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蝴蝶等风来 001:尸骨未寒   2008年,我中考完那天,家里带信来说我爸爸死了。煤矿瓦斯爆炸,他没逃出来。   等我赶回家他全身都烂了,后妈张秀春说,是因为煤矿的赔偿金迟迟没下来,才不下葬的。   我哭天喊地的求她,先让我爸爸入土为安。   她却扔给我一巴掌:“你懂什么,人都死了再没钱,你吃什么?”   村子里很多去煤矿工作的劳力,出意外死了家里人都是这样,只要闹一闹,赔偿款就哗啦啦的下来了。   张秀春闹了半个月,在我爸尸体上都爬满了臭虫的时候,才终于下了葬。送上山时,张秀春哭得凄凄切切,一副要跟着我爸去了的样子,惹得村里其他人都不停抹泪。   可就在当晚,我起床喝水的时候,却听到他房间里传来粗狂男人的声音:“说—是老子厉害还是杨建国厉害?”   “你厉害!”   “哈哈,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婆娘被我睡了大半年吧!”   我瞬间血往上冲,拎着菜刀失去理智冲进去,才知道野男人是我同学周琪的爸爸周昌明,在村口开小卖部麻将馆,我爸经常过去玩牌,平时还和他称兄道弟。   我怒红了双眼,瞪着眼前的狗男女,挥刀乱砍。脑子里只想着,我要他们去死!   可最终,我被两人联合起来打得半死,周昌明举着菜刀威胁我不许乱说,不然他就把我剁碎了喂狗。   我倔强地不开口,因为害怕身子瑟瑟发抖,他们以为我吓傻了,不敢乱说,但我在心里筹谋着怎么收拾这对狗男女。   那天晚上过后,他们俩的偷情明目张胆,根本不用避讳我。   有一次周昌明和她偷腥完来敲我卧室的门,他问张秀春,“这丫头早晚都是要给人睡的,不如先给我尝尝!”   张秀春表面上说等我成年了再说,但等周昌明走了过后,她把我拖进厕所里喂蚊子,用新鲜的藤条抽我,骂我小娼妇,贱人,小小年纪就学勾男人。   她下手特别狠,打得我在地上打滚,手上背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她逼我下跪求饶,我不肯,她就拿用脚踹我胸口和肚子,我像条狗一样蜷缩在地上苟延残喘。   我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这天半夜,旺财一叫,我就知道周昌明来了,等他进了张秀春的卧室,我悄悄从后门溜出去,准备去周家找周婶来抓奸。但我没想到周婶根本不在家!   我泄了气,准备悄悄溜回家时,黑暗中冲出来一个黑影把我死死搂住,野蛮圈住我,在身上胡乱游走,掐摸。   是周昌明!   周昌明抓着我头发,把我往稻田里拖,我大声呼救,只换来两声狗叫,他捂着我嘴巴把我压在稻田里,稻叶割在我脸上特别疼。   “死丫头!就知道你不老实!老子弄死你!”   他捂住我嘴巴,用肥胖的身体压住我,开始撕扯我的衣服、裤子。   夏天的衣料薄,他三两下就撕开了,我护住胸口不停踹他,臭气冲天满是胡渣的嘴上来亲我的嘴,我不停地踹他用拳头和巴掌打他都没用,他摸起一块石头在我脑门儿,鲜血顺着脸颊留下,头开始发晕,“再闹老子弄死你!”   说着,他扯烂了我的衣服,把背心往上撩,紧接着,脑袋扑上去------   等我清醒过来时,他脱光了我的衣服,起身急吼吼地脱裤子,我听见皮带扣的声音,在月光下看见他狰狞的笑,然后扑下来。   我不停往后缩,后背被稻禾割破,手下摸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我感觉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使劲儿往后挣扎,周昌明完全没察觉,我恨死他了,所以抓到石头的那一刻,我没有半分犹豫,朝着他脑袋使劲儿砸下去!   周昌明一抬头,脑门上流出一股血,顺着脸颊往下,他扬起手来要揍我,我当机立断又给了他一石头,他大叫一声,瞪着我,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倒了下去。   我吓傻了,踹了周昌明一脚,他一动不动,我以为自己杀人了,慌张地捡起衣服穿好连滚带爬跑回家,心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周昌明死了,我是不是要坐牢?想着后果我就哭了,但我不后悔下手。   第二天一早,我再也坐不住,准备去镇上投案自首,但我刚走出家门,周昌明带着村干部到我家,说我昨晚潜进小卖部偷钱被他抓住,还拿石头砸他脑袋逃跑。   “放屁!你和张秀春偷情被我发现,我想找周婶去抓奸,但被你拖到田里强奸!”   我说完,张秀春一巴掌扇下来,“你又去偷钱?老子怎么教育你的!”   她和周昌明一唱一和,诬陷我惯偷,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撩起身上的痕迹给大家看,周昌明却说我被他抓住后勾引他,说只要他给我钱,我就陪他睡觉。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我百口莫辩,最后所有人都认为是我不学好,我下贱,不要脸。   我一下子从交口称赞的好孩子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垃圾。   周昌明装好人说,“你还是孩子,只要你承认错误,这事儿叔叔不跟你计较!”   我死不承认,被大人们认为死不悔改,无药可救。   张秀春天天在家毒打我出气,后来怕人说她虐待我,她就拿缝衣针往我身上戳,疼得瘆人还看不出伤痕。   那段时间,我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如果杀人不犯法,我绝对把她剁成肉酱扔茅坑里喂蛆。   我不敢出门,待在家养伤,但张秀春说我不能在家白吃白喝,把我从床上拎起来,叫我去山上捡柴火。我背着一箩筐柴火下山,被周琪和她的玩伴堵在玉米地里。   玉米坡下是条小河,她们把箩筐和柴火都扔进河里,我连忙跑下河去捡箩筐,但已经被水冲走了。我气不过,冲上去和她理论,她却叫人把我拖到水里,把我脑袋摁在水里,我不停地扑腾,耳边是嗡嗡的水声,我以为自己快死了。   在我被淹死之前,周琪放开手,把我扔在石头上,我不停地呛水,眼泪哗啦啦出来。   周琪一脚踩在我身上,“狗杂种竟然诬陷我爸爸强奸你!害我爸妈吵架,这账怎么跟你算?”   “你爸爸本来就是强奸犯!我没说谎,她和张秀春偷情大半年了!”我倔强地说。   “呸!都他妈不是好东西!”周琪指挥她身后的人,“帮我扇死她!我请你们吃冰棍!”   那天我不知道被打了多少下,打到最后我鼻青脸肿,嘴里全是血,我吐了周琪一口带血的口水,她发狠把我踹到地上,我疼得打滚,但死不求饶,我恨死了周琪,咬牙说,“你最好弄死我,不然我回头弄死你!”   “弄死你简单!让你生不如死才爽!”周琪冷笑,指挥人把我衣服扒光,用竹林里的草藤抽我,那种草叶子碰到皮肤,会起包,密密麻麻的包,特别痒。   那种滋味太难受了,我不停地挠身上,指甲抠出血来,周琪哈哈大笑,把我衣服都扔河里,说以后见我一次打我一次。   他们走后,我一个人坐在竹林里哭。   我想过去死,往河里一跳,一了百了。可当我跳进河里,冰冷的水把我拍醒,我踩着鹅卵石吓得瑟瑟发抖,哆嗦着爬上岸抱着膝盖哭。   衣服都被河水冲走了,只剩下内衣裤。我捡了只麻袋套身上,等天黑了再回家。   我恨透了张秀春,恨透了周昌明,恨透了周琪,我恨透了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也恨透了我死去的爸妈留我一个人在人间受苦。   我的人生早已一片晦暗。   我告诉自己,只要死不掉就好。   杨小唯,你不要死,你要活着。   这一年,我十六岁。 卷一:蝴蝶等风来 002:初遇林阳   那年九月,我以全市第六名的成绩考入县一中,南城最好的高中。我问张秀春要学费,她吐我一脸的口水,说赔钱货还想当知识分子,可左邻右舍都看着,她不敢不让我读书。   开学前一晚,我问她要生活费,她一盆洗脚水泼我脸上,“学费要完了要生活费,我上辈子欠你的吗?怎么不跟你爸一起去死啊!”   水珠子一滴一滴往下掉,我忍着耻辱和愤怒求她,她只答应给我一个月一百块钱,这代表我天天都要喝稀饭吃馒头。   我告诉自己,忍吧杨小唯,有总比没有好。加上私房钱,这学期勉强能撑过去。周末我可以去餐馆打工,卖劳动养活自己。我少吃点,饿不死。   开学第一天,我早早去了学校,在布告栏找到分班后去教室,新生报到人特别多,我好不容易挤上楼梯,却撞上两个男生,其中一个手里的矿泉水洒了我一身,把我胸前的衣服淋湿了。   在我忙着说对不起时,旁边的男生惊呼,“我艹!她没穿胸罩!”   我惊慌地低头看,破旧的衬衣下胸部的轮廓格外明显,和没穿衣服没两样!   我埋头要走,穿黑色短袖的男生挡在我面前,跳戏地说,“喂,同学,你是故意的么?衣服这么透,还不穿胸罩!”   我恨恨看了他一眼,又气又羞,“你让开!”   “你哪个班的?认识下?”   拿矿泉水瓶的男生撇了我一眼,把衬衣脱下来扔给我,嫌弃地说,“穿上吧!”   我犹豫着要不要,他冷眼看我,“那么小,还好意思丢人现眼!”   “哈哈,哪儿小?我看着还挺大的!”他身边的男生说。   我缩在一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然后他们有说有笑地走了,我抓着衬衣站在楼梯上,被人挤着上楼。这时上课铃声响了,我赶紧穿上衣服奔去教室。   到教室时,只剩下后排有位置,我找了个空位坐下,班主任正在讲话。她姓苏,二十七八岁,穿白衬衣和牛仔裤,长发扎在脑后,非常干练。   等人都到齐后,同学们按着花名册的顺序做自我介绍。花名册是按照成绩排的,老师第一个叫到我。我昂首挺胸走上讲台,简单的说了两句,看着几十张不同的面孔,尽量保持微笑。   叫到林阳时,和我同桌的男生站起来,我才发现,他就是刚才在楼梯上和我相撞的人!   我脸一下红到耳根子,他说了什么完全没印象,等他回到座位时,我刚想说谢谢,人已经趴下看小人书,把我当空气一样。   整堂课,我们一句话都没说,他一直专注看小人书,我偷偷打量他,心里特别慌。   放学后,我去附近的地下商场买了两件便宜的文胸,因为第一次买,很不好意思,我抓着购物袋低头走路,却不小心撞上人,购物袋也掉在地上,露出半截文胸。   我蹲下捡东西时,一只脚踩在文胸上,头顶有人冷笑说,“杨小唯,冤家路窄啊。”   是周琪。   原以为只要上了高中,我不回家就能摆脱她的欺负,但没想到,她和我同一个学校。我以为她是万不可能考进一中的。   我扯着文胸带子拉,周琪一脚踢在我手上,“我说过,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记得不?”   “放开脚!”   “喲,买胸罩啦,准备穿着去勾哪个男人?”周琪嘲讽我说,然后对身后的人说我是个贱货,为了十块钱就能跟男人睡觉。   我站起身来和她对峙着,“你再说一次?”   周琪呸了我一脸,“老子说一百次都可以!”   我气急了,狠狠推了她一把,她往后退了两下站定,然后冲上来她抓我头发把我往小巷子里拖,她的人一拥而上把我摁住,脑袋往墙上撞,狠狠的几下,疼得我咬牙,她把我下巴抬起来,骂道,“小贱人,他妈的敢推我!?”   我抬起脚踹在周琪身上,瞪着她说,“你才是贱人!”   周琪没想到我一直畏畏缩缩的我竟然敢踢她,她气得不行,冲上来抓着我脑袋往墙上撞,让那两个女生一起揍我,在我身上踹了无数脚,一边踹一边骂我贱人,小偷。   我蜷缩在地上,抱着脑袋,不管多疼都不喊,我在乱发中瞪着周琪,她气喘吁吁,一脚蹬在我脸上,“喂,死了吗?”   她的小跟班立即递给她一瓶矿泉水,拧开了往我身上倒,我动了两下,她们哈哈大笑,说我跟条死狗一样。   “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杨小唯,要是不想被我揍,就滚出学校!”周琪说着,让她们一人吐了我一口口水才走。   我蹲在地上,把文胸捡起来,崭新的东西被他们踩得脏兮兮,全是脚印。我把它们装进口袋里,靠在墙根上,抬头望着天空,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不许哭。   可越是叫自己不许哭,我心里就越是委屈,最后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把脑袋深深迈进去,眼泪把膝盖打湿了。   等我站起身准备回宿舍时,发现巷子口站着一个人,他穿白色短袖和牛仔裤,带着耳机听歌。我愣愣地看着他,他淡然地撇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是我的同桌,林阳。   回宿舍时,舍友都已经铺好床了,我拿着序号看,发现原本属于我的位置被一个卷发女孩占了,她早就铺好床,光脚在床上涂指甲油,我上前温声细语地说,“同学,这个好像是我的位置。”   她抬眼瞟了我一眼,特别不屑的眼神,吹着脚趾甲说,“我知道这是你的位置,可我喜欢靠窗的床位,没办法,谁叫我先来的。”   其实当时她要是跟我好好说换个位置,我不会多事儿,但她这个态度,让我很不舒服。   我刚想说什么,对床的张敏看我一眼,示意我算了,我心想也是,刚开学,同学关系要相处三年,一个床位而已,占了就占了吧,哪里不是睡呢?   可当我拎着行李转向另外一张床时,她忽然叫住我,“喂,那谁。”   我转过身面对面看她,“杨小唯。”   “成,杨小唯。”她从床上下来,走到我跟前,一把扯过我身上的衬衣,怒气冲冲地看着我,“你这衣服谁的?”   “同学的。”我把她手从衣服上拍开,刚拍开,她又一把抓住,“哪个同学啊?我们班的吗?”   我非常不爽她现在的态度,不耐烦地撒开她的手,“别人借我的。”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勾了勾唇说,“是不是叫林阳啊?”   我点头,她立马拉下脸来,跟疯了一样扯我身上的衣服,一边扯还一边咆哮,“脱下来!谁他妈让你穿的!”   她手上指甲很长,抓着我胳膊时刮得肉疼,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她扯着衬衣往下拽,当时我想,抓得我疼就算了,衣服给别人扯坏了不好!所以我反手推了她一下。   “草你妈!你竟然给推我!”她怒气冲冲起看着我,扒掉耳机扔床上,扑上来抓着我胳膊想扇我巴掌,我往后一闪,抓住她手腕说,“你凭什么打我!”   张敏唯唯诺诺上前劝架,说,“齐瑶,我们是------”可她话还没说完,被人瞪了一眼,又缩回去。   “这是我男朋友的衣服!”齐瑶气势汹汹,指着我鼻子说,“我给你三秒钟,马上脱下来!”   我心想,原来是男女朋友,那我应该脱下来。   我把衣服脱下来放桌上,齐瑶一把抓过去,警告我别靠近林阳,不然她还要揍我,我懒得解释,没理会她自己收拾东西去了。   忽然寝室里发出一阵尖叫,我和张敏都惊愕地看着齐瑶,齐瑶则一脸愤怒地看着我,恨不得把我吃了的那种,她双手撑开衬衣,一道口子开在后背上,透着她身后的阳光。 卷一:蝴蝶等风来 003:忍气吞声   那一瞬,我脑子想的是该怎么赔给林阳。   “上晚自习之前我没看到件一模一样的新衬衣你就完了!”齐瑶把衬衣扔给我,气冲冲地跑出宿舍。   等我抬起脸来,才发现门口站了一个人,迟来的舍友,刘思涵。   刘思涵长得特别漂亮,是那种活泼大气的好看,穿牛仔裤和白衬衫,黒直长衬得一张小脸干干净净,微笑的时候有浅浅的梨涡,她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对我笑,我也努力挤出一个笑,特别难看。   她告诉我这个牌子在商场有卖,在她的帮助下,我找到店铺,但一件衬衣要四百八,我顿时懵逼了。   最后我还是买了那件衬衣,我虽然穷,但知道承担责任。   买完衣服过后,我身上就剩下一百来块,这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   回到学校时,周琪和齐瑶站在门口说话,看见我来了,齐瑶走上来抓过我手里的购物袋检查,看到一模一样的衬衣后,她冷笑,“我警告你,别以为跟林阳同桌就能勾搭他,人要有自知之明!”   周琪跟上来,笑了,问齐瑶说,“瑶瑶,你们怎么回事儿?”   “她穿我男朋友的衣服,还给弄坏了!”   “我靠!那你得防着点儿了!我跟她是中学同学,他可会勾男人了!”   “杨小唯,看你穿得土里土气的还以为是个老实人,原来这么骚啊!”   “哎,人不可貌相!”   我紧紧捏着拳头,告诉自己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我往旁边走,齐瑶立马站过去挡住路,狠狠推了我一下,她嘴里嚼着泡泡糖,“别打林阳主意!你听见没!”   我不想跟她纠缠让别人笑话,就说了句,“知道了!”   晚自习上课,齐瑶才和周琪分开,路过我座位时故意踹了一脚,扬长而去。   我憋着一口气,把衣服塞进林阳抽屉里,准备晚自习。   我告诉自己要忍,杨小唯,你来是读好书的,别被乱七八糟的事情耽搁了,你的人生已经这么烂了,你唯一的出路就是读书。你别无选择。   晚自习上到一半,林阳才从后门摸进来,带着一身汗水和一颗篮球坐下,他一打开抽屉便看见购物袋,我怎么回事儿,我如实说了缘由,他一边擦汗一边说,“烂了就扔了,用不着你赔。”   我淡淡一笑说,“弄坏了赔偿,应该的,谢谢你。”   林阳冷哼了声,把袋子扔脚下,又拿出阿衰看。   那一刻我就知道,人和人,真是不同。   后来齐瑶和周琪就结成了同盟,合伙欺负我,周琪被分在隔壁班,听说她是作为体育特招生进来的,在学校田径队当短跑运动员。   我每天埋头学习,出了上厕所和吃饭,基本上不出教室,怕被周琪撞上,惹不起,我躲得起。我只想安安心心读三年,考大学。   那半个月,都没少找我麻烦,踹踹我桌子,把墨水倒在我书包里,或者那我廉价的衣服当笑话,吐口水,这些我都一一忍了,我以为人的兴趣都是一时的,只要熬过一段时间,她自然会放了我,只要我和林阳保持距离。   除非必要的情况,我不跟林阳说一句话。他也不睬我,每天上课除了看小人书就是睡觉,齐瑶经常过来找他说话,但林阳都不理睬,叫她滚蛋,当着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我以为他们俩是闹什么别扭了,可渐渐发现,一直都是齐瑶倒贴上去。   周一升旗仪式完了过后,苏老师叫了几个同学去办公室,说暂时安排我们几个当班委。林阳选择了体育委员,齐瑶选了文娱委员,主动的同学都安排好,剩下班长和纪律委员没人选。   这时林阳建议老师,“老师,我看杨小唯当班长最合适,她是第一名,能给咱们班带好头!”   我没来得及开口拒绝,老师已经敲定了,“那就这样,杨小唯暂代班长,等期中咱们再投票选举。”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我瑟瑟缩缩的看了一眼齐瑶,她看着我和林阳,淡淡的笑。   那一笑,叫人毛骨悚然。   午饭的时候,我拿着饭盒去食堂打饭,因为没钱,我只能打白米饭和一个素炒莲花白,就是传说中的包菜,三毛钱的米饭,七毛钱的菜,我要撑过下午和晚上。   食堂人特别多,我抱着饭盒出来,一直低着头,我是坚强,但同时我自尊心强,我不想让同学知道我吃不起荤菜,所以一天三顿,我都拒绝和同学一起,我独来独往,这样就没人知道我明明饿着肚子,却要说,我现在还不饿,你们先去吧。   周琪是故意撞上我的,胳膊肘撑着我饭盒往上一抬,饭盒飞到地上,白米饭洒了她一身,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使劲儿推我一下,我没站稳,瓷砖地上有水珠,我屁股倒在地上,骨头钻心的疼。   “走路不长眼吗!见着谁都往身上蹭,赶着去投胎啊!”她一脚踩在饭盒上,我心里一阵凄然,我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被人欺负了还毫无动作,就像那只饭盒,不锈钢的,看起来挺坚固的,可人一脚上去,就蔫了,塌下去一块,真丑。   我抬眼看着齐瑶,发现她身后还站着齐瑶和另外两个女生。   “看什么看?不服气么!”周琪瞪我一眼。   我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到周琪跟前顿了顿,她表情有点微妙,瞪大眼睛和我对峙着,以为我要跟她杠上,不止是她吧,无数双眼睛看着我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唏嘘的,看好戏的,都以为我要跟她打一架。但我只是从她身侧路过,到食堂外的垃圾桶边拿来笤帚把饭渣子和破饭盒扫了扔进垃圾桶。   见我忍气吞声,周琪朝齐瑶挑了挑眉毛。   回到教室,吃过饭的同学在闲聊,星座,追星八卦,我默默接了杯温水灌下,趴在桌上休息。   这时林阳抱着篮球进教室,扔了块肉松面包在我桌上,我以为他放错了,给挪到他桌上,可他又把面包扔给我,“啪”的一下,转身走了。   我心想他怎么知道我没吃饭?看见我和周琪冲突了?   面包很香,很软,我爸在的时候买过给我吃。   我在心里记住林阳的好,看了下标价,放了两块钱在他桌上。但他回来后又把钱扔给我,说了两个字,“矫情!”   我觉得再扭捏就不太好了,于是默默记下他的好,周五体育课过后,给他买了瓶矿泉水放桌上。   刚放下,林阳就踏进教室,身后跟着曾经调侃我不穿内衣的男生,他调侃我说,“喲,原来你们一个班呀!林阳,你小子艳福不浅!”   林阳把篮球扔给他,冷声说,“陈嘉豪,闭上你的臭嘴!”   陈嘉豪悻悻然,把矿泉水递给林阳,“来,喝口水,美女专门给你买的!”   林阳一把抢过水,“滚回你们班去!”   我悻悻低下头,用余光看见林阳喝了那瓶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竟然甜丝丝的。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尖划过。   而我一抬头,便撞上齐瑶怨怼的目光。   夜晚回到宿舍,我发现床被人泼了水,被褥和棉絮都湿透了!手探上去一片冰凉!   齐瑶坐在床上唱歌,笑得特别欢。张敏和刘思涵同情地看着我,无可奈何的。   不用说,这事儿肯定是齐瑶干的。   我要怎么办?冲上去揍她一顿泄愤?还是同样一盆水泼在她床上?那我跟她又有什么区别?   我叹了口气,放下书包去洗澡,刚拿到盆接水,齐瑶从背后踹我一脚,一盆水全洒了不说,我撞到水泥台上咯到下巴,疼得钻心。   齐瑶双手抱在胸前,冷哼说,“杨小唯,我警告你,最好是摆端正自己的位置!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卷一:蝴蝶等风来 004:几番刁难   我恨恨瞪着齐瑶,她特别不爽地瞅我一眼,要冲上来揍我,这时刘思涵和张敏出来拉架,被齐瑶甩开,“关你们俩屁事!”   我让刘思涵他们先进去,齐瑶不讲道理,要是因为我她们俩被欺负,我过意不去。   齐瑶一脚把我脸盆踩烂了,我站在一边看着她,不停地在心里默念,杨小唯,忍耐,你惹不起,躲得起。   “看什么看!你以为林阳会看上你吗?山里飞出来的野鸡,下贱!”   夜晚刘思涵悄悄给了我一张毯子,嘱咐我别着凉了,我暗暗记下她的好,感谢的话说不出口,只有简单的一句谢谢。   我睡不着,看着黑暗发呆。   我安慰自己,张秀春的虐待都挺过去了,我还怕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晒被子,然后去晨读,苏老师一来,我就去申请换宿舍,但她说新生宿舍位置都排好了,暂时没有多余的。当我提出和同学交换时,苏老师说,“小唯,你是班长,应该带好头,把精力都放在学习和班级工作上,不要带头搞特殊,更应该和同学、舍友好好相处。”   我不敢告诉老师齐瑶和周琪欺负我,一来,没有哪个老师喜欢事儿多的学生,没有哪个同学喜欢我告状的同班;二来,我怕被她们知道后,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我。   回教室时,周琪和齐瑶在后门聊天。   齐瑶说,“你说她发现被子没了会怎样?会哭吗?哎呀,昨晚上她表情可精彩了!你们是没看到!老子都笑岔气了!”   “哼,这种贱人就是欠收拾!她那一团垃圾能叫棉被吗?扔外面给乞丐都不要,脏死了!弄了我一身的味儿!”   “哎,你没看到她勾引林阳的样子,真是气死我了!林阳竟然推荐她当班长!”   听到这里,我当场懵了!我的被子!我两步跨上前,一把抓住齐瑶领口的衣裳,她吓得尖叫,整个班级的人都盯着我,我问齐瑶,“你对我被子做了什么!”   齐瑶惊声尖叫,周琪抓着我马尾往后拉,“放开你的脏手!”   我松开齐瑶,周琪也松开我,我反手卡住她脖子,“我的被子呢!”   看热闹的同学把我们围成一圈,不管我怎么问,周琪都不说话,我失去了理智,死死掐住她,她不停地踹我,力气越来越小,脸也憋得通红,劝架的同学拉也拉不开,最后齐瑶吼我说,“在垃圾桶!”   我松开周琪,她缩在一边喘气,顾不上其他的,飞奔回宿舍楼下翻垃圾桶,但翻边了也没找着!   她骗我!   我立即冲回教室找齐瑶,她正在跟人说话,我走到她桌前,抓着她领口的衣服把她从凳子上拎起来,厉声问她,“我的被子在哪里!”   “不知道!滚开!你身上好臭!”齐瑶看着我的手,上面还沾着垃圾桶的污渍。   我把她往外拎,我也不知道当时哪儿来的力气竟然能拖动一个拼命反抗的人,她一直尖叫反抗,伸手打我抓我,同学们都上来劝架,互相拖开,我反手扔开齐瑶,她踉跄倒在地上,我抄起同学桌上的矿泉水瓶指着她,“我最后问你一遍,我的被子在哪儿?”   “不知道!”   “如果今天找不到我的被子,我一定打死你。”我冷冷说,“我说真的。”   大约是被我表情吓到了,齐瑶有点悻悻的。可能她以为昨晚泼了我一床的水我都没反应,欺负我易如反掌,反正我不敢吭声。但没想到我怒了,还这么当众不给面子,她不耐烦地说,“在前校门的垃圾桶里!自己去找!”   “你跟我一起去!”我抓住她往外拖,她挣脱开,尖叫着说,“我才不去!你爱去不去,去晚了垃圾车开走了你别赖我!”   齐瑶甩开我的手往人群里钻,分明是想逃,我之所以抓她,是怕她又骗我,我四处乱窜,晚了真可能被送去垃圾场。   我往前冲,伸手去抓她的后背,但什么都没抓到,这时一只手忽然抓住我的手,“我陪你去!”   那只手,宽厚,有力,手掌心里有一层茧。   是林阳。   他拉着我冲出教室,齐瑶闻声追出来,抓着林阳的衣服下摆不松手,“林阳!你不许去!你跟她走这么近做什么!你疯啦!你跟我分手不也不至于这么堕落吧!”   林阳放开我的手,往齐瑶靠近了一步,抓着齐瑶的手,在她愤怒的表情变成害羞之前,林阳扔开她的手整理后皱巴巴的衣服,冷声警告说,“以后别在学校说认识我,丢人。”   “林阳!你混蛋!”   后来,林阳陪我在前校门的垃圾桶里找到被子,当时垃圾车正在装车,林阳和司机沟通了允许我找找看。七八个垃圾桶,在最后一个里找到。   它安安静静地躺在肮脏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里,缎面花朵上沾着学生没吃完扔进去的包子,豆浆,牛奶盒擦鼻涕的卫生纸,以及黑乎乎的泥巴和垃圾桶璧上的污垢。   “找到了。”我喘着气,如释重负。   我正要伸手去拿,林阳连忙抓住我,我侧脸看着他,他不耐烦地看着我,眉头锁着,“都这么脏了,你还要?”   我嘴角微动,自嘲地笑了笑,“嗯,不要我就没被子了。”   然后林阳就懵了,看着我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可怜还是嫌弃。我甩开他的手去抱被子,他拉住我,“你一边儿去!我帮你拿!”   “不用,太臭了。”我拒绝说。   “不知道你在犟什么!”   我忍着臭味把被子抱出来,跟他说了声谢谢,他没好气地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可能你们以为我去垃圾桶里捡被子是怕没钱买,没错,是这样。但更重要的是,那床被子,是我妈给我缝的。   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那件事之后,我和林阳之间很少说话,但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他除了看小人书就剩睡觉,打球,生活乏善可陈。他很喜欢打篮球,在篮球队很出名,经常有外班的女生来犯花痴送情书,但他都不理会。   齐瑶在班里人缘很好,嘲笑别人和夸耀自己都放肆又用力,总是能最快的俘获人心。自从被林阳呵斥过户,她不再像以前一样找林阳说话,总是瞧瞧看他,往他书桌里塞巧克力和零食,但都被林阳扔了。   而我就是一个书呆子,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没有一句多的话,一个多的表情。   周琪要代表学校田径队参赛,被教练拉去封闭训练,一次都没出现在我面前,我以为丢我被子的事儿我不追究,她有自知之明就到此为止。   可事实证明,我太高估她了。   市运动会结束后的当晚,是周五,我收拾班级卫生回宿舍晚了,过道上灯光很暗,周琪和齐瑶她们几个女生蹲在宿舍门口等我回去,我刚进门,她们就把宿舍门关上,两个女生守在门前,周琪抢过我的书包扔给齐瑶,“搜!” 卷一:蝴蝶等风来 005:你是不是蠢   齐瑶立即拉开书包,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地上,用脚踹开书,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你干嘛!”我怒火中烧,蹲下身捡书,但被周琪在背后踹了一脚,那一脚正好踹在我屁股上,我踉跄向前,扑在齐瑶脚下,齐瑶一脚蹬在我肩膀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用手戳我额头说,“把钱藏哪里了?你床铺和柜子都找过了,钱呢?”   “什么钱?”我看了一圈,果真床铺和柜子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乱按七八糟。   “跟我装疯是吧?难不成在你身上?”齐瑶疑惑地看着我,和周琪对了一眼,然后叫人把我摁住,她和周琪上来扒我衣服,我不停地反抗,护着衣服不让得逞,周琪就把我全身摸了一边,对齐瑶说,“没有。”   齐瑶怒目瞪我,“杨小唯,今天不把偷我的钱拿出来,我打到你残废!”   “偷你的钱?你有病吧!”   “你他妈才有病!”齐瑶撇撇嘴,一巴掌扇到我脸上,“我周一放了五百块钱在枕头下,没人看见,整个宿舍就你当过小偷!不是你是谁?!”   我红眼看着齐瑶,“你有证据吗?凭什么诬赖我!”   “我呸!诬赖你?整个宿舍就你最穷,不是你是谁!难道我的钱自己长脚飞了吗!”   周琪坐在书桌上,双腿一晃一晃的,她冷哼说,“你偷我家小卖部的时候,不也说自己没偷吗?最后怎么承认了?齐瑶,我看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是不会出承认的!”   “我没偷!”我瞪着周琪说!   周琪跳下地,一把抓着我头发把我脑袋拎起来,“你拽什么拽!不要脸的贱-货!我爸那事儿我可给你记着呢,要不我说给大家听听你是怎么犯贱的?”   一想着那件事,我就难受,周琪是摆明了整我,用那件事羞辱我,恶心我。看着她飞扬跋扈的模样,我觉得特别恶心,怒气冲上心头,我忘记了忍耐,从地上爬起来,一脚踹在周琪腿肚子上,她扯着我头发扇巴掌,我用尽全身力气和她拼命,一边踢她一边喊着,“我没偷钱!是你爸爸诬陷我!”   我的反抗和攻击,换来她们一拥而上群殴我,拳打脚踢,毫不客气,齐瑶用扫地的笤帚抽我,一下一下,啪啪地响。   张敏和刘思涵看不过眼,上来把我们拉开了,刘思涵要去找老师,被齐瑶抓住,“刘美人,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揍?你那点事儿,我要不也给你爆出来?”   刘思涵看着齐瑶的眼睛,脸色变得很难看,一脸正气变成了悻悻然,大约是被齐瑶抓住什么把柄了,最后她只得放弃,而张敏,她和我一样一心只读圣贤书,这种浑水,她不敢蹚,也蹚不起。   “齐瑶,把她东西扔出去!跟个小偷住在一起,你受得了么?”周琪煽风点火地说。   紧接着,齐瑶指挥其他女生把我东西都扔出宿舍,她们人多,我根本顾不过来,有两个人还扯着我把我往外推,我扣住门框和她们撕扯,一边求助地看着张敏和刘思涵,但她们被周琪我哼住,站在一边不敢动,只为难地看着我。   她们三两下就把我东西全扔出宿舍,“带着你的破东西滚!我们宿舍不欢迎小偷!”   “砰”的一声,她们把我脸盆扔出宿舍,我牙刷和毛巾摔了一地,然后是书包、被子、衣服,我忙着去捡被子时,她们趁机把门关上了,然后一帮人在里面哈哈大笑。   走廊上一共有十几个宿舍,不少人听见声音走出来看热闹,我在别人异样的目光里显得无助而落寞。   我一件件捡起东西,放在门口,我叫自己忍耐,忍耐,我去敲门,敲了许久,齐瑶才同意开门,我刚要说不是我偷的钱,可迎接我的,是一盆冰冷的水,迎面而来。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紧抿嘴唇,耳边是那群女孩子的笑声,以及走廊上看热闹人群的唏嘘声。   “杨小唯,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钱拿出来,我就让全校人知道你是小偷!看你还有脸上学不!”   “我没拿你的钱,你没权利不让我进宿舍!”   齐瑶猛地把脸盆砸我脑袋上,“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拿不出钱来,明天咱们班里见,至于今晚,你就在外边蹲一晚上吧!”   说毕,周琪和两个女生同她告别,她掀起门板,砰地关上门,我冲上前去没来得及进去,被门拍到鼻子,特别疼。   周琪靠在墙上看我,“杨小唯,我劝你还是提早滚出学校吧,不然我会慢慢整死你。”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扬长而去。   我看着周琪离开的背影,暗暗捏紧了拳头。   学生宿舍是有值班老师的,但许多老师家都在附近,平时不会整晚都守在学校,一般会安排信得过的学生帮忙查夜,而今夜,偏偏安排的是周琪她们。   刘思涵和张敏帮我说情,被齐瑶骂得一塌糊涂,最后也没了声音。有同班女生来扶我,让我去她们宿舍凑合一晚,但我拒绝了。   可能别人会以为我高冷又活该,都这样了,人家好心你还不领情。但我心里清楚,就算真的蹲在走廊一夜,我也不愿意别人可怜我。   一整夜我都没睡觉,我把脑袋埋进膝盖里,不许自己哭,屁股把冰冷的水泥地给捂热了。窗外进来一丝月光,照着宿舍外的梧桐树,影影绰绰,我看着那丝光影,心里悲凉又慌张,我觉得自己可悲,在家里无依无靠,在学校里仍然如此。   我仿佛逃不开命运的捉弄,总是让我难堪和苦闷。   第二天一早,刘思涵和张敏便出来帮我搬东西,齐瑶梳洗完准备离开,刻意在我面前顿住,笑吟吟地说,“还不承认?”   我还是那句,“我没偷你的钱!”   “行,咱们教室见。”   微弱的晨光下,我看见刘思涵和张敏抱歉的眼神,刘思涵说,“小唯,齐瑶她横行霸道惯了,你以后能躲着就躲着吧,惹不起,躲得起,是不?”   我心里在想,我什么都没做,她凭什么这么对我?   可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于事无补,我沉默地点头,说谢谢。   然后张敏和刘思涵先去早自习,我一个人在床边坐了会儿,洗漱完,在楼下食堂买了两个馒头,往教室去。   我刚踏进教室就看到班上同学看着黑板的大字报议论纷纷。   刘思涵干咳了两声,有同学转过来看我,一脸尴尬,赶紧提醒其他人别说了。   我数不清楚多少双眼睛揣测怀疑地看我。   我把书包放下,在大家的打量和猜测里走上讲台,拿黑板刷把黑板上的粉笔字擦掉,但写字的人写的时候很用力,就算擦干净了,还留下了印记,能清楚地看见“杨小唯是小偷”几个字。   我淡然地走下讲台,看见站在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正在看我的林阳。   我心尖在颤抖,但腰板挺得笔直,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走到后门,从林阳身边侧身过,拿了抹布去厕所的洗手池打湿水,脑海中全是林阳看我时的面无表情。   我不由地想,他也认为我是小偷吗?和那些事不关己的同学一样,正在猜测和怀疑我吗?   拧干了抹布回到班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黑板擦得干干净净,下讲台时齐瑶对我挑眉冷笑,“爽吗?”   我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坐下读书学习,课代表上台领读,苏老师的脚步在朗朗的读书声中悄然而至,给了我最新的花名册,并交代安排周五的大扫除工作。   她走后,林阳用胳膊肘怼了怼我,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我,“你蠢不蠢?” 卷一:蝴蝶等风来 006:凭我相信她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林阳,“啊?”   林阳白了我一眼,眉头微蹙,斥责的口吻说,“被欺负了都不知道告诉老师吗?你不是蠢是什么?”   我怔怔看着林阳,心想,他这是相信我的意思吗?想到这里,我心里竟然有点安慰了,对着他笑了笑。   林阳见我笑了,无语地扭过头,扔下书走出教室,丢给我两个字,“白痴!”   林阳刚离开,前排飞来一团纸砸在我脸上,等我抬头看时,风平浪静,我摊开那团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杨小偷,我警告你尽快还钱,如果你喜欢捅到老师那儿,我乐意奉陪!还有,你给我离林阳远点儿!再让我看到你对他挤眉弄眼,我弄死你!”   我抬眼看着前排的齐瑶,把纸团揉成一团准备扔垃圾桶,但林阳忽然冒出来抢走纸团,我站起来要去抢,他立即把手举高了,他比我高出一个脑袋,举起手我根本够不着。   “你还给我!”   林阳根本不理我,转身摊开纸条看,回头时脸拉下来,把纸张揉成一团,大步往前走,一直走到齐瑶的座位前。   他一巴掌拍在齐瑶的桌上,“砰”的一声,不仅把齐瑶给吓到了,读书声也停下来,齐瑶坐在位置上,不服气地瞪着林阳,高声呼喝,“干什么!”   “这种幼稚的小把戏,你能不能别玩了?”林阳斜眼看齐瑶,脸上全是愠怒,他把纸条扔在齐瑶脸上,“下次再用这种方式欺负我同桌,我跟你没完,人要脸,树要皮,别逼我揍你。”   齐瑶气急了,一掌拍在桌上站起身和林阳对立,她眼里有了泪水,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为了个小偷来骂我,林阳你是不是神经病啊!她哪里好了?你问过我前因后果吗?她偷我钱还有道理了是吧!”   “偷你的钱?你有证据吗?”林阳扬了扬下巴说。   “全宿舍就她一个人在,就她一个人最穷,不是她是谁?!”齐瑶说得理直气壮,转而看着人群后的我,指着我说,“杨小唯,这事儿我跟你没完!我还想给你留点面子让你自己叫出来,可你给脸不要脸,我-------”   林阳一把拂开她的手,不屑地看着齐瑶说,“得了吧你!你爸妈给你长脑袋不是当装饰品的,是给你思考的。你什么时候能才收起你盛气凌人的姿态?”他顿了顿,冷哼说,“算了,你怎样跟我没关系,但有一点,你以后别欺负杨小唯,人跟你不一样!”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她就是小偷!就是!就是!就是!”   林阳无语地看着齐瑶,坚定地说,“不凭什么,就凭我相信她不会!”   他说完就走了,齐瑶气得跺脚尖叫,而我,站在人群后方,看着林阳一步步走向我,脸上都是气愤。我愣愣地看着他,想要说一句谢谢,但我张开嘴还没吐出字儿来,他已经侧身走开,坐下背对着我看阿衰,又是一句,“白痴。”   我不知道他是骂齐瑶,还是骂我。但我觉得很温暖。很温暖。   很多年过后,每当一个人寂寞对夜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这段往事,想起林阳在所有人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他相信我。   兴许就是那时候,我冰冻的心被这个鲜衣怒马的阳光少年捂热,在最冷血无情的时候,仍然怀揣着一丝善念。   之后的几天,齐瑶都没有为难我,在宿舍遇见,冷哼地说了句你给我等着,尔后再也没有交集。   而林阳,那天过后虽然对我仍然不耐烦,但态度已经好了许多,偶尔还会叫我给他放风,他睡觉,看小人书。   真正出事,是在周一早上,我到教室的时候,不少人围在班级门口,都是其他班的人,当发现我到了,有人在人群中大喊,“人来了!”   那人一喊完,所有眼睛齐刷刷看着我,我抱着书从后门进去,刘思涵匆匆跑到我桌前,“小唯,这次你真的要去跟老师说清楚了,他们说这一层楼的每个教室都写满了大字!像咱们教室一样-----”   又是这一出。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讲台准备擦掉,但那字根本擦不掉!全都是用红漆写的!   “杨小唯是小偷!”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我拿着黑板刷,戚戚然地看着台下的同学,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我以为自己足够强大,我以为清者自清,可当我看见台下的人打量怀疑的表情时,我发现,自己不能做到完全淡然。   那一瞬间,耳畔的声音被放大,交杂,充斥,越来越大声。我扔下黑板刷疯了似的拿抹布去厕所打湿水回来擦黑板,那些无情的旁观者就看着我发狂的动作。   我这才明白周琪口中的“你给我等着”意味着什么。   “我听说她还是班长,真丢人,这样的人还能当班长?”   “哎,人不可貌相,穿得老老实实的,没想到是个小偷!”   忽然从侧面飞上来一个矿泉水瓶子,砸到黑板上再弹回来砸在我鼻子上,我吃痛我捂着鼻子蹲下,一股暖流从手心里滴下,我看了一眼,手心里全是血。   “哭了哎!”   “好像流血了!”   人群里有人议论说。   周琪故意在人群里喊,“大家伙儿都认清楚了小偷长啥样,以后离她远点,看见她来了得捂紧自己钱包!小心被偷啊!”   我紧紧攥着拳头,问自己,真的要这么忍耐下去被人欺负吗?杨小唯,你这是能忍还是窝囊?   然而,就当我要反击时,林阳刨开人群冲到我面前,把我护在身后,指着周琪说,“要撒泼回你自己班上去,杨小唯偷你钱了吗?你在这里嘚瑟什么?”   “林阳你他妈眼瞎啊!好好的齐瑶你不要,你------”   “跟你有关系吗?你算哪根葱?”林阳说,“这次你们玩过火了,一会儿校长办公室见吧!你有胆量去吗?”   听见林阳说去找校长,周琪显然是害怕了,但她仍然不死心,嚣张地瞅着林阳,终究是底气不足,“去、去就去!谁怕谁啊!”   “最好别怕。”林阳冷哼一声,然后转过身拉住我手腕儿,眼神沉了下来,我错愕地看着林阳,厉声命令说,“跟我走!”   说完,林阳拉着我教室外面跑,人群让道的同时,不断唏嘘。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愿意被林阳那么拉着,仿佛他的行为我无法抗拒,他的手掌很宽,很暖。   走到楼梯口时,正好撞上齐瑶,林阳指着她点了点,但一句话都没说,拉着我继续下楼梯。   身后传来齐瑶的歇斯底里,“林阳!你混蛋!”   林阳拉着我直奔医务室,让校医帮我看鼻子,我抬着头,把眼泪花咽回去,不想让任何人察觉方才那一刻我想哭。   回去的路上,林阳拉着我往校长办公室去,我抗拒地挣扎了两下,林阳气急,哼着我说,“你以为你是忍者神龟吗,她们能干出更出格的事儿!”   “我自己知道处理,今天谢谢你,先回班上吧。”我低着头说。   “杨小唯我不知道你在倔什么倔!”林阳对我吼。   “我自己的事情知道处理。”我心虚地看了一眼林阳,然后转身跑了,径直跑向教室。   回到教室时,班上已经开始早读了,班主任在刘思涵桌前说话,看见我来了,走到我桌前,敲了敲我课桌,板着脸说,“你跟我到办公室来。” 卷一:蝴蝶等风来 007:你怎么这么多事儿   然后我就去了苏老师办公室,同去的还有齐瑶。   苏老师问我们来怎么回事儿,齐瑶先发制人,说我偷了她五百块,我反驳说没有,苏老师就让她拿出证据来,结果她说没有,就是怀疑。   苏老师批评她,“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能这么冲动呢?没有证据随便污蔑别人,这是损害名誉,黑板上的字是不是你写的?”   齐瑶低着头,撇嘴说,“不是。”   “不是你,那是谁?”苏老师问。   不管苏老师怎么问,齐瑶都不开口,最后苏老师没办法,去保卫科调了监控录像后,把周琪也带来了,周琪什么都招了,老师批评了几句让她给我道歉就算了。   但齐瑶死不认错,苏老师要她打电话通知家长来学校,但报道时留下的电话是空号,齐瑶不肯说,和老师在办公室吼起来,态度恶劣。最后齐瑶被停课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回去上课。   苏老师把我叫到走廊上,问我,“你告诉老师,有没有拿齐瑶的钱?”   我摇头,坚定地说,“我没有。”   “老师也相信你没有,但为什么齐瑶一直针对你?我听刘思涵说在宿舍已经欺负过你几次了,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想添麻烦,老师,我来学校,只想好好读书考大学,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我说。   我总不能告诉老师,齐瑶欺负我是因为我穿了林阳的衣服吧?她喜欢林阳所以针对我?   苏老师叹了口气,抿嘴说,“你先回去上课,这件事我会处理,小唯你是班长,要给班里的同学带好头,这才刚开学就闹得头疼,老师不希望以后还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点头说好,然后默默回了教室。   回到班上时,黑板上的字已经被擦掉了,大家都在认真读书,我悄悄回到座位上,发现林阳不在,他的衬衣仍在课桌上,人无踪影。我叹了口气,拿出语文书背古诗文,但怎么都静不下心来,,脑海里全是齐瑶的那句话,“这层楼每个教室都有,你擦得完吗!”   鬼使神差的,我再也坐不住,扔下书拿了抹布往隔壁教室去,但我站在教室门口往里看,黑板上什么都没有,刚被擦过的那种,还有水渍未干的痕迹。我赶紧跑向另外的教室,全都被擦干净了。   难道是班级里组织人擦掉的?   我带着疑惑往回走,恰好碰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忽然从水槽那边出来,是林阳和陈嘉豪,两人有说有笑,正高兴。   陈嘉豪搂着林阳的肩膀说,“你干嘛帮忙擦?你不会是喜欢上那村姑了吧?”   林阳胳膊一拐,陈嘉豪疼得弯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操你大爷的,下手轻点儿啊!村姑土是土了点儿,但胸大腰细脸好看,你要是看不上,我去------”   林阳指着陈嘉豪说,“你再胡说试试!我抽你!”   “得得得,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哎,村姑!你怎么在这儿!”陈嘉豪一转头看见走廊拐角的我,悻悻撇了眼林阳,嘿嘿笑。林阳脸上有点尴尬,把手里的毛巾扔给陈嘉豪,双手插在裤袋里,高傲地撇了我一眼,往教室去。   他穿着白色短袖t恤,运动裤,两条腿又直又长,头发剪得刚好,刘海在眉毛上,干净白皙的脸上布着细细密密的薄汗,晨光洒在他脸上,熠熠闪光。   陈嘉豪侃地说,“村姑-----哦,不,班长,你可成了学校风云人物了!喏,我帮你擦屁股,你是不是得请我吃饭?”   我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你。”   回到教室后,林阳正在喝水,我跟他说谢谢,他不屑地回我,“你别谢我,我只是不想咱们班丢人,跟你没关系。”   “还是要谢谢你,林阳,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真诚地说。   林阳掏出阿衰,瞪我一眼,“我现在想看书,你闭嘴,婆婆妈妈的,烦不烦。”   历史课时苏老师特意强调了班级和谐,让同学们不要惹事生非造谣诽谤,真有问题去找她解决,大家来学校是学习的,如果再有人滋事,她不会客气。   那天下午,齐瑶被家长带回家反省,听说是有人匿名将齐瑶父母的电话号码给苏老师的。   听到同学议论的时候,我悄悄看了林阳一眼,会是他吗?   周琪她们跟齐瑶熟,但不一定知道齐瑶家电话,就算知道也不会说吧。   是他吗?   林阳趴在桌上,脑袋枕在胳膊上,手里捧着阿衰,看得认真。   夜晚回到宿舍,我刚洗漱完准备背会儿英语单词睡觉,宿舍门被一脚踹开,周琪穿着卡通睡衣,后面跟着两个不知道名字的女生,三人气势汹汹地走进宿舍,刘思涵见情况不妙,立即有上前和我站在一起,问周琪,“你来做什么!”   “关你屁事,刘美人,你别没事儿找事儿,一边去。”周琪吊儿郎当地看着我,冷笑,“我找杨小唯。”   我没理会她,让刘思涵先去擦头发,我继续看书。   周琪见我不理她,特别生气,冲上来抓着我英语书往我脸上扔,怒道,“学你麻痹的学!老子跟你说话你没听见?!”   我坐在板凳上没动,书猛地砸在脸上挺疼的,“啪”的一声迅速落在桌面上,把刚从浴室出来的张敏吓一跳。   我站起身来,把英语书合上整齐地放在桌上,对周琪说,“究竟怎样你才肯放过我?周琪,你们欺负我的事儿我一直没跟苏老师说,不想惹麻烦,但如果你们以后还这么没事儿找事儿,我不会客气的,”我盯着周琪,一字一句说,“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哦哟,威胁我是吧杨小唯?以前的账暂且不说,就今天这儿,够我整死你好几回!”她狠狠推了我一把,直接把我推倒在背后的床铺上,脑袋不小心碰到铁栏杆,疼的我紧闭双眼抱着脑袋半晌不敢动。   刘思涵见状赶紧来扶我,问我是不是撞到脑袋,我说没有,周琪就冷笑,说撞到了又怎样?穷逼是不是准备坑我一笔医药费。   我就瞪着周琪,她大笑,“我说你多能耐呢!他妈的就知道瞪我!你他妈倒是咬我呀!你不咬我就是不给我面子!”   说完这一句,周琪就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狠狠踹一脚宿舍门,骂骂咧咧说,“等着,姑奶奶慢慢玩儿死你!”   看着门口,我暗暗想,他们要是再欺负我,我不会继续当包子,我不招人,但人来招我躲不过,事不过三。   第二天到班上,我发现我所有书都不见了,除了昨夜里我带回宿舍的两三本,其余放在抽屉里的都不见了,我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没看到我的书。   我是真着急了,坐在座位上,鼻子有点酸。   林阳捧着篮球进来坐下,一边咬着肉包子一边问我发什么呆,我低着头说,“我抽屉里的书都不见了。”   他噎了一口包子在嘴里,把我掀开一边去,他埋脑袋去看我书桌,然后一脸懵逼地看着我,“昨晚还在?”   我点头,林阳无语地看着我,没好气地说,“杨小唯,你说你怎么这么多事儿?才半学期,你就被人整成这样?你到底干什么了!”   我看着林阳质疑的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里莫名的委屈,鼻尖酸涩,在眼泪要出来之前,我冲出了教室。 卷一:蝴蝶等风来 008:单刀赴会   上操场里种满了香樟树,又高又大,笔直笔直的,一年四季叶子都是常青的。树影中,阳光偷跑进来,斑驳地照在方格砖上,透着香樟树叶,影影绰绰的,格外好看。   我踩着细碎的阳光,眼泪啪啪掉下,我赶紧抹干净了,问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委屈呢?被人误会的时候多了去了,为什么唯独林阳误会我的时候,我却想哭?为什么?   我没想明白。   之后我去保卫科调了监控,但监视器画面显示,二楼的摄像头被什么东西给故意挡住了,什么都没拍到。   一整个上午,我翻遍了学校的垃圾桶也没找到书,我觉得天快塌了。我去找了苏老师,问有没有多余的教材,她让我去后勤看看,但是教材不能补,得重新花钱买,我算了下,一套教材下来,要三百多块,教科书的定价太高了。   我空手从后勤部回到教室,数了数书包里的生活费,一共五十八块。我上哪儿找钱去?想着想着我就眼泪泛滥,趴在桌上把脑袋埋得深深的。   这是林阳轻轻踹了下我书桌,我哭了,没抬头,他也没再理我。上课后,我在手肘上抹干了眼泪,低着头拿出作业本准备上课,林阳忽地把英语书扔给我,我看了一眼,把书递回去,林阳又扔回来,没等我开口,他便说,“帮我写笔记。”   等我转头看他时,只见他趴在桌上,手里捧着阿衰,后脑勺对着我,头发在晨光里色泽亮润,格外清爽。   我默默翻开书,小声说了句“谢谢。”   课上到一半,老师忽然点名让林阳回答问题,林阳毫无反应,我怼了怼他,他不耐烦地撑起身子看我,我示意他看黑板,这时老师已经走向我们,“林阳,你来把课文第三段读一遍,翻译出来。”   我赶紧把书递给林阳,他郎朗读出第三段,并且翻译得很好,当时我就震惊了,他成天不学习,不用功,为什么能翻译得这么好?单词的发音更是精准到位,老师挑眉看他,“你的书呢?”   我刚想告诉老师其实是我没书,但林阳已经说,“我忘带了。”   老师抿着嘴,严肃地看着林阳,“课外书倒是没忘带,滚出去站着,我看你也不需要学了。”   全班同学都知道,英语老师最讨厌上课不带书的,不管是谁,都一律滚出教室站着。我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林阳,站起来准备解释,“老师,林阳的书-------”   “上你的课。”林阳无语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出了教室站着,很快,课堂又恢复正常。我时不时看向窗外,只看见林阳的后脑勺一抽一抽的,他口袋里藏着阿衰。   我悄悄翻开扉页,左下角内侧用钢笔整整齐齐地写着“林阳”两个字,遒劲有力,风骨飘飘,是一手好字。   下课后林阳被叫去办公室训了一顿,回来后翻开作业本抄单词,三支笔一起用,我讶异地看着他,问,“老师罚你抄单词?”   “一百遍。”   “对不起,”我觉得这后果是我造成的,挺过意不去的,于是我说,“要不我帮你抄?”   林阳看也不看我,冷冷说,“不需要。”   “可是------”我的话被林阳砍断,他撇了我一眼,“可是什么可是?赶紧找到你的书吧!”   我被他那么看一眼,心里特别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慌张很害怕,但我还是想看他的眼睛,像积雪的冬天,微寒,深邃,又明亮。   我木然地点头,“知道了。”   下课后我去隔壁班找周琪,她和两个女生刚从厕所回来,见了我挑眉冷笑,“哼,还敢来找我?”   “把我的书还给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吸了一口气,定定看着周琪说,“我最后说一次,把我的书还给我,如果你不还,那我就去找校长,到时候难看的不是我,是你。”   周琪冷哼,走上前来狠狠推了我一下,嘲讽地说,“威胁我是吧?”   “这是警告。二楼走廊的摄像头可以拍到从教室出来的所有画面,你自己想想吧!”我盯着周琪眼睛说,其实我只是诈她一下,能干出这事儿来的人,非周琪莫属,做贼心虚,总有破绽。   果真,周琪立即反驳我,大笑说,“你诈我!根本就没拍到东西!”   “信不信由你,如果中午之前我没看到我的书,那就校长办公室见。”我说。   周琪冷笑了声,一巴掌甩在我脸上,“你特么的看起来是个闷葫芦,背地里就知道使阴招,瑶瑶现在回去了你爽快了吧?是不是以为这样你就舒坦了没人收拾你了?有本事你就去告诉校长,看是你滚出学校还是我被开除!”   她说完转身要走,我气不过抓住她手腕,“那我们现在就去找校长!”   周琪条件反射地甩开我,但我抓得紧,她气急了瞪着我,高吼了一声我,“你他妈给我放开手!”   “不还书就去找老师!”我也没怕,一嗓子吼了回去。   “放不放!”   我仍然不放手,这时候有同学围过来看热闹,周琪对她身边两个女生使了个眼色,三个人拉着我往女厕所去。   第一节下课后厕所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周琪把里面的人都招呼走了,把我堵在厕所里,两个女生把我摁在墙上,周琪厌恶又凶狠地看着我,嘟哝说,“妈的,我看你是活腻了,让你去告状!让你去!”   她跳上台阶,然后转过身对着我胸口狠狠踹了一脚,我被人摁着根本躲不开,重重一脚踹得我胸口喘不过气来,但我扬着脑袋,不认输地看着周琪,“把我书还给我!”   齐瑶哈哈大笑,指着她脚下说,“跪下求我,态度好点的话,我会考虑把书还给你。”   抓着我的两个女的哈哈大笑,附和着说要我跪下。   “不可能!”   “那你说个锤子!”周琪踏下台阶,抓着我的马尾把我脑袋拎起来一点,这时候张敏忽然冲进厕所,她惊慌失措地看着我,刚叫出我名字就被周琪哼着,叫她滚,然后张敏就跑了。   周琪扯着我头发,“看在咱们是中学同学的份儿上,再给你一条路,你要是同意了,书我就还给你,如何?”   “什么路?”   “周五放学后,后操场的假山那儿见,那是你唯一的机会,你要是不来,那你的书我就扔茅坑里。”   为什么是周五?想找我做什么?这些问题我统统没问,但我知道,我必须去,我别无选择。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齐瑶约我周五见面的事儿,我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但我决定硬着头皮上。我大可以不要那些书,可我穷,我拿不出钱买新书,张秀春更不可能给我。   林阳后来也不理我,但每堂课我没书的时候,他都板着脸把书扔给我。我默默地写好笔记,做好作业,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夜晚回到宿舍,我悄悄对照着他的笔记帮他抄写英语单词,他整天吊儿郎当的,一百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抄得好。   那几天我都抄到半夜,越学越像,尽管每天都熬夜,但我却觉得有意义,甚至,心里是甜的。   很快就到了周五,我一路踩着夕阳的余晖到后操场,那边有座假山,不大不小,但可以挡住一部分视线,让教学楼主楼的人看不见这边的行迹。   那会儿天色还好,晚霞漫天,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美得不像话。   周琪她们先到了,我数了数,一共八个女生,基本上每个人手里都夹着一根烟,点燃了的,冒着袅袅的白烟,个个脸上带着青春的张扬,不可一世。 卷一:蝴蝶等风来 009:跪下来求我   “我的书呢?”我张望了四周,根本没看到我的书。   周琪靠在假山上,弹着手里的烟,扬眉说,“着急什么?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了。”   她们抽完烟,看着围墙,一个接着一个地爬出去,踩在垃圾箱上,手脚敏捷。   我背着书包站在墙根下,问周琪去哪儿,周琪说,“不想要你的书就别来。”   最后我还是翻墙了,跟他们一起。   从围墙后面出去,就是一个停车棚,是平时走读生停放自行车的地方,地上一半是水泥,一半是黄土,篷布破破烂烂的,满是污渍。而停车棚左侧,是一条小路,骑车的学生从那里来回。   但这时候已经没有车了,都骑走了。   “怎样你才能还我书?”我站在车棚下,看着周琪她们,显得特别孤独,势单力薄。   周琪摸出小灵通打电话,没过一会儿,齐瑶从小路进来,穿着灰色套头运动衫,牛仔裤和运动鞋,挎着银色的小包,戴着耳机哼着歌,眉毛和嘴唇都化过了,神采飞扬。   “杨大班长,好久不见咯。”齐瑶跟我招呼说。   我抓着书包的带子,开始有点心慌了。   周琪递给齐瑶一根烟,给她点燃了,猛地吸了两口,朝我脸上吐出白烟,我呛了两口,刚抬眸盯着她,她直接上手了,狠狠一巴掌甩在我脸上,“看你麻痹的看!”   那一巴掌打得我措手不及,脸上火辣辣的疼,我捂着脸看齐瑶,心想还回去,但看着她身后的七八个人,我心虚了。   没错,我心虚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来描述那种心情,明明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孤身一人被围攻的时候,竟然是心颤颤的,害怕的。   “因为你,老子回家挨揍,这笔账怎么算?”齐瑶叼着烟,把手腕上的伤痕露出来,看上去像是被藤条之类东西打的,盘在手腕上,带着淤青和紫红。   “我没偷你的钱,是你要诬陷我的!”我说。   我倔强又害怕地看着齐瑶,我想没有人能明白我此刻虚张声势的坚强和镇定,没有谁知道我现在心尖已经开始打颤。   “艹!诬陷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齐瑶脸色突变,呈现一种扭曲的状态,狠狠吸了一口烟吐出来,像是在缓解情绪,她轻轻点着下巴,然后一把推着我肩膀,狠狠一下,我重心不稳被推倒在地上,她顺势骑上来压住我,坐在我腰上,一手摁着我肩胛骨,一手扇我巴掌,来来回回,不停地发狠。   “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一天到晚装纯情装大度,你倒是揍我啊!反抗啊!”   我不怕她打我,就怕自己那点小小的自尊心被碾压,几巴掌后,我由逃避变成反抗,我抓住齐瑶,用力地扭住她手腕,把她掰倒在地上,反过来压在她身上,抓住她长发撕扯,并且以牙还牙般扇她巴掌。   当时我就跟疯了一样,每一巴掌都用足了力气,都十足的咬牙切齿,我嘴里不知道在喊什么,反正那一瞬间丧失了理智。   心里那种害怕变成悲愤的力量,促使我不停地反抗。   齐瑶被我打得哇哇大叫,自然周琪她们几个不可能站在一边观战不上手,我没扇几巴掌,双手便被人拽住往一边拉,我知道自己完蛋了,我还手打了齐瑶,那她们一定不会放过我,既然这样,那我凭什么要乖乖让人欺负?就算是死也要挣扎两下!   “你们最好打死我!不然总有天我会原封不动还给你们!”我吼道。   “行,那我给你面子,弄死你个小贱人!”周琪上前一脚踹在我胸口,狠狠地碾压。   我不停地踢脚踹人,挣扎逃脱,慌乱中不知道抓破了谁的脸,只听见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消停。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我被她们群攻,女生打架,无非就是扯头发扇巴掌之类的,但齐瑶比较狠,让人抓着我,叫周琪往我裤裆中间踹,巴掌她们扇够了,扯头发也扯够了,最后那一脚,钻心的疼。   我倒在地上,乱发挡住我的脸,口腔里全是鲜血的腥甜,嘴角肿得厉害,微微扯动都觉得疼。   我没有哭。   我告诉自己要记住这里每一个人的脸,记住她们脸上张狂骄傲得意的表情,记住她们对你做过的事,记住一切,杨小唯,你要亲自要回来。   周琪站在一边抽烟,叫两个女生从车棚角落里把我的书抱出来,说,“来,一人一本,全都撕碎了扔给她!”   那些女生很听周琪的话,接过书开撕,撕完了撒我脸上,我扑上去抢,被他们踹在地上,周琪问我,“跪下来求我,求我把书还给你我,兴许我高兴了,给你留个一两本。”   “你想得美!”   周琪蹲下身逼近我,冷笑说,“我爸那笔账我给你记着呢,杨小唯,接下来的日子,你可要好生受着!”   我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她们把我的书都撕成碎片,一片片洒在我头顶,落在我脚下。   “你要的书,还给你咯,不服气的话就去找老师告状,说我揍你,但别说我没提醒你,到时候滚出学校的,一定是你!”齐瑶说完,往我脸上吐口水,白浊的液体挂在发丝上,特别恶心。   离开的时候,周琪让所有女生在我身上踹一脚,勾肩搭背说接下来去KTV唱歌,庆祝庆祝。   我一个人在地上坐到天黑,耳边传来一阵呜咽的声音,我惊讶地四处寻找,但什么都没有,最后发现,原来是我自己在抽泣。惨淡昏暗的光线下,我看着地上的碎片,委屈和难受都说不出口,胸口像是被堵着什么东西,呼吸困难。   那天晚上,我在熄灯之前回到宿舍,衣服和书包都被扯烂了,我抱着胸回到宿舍,刘思涵和张敏都在,进门的时候我一巴掌拍掉墙上的电灯开关,刘思涵惊呼一声,说停电了,我小声回答说,“没有,是我关灯了。”   她和张敏开了台灯,从床上下来,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赶紧说,“别,你们别过来,把灯关上,不要来看我。”   我清楚地听见自己声音里的虚弱和抽泣,那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让我觉得难堪和可怜。   但她们还是来了,关了台灯,在黑暗中摸索着到我床边来,两个人坐在我身边,把狭小的床沿挤满了,刘思涵问了几句,我都没说话,最后她抱住我肩膀,轻轻拍着我后背,安慰说,“别怕,别怕,我们陪你。”   然后我哭了。   刘思涵身上很香,是洗发水和沐浴液的味道,甜甜的。   我缩在刘思涵怀里,低声抽泣。 卷一:蝴蝶等风来 010:跟我走,你怕不怕   那一整夜我都没睡着,我想着往后如何在学校生活下去,如何面对周琪和齐瑶的欺负?   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哭,抓着被子,心里默默喊着,妈妈,妈妈------   如果我妈还在,她会让人这么欺负我吗?   第二天一早,我很早就起床了,看着镜子里鼻青脸肿的自己,双眼空洞木然,我摸着脸上的伤痕,默默告诉自己,杨小唯,你要坚强,她们怎么欺负你的,你就怎么还回去,一件也别少。   可在我没能力反抗之前,我只能忍。只能忍。   洗漱完后,我去了附近的废品收购站找高一的教材,每年毕业都有学生卖书,但老板告诉我,都过去好几个月了,早就处理了,我什么也没找着。   我曾有一瞬想回去问张秀春要钱,但转念一想,回去除了被毒打一顿、自取其辱,我什么都得不到。我想想就放弃了,还是先借书看吧。   周一上课时,我脸上身上的伤还没好,我故意把头发散开了披在肩上欲盖弥彰。   整个上午我都把脑袋埋得很低很低,要把桌子吃了似的,上课前林阳习惯性地把教科书扔给我,自己趴着睡觉或是看阿衰,当我不存在,我也没跟他说一句话。   中午饭我没吃,等全部人走了,我趴在桌上看林阳课桌上的阿衰,心想到底是什么书让他这么喜欢?四下无人,我小心翼翼地翻开看,刚打开书便被人从身后抢走了,我回过头去,正好对上林阳的脸,他眉峰微蹙,“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我连忙道歉,他冷面相对,坐下后扔给我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各种消炎药和软膏,还有一块肉松面包,我这才想起来脸上的伤,赶紧低下头把东西还给他,他冷声说,“不要就扔掉。”   虽然他语气很冷,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真诚和友好,我感激地说,“谢谢你,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了。”林阳淡淡说。   “可是-------”可是没等我说完,人已经离开了教室,我看着口袋里的药和面包,心尖有股暖流经过,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我觉得林阳真好。   午休结束后,我被苏老师叫到办公室,她直截了当地问我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儿,我支支吾吾说自己摔的,苏老师却说,“你别遮掩了,刘思涵说你被齐瑶她们几个打的,是这么回事儿吗?”   我低着头没说话,苏老师又问我,“为什么跟她们起冲突?”   “他们拿走了我的教科书,我去拿书的,但是最后-------”   然后办公室里的老师都议论起来,我这才知道齐瑶和周琪他们几个出事儿了,好像是在KTV做什么事情被抓了起来,派出所通知学校和家长去领人,怪不得齐瑶上午没上课。   回到教室后,刘思涵在座位上等我,她说,“小唯,苏老师找我和张敏去问话了,我把齐瑶欺负你的事儿都说了,你别怕,这事儿就得告诉老师,她要是再找你麻烦,我帮你担着!”   “嗯,我不怕。不过,齐瑶她出什么事儿了?”   刘思涵撇嘴说,“好像是嗑药了,我也不清楚,听苏老师和她父母通电话说的。”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嗑药是什么意思,就知道还蛮严重的,听说齐瑶和周琪他们几个要被送回家反省一个月,我还蛮开心的,这样子我就能有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了。   你们说,我这样想是不是太坏了?   我不知道。   那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很快,很轻松,林阳偶尔跟我说话,从一两句变成三五句,陈嘉豪也不再叫我村姑,午饭的时候也会叫上我一起,但我都拒绝了,因为我不想让林阳知道我每天中午只能吃最简单的素菜和白米饭。   自尊心这件事,真的很微妙,会让你懂得很多东西,自然,也会让你失去很多东西。   立冬那天很冷,正好周五,大多数同学都回家和父母在一起,我一个人上完晚自习关灯回宿舍,校园里静悄悄的,路灯暖橘色的光照亮夜行的路,我打算到操场走一圈。   我想起我爸还在的时候,家里总会煮火锅包饺子,一家人围在火炉前特别开心,我爸喝醉了酒满面通红,脸上堆满了笑,说一辈子就这样过也好。   而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不由地鼻子泛酸,我抬起头看天空中孤单的星星,告诉自己不要怕,一个人也能活下去。   这时我听见有人咳嗽的声音,操场上黑乎乎的,我吓了一跳,脚步顿时凝住了,探看着前方,忽然有人摁下打火机,火光闪亮了一会会儿便灭掉,剩下一点星星的火光在黑夜里燃烧。   有人在那儿抽烟。   我转身就走,那人忽然叫住我,“杨小唯。”   这声音很熟悉,但是带着疲倦和朦胧,我疑惑地回应,“是林阳吗?”   他没回答我,只说,“你过来。”   真是林阳。   我没有犹豫,他叫我,我就过去了。他坐在一片黑暗里,背靠在旗台边缘,双脚弯曲着,手里夹着一根烟,脚边还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全是酒。我坐在他身边,他颓然地抽着烟,也不说话。   “你喝酒了?”   “嗯。”   “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还在学校,是不是有心事?”我小心翼翼地问着,想起他之前对我的好,我也应该将心比心,于是我说,“我能帮你什么吗?”   林阳侧脸看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星火明亮,他抓起一听啤酒扔我身上,不耐烦地说,“怎么这么多废话?能喝吗?”   其实我不能喝,但那一刻我感觉林阳需要人陪伴,陪他喝酒,陪他静静地坐着,我咬牙点头说,“能喝!”   那天的林阳,很不一样,更缄默,更冷淡,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   我陪他坐着,一听接着一听的啤酒下肚,脑袋开始发晕,脸烧得慌,林阳不停地抽烟喝酒,静默地坐着,忽然他问我,“你怎么不回家?”   酒意上心头,心中的铜墙铁壁在他的关怀下轰然倾塌,我举着啤酒笑说,“我没有家。”   林阳愣了愣,侧脸过来看我,昏暗的光线下我看不见他的脸,只有两只眼睛亮闪闪的,好似有水光,半晌他才说,“那真巧,我也没有家。”   我和他碰杯,内心怆然,酸涩涌上鼻尖和眼眶,“那咱们有个伴儿了。”   林阳一口气喝干了酒,把易拉罐捏得啪啪作响,忽然他伸出手问我,“想不想打篮球?我教你。”   我抬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和月光下愈显帅气的脸,心尖颤抖,我鼓起勇气抓住他的手,还未来得及紧握住,他一把拉起我然后放开,太快了,导致我还未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就已经分别。   “可是没有篮球,怎么学?”我用言语掩饰内心的慌张。   林阳捡起一个空的易拉罐说,“这不就是?走,中间去。”   他走在前面,我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一直望着他的背影,少女的怦然心动和青春悸动在这个晚上,特别荡漾。   他手把手教我投篮,对准了篮筐把易拉罐扔出去,轻飘飘的罐子打到边缘上啪啪响,和我们的欢声笑语一样热烈有清脆。   “哎,你看准点行不行?别老打边上!”   “杨小唯你是不是傻?你斗鸡眼吗?看中间!”   “对了,就是这样!再来一个!”   但我们没玩一会儿,巡逻的保安听到动静,用手电晃我们这边,大声喊着,“哪个班的?怎么还不回宿舍!都给我过来!”   我抓着易拉罐傻了,“怎么办?被发现了!”   林阳想了想,然后我旗台下拿了我的书包回来问我,“跟我走,你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