来，“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在他最脆弱的时候陪着他。虽然这三个字对事实起不到丝毫效果，但她还是忍不住讲出来，妄图能让他内心缓和一点。 邱廷翼低着头，将她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此刻她眼里流露出来的心疼，是为他么？ 他身子一震，不由放松了钳制她的力道，就在这时，洛嘉包里的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洛嘉艰难地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的备注，顿时有种雪上加霜的感觉。 是温佑禾。 正文 第6章 有事？ 电话铃声响了好久，邱廷翼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洛嘉谨慎地瞄了瞄手机，那电话被挂断，然后又一次响了起来，尝试着开口，“我……接个电话。” 身上的人终于动了一下，深深睇了她一眼，才缓慢直起身来，放松了对她的掣肘。 来自上方的压力离开，洛嘉松了一口气，把衣服扯扯整齐，急急拿着手机去了卫生间。 走到拐角处，目光仍是止不住往邱廷翼的方向瞟了一下，男人的身形像一株笔挺的白杨，鹤立鸡群地站在人头攒动的餐厅里，若有若无地朝这边看过来。 洛嘉的心脏在肚子里用力地蹦了两下，急忙撤开了目光，加快脚步闪进卫生间，找了个隔间，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温佑禾的声音带着点显而易见的气急败坏，“你在干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洛嘉想到这杨白劳吃人不吐骨头的惯例，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小声说，“有点事。” “有事？上班时间我可没精力管你的私事。”温佑禾呼出一口气，似乎吐了个烟圈，语气很不好，“我告诉你，刚才客户可是打电话投诉你了，说你带着男朋友谈生意，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洛嘉想也没想地辩解，“那客户，有点……” 她想了半天也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词，说话间便卡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正名了。 “我不管他有点什么，我只要拿到他手里的那个指标！”温佑禾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头气急败坏的猛兽，他烦躁地挠了一下头发，“客户现在去‘靡靡’那边喝酒了，你必须给我跟过去，拿下这个单子！” “靡靡？”那不是市里很出名的一个酒吧吗？洛嘉才问得一句，话筒里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被挂断了。 她有些恼怒起来，但是为了生活，她没有丝毫办法。 洛嘉从隔间里出来，理了理刚才搞乱的头发和衣服。邱廷翼设计的衣服，不管是款式还是质量都相当好，刚才她被压住那么久，布料上竟然连一丝折痕都没有。 她看着身上的小西装，脑海里闪过他在灯光下画设计图的温柔侧脸，不觉又要走神，赶紧接了一捧冷水拍在自己脸上，总算清醒了过来。 洛嘉对着镜子补了妆，牛奶白的肤色趁着红唇，漂亮得惊心动魄。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将唇角弯成适宜的弧度，然后除了洗手间，没有去大堂，而是直接从另一条员工通道离开了餐厅。 刚才看邱廷翼的表现，他是很不想让她去签这个单子的。但是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她岂能一辈子生活在他的庇佑下？有很多事情，她必须独自去面对。 “靡靡”所在的地段有点偏，洛嘉打的车在巷子里七弯八拐了好一阵，才终于到达。 一下车，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就从里面传出来，虽然还是下午时分，但这似乎一点都不影响酒吧营业，好些穿着暴露的小姐三五成群站在门口，莺莺燕燕的说着什么。 洛嘉只觉得脸上泛上来一股热气，尽量忽略别人落在她脸上或好奇或戏谑的眼光，大步往里面走去。 珠帘被掀起又落下，长长的走道里闪着舞台光，时不时经过两个人。她贴着墙的一侧走，避免撞到某些满身酒气的顾客。 深长的胡同里，一辆白色的迈巴赫跟在刚才洛嘉打的那辆出租车身后，停在酒吧门口，熄了火。 男人颀长的身躯一探出驾驶室，守在门口的小姐们立刻就小声尖叫出声。然而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抬眼看了看店名，沉了眸子。 这个女人，一个无关紧要的合同而已，值得她这么牺牲？ 他锁了车，刚准备进去阻止，突然一个清朗的男音穿入耳廓，“廷翼？哈哈，我在楼上就看到你的车了。就知道你说不来只是逗逗我，这不是，我还没说地址，你就直接找来了。” 一听到这声音，邱廷翼就有点头疼，没什么表情地转过身去，“我不是来找你的。” 回过头，视线所及的地方，果然是一起长大的发小魏濮。早晨打电话的就是他，邀他品一批新进的酒，给他拒绝了。 没想到，竟然是在这里。真是无巧不成书。 “不找我？没关系啊。”魏濮一向神经大条，丝毫不在意发小的冷脸，手大大咧咧地往他肩上一搭，“我跟你讲，这次来了好货，我特意给你留了两瓶。就跟我去尝一尝呗，耽误不了你几分钟，再说，这种极品货色，你还能送你家老爷子两瓶不是？” 他絮絮叨叨的，邱廷翼听在耳朵里，总觉得哪里不对，不由询问出声，“这家酒吧你也有股份？你涉黑了？” “靡靡”是本地出名的酒吧，开在这巷子里都能办的如日中天，离不了黑白两道的功劳。 “话怎么说的这么难听呢？”魏濮吧唧了一下嘴，往他胸口上捶了一拳，“入股倒是有的，不过我什么人你还不了解，怎么可能干那种断子绝孙的勾当？” 邱廷翼这才放了心，跟着他往里走去，只作不经意道，“那就好。既然你在这有势力，那就先找人帮我暗地里护着刚刚进去的那个穿正装的女人。” “正装女人……你说洛嘉？你是跟着她来的？”魏濮拍了拍自己的头，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说不是来找我……不过，你俩不是早分了么？” 当初邱廷翼这小子可是为了洛嘉差点和家里断绝关系，这事情闹得圈子里人人皆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两人又莫名其妙地拜了，好像之前的轰轰烈烈只是一场闹剧。 邱廷翼当然知道发小的想法，当初他失意时醉酒的模样几乎都被他看在眼里，现在不由也生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来，冷冷道，“让你办个事，怎么那么叽歪？” “好好好，邱大爷我惹不起你。”魏濮知道踩到了他的痛处，闻言也不辩解，只是狗腿地赔着笑，吩咐手下依言办了，才拉着他往里间走去。 洛嘉顺着走廊到了尽头，眼前的空间豁然开朗。现在还不到营业时间，她的视线在整个大厅里逡巡一圈，试图找到客户的身影，但却没有任何发现。 这酒吧有一个好处就是不设包厢，所以找人很容易。她思忖一会儿，拉过一个服务生打听两句，便独自上了二楼卡座。 正文 第7章 齐老板 二楼明显要比一楼清净一些，但这种场合，人们来消费就是买个放纵，是以依然不见正经人，大家都放浪形骸地喝酒猜拳，和身边的小姐卿卿我我，丝毫不管旁人眼光。 洛嘉一眼就看到小卡座里的齐老板，他身边坐着两个小姐，左拥右抱地，很是享受。 她垂下眼，掩去了里面的嫌恶神色，再抬头时眸光里已经是一派清明的微笑，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咔哒的声响，走到客户身边。 “齐老板。”她自顾自在客户对面坐下，没有丝毫不耐地赔着不是，“刚才是我做法欠妥，在这里给你道歉了。” 她脸上笑意盈然，态度极好，一点都看不出不快。 齐老板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说话毫不客气，仿佛她欠了他两百万，“现在知道你欠妥了？之前干嘛去了？” “之前的状况我也没有预料到。”洛嘉眼神飘了一下，又回复镇定。这人确实如传说中一样难缠……她稳下心神，又重复了一遍，“实在抱歉。” 齐老板抿了一口酒，目光在她身上露骨地打量着，没有说话。 说实在的，这女人的容貌和身段都是一绝，他还真不想就这样直接拒绝，截断了她的后路。为今之计就是用法子吊着她，等到她上司催的急了，她自然会就范。 齐老板这样想着，他一旁搂着的小姐却娇滴滴地开口了，“谁这么大胆，惹咱们齐老板生气了？不如罚她去台上跳一段舞，齐老板你说，怎么样？” 那尾音向上轻轻拔起，透出点训练过的妩媚来，直教人欲罢不能。 齐老板顿时被取悦，一拍大腿，然后捏了捏那小姐的脸，“这主意不错。”他朝洛嘉使了个眼色，“不知道洛小姐愿不愿意给齐某人这个面子？” 那小姐被他捏的咯咯娇小起来，一边说着痒一边躲避，连正眼都没朝洛嘉这边看，仿佛几秒钟前出的那个馊主意跟她没有丝毫关系。 洛嘉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用最后一丝理智保持着微笑朝台上看去—— 一接触到那台上的东西，这最后一丝微笑也僵在了脸上。 那台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根从舞台上直插到屋顶的钢管！ ……齐老板的意思，是让她去跳一段钢管舞？ 虽然她并不歧视钢管舞者，但他此时提出这个要求，除了是想羞辱她之外，根本不会有别的目的。 洛嘉只觉得脊背一阵阵的发冷，原先准备好的一堆应对方法都在这个时候没了作用。 齐老板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地往她脸上吹了口气，不耐烦地开口，“你到底去不去？不去就吱个声，别在这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我还要喝酒呢，你瞎杵在这干嘛？” “可是这个……我不会。”一种被剥光了衣服任众人窥视的感觉传来，洛嘉想了半晌，却找不出应对的法子，只好低了头，老老实实地回答。 “不会你还道个毛歉？签个毛合同？不如趁早滚蛋。”齐老板挥了一下手，做出不想再和她说话的样子，其实暗地里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 他之前给温老板打过电话，早就知道这个合同对他们公司来讲非同小可，所以洛嘉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的，只要他再逼一逼，就必然能得逞。 他声音骂骂咧咧的，有不少人都朝这边看过来。洛嘉死死咬着嘴唇，脑子里又想起温佑禾所说的必须拿下这个单子。 如果拿不下，她就又要失去工作，回到那种不堪回首的日子…… 她身体微小地颤了一下，犹豫再三，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我去。” “那还不快点？”她话一出口，另外两个小姐都拍手叫起好来，幸灾乐祸的模样可见一斑。齐老板的虚荣心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一时自得起来，又恶声恶气地催了一句，“磨磨蹭蹭的，像什么样子？” 洛嘉身子僵硬，一步一步走到台上，像极了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人。台下一时叫好声与呼哨声响成一片，甚至还有好几个男人大声起哄。 “小妞，给爷来一个！” “这妞不错啊，水灵灵的，新来的？” 这喧哗声惊动了二楼小包间里的魏濮。这小包间是专门设给老板及朋友的，常人不能进入，是以现在里面只有他和邱廷翼两人。 他喝了口酒，砸着嘴，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声音，让她有些奇怪，往外面望了望，“平时这个点都挺安静的啊，今天是闹事了么？” 邱廷翼面无表情地抿了口酒，并不搭话，也不感兴趣。 魏濮知道，要让这块石头搭话相当不容易，于是也不计较，直接拉起他就往外走去，“走，我们去看看。” 出了厢房，那些兴奋的声音越发大起来。魏濮蹙着眉头听了个大概，顺着众人目光往台上看去，旋即惊了一跳，大力拍了拍邱廷翼的肩膀，“那，那不是你家那个……”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称呼洛嘉为“邱廷翼家的”，这回由于太过吃惊，竟一时忘了改掉称呼。 然而邱廷翼的注意力却并不在这上面，只往台上一瞥，便转过身，黑色的身影已经如一阵风般大步往台边走去，他声音冷的可怕，“我叫你派去保护的人，去哪了？” “保护？我哪知道是这种保护？”魏濮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赶紧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洛嘉闭了闭眼睛，一遍一遍地催眠自己，忽略那些有色的目光，但心跳还是不听话地加快了，脸上犹如火烧。 扑通，扑通。 犹如空旷寂静的宇宙里的回响。 原来对生活低头是这样的体验……的确，很丢人。但是别无他法。 舞台音乐响起，但钢管舞她毕竟不会，只能在木木的台上干站。台下人向她投去各式各样的神色，齐老板则仰坐在小沙发，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这样过了一会儿，见她仍是没有动作，他便坐不住了，直接站起身来冲到台上，指着她的鼻子厉声质问，“敷衍老子是吧？败兴！这合同老子不签了，你也别来找我！” 说完转身就要走。 人是他叫上去跳舞的，大家刚才都很羡慕，没想到这女人上去了之后就跟个死人似的，酒吧里的其他人便又变了眼神，一脸嘲弄地看着他。 齐老板平生最好面子，此刻也顾不得还没将眼前的嫩肉吃到嘴了，只想一泄愤了事。 看他要走，洛嘉眼珠这才稍微转动了一下，露出点惊慌的神情来，“不是，齐老板……” 她知道这次要是再不成功的话，就不会再有机会了。心里一急，伸手就去拉住了齐老板的袖子，“抱歉，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整，她就觉得不对，不觉动作一僵。 她向来直觉敏锐，立刻就感觉到有一道锐利的视线，仿佛芒刺般用力向这边射过来—— 洛嘉一抬头，就对上邱廷翼冰冷的眼神。此刻，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正大步朝这边走过来，旁边跟着的那个男人她认得，是他的发小魏濮。 那种恨不得将她掐死的眼神……洛嘉打了个寒噤，也顾不得齐老板已经停下了脚步，条件反射地放开手，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正文 第8章 魏濮 须臾，男人的眼神如同穿过无物，直直地从她身边掠过去，倒是他旁边的魏濮，对着她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 洛嘉呆呆站着，不敢再看他们，但也不敢再去和客户拉扯。反倒是齐老板看到魏濮，就像打了一支鸡血似的，也没心思为难她了，快步过去和魏濮打了个招呼，“魏老板。” 同行里知道魏濮的人都尊称他一声魏老板，但知道邱廷翼的却并不多，是以齐老板虽然吃了一惊，但并没有和他讲话。 既然这人站在魏濮身边，便必然是个有头有脸的低调人物，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齐老板思前想后，最后为了自己的安危，还是打消了报中午之仇的念头。 魏濮随意点了一下头算是应答，脸上一直笑眯眯的，“齐老板，幸会。” 齐老板赔着笑，往脑门上擦了一把冷汗，“是是，幸会幸会。” 这个魏老板是业界里典型的笑面虎，别看他笑得开心，心里在打什么注意旁人都不知道。 齐老板想了想，耐着性子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了一下他，咽了一下口水，“那个，魏老板，我们上次商量的事情……” 他说话吞一半吐一半，仔细观察着对方神色，生怕一个失言就惹恼了对方。 魏濮挑眉，仿佛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什么事情？” “就是上次那个项目……”笑久了，齐老板觉得脸上的肌肉都要僵硬了，但现在人在屋檐下，由不得自己的性子，“咱们齐氏不是投了魏氏的标么，这都半个月了，还没得到回信，也不知道魏老板能不能透露一下内情？” 他弓着身，笑意谄媚，脸几乎贴到膝盖上去。 魏濮见着他做低伏小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又想起这人刚才为难了邱廷翼家的那位，于是干脆打算送个顺水人情给发小。 “哦，是这件事。”他想了想，弯起眼睛，俯下身子凑近了齐老板，慢吞吞道，“这竞标的事情嘛，我可做不了主。” “什么？”齐老板一下子抬起了头，满面惊讶，又自我安慰一般笑着，“魏老板别拿我开玩笑了，您是魏氏的掌权人，这事儿您都做不了主还有谁能做主？” “当然有我做不了主的时候。”魏濮神色不变，理所当然地指了指身前的邱廷翼，“这项目虽然是魏氏出面，但其实这位邱先生才是大头，你有什么要问的，得问他才行。” 齐老板一抬头，便撞入邱廷翼冰冷刺骨的眼睛里，不由吓得后退了一步，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这，这……怎么会这样？” 他哪里能想到洛嘉的男朋友竟有这样通天的本事？本想看在魏濮的份上想给他一个面子，却原来，他的生意，也要看对方脸色行事才行。 魏濮不知道两人已经在中午发生了冲突，还当齐老板是被发小黑面神的气场吓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齐老板莫慌，这位邱先生其实很好说话，唔，只是面色看起来难相处了一点，不碍事的。” “是，是。”齐老板点着头，只觉脑门上的汗水流的更加欢畅，只得硬着头皮转向邱廷翼开口，“那个，邱老板……” 洛嘉看着这边戏剧化的剧情反转，有点瞠目结舌，下一秒，已经被男人有力的臂弯一带，压进了自己宽厚的胸膛。 那力道很大，但因为刚才的事情已经惹得这个男人很不高兴，她也不敢乱动。抬起头，只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颚。 邱廷翼抱着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齐老板，眉宇间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不言而喻，“齐老板也知道，做生意一词，讲的就是诚意……那么，你的诚意呢？” 轻飘飘的几个字，被他放慢语速说出来，威胁的意味却很明显。 齐老板在生意场上打拼了这么些年，自然最懂得察言观色。他的视线在邱廷翼和洛嘉脸上辗转了几个回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今天自己故意为难洛嘉的过程都被他看在眼里，现在这男人完全就是要替她报仇嘛！ 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那这个单子是甭想拿到手了。 齐老板咬一咬牙，心里不停默念着大丈夫能屈能伸，面上顷刻间堆起一片阿谀奉承的笑来，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仿佛才想起似的，“邱老板说的对，您不说，我还没反应过来呢，你看，这做生意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我得了你们的方便，自然要方便他人……来，洛小姐。” 因着这层关系，他对洛嘉的态度也连带着恭敬了起来，甚至对她礼貌地笑了一下。 一时间，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洛嘉被这个微笑搞得不自在极了，看着那油光满面的脸上被强行挤出许多褶子，不由一阵反胃。她不明白他的意思，有些莫名，“怎么了？” 明明刚才他们还在谈各自的声音，怎么一眨眼事端就转移到她身上来了？ “那个，咱们的合同不是还没签成么？”齐老板见她没反应，还以为她在装傻充愣故意为难，心里已经将她骂了好几遍，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不如洛小姐你坐下来，我们把生意的事情谈完先？” 洛嘉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又看看邱廷翼和魏濮，这才似乎懂了一点什么。 看齐老板的眼神明显是不想同意这单生意，联系之前他们讲话的内容，她立刻明白，这是邱廷翼在暗地里帮她完成项目。 她有点抗拒，两人明明已经不再是男女朋友，她何德何能再接受他的帮助？ 洛嘉清了清嗓子，有些想逃，“齐老板，我们的单子不急，你们先谈你们的事……”说着就要掰开搂着她的那只手。 然而才一动作，那只手臂就更加用力地把自己摁进怀里，邱廷翼的声音风轻云淡的，仿佛在谈论天气，“这就走了？工作不要了？” “邱先生说得对，”齐老板点头哈腰的，连忙附和，“洛小姐，你也知道温总的严格，此次合同不是对你们公司来说很重要么？” 眼见洛嘉露出一点犹疑之色，他立马趁热打铁地跟上，“再说，你们公司的企划案确实是我所满意的，竞争全凭实力，洛小姐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 洛嘉的手背被一只温暖的掌心牢牢覆住，那上面传来让人觉得安心的力度，她坚持的手指终于缓缓放下，失了力道。 “好。” 就当是欠了他一个人情吧。 无论如何，这份工作是她现在唯一的经济来源，她丢不起。 正文 第9章 尘埃落定 合同被签上齐老板的名字，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已经尘埃落定。 洛嘉仔细把属于自己的一份A4纸叠起来放进挎包里，垂下眉眼，“谢谢齐老板。” “谢倒是不用了，”齐老板坐在小桌边，瞄了一眼远处聊天的邱廷翼和魏濮，凑近她，压低了声音，“你能在你男朋友面前替我多说两句好话，我就感激不尽了。” 他差点没指天发誓，“我保证，以后你们公司有什么业务找我，我都绝无二话！” 洛嘉苦笑一声。 刚才的想法被证实，原来，这齐老板的确是看在邱廷翼的面子上。她斟酌着语句，想把说话告诉齐老板，“我和他其实不是……” “结束了？”说了一半的话被低醇好听的男音打断，邱廷翼和魏濮一前一后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是，是，结束了。”齐老板笑得脸都皱成了一朵菊花，赶紧从座位上起来，把位置让给邱廷翼，“邱老板你坐。” 邱廷翼也不客气，直接在洛嘉对面坐下来，鹰一样锐利的视线锁住她，让她逃脱不得。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齐老板有点慌了。他最怕他们会翻脸不认人，而且对方势力比他强出太多，就算真的被耍了，他也走投无门。 齐老板站在一边，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低声下气地好言提醒，“邱老板，那个，我们刚才说的事情……” 邱廷翼没有正眼瞧他，只是淡淡挥了一下手，“这件事情，你和魏总谈，具体事宜我已经告诉他了。” 魏濮一脸似笑非笑，意有所指地看了对坐的两人一眼，“齐老板，你跟我去楼上谈吧，把空间留出来，别占了位置。” 至于空间留给谁，就算不细说，大家也心知肚明。 齐老板立刻看见了希望的曙光，忙向两人谢恩，一边掏出一张金卡放在邱廷翼这边的桌上，嘿嘿一笑，“邱老板，这是齐某人一点微薄的表示，不成敬意。” 邱廷翼浓密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刚想让他收回去，魏濮已经眼尖地瞥到那张卡的内容，笑而不语，拉着齐老板径自走开了。 两人一时无话，洛嘉更是脸上滚烫。 她怎么会不了解，魏濮刚才的意思是想再次撮合他们？ 这么多年来，她的确没有忘记他没错，但过去的事情已经覆水难收，真的还可以重新开始么？ 洛嘉目光游离，一时找不着地方放，最终无奈，只得把眼睛落在那张小小的金卡上。 一瞥到金卡上面的字样，她只觉得面颊热得更厉害，甚至带着耳朵脖子都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这卡……竟然是“靡靡”开房用的金卡！ 怪不得刚才魏濮笑得那么怪异。这个齐老板，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她正不知所措着，却见邱廷翼伸手将那张卡攥在手里，心里的弦呼得被拉紧，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她知道，自己并不排斥。 洛嘉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自己的衣角，来回摆弄，眼角余光却瞥到他把卡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抛，金卡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然后以抛物线的形状准确落进了废纸篓。 扔了？ 不知怎的，那一瞬间，她心里竟然涌上来淡淡的失落。 自己真是魔怔了……洛嘉咬了一下嘴唇，痛感来得及时，很快将她从这种情绪中解救出来。转瞬间，邱廷翼已经拿起桌上的钥匙，“走，送你回家。” 送她回家……洛嘉心里喃喃念了一遍，居然有种穿越感。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会以这样熟稔的语气说，送她回家。 可是，这次她却并不想让他送。 想到自己在客厅挂的那张装饰壁画，洛嘉脑子里就不由得一窘——分开之后搬家，抱着留个念想的心态，她把他俩的合照放大成海报，裱好直接挂在了客厅。 照片上樱花飘零，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女人环着俊美男人的腰，笑靥如花。 虽说这挂照片的行为过于自恋了点，但平日里自己看看又还勉强说得过去……可是，这怎么能让他本尊知道？ 洛嘉受惊一般从小卡座上站起来，连忙摆手，见他有些讶异的神色又发觉自己失态，于是连讲话都不利索了，“我，我去个洗手间。” 邱廷翼俯下身来，视线与她平齐，将里面的慌乱尽收眼底，才伸出一只手来固定住了她的下颔，一字一顿说得很慢，“又想跑？” “我……”谎言被毫不留情地拆穿，洛嘉无计可施。 这个男人，永远都像是自修了读心术，不管她在想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起来。”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邱廷翼眼里掠过一丝暗色，但最终还是隐去，甚至表现出了妥协的意思，“我只送你到楼下。” 洛嘉猛然抬起头来，不是很相信，“真的？” 镶嵌在男人脸上的瞳仁幽深，里面碎冰浮动，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心虚地低下头去。 “你胆子真的见长啊。”邱廷翼笑了一声，说不清是什么意味，“怎么，以前总拜托我替你保管钥匙，现在连家门都不舍得让我进了？” “没有，我……”洛嘉立刻就知道他立即错了意思，但又不能把真相告诉他，憋了半天也找不出解释的话来，却看到他一旋身，已经走远。 她愣了愣，身体已经比意识先做出反应，提上挎包追了上去。 正文 第10章 一夜雷雨，一夜情 坐在迈巴赫的副驾驶上，洛嘉的手紧紧攥着胸前的安全带，尽管邱廷翼开的并不快。 可就这么安静的坐在他的旁边，对洛嘉来说也是一种煎熬，邱廷翼好像并不着急回家似得，踩着油门的脚生生不肯放开速度。 在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上，一辆白色迈巴赫竟然以二十五迈的速度滑行。 洛嘉看着窗外的景色强行分散注意力，想起他们以前上大学的时候，邱廷翼经常来她家玩，进进出出的次数比回邱廷翼自己家还多。 洛爸也最喜欢炒腰果虾仁给邱廷翼吃，尽管洛爸的厨艺平平，但邱廷翼每次都吃的光盘。 洛嘉偷偷瞄了一眼正经开车的邱廷翼，现在他们两人的关系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她的那点小动作并没有逃过邱廷翼的眼睛，邱廷翼依旧直视前方，淡淡开口“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 “什么？”洛嘉的思绪被邱廷翼这不冷不热的一句拉了回来，坐直身子看向他。 猛然一个急刹车，洛嘉的身子忽然前倾，多亏了胸前的安全带，才没有让她的脸跟车玻璃来个亲密接触。 “你家到了。”邱廷翼一抬下巴，示意让洛嘉下车。 洛嘉回过神，赶忙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手指轻按下，安全带扣清脆的弹出。 刚刚一直在想之前的事情，连到家了都没有发觉。 洛嘉低着头没敢看邱廷翼一眼，打开车门就夺门而出，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吧。 走了两步，洛嘉好像又想起什么似得停了下来，单手挎着包。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洛嘉连向邱廷翼道谢都是低着头的，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邱廷翼。 说了一句道谢，至此两个人就两清了。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车上邱廷翼的回答，正当洛嘉抬头看的时候。 邱廷翼正关上车玻璃，猛踩一脚油门，伴随着巨大的发动机声音，扬长而去。 “我……”洛嘉看着远去的迈巴赫凝了会儿神，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急忙将头转了回来。 明明是自己不愿意他进门了，现在心里怎么会又不舍了？ 洛嘉叹了口气，垂下头，心里想着，爸爸应该还在家等她回来，便疾步回去了。 打开门，一股饭香飘进洛嘉的鼻尖，洛爸端着菜从厨房走了出来，那围着围裙的样子，引得洛嘉弯起了嘴角。 到家了，便怎样都是温暖的。 “小嘉快来尝尝爸爸的手艺，今天这腰果虾仁可是不是一般的好吃。”洛爸笑眯眯的替洛嘉盛好米饭，而洛嘉的笑容在看见腰果虾仁的瞬间，逐渐从脸上消散。 这是他爱吃的菜。 “发什么呆啊，怎么不动筷子。”洛爸看洛嘉的表情有异，端着米饭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洛嘉还未开口，一声不急不缓的敲门声从门口传来。 一时间，洛嘉和洛爸同时看向门边。 “我去开门。”还未等洛爸反应，洛嘉就已经起身走到门口，刚打开门，就看见了那张再不能熟悉的脸。 邱廷翼。 那张在梦里出现过千千万万次的脸，那张她本以为再也不会出现在眼前的脸。 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洛嘉半开门的手死死握住门把手，定在了那里。 “你不是说不上来吗”洛嘉别过头去，盯着家具的一角，没有与邱廷翼对视。 邱廷翼微微低下头，故意去寻洛嘉的目光，道“我是说不上来，可我没有说，不再来。” 洛嘉猛然回头，正正与邱廷翼打个照面，两人相距不过三指的距离。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好似空气凝结。 “你小子还敢来找我女儿，我们邱家不欢迎你！”洛爸端着米饭往门口一看，看到是邱廷翼时，立即想起洛嘉为他以泪洗面，得抑郁症整整一年无法好转的日子，不由气不打一处来。 不容邱廷翼反驳，洛爸一把将洛嘉拉回到自己身边，一手搭上门把手，狠狠将门合上。 “爸你干嘛啊，你怎么能……”洛嘉拉着洛爸的手有些着急，虽说她不愿意见着邱廷翼，可毕竟刚刚邱廷翼替她解了围，还帮她拿到了合同，这对于她来说，可是帮了不小的忙。 洛爸皱起眉头看了洛嘉一眼，动了动嘴，没有说什么。 “叔叔，今日是我打扰了，多有叨扰，改天再来。”门外邱廷翼的声音淡淡而来，话音刚落，便听见皮鞋下离去的声音，看来邱廷翼是走了。 洛嘉没有看门口一眼，而是坐在饭桌旁，端起了桌子上的白米饭，没有动筷子，盯着桌子上的菜出神。 不进来也好，若真是进来，她真不知道怎么给邱廷翼解释那挂在墙上的巨幅二人合影。 洛爸望了一眼墙上的合影叹了口气，没有吃饭，转身回到厨房。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宝贝女儿的心思，只是，他们两家的身份背景太过于悬殊，洛嘉跟邱廷翼在一起只会是受尽委屈。 洛嘉收拾了碗筷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同时，偷偷松了一口气，这两天的日子跟做梦一样。 坐在桌前拿出挎包里的合同，又想起邱廷翼今日在酒吧里替她解围的样子。 忽的一声惊雷，震醒了在心中流连邱廷翼的洛嘉。 想这些都是多余，她当年做了那样的事情，邱廷翼又怎么真的会想跟她发生什么。 洛嘉收起手里的合同，起身去拉窗帘，玻璃窗上豆大的雨滴，砸的玻璃啪啪作响，看来是要下暴雨。 映着满玻璃模糊的雨水印，洛嘉看到楼下停了一辆迈巴赫，竟跟邱廷翼的那辆无异。 她盯着那辆白色的迈巴赫，伸手抚上了窗玻璃，难道邱廷翼没走？ 邱廷翼把车停在楼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洛嘉扭头看了一眼放在桌边的折叠雨伞，想了想，低头又笑了，他怎么会在楼下等她。 况且又是下着大雨，肯定是邱廷翼忘记把车开走了，或者是魏濮接他去其他地方玩，忘记把车开走了，到明天早上，自会有人把车开走的。 洛嘉拉上窗帘，尽管窗外豆大的雨点啪啪作响，她也没有再往外看一眼，而是趴在床上看起了工作的合同。 只是洛嘉不知道，当她盯着迈巴赫看的出神时，有一双眼睛也同样在玻璃后面盯着她出神，那人不是别人，就是坐在车内驾驶室里的邱廷翼。 他说过改日会再次拜访洛爸，这个改日就是明日。 邱廷翼看着洛嘉家的窗玻璃点上一根烟，烟雾缭绕的车内看不清他的表情，烟头的火星忽明忽暗。 一根烟殆尽，邱廷翼掐灭烟头从车里走了出来，没有撑伞，任由暴雨从头倾泻而下，身上的衬衫西服瞬间被雨水打湿，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 健硕的身躯，完美的曲线，好似一尊在雨里屹立的雕塑。 可这冷冰冰的雕塑只会看着洛嘉的窗玻璃，一直没有离开视线。 屋内的洛嘉看着合同渐渐熟睡，楼下的邱廷翼注定要有一个无眠的夜。 第二天清晨，还在熟睡中的洛嘉就被温佑禾那个周扒皮的电话铃吵醒，开口就问起昨日齐老板的合同签了没有。 洛嘉急忙起身说合同已经谈妥让温佑禾放心。 随后，温佑禾让洛嘉速来公司一趟，说有急事要吩咐，洛嘉挂了电话揉了揉肩膀，哪次温佑禾的事情不是一顶一的大事，像她这样的小老百姓就只有照办。 用脚勾出在床下的拖鞋，洛嘉想起昨晚看见邱廷翼车的事情，想着昨晚下那么大的雨，车子应该早就不在了，拖着身子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窗帘打开的一瞬间，洛嘉睡眼惺忪的眼睛一下就睁开了。 楼下不仅有邱廷翼的迈巴赫，在白色迈巴赫的前面还站了一个人，这个人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水，头发也是湿漉漉的贴在脸上。 更要命的是，这个站在迈巴赫前面的男人，不是别人，竟是邱廷翼本人。 洛嘉退后一步，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邱廷翼为什么出现的她楼下。 更奇怪的是，看邱廷翼的样子，该不会淋了一夜的暴雨。 洛嘉转身洗漱收拾，连洛爸准备的早饭都没有吃就急急忙忙下楼了。 手上挎着包的力度不由得加大，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冲到楼下，雨后清新的空气令人神清气爽，但洛嘉眼前的人，却让她心中一紧。 邱廷翼果然是淋了一夜的暴雨。 眼见洛嘉出来，邱廷翼顾不上擦滴水湿的衣服，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迎了上去。 “我送你。”邱廷翼伸手去挽洛嘉的胳膊，却没想到被洛嘉一个侧身闪开了，眼中只剩下与她擦肩而过的背影。 洛嘉踩着坡跟的尖嘴鞋连头也没有回，单手挎包从邱廷翼身边大步离去。 她抓着挎包的手久久不肯松开，心里在与邱廷翼赌气，为什么要站在楼下淋这一夜的暴雨？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会感冒生病吗！ 洛嘉并未走两步，邱廷翼便开着车跟了上来，脸上没有什么笑容，但坚定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前面大步疾走的洛嘉。 “上车，我送你去。”邱廷翼不紧不慢的跟在洛嘉身边，嘴唇越发的白了，就连额头上的虚汗也开始漫了出来。 “我自己会去公司，不劳邱总费心。”洛嘉边走边说，没有减缓脚上的速度。 “你说什么。”邱廷翼反手一个急转弯将车子稳稳的停在洛嘉面前。 一把抓着洛嘉的细腰将她打横抱起，单手打开车门将怀里的人扔了进去。 “你干什么！”洛嘉起身手抓着门边，抬脚想下车，却被邱廷翼死死地压倒，禁锢在身下。 从外面看，不过是一辆打横停在路上的白色迈巴赫，只不过半开着车门而已。 而内部却是一男压一女，二人紧紧缠绕，双方都呼吸极重的看着对方的眼睛，男人湿漉漉的衣服将二人都染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