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 第1章 诈尸 “我是市局法医科的桑鱼。” 桑鱼走到前台,才掏出证件晃了晃,就被领班眼疾手快地扯到了一边。 “拜托!”漂亮的领班眼睛一翻,涂着厚粉的脸更白了,“姐姐,您小点儿声,我们还得做生意呢!” 要是被客人知道这里出了命案,谁还敢来入住? 被明显比自己还老的领班叫姐姐,桑鱼皱了皱眉,不太情愿地压低了声音。 “现场在哪儿?” 领班左顾右盼了一阵,冲角落里招了招手:“小红,你过来!”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桑鱼看见一个神情惊恐的年轻女孩走了过来。 “是她第一个发现的,有事儿你问她吧!”把那个浑身发抖的女孩往桑鱼面前一推,领班直接回前台去招呼客人了。 看着眼前这个脸色煞白状若筛糠的女孩,桑鱼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 “尸体在几号房?” 女孩颤抖着递过来一张通用房卡,牙齿咯咯直打架:“18……18……” “1818是吧?”桑鱼接过房卡,转身就上了电梯,“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瞅这女孩哆哆嗦嗦的架势,要是让她领自己去现场,估计还没上电梯就得昏倒了。 直到看着桑鱼进了电梯,女孩的牙缝间才迸出一串声如蚊蚋的数字:“……1802。” 晚了,桑法医根本没听见,电梯门叮地一声关上了。 踩着松软的地毯,桑鱼从电梯间出来,抬眼看着金属面板的指示牌。 1818号房间,左拐,走廊尽头的套房。 越往里走,桑鱼越为这个酒店的疏忽大意哀叹。 出了命案还照样营业,连最起码的现场警戒都没有,幸好她英明神武及时赶了过来,要不然现场的线索都被破坏掉了。 在门口戴好手套,她刷了下房卡,小心地按着鎏金雕花的欧式把手,打开了房门。 偌大的套房里静寂无声,落地遮光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即使现在外头是大白天,屋里的光线也十分昏暗,倒是很符合命案发生的阴森气氛。 桑鱼大致扫了一眼房间内部,七十多平米的大开间布置得奢华无比,两米四的大床上凌乱不堪,很容易让人遐想连篇。 据说这房间昨夜入住的是两个男男,看这样子,玩得还挺疯的。 桑鱼戴上口罩,拎着工具箱,直接进了浴室。 根据报案人的叙述,这里就是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亚金图纹的浴缸外部雕着银色的紫荆花,浴缸里盛着大约三分之二的水,里面仰卧着一具赤果的精壮男体,细白棉纱的手帕遮着他的脸部,看不清容貌。 浴缸旁还放着高脚杯,里面是一小半的潋滟红酒。 谁说男男不讲究情调,这气氛,多适合谈情说爱啊。 桑鱼摆好工具箱,做好验尸的准备工作。 不得不说,这具男尸的曲线还是非常符合审美观点的,即便是以阅尸无数的桑鱼来看,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男。 黄金比例,流畅的人鱼线,修长的双腿,估计长相也差不到哪儿去。 可惜啊,这年头长得帅的,不是鸭鸭就是gay。 估计是天妒蓝颜吧,即使死了,这男尸的样子也不狰狞,还是栩栩如生的。 桑鱼摁了下录音笔,开始了现场陈述。 “死者为成年男性,呈仰卧姿,身高一米八八左右……” 手法专业地捏了捏下巴,戳了戳紧实的胸肌,她继续自言自语:“由于尸体一直浸泡在温水里,尸僵尚未形成。” 目光顺势而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男人的下方。 “尸体下身呈异常状态,初步推测是过度使用药物的原因。” 这是玩得多嗨,命都不要了吧。 桑鱼拿起测量尺,小手伸进温热的水中。 专业嘛,趁现在尸体还没完全僵化,测量一下异常程度,可以为药物定量提供准确的依据。 桑鱼一笔一划地在记录本上记下了详细数据,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小心地揭开了男人脸上的纱巾。 一张帅到天怒人怨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无可挑剔的长相,棱角分明的五官,即使闭着双眼,也丝毫不减他的英气逼人。 可是看到这张只要见过一次就永生难忘的俊脸,她整个人仿佛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了下来,彻底僵在了原地。 怎么会是……他? 没等她可怜的理智接受眼前可怕的现实,更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男人浓密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随着眼皮一点一点撩开,之前被掩盖的墨眸渐渐迸出冰冷的光芒,不带一点儿温度地看着桑鱼,宛如一把又冷又硬的利剑,将她钉在原地,一动都动不了。 ……诈尸了? 身为资深的法医专家,还是接受过资本主义无神论教育的,桑鱼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太不科学了。 诈尸,那不是古代鬼神小说里才会发生的事儿吗? 可是不管科学还是迷信,眼前的男尸的的确确是睁开了眼睛。 似乎是为了进一步验证她看见的没错,男人竟然还自己从浴缸里坐了起来。 桑鱼眼睁睁地看着他长腿一迈,跨出了浴缸。 大手扯过浴巾,利落地往腰间一围,遮住了底下的无限风光,也挡住了桑鱼的无耻目光。 冰凉的墨眸扫向桑鱼,那里头的含义非常明显。 滔天的怒意,慑人的杀气,还有那么一点儿……无可奈何? 桑鱼宁愿自己是看错了。 眼看着那个裹着阴风的高大身影朝自己步步逼近,桑鱼心头飞速地转了千百个念头,最大的就是痛恨自己在进门之后怎么没先量脉搏测呼吸…… 低级错误害死人啊! “内个……”在这种骇人目光的盯视下,桑鱼只能迅捷地低了头,“内个……对不起,走错房间了。” 小脚一抬,桑鱼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离这个鬼地方,就连随她身经百战的工具箱她都不敢要了。 只可惜,这浴室虽然够大,可是想逃离对方的魔爪还是没那么容易的。 手指头还没碰到把手,身后劲风袭来,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扯了过去。 “还想跑?” 第一卷 正文 第2章 我是法医,不是兽医 冷厉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恨不能把眼前的女人席卷一空。 这女人是不是脑子秀逗了,把他当什么了?以为他是她想摸就摸,想跑就跑的? 刚刚还死得不能再死的男人,瞬间化身为恶魔附体的凶神,这巨大的落差让桑鱼很想去死一死。 “不是跑,是……执行公务,对,执行公务!”给自己找了个堂而皇之的借口,桑鱼顿时有底气了,“这位先生,请你放开手,不要耽误我的工作!” 俏丽干净的小脸上满是大义凛然的正气,只有这样,桑鱼才能隐藏住内心的真实情绪。 此刻她在心里痛骂那个女服务生千百遍,搞什么飞机,她要的是个死男人,怎么送了这么一尊活煞神给她? 如果她还有命下去,绝对要把那个害人不浅的女人抓起来,让她知道欺骗警务人员是什么下场! 为了这个目标,她说啥也得死撑下去! 只可惜,她这正气十足的模样骗骗别人还成,眼前的男人却不吃她这一套。 阴鸷的眼尾眯了眯,男人薄唇轻勾,微笑的表情却掩不住十足的戾气。 “工作?什么工作?”大手微抬,轻而易举地把她摁在欧式雕花盥洗台上,男人隐含怒意的声音清晰可闻,“换个房间,继续摸男人?” “你。”近在咫尺的气息灼热如火,瞬间点燃了她压抑的怒气,“你说什么?无耻!” 这么多年了,他这副惫懒无赖的嘴脸怎么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白瓷儿般细净的小脸不由自主地升起两片红晕,这情绪绝对跟工作无关。 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凌绝挑起细长的眼角,冰封般的眼眸里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修长的手指捻了捻她两毛二的肩章,拇指有意无意的滑过她细致的锁骨,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分外性感。 “既然你这么想摸,我可以大方点儿,让你摸个够……” 被他指尖触碰的肌肤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小心脏不由自主地嗵嗵直跳,桑鱼很想破口大骂。 你妹,这是谁摸谁啊? 一巴掌拍开那只不安分的爪子,桑鱼毫不留情地抬高了下巴,小嘴跟机关枪似的开始发射。 “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有病你治病啊,我是法医,不是兽医!”眼瞅着凌绝脸上那点儿刚浮起来的笑容荡然无存,桑鱼骂得更来劲了,“还想我摸你?要是啥时候你死了,我倒可以勉为其难,帮你解剖一下!” 看着男人那张怒容满面的俊脸,桑鱼终于后知后觉地闭了嘴。 好吧,冰火两重山都被她成功点燃了。 可没想到的是,她这一连串恶毒的话语里头,让他最在意的居然是称呼问题。 “这位……先、生?”从牙缝里迸出这几个字,凌绝步步逼近,逼得桑鱼不得不往后仰,几乎将她纤细的腰肢压弯了四十五度,“你想干什么?先玩失踪,再玩失忆?” 冰刀般犀利的话语,瞬间戳破了桑鱼鼓了半天的气球。 失踪?失忆? 桑鱼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找回几近崩溃的理智。 盥洗台上的花纹棱角又凉又硬,硌得她手心生疼,眼前的男人却像一座巨大的冰山,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躲不开,逃不掉,一如从前。 他的行事风格她最清楚不过了,如果这次被抓包,估计她就真跑不掉了。 她只有一个办法…… “对不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她声音渐冷,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疏离,“我走错了房间,是我工作上的失误,请您谅解。” 她出乎意料地服了软,凌绝却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会道歉?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真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明明白白就是她,就算化成了灰,他都绝不会认错。 发现男人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桑鱼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得去现场了。”小心翼翼地从他和盥洗台之间的缝隙挤了出去,桑鱼终于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位先生,再见。” 万幸,这回他没拦她。 收拾好工具箱,桑鱼头也不回地走了。 眼瞅着她的小身影消失在门口,凌绝的眼神渐渐深邃。 想演戏?那他就陪她玩玩! 市局,法医科办公室。 “尸体身份确定了吗……嗯,药物检测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桑鱼在打电话,每打一个电话,她就在尸检报告上添上几笔。 上午做完了现场勘查,把尸体拉回来,还有很多后续工作需要她做。这是个需要争分夺秒的工作,每一个结果的出炉,都有可能帮助同事更快地还原真相,解决案子。 她正在尸检报告上奋笔疾书着,办公室的门忽然被砰地一下撞开了。 “不好了,不好了!”同事艾琳一头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跑到桑鱼面前,“出事了!你、赶紧着……” 看着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桑鱼好心地拍了拍她的胸口,帮助她缓解呼吸压力。 “什么事?别着急,慢慢说。” 艾琳琳大喘了两口气,总算缓过气来了。 “桑鱼,你摊上大事了!”艾琳琳瞪大眼睛,一惊一乍地挥舞着手,“快,韩局找你呢!” 局长找她?能有啥事? 桑鱼低头看了看手头的尸检报告,估计是问她案子进行的怎么样了吧? “要这个?”她扬了扬手,站起身来,“正好弄完了,我给局长送过去。” “不不不……对对对……”艾琳琳飞快地摆着手,看到尸检单又拼命地点头,语无伦次地说,“就是因为这个案子!你上午是不是去莱登国际酒店了?” “是啊。”桑鱼奇怪地看着艾琳琳,这女人是不是急糊涂了,当时还是她通知自己去出现场的呢。 “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艾琳琳一脸紧张地盯着桑鱼的表情。 第一卷 正文 第3章 谁乐意碰你 听到这句话,桑鱼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不是吧,这么糗的事儿,这么快就传开了? 从她略显尴尬的表情中,艾琳琳得出了答案,瞬间发出一声哀嚎。 “完蛋了完蛋了!”好友有难,她急得直跺脚,“那个人好像是个大人物,直接杀到局里来兴师问罪了!” “什么?”桑鱼攥紧了手里的尸检单,差点儿把自己辛勤劳动的结果一把捏碎。 他居然直接追到这儿了? 艾琳琳拉着桑鱼的手,几乎要哭出来了。 “桑桑,你没事儿吧?要不我去跟韩局说,说你不在……我就说你出现场去了!”她说干就干,扯着桑鱼往外推,“先躲过这个风头再说!” 事出突然,桑鱼在艾琳琳的大力推搡下,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决定。 “哪有那么多死人当借口啊?”她整了整制服,一脸的视死如归,“在哪儿?我去就是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再说以对方的能耐,就算她躲到天涯海角也能把她抓回来,还不如现在老老实实去认罪。 大不了就给她个警告处分呗,不就是摸了几下,还能把她怎么着? 艾琳琳眼含热泪望着桑鱼,那表情就跟瞻仰遗容似的。 “一号接待室……桑桑,你自己保重啊……姐妹一场,我就不送你了……” 把一脸悲怆的艾琳琳丢在身后,桑鱼转身上了电梯。 攥着那张发皱的尸检单,她的心里立马多了几分底气。 她这是为了工作,怕啥? 半个小时后,桑鱼意识到自己还是太盲目乐观了。 巨大的会议桌对面,凌绝交叠着修长的双腿,神态慵懒地斜倚着松软的高背椅,素白衬衫上拓着暗银色的水纹,领口的扣子看似随意地解开了两枚,最简单的款式,最不经意的姿势,却透着贵族专属的优雅和尊贵。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上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望着桑鱼一言不发。 他不用说话,有人替他说。 从桑鱼进了屋,那个姓麦还是英文名字叫麦克的律师就没闭过嘴。 四个国家的律师资格,滔滔不绝的口才,左一个右一个的专业词汇,把坐着的韩局和站着的桑鱼训得跟两只呆头鹅似的。 “……我的当事人正在洗澡,洗澡懂不懂?这是非常私人,非常私密的事!你们局里的工作人员居然直接闯了进去,还强行对凌先生进行了人身侵犯!你们严重侮辱了凌先生的尊严!我们一定会通过领事馆,向你们国家提出抗议的!” 麦律师怒斥到唾沫横飞,激动地手舞足蹈,在他狂轰乱炸不带重样儿的指责中,桑鱼被震得嗡嗡的耳朵本能地抓住了一个敏感词汇。 你们……国家? 对了,这男人虽然看起来是个纯种的华夏儿女,可是他的国籍是M国的…… M国是啥地方,最喜欢拿人权的名头各种找茬。 别说是韩局和桑鱼,这事儿就连国家领导人都解决不了。 趁着麦律师换气儿喝水的功夫,韩局终于有机会开口了。 “桑法医,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话,桑鱼向韩局长投去感激的一瞥。 没有因为对方的咄咄逼人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训斥她,至少韩局长还给了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她深吸了一口气,刻意避开了对面那个男人的视线。 “我今天早上接到通知,莱登国际酒店发生意外死亡事件,要求市局法医到场……”她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讲述了一遍。 按常理来讲,这事儿其实就是个误会,起因就是那个被吓得结结巴巴的小服务员。 等她陈述完整个事情的经过,还没等韩局长表态,已经歇过气儿来的麦律师又开始连环开炮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因为你们警方的失误,就要让凌先生承受不该承受的耻辱吗?挂着执法的名头就可以任意妄为吗?你们把我的当事人的尊严和脸面置于何地?” 桑鱼不吭声儿了。 她知道,对方要是刻意找茬,她说的越多,错的就越多。 这世道就是这样,有权势的人要是想整你,就算你畏罪自杀了,也得把你挖出来鞭尸。 看了看一脸为难的韩局长,她知道今儿这事儿是不能善了了。 “如果今天不能给凌先生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是绝不会罢休的!” 大热的天,即使在吹着空调的房间里,麦律师仍然激动得直冒汗。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演出太卖力了。 谁都知道,律师最难缠,来自发达国家的律师……那就更难缠了。 韩局长看着始终作壁上观一副看热闹神态的凌绝,再看看身边低着头满是受气小媳妇儿模样的桑鱼,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这件事确实是由桑法医的工作失误造成的,局里一定会做出严肃的处理。这样……桑鱼,你先暂时停职,回去写份详细经过的报告。”看到麦律师又要张嘴开喷,韩局长赶紧抢过话头,“当然,你还要给凌先生正式道歉。” 道歉?停职?写检查? 从理智上来讲,桑鱼知道这已经是韩局长在偏袒自己了。毕竟这回得罪的是个外籍人士,要是对方真较真儿起来,把事件上升到外交层次那就更麻烦了。 可是从情感上来讲,她真是难以接受。 又不是她的错,凭什么要她挨整? 满肚子邪火正无处发泄,会议桌那头的麦律师居然还火上浇油。 “不行!你们必须赔偿凌先生的精神损失。” “精神损失?”做小伏低了半天,桑鱼终于忍不住爆粗了,“我还精神损失了呢?谁赔偿我?” 估计是没料到她会忽然爆发,韩局长和麦律师双双愣住了。 这……犯错的人,竟然还有理了? “什么……损失?”麦律师还没消化完刚才的震惊,完全是下意识地问道。 被调戏被揩油被占便宜的,不是自家这位男主子么? 没搭理他,桑鱼瞪着一双蹿着火的杏眸,死死地盯着对面那张可恶可恨又欠抽的俊脸。 “你以为谁乐意碰你啊?我摸过的死人比你拿过的一次性筷子还多!还隐私?还精神损失?要知道你是活的,倒贴钱我都不带看一眼的!摸一下都害得我做噩梦!” 第一卷 正文 第4章 装糊涂,是不是 听着这一连串怒斥,从进来就一直当甩手大掌柜的凌绝薄唇轻勾,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如果之前还有那么一丝儿两丝儿的怀疑,此刻也都灰飞烟灭了。 几句话就被逼得现了原形,这女人还是没修炼到家! 与镇定自若的凌绝相比,接待室里的其他两个人已经是完全懵圈的节奏了。 如果刚才桑鱼的爆发只是震惊的话,那她现在这句话就让麦律师跟被滚滚天雷劈中了一样。 给凌绝做私人律师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敢这么对凌四少说话! 普天之下,唯此一人! 幸好只是短短几秒钟,他的律师本能就苏醒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麦律师激动地挥舞着手,“这是对我的当事人严重的人身侮辱!我们一定要维权到底!” 一旁的凌绝适时地清了清嗓子,麦律师如梦初醒,马上又重重地加了一句。 “你们必须把这个人交给我方,由凌先生亲自处置!” 处置? 这话说的,桑鱼觉得自己就跟个待宰的羔羊似的。 要是落在他手里,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自己肯定没有好下场。 “凭什么。”她狠狠一拍桌子,刚要开口,却被韩局拦了下来。 要让桑鱼继续和律师对骂,事态只会越来越严重。 “桑法医,你先冷静一下,这件事由我来处理。”简单地安抚了一下桑鱼失控的情绪,韩局长转向麦律师,“道歉,停职审查,这些我们都可以接受,但是桑法医是我们市局的工作人员,也是华夏国的执法人员,交给你们……不合适。” 韩局长说的很委婉,但是拒绝的意思谁都听得出来。 说白了,桑鱼是我的人,要怎么处置还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韩局长的据理力争,让桑鱼稍稍松了口气。 可麦律师估计是打着M国的旗号趾高气扬惯了,竟然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反而越发步步紧逼。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凌先生是什么身份的人?”唾沫横飞着,麦律师完全是一副指鹿为马的嚣张态度,“这个女人靠近凌先生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凌先生的安全,我们必须要对这个女人进行彻底的审查!” “你。”桑鱼火冒三丈,隔着会议桌冲着凌绝怒目而视。 还目的?还审查?当她是恐怖份子啊? 她要真是恐怖份子就好了,肯定二话不说,直接端起微冲把眼前这个男人突突了。 她真想把她有限的脏话全都打包成炸弹,丢给对面那个笑眯眯的男人,可是看到他那双似乎了然又带着那么一点儿促狭的墨眸,她却死死咬住了嘴唇。 桑鱼,这时候沉不住气,你就输了。 “查吧,随便查。”她转向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唰地敬了个标准的警礼,字字落地铿锵,“请领导放心,我一定会全力配合,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就这态度,够意思了吧!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事儿总算有了解决办法的时候,那个始终隐在阴影里的男人,忽然有所动作了。 冲麦律师勾了勾手指,凌绝对麦律师低声说了句什么。 重新直起身,麦律师的脸上带着几分还没来得及褪去的惊讶,看向桑鱼的目光中多了些许怪异。 “这个……我的当事人说,”斟酌着措辞,麦律师的声音明显带上了妥协的意味,“鉴于桑法医的认错态度良好,所以,他可以有所让步,只要桑法医单独跟凌先生做个口头道歉就可以了。” 认错态度良好? 韩局长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就桑鱼刚才那张牙舞爪的态度,怎么也算不上良好吧? 麦律师咳嗽了几声,看韩局长还回不过神来,不得不开口提示:“这位领导,要不咱们先出去?” “噢。”韩局长这才明白过来,人家刚才都说了,要“单独”道歉…… 看来这位来头颇大的男人还有点儿人情味,知道给桑法医留点儿尊严呢。 这事儿,和平解决有望了。 偌大的接待室只余下一男一女,没了麦律师那张尖牙利齿的嘴,这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 隔着光洁铮亮的会议桌,四束目光对撞着,空气里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息。 没了外人,这副伪善的嘴脸该撕下来了吧? 桑鱼一边腹诽着,一边咬紧了牙,抵死不肯先开口。 比气势,谁怕谁? 她以为她的眼神很犀利很吓人,可惜在对方眼里,她此刻的表情就跟一只要斗架的小公鸡差不多。 修长的指尖抚了抚下巴,再缓缓抬起,优雅万分地撑在桌面上,这动作,这姿势,贵气得宛如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祗。 “现在,你可以道歉了。” 凉凉的声线,带着贵族专属的顶级优越感,那表情,那语调,好像允许她道歉是给了她天大的恩赐。 桑鱼瞅着他行云流水的装十三姿态,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放松,深呼吸,自我催眠,完成了三部曲的心理建设,她才能忍住澎湃的怒火,缓缓开了口。 “凌先生,对不起。”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小脑袋低了半天,她一副知错就改的诚恳态度,却听不到对面任何的回应。 她抬起头,正好碰上一双温度渐冷的墨眸。 “就这样?” 淡淡的声音,却掩不住沉沉的怒气。 听这意思,好像一句对不起还不够? 桑鱼皱了皱眉,再次深入挖掘自己的错误。 “因为我工作的失误,所以走错了房间,打扰了凌先生,在此我向您表示诚挚的歉意。” 她在这头搜肠刮肚痛心疾首地检讨,对面的男人脸色却越来越阴沉。 “装糊涂,是不是?” 六个字儿,夹着来自北极的冷气,吹得人骨头缝直发疼。 桑鱼不自然地缩了缩肩膀,忽然觉得这会议室里的空调开得有点儿大。 装糊涂,啥糊涂? 莫非他是指…… 桑鱼做恍然大悟状,立刻坐直了身体。 “噢噢,还有,我不应该碰到您的……某些部位,对于您的隐私,我一定会守口如瓶,不会跟任何人提及的。” 毕竟人家是国际名人,又是口口声声跟她暗示人权神马的,要是她把他的“详细信息”透露出去,估计花边小报肯定会炒翻天。 她有理由相信,这世界上有很多女人愿意花高价知道这些“详情”。 第一卷 正文 第5章 道歉,得拿出点儿诚意 看着她一脸了然和表示积极配合的表情,凌绝不由得攥紧了大手,强行遏制住想要一把掐死这个女人的冲动。 这女人的嘴皮子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幽深的墨眸盯着眼前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冰封般的眼底却慢慢漾出一抹没有温度的冷笑,让人看了不由得心肝儿发颤。 “道歉,你得拿出点儿诚意来。” 男人的声音听似闲淡,可仔细一琢磨,好像怎么也不对味儿。 诚意?啥叫诚意? 桑鱼努力让自己的思想保持纯洁路线,可是迎上男人那双暗示意味十足的目光,她就不由自主地往歪处想了。 见了鬼了,这男人是不是撒旦附体了,怎么一个眼风就能让她意志动摇? 抿了抿嘴,定了定神,她很有礼貌地笑了。 “凌先生的话,我有点儿不明白。” 不是说她装糊涂吗,那就装到底呗! “成,那咱们就挑明了说。” 这回男人倒是给她个痛快了,拿起手边那叠灰蓝色彩印装订的纸张,手腕潇洒地一扬,顺着溜光的桌面滑到她的面前。 “你先看看这个,咱们再谈。” 桑鱼只扫了一眼封面,脸上那点儿假笑就挂不住了。 中文名字:桑鱼。英文名字:Yu Sang。 唰唰一翻,里头是她的详细档案,还散发着阵阵新鲜出炉的油墨香。 这才不到一天,就把她查了个底掉儿。 合上手里的小册子,桑鱼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凌先生,厉害。” 冷冷淡淡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听不出是讽刺还是恭维。 跟她相比,凌绝的笑就自然多了,显然是发自肺腑。 “这上面写着,你的职业是……法医?” 桑鱼保持沉默。 翻了翻被她推回来的小册子,凌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白皙纤细的手。 “爱好是:油画。” 桑鱼觉得自己的牙根被咬得发酸了。 这男人是在玩小猫钓鱼么,逗她很好玩? 修长的手指轻轻掸了掸簇新的小册子,凌绝的脸上似笑非笑。 “桑法医,你知道吗,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一辈子也磨不掉。” 轻描淡写的话,却像一根冰冷锐利的钢针,扎得桑鱼不由自主捏紧了指尖。 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抵触情绪,凌绝微微抬眸,继续问道:“我有个问题不太明白,一个二十岁以前一直生活在华夏东北山村的女孩,为什么会忽然进入德国海德堡大学攻读法医学?” 这样环境长大的孩子,无论是语言还是金钱,跟海外留学生的差距都不是一星半点儿。 “我申请到了奖学金……” 桑鱼还没等说完,一张她高中会考的成绩单就递了过来。 四科不及格,外语分数更是惨不忍睹。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可以加分的选项,那就是……嗯,曾经勇斗误闯入教室的一只大花狗,保护了学弟学妹的人身安全。 他不用说话,这张成绩单就是赤果果的打脸。 欣赏着桑鱼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凌绝继续悠闲悠哉地翻小册子。 “家庭状况:出身偏远农村,父母早亡,孤儿……” 这样的环境培养出一个德国留学生,简直就是现实版的草鸡窝飞出金凤凰。 等凌绝念到她大学期间的旅游状况,何时去了卢浮宫,跟谁去了塞纳河畔写生之类的细节,桑鱼终于忍耐不住了。 “凌……”硬生生咬住舌尖上那个字,她的眼眸里仿佛跳跃着两簇愤怒的火焰,“你到底要干什么?” 放下手中那个小册子,凌绝那疏离的目光在她身上缓缓聚焦,高大的身躯俯向她,即使隔着长长的会议桌,依然抵挡不了他慑人的低气压。 “桑法医,如果查出来你的履历全是伪造的,你的领导还会这么护着你吗?” …… 一个小时后,接待室的门开了。 一直守在外头等结果的韩局长和麦律师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凌先生依旧是面带浅笑,看不出喜怒,或许只有跟了他时间最久的麦律师能看得出来,今儿自己的主子很是神清气爽。 跟凌绝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跟在他身后的桑法医。 白玉般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乌黑的大眼睛像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冰层底下盛满了被拼命压制的恼怒和无奈。 看这两个神态截然不同的俩人儿,连最会察言观色的麦律师都被弄糊涂了。 这事儿,到底是解决了还是没解决呀? 就在他胡思乱想揣摩主子心意的时候,凌绝转向他,弧度完美的下巴微微地点了点。 麦律师松了口气,马上替自家主子开口:“凌先生的意思是,这件事可以暂时不予追究……” “等等。”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散漫。 凌绝侧头,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向桑鱼,明显在示意着什么。 接收到他的信号,桑鱼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紧绷的脸抽了抽,桑鱼看着满脸期待的韩局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韩局,我想……请几天假。” “请……假?”完全没料到她会在这当口儿说这事儿,韩局一时没啥心理准备,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嗯。”桑鱼咬着牙,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前方那个阴谋得逞的笑脸,雪白的牙缝里艰难地迸出几个字:“凌先生要在京城逗留一段时间,他缺个本地向导。” 看着桑鱼痛苦的表情,以及凌绝淡然的表情,韩局长似乎明白了什么。 为了不给组织添麻烦,桑法医受委屈了…… …… 车外,人流如织,夜景繁华。 车内,气压低迷,气氛如冰。 S级迈巴赫的后排座位很宽大,行驶在京城宽敞的街道上又快又稳,桑鱼却紧紧贴着右侧车门,坐得极其不舒服。 几尺之外,路边闪烁的灯影下,男人坐姿优雅,侧脸的弧线帅气绝伦,怎么看也不像吃人的洪水猛兽。 看了眼从上车就浑身紧绷如小刺猬的桑鱼,凌绝挑了挑凉薄的唇角。 似戏谑,似得意。 “我该叫你桑鱼,还是桑法医?” 第一卷 正文 第6章 把这身皮扒了 听着挺礼貌挺尊重的开场白,到桑鱼耳朵里全不是那味儿。 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桑鱼正襟危坐,头也不回。 “随便。” “随便?”薄唇的弧度渐渐扩散,男人的声线低哑又暧昧,“那叫你……‘宝贝儿’,怎么样?” 似曾相熟的声音,略带挑逗的语调,听得人脸红心跳。 桑鱼咬紧了粉唇,语气里说不出的恼火。 “凌先生,请您注意分寸!” 正义凛然的小模样儿,却只换来凌绝讥讽地一笑。 “你摸我的时候,可没注意过分寸吧?” 还敢提这事儿? 桑鱼只觉得一股三味邪火从脚后跟烧起来,烧到她整个人都想冒烟。 忍住暴击他天灵盖的冲动,她咬着牙逼自己耐心解释:“都说了,那是误会!” 要知道摸一下就能摊上这种倒霉事儿,就算当时有阎王小鬼扯着她的手,她也绝对不摸! 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凌绝大手一摊,无辜的俊脸上很是理直气壮:“可我还没有原谅你呀。” “你……” 虽然很想尽快知道彻底解决这事儿的办法,可是桑鱼知道,如果她这时候追问,肯定又要掉进陷阱了。 这男人得寸进尺的无耻程度,她是深有体会的。 扭过头,她望着立交桥下的灯火璀璨,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凌先生,请问您要去哪儿?” 不是要她当向导吗,问这个总没错吧? 凌绝微微一笑,终于放弃了那个危险的话题。 “到了,你就知道了。” 很快,车子停了下来。 车窗外是一家艺术气息十足的建筑物,不临街,也没那些五颜六色的艳俗广告牌,巨大的黑色琉璃招牌上只有两个龙飞凤舞的金属字体:菲凡。 从外观上看,这地方是干啥的根本看不出来。 可是一看到那招牌,桑鱼那刚伸到门把手的小手立马缩了回来。 察觉到她细微的小动作,凌绝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桑法医,到地方了。” “我……”抿了抿粉润的唇,桑鱼低下头,掩饰住内心的紧张,“我在车里等你。” 只不过,她明显服软的语气却换不来对方的宽容相待。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头顶传来男子凉凉的声音,桑鱼明知道这是他的试探,却止不住脑海里那些纷至迭来的回忆。 她会不知道这里?当年,她还是这里的白金VIP顾客…… 强行将那些潮水般的回忆打住,她没抬头,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菲凡,京城里最有名的形象设计会所,谁没听说过?” 就算她位卑人轻,也总有理由知道这地方吧? 可是她看似合理的解释,显然并没有让对方满意。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下车?” 男子语气深沉,听着像关心。 明知故问! 低了半天的脖子有点发酸,桑鱼微微动了动,金属色的纽扣滑亮了眼底。 “凌先生,我是国家公务人员,不可以出入这种场合的。” 这个理由够正大光明吧? “哦?是吗?” 从上车就一直保持安全距离的凌绝,这时候却朝她的方向缓缓靠近。 “‘国家公务人员’还有什么规矩,说来我听听。” 重重地咬在重复的那几个字上,凌绝的声调却完全不是虚心求教的诚恳。 俊美无俦的脸离她那么近,近得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以及隐藏在声音深处的那么一抹……讥讽。 她早该知道的,跟他讲规矩,那就是对牛弹琴。 别过小脸,她故意忽略他不正常的语气,照本宣科地背诵了起来。 “还有,不得参加可能影响公务的宴请和娱乐活动,不得参加与学习无关的旅游和其他娱乐活动……” 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凌绝脸上的那抹讥笑越来越浓,没听几句就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 “这不行那不行,你当法医图什么?” 桑鱼并拢双腿,小手放在膝盖上,小身板儿坐得那叫一个溜直,用行动证明自己是何等地循规蹈矩。 要不是深知她的本性,凌绝还真容易被这副正气十足的模样糊弄过去。 冷冷一笑,凌绝斜倚在宽大的靠背上,抬手掸了掸她熨得笔直的衬衫线。 “怎么着,你还想穿着这身衣服去参加派对?今天可不是万圣节。” 派对? 桑鱼绷不住了,飞快地扫了他一眼,正碰上凌绝斜睨过来的冷冽目光。 “凌先生,我刚说过了,我不能参加这种娱乐活动。” 他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脑子被屏蔽了?不懂她说的话是啥意思? “这不叫娱乐活动,是正式的商务聚餐。”凌绝很严肃地给她纠正字眼。 “公务员不能从商,更不能……”桑鱼用残存的耐性给他解释,可惜对方根本听不进去。 “所以才带你来换个造型,把这身皮扒了。” 直白的话堵得桑鱼气结。 “我不去。” 好好说话他不听,她索性直接亮出了底牌。 耍无赖呗,谁不会呀? 俊朗的眉微微蹙了蹙,凌绝似乎有点儿拿这个浑身是刺儿的小法医没招了。 但是下一秒,桑鱼就知道自己刚才的想法完全是个幻觉。 “你是我的向导,如果你不去,我会迷路的,还很有可能会迷路到市局去……” 桑鱼瞬间怒火中烧。 动不动就拿这个当杀手锏威胁她,这男人怎么能这么没有下限? 可是别管人家出的是什么阴招儿损招儿,好使就行。 小脸气得铁青,桑鱼连一句话都没说,拉开门把手就下了车。 迈巴赫的车门被摔得震天响,凌绝倒是一点儿都不心疼。 就算她能把车门摔碎,也改变不了输给他的事实不是? 装潢精美的房间里四周全是各式各样的展示架,来自欧洲的最新款礼服就占满了整整一面墙,各大名牌的鞋子,包,腰带等配饰应有尽有,各式各样的珠宝璀璨夺目,让整个房间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凌先生,欢迎光临!”店长米菲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看着凌绝的眼神充满了钻石般的星星。 她能不高兴吗?谁不知道凌绝有着自己专属的国际顶级形象设计师,能让这样的人莅临菲凡,简直就是在给自己的招牌上面贴金子啊! 可是她春风般的笑脸在看见凌绝身后的人的那一刻,就像被三九天的寒风吹过一样,瞬间速冻了。 “桑……桑……”向来伶牙俐齿的米菲颤抖着嘴唇,那表情活脱脱是见了鬼。 第一卷 正文 第7章 有种你就扔 “这位是桑小姐。” 没理会米菲那惨白的脸色,凌绝淡淡地点头示意。 “啊……桑小姐。”米菲的声带终于恢复正常了,可脸上依然满是震惊,“您不是……” 在看到桑鱼警告的眼神,以及她此刻身穿的制服后,米菲总算及时咬住了舌头。 “请问桑小姐,您是要出席什么场合?”满肚子想好的奉承话全都在看到桑鱼那一刻飞到了爪哇国,米菲现在只剩下职业本能了。 “商务聚餐。”简洁地丢下四个字,桑鱼不忘狠狠地剜了凌绝一眼。 光看到一个米菲就这么麻烦,还不知道一会儿的派对会闹出什么好戏。 可是她刀子般的眼神扎在凌绝身上,就跟羽毛挠了一下似的,人家毫无感觉,已经坐在等待区的沙发上,翻看起国家地理杂志了。 这边,米菲机械地点点头:“请您跟我来。” 二楼,化妆间。 镶着水钻的欧式雕花镜里,桑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细弯弯的眉,水汪汪的眼,挺直的鼻,淡粉的唇。 这一幕是多么熟悉,连这面镜子都没变,可是镜子里的人,早已物是人非。 恍惚间,米菲领着几个手托端盘的助理回来了。 “桑小姐,这是米兰国际最新款的礼服,您看怎么样?” 桑鱼回过神来,视线转向助理手中的长裙。 曳地,斜肩,丝绸质感,晶莹的水晶点缀在酒红色丝网上,宛若满天繁星。 “换一件,要黑色的,不要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她只瞄了一眼,就直接给精致华美的衣服判了死刑。 米菲一怔,下意识地说道:“可是您一向最喜欢红色的……” “我服丧,行不行?” 桑鱼冷冷的一句话丢出来,米菲差点儿绊了个跟头。 她怎么忘了,桑大小姐从来也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 这回她不敢反驳了,乖乖拿了一套黑色的裙子和相应的配饰来。 只可惜,她精心挑选的配饰完全就是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桑鱼只换上了衣服,其他的配饰连看都没看,甚至连镜子都没照,直接就下了楼。 听到楼梯传来的脚步声,凌绝从杂志中抬起头。 期望中的惊艳……没有。 楼梯上两个台阶的位置,桑鱼站在那里,冷冰冰的小脸跨着,好像谁欠了她八百吊钱。 一袭简洁的黑色齐膝礼服裙,赤脚穿着一双黑色高跟鞋,从头到脚连件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这身打扮哪像是要去派对,倒像是要去参加追悼会。 凌绝的视线自然而然地看向了跟在桑鱼身后的米菲,后者满脸苦丧,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要知道这位桑小姐的形象是菲凡设计的,她辛苦多年创建的品牌就彻底砸了。 “凌先生,桑小姐她……” 啥也不用问了,啥也不用说了,答案都在桑鱼脸上写着呢。 凌绝站起身,向桑鱼走了过去。 桑鱼扬起小脸,不甘示弱地盯着逐渐靠近的男人。 一步,两步,压抑的气息越来越近,盛夏的夜晚充斥着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冻得人牙齿直打颤。 高大的身影停在了桑鱼面前,咫尺。 他个子太高,即使桑鱼站在两个台阶上面,也只够勉勉强强和他平视。 冷冽好看的眉微微敛着,墨黑色的眼眸里仿佛带着冰碴儿,就这么冰力十足地俯睨着她。 似打量,似审视,却又带着洞察一切的穿透力,盯得人毛骨悚然。 桑鱼死命提着快落地的那口气儿,杏眸圆睁,宁死不屈地反盯回去。 拿眼神儿吓唬谁啊,当她是吓大的? 就在桑鱼觉得眼泪都要瞪出来的时候,却看见男人的薄唇微掀,逸出一句轻飘飘的话。 “不错,挺漂亮。” 啥,漂亮? 早已被凌绝那万年冰山的眼神吓得躲到角落里的米菲,听到这话儿差点儿再次摔倒。 这叫漂亮?凌先生这是……什么眼光? 当然,这话她只能腹诽。 而桑鱼则是眨了眨眼睛,彻底惊悚了。 虽然没照镜子,可是她知道,就她此刻穿得这身衣服,怎么也不可能跟漂亮两个字沾边儿。 没等她回过神来,就见男人握起她的左手,变戏法似的从手心里变出一个什么东西,套在了她的手指上。 “只不过,缺了这个。” 桑鱼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滑落下去。 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个银色的金属圈儿,最平凡的素面样式,连一颗碎钻都没有,可是那坚硬冷冽的光泽却像是有着一种致命的力量,生生地硌痛了她的眼睛。 几乎是本能反应,桑鱼一把拽下了那枚银戒指,仿佛那是一颗燃烧着的火炭,狠狠地塞进了凌绝的掌心。 “我不要!” 凌绝的指尖摩挲着戒指的光滑环面,静静地俯视着强作镇定的她。 “它本来就是你的。” “不可能!”桑鱼想也不想就矢口否认,“这东西我从来都没见过!” 清脆的声音落地可闻,白皙的小脸凉若冰霜,桑鱼周身上下都充斥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偌大的华丽厅堂里,俩人相对而立,怒目,僵持,谁都不肯先退缩。 为了一枚不起眼的银戒指,一对俊男美女就这么谁也不服谁地较着劲儿,这一幕让局外人米菲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俩人是不是忘了他们此刻在什么地方,就她这店里头,随便拿出来一个钥匙圈都比这个银戒指上档次吧? 想起自己的事业,米菲不怕死地插了句嘴:“两位要不要看看这边,有卡地亚的最新款……” 凌绝好像根本没听见,桑鱼则是一记锋利无比的眼刀飞过来,米菲下面的推荐语立刻被截成两段。 下一段,咽回去了。 得,她还是站远点儿吧,这战火是一触即发啊。 狭窄的战圈里,凌绝的指尖捏着那枚戒指,向桑鱼晃了晃。 “不要?那我扔了。” 眼瞅着凌绝作势要把戒指丢出去,桑鱼抿紧粉唇,忽然毫无预兆地笑了。 “扔呗,又不是我的!” “桑、鱼!” 看着那张满不在乎的小脸,凌绝俊脸一凛,黑眸里几欲喷火。 修长的指尖捏着那枚戒指,手臂扬在半空的姿势貌似乎有点尴尬。 扔吧,舍不得。 不扔?没面子。 这一刻,凌四少结结实实地感受了一把骑虎难下。 而把他推上老虎的女人,娇俏冷淡的脸上却露出一抹不屑。 “有种你就扔!” 天鹅般优美的脖颈扬起一道漂亮的弧线,桑鱼居然不再等着看他的反应,抬脚就向外走去。 没回头,她也能猜到此刻凌绝的表情是何等地好看。 让凌四少吃瘪,绝对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第一卷 正文 第8章 好狗不挡道 奢华的水晶吊灯,光芒亮得刺眼,然而宴会厅里那些衣香鬓影的女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是灯光不够,影响了一身的珠光宝气那可就亏大发了。 幸好,桑鱼就完全没有这个担忧。 一身黑寡妇的造型,长发随手挽了个散髻,连头绳都是一块钱两根的地摊货。就这形象,哪怕是扔在水晶灯底下也没啥回头率。 想要在人群中隐身的目的达到了,问题是,她身边有个最抓人眼球的家伙。 “凌少好。” “凌总,您好。” “凌子爵,见到您真荣幸……” “凌主席,能不能邀请您出席下个月的商会……” 华夏的,欧美的,亚非的,各种肤色各种语言的人群花蝴蝶般地穿梭来去,专程赶到他面前只是为了卑躬屈膝地打声招呼。 深灰色的休闲西装,金属的质感明明冷硬,穿在他身上却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贵族式的优雅气质,俊朗的脸庞始终带着一抹疏离的笑意,看似平和,却没人敢把那抹似有若有的微笑当真。 面对纷至沓来的应酬,他似乎在看着对方,眼神却又飘忽不已,令人捉摸不透,也不敢瞎琢磨。 他偶尔举起酒杯示意,云淡风轻地抿上那么一口,流畅的明星范儿动作看起来简直帅呆加酷毙,可只有桑鱼知道,他手持的高脚杯里头装的是纯净水。 不是酒精,非要装纯。 不屑地嗤了一声,桑鱼眼看着又一对大腹便便的老年夫妇笑嘻嘻地朝他们走了过来,实在懒得继续应酬,直接抬脚离开。 “去哪儿?” 身后追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明明一晚上都没怎么搭理她的男人,这时候倒关心起她的行踪来了。 “你管得着?” 话音还没落,凌绝像是早就知道她不可能好好回答,长臂一伸,就把还没来得及走出他势力范围的女人捞了过来。 “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亮度惊人的水晶灯下,凌绝半搂半抱地把她揽在怀里,灼热的掌心堂而皇之地落在她纤细的腰间,烫得她差点儿跳起来。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桑鱼瞬间浑身紧绷,如果她身上有刺,此刻绝对会根根竖起。 顾及到周围人的注目,她竭力压低着声音,却难掩怒气:“你给我放手!” 面对她毫无威胁力的威胁,凌绝只是挑了挑眉,欠抽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在示意。 他只想要个回答而已,有必要搞这么复杂吗? 眼角的余光瞄到那对大腹便便的夫妇正在指着自己窃窃私语,桑鱼憋着满肚子的火,非常不情愿地给了最简单直接的回答:“我要去……厕、所!” 可是很明显,凌绝误会了她此刻憋得相当难受的表情了。 侵占腰间的那只大手放开了,甚至还很绅士范儿地抬了抬,为她指明了洗手间的光辉大道。 实在不愿意跟这个不正常的男人多做纠缠,桑鱼头也不回地走了。 去厕所也要管,这人是有多变态? 私密性极佳的隔间,每一个马桶都是科勒的高端产品,可以根据使用者的性别自动掀起一层或者两层的马桶盖,坐在上面的时候,脚下换气系统还会吹出柔和的暖风,舒缓着因为穿了高跟鞋而有些发痛的脚丫子。 就连桑鱼也不得不感叹,才几年的功夫,连马桶都更新换代了。 在这样的马桶上“享受”了几分钟,她总算觉得自己能够平心静气地出去了。 出了隔间,她走向盥洗台,刚把双手放在自动感应的水龙头下,就听见身侧响起一个震惊不已的声音。 “桑……榆?” 微微蹙了蹙眉,她循声望去。 两米开外的洗手池前,一个身穿水红色鱼尾裙的年轻女人站在那里,右手捏着一支同款色的Chanel唇膏,还保持着补妆的姿势,涂了一半的嘴唇却很不合时宜地大张着,似乎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视线交织,一秒钟后,桑鱼神色冷淡地点点头,继续低头洗手。 “桑榆,真的是你?”顾影放下拿着唇膏的手,彻底忘了补妆的事儿,眼睛只顾着死盯着桑鱼不放,声音发着微微的颤,“你……你不是死了吗?” 对于这种愚蠢如猪的傻叉问题,桑鱼自动过滤了。 转身走到门口,她抽出一张抽纸,擦干手上的水珠,接着,顺着服务员打开的门走出了洗手间。 顾影被晾在原地,目瞪口呆。 要不是服务员替桑鱼开了门,她还真以为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一个已经死了五年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容纳近百人的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少了她一个也丝毫不影响派对的欢乐气氛。可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的桑鱼却觉得,这里头缺了点儿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 左顾右盼中,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压着一丝隐隐的笑意:“在找我?” 桑鱼下意识地回头,灯火璀璨,光影阑珊,男人浅笑的墨眸宛若月色清辉。 接过他递来的一杯鲜榨果汁,她没出声,只是后退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可是她明显疏离的动作,显然没被凌绝领会到其中的含义。 长腿一迈,他很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肩,俊脸低俯,薄唇几乎凑上了她的耳珠,呼吸灼热如火,热度丝毫不减地钻进她的耳朵…… “是不是想我了?” 想你?想你个鬼! 接二连三被调戏,桑鱼忍无可忍,抬脚就狠狠地跺了下去! 鞋跟处只有软绵绵的地毯,她稳准狠的招式居然踩了个空! 而眼前的男人,看着她被气得红涨的小脸,俊脸上满是一切尽在掌握的可恶表情。 俯首,他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低笑着道:“招数太老了吧?宝贝儿……” 得意的声音还未落地,纤尘未染的皮鞋上早已多了一个尖细的鞋跟,将他浓浓的笑意瞬间定格在脸上。 这女人是不是学武术了,下脚居然这么狠! 眼瞅着男人薄唇微抿,明显隐忍着的表情,桑鱼解气地磨着牙,将全部重心落在脚后跟,酣畅淋漓地又重重地碾了几下。 “凌先生,好狗不挡道儿!” 水一样的大眼睛斜睨着,娇俏的下巴高高扬着,那略带得意的小模样儿,和记忆里的那张小脸重重叠叠…… 不知道为啥,凌绝忽然觉得脚上的锐痛一瞬间就飞走了。 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他的笑容莫名多了几分暖。 “就是,笑一笑,多好看。” 第一卷 正文 第9章 我说的是,滚 低沉磁性的声音如魔音入耳,让桑鱼脸上得逞的笑容陡然变成了华丽丽的惊悚。 不是吧,这男人是不是痛感神经搭错了,被狠狠踩了一脚还能笑得出来? 阅尸无数的桑鱼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也实在找不出来这样奇葩的案例。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这么半天,本人看着动静挺大的,其实外人看起来顶多就是个低调的打情骂俏。 那就不怪在这个诡异的时分,有人要来横插那么一腿了。 “请问这位是桑小姐吗?”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打破了两人僵持的局面。 恶狠狠地瞪了凌绝一眼,桑鱼努力让目光变得正常点儿,才转向来人的方向。 一个身着银绿色短裙的女孩站在不远处,手中端着两个高脚杯,年轻得过分的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却掩不住眼底的那一抹尖锐。 这种亮丽的绿色通常很难被驾驭,但是这女孩的皮肤极白极嫩,如牛乳般细腻柔滑,搭配这样的衣裙倒是十分的抢眼,这女孩或许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明丽的小脸上满是自信的得色。 “我是。” 桑鱼只瞄了一眼,就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 这一晚上,来到她身边的全都是奔着凌绝来的,这个女孩单枪匹马冲自己过来,明显就没安好心。 “听说桑小姐酒量很好,不知能不能请你喝杯酒?” 听说?听谁说的? 桑鱼看向女孩身后的方向,一抹水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还真应了凌绝刚才的话,这么老的招数,也好意思用? 不想搭理这种小女孩的拙劣设计,她面无表情地一口回绝:“对不起,我不喝酒。” 本来就带着敌意来的,再碰个硬邦邦的大钉子,女孩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桑小姐这是不想给我这个面子了?” 空气渐渐有了几分紧张,凌绝站在一旁,把玩着手里的高脚杯,似乎在欣赏纯净水的晶莹剔透。 桑鱼不屑地扫了女孩一眼,声音渐冷:“我都不认识你,怎么给你面子?” 女孩被这句大实话噎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怪她嚣张,在这个圈子里混的谁不知道她的身份,啥时候还用她做自我介绍? 碰上桑鱼这个“新”人,只能怪她自己命苦。 看了看好整以暇的凌绝,她强行忍耐了下去。 “我叫辛越,现在可以请你喝酒了吧?”举了举手里的高脚杯,辛越挑衅地盯着桑鱼,“这里头是苹果醋兑白兰地,你、敢喝吗?” 精美的高脚杯里装满了淡琥珀色液体,散发着阵阵特殊的清香。 看着那杯荡漾着波光的酒,桑鱼忽然觉得很好笑。 苹果醋兑白兰地,还是她发明的喝法,现在却已经成了高级交际圈展示个性的象征。 高脚杯举在半空,充满了挑战的意味,一如辛越带着不屑的眼神。 桑鱼不为所动,只是冷冷一笑:“不喝。” 别说解释,连多余一个字她都懒得说。 辛越满脸愕然,手里的高脚杯放下也不是,举着也不是。 没管她站得跟个自由女神似的,桑鱼目光游移,貌似对不远处的蛋糕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可是刚晾完凌四少的主儿,不知从哪个胡同里钻出来的辛越又算哪根儿葱?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眼神朝自己看了过来,人群中的嘲笑声越来越响,辛越又羞又气,想也不想就把酒杯往桑鱼身上一泼! 桑鱼只来得及看到一条淡褐色的液体抛物线般滑向了半空,紧接着身体就被一股大力扯开了。 下一秒,变成落汤鸡的就成了辛越。 五颜六色的化妆品混合着液体往下淌,精致的妆容变成一堆浆糊,此刻的辛越真真儿是好看极了。 没人看清凌绝是怎么做到的,一头护着桑鱼,一头顺手就把辛越料理了。 “你、你……”气急败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酒,待辛越看清面前的人时,瞬间就像被戳破的气球,萎了。 “凌少……” 迅速变了一张可怜兮兮的脸,她还妄想着得到帅哥的垂怜,可是辛越却忘了,此刻是什么模样。 别说她现在跟泼了一脑袋泔水似的,就算是她发挥出平时最佳状态,也不可能获得凌绝的青目。 更何况,一秒钟以前她还是一副试图往桑鱼身上倒酒的泼妇样儿呢! 阴鸷的眼神厌恶地扫了她一眼,就再也不愿在她脸上多停留半秒。 “滚。” 凌绝跟桑鱼真不愧是一对儿,一个字都不乐意多说。 恶狠狠地盯了被凌绝护在身后的女人一眼,辛越就算是再不懂事,也不敢挑战凌绝的权威。 扭头,她抬脚刚要离开,却被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定住了。 “听不懂人话?我说的是,滚。” 重重地咬在尾音上,凌绝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成分。 敢当着他的面泼自己女人?让她滚出去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围观的人群鸦雀无声,傻子都能看出来凌四少心情有多不爽,没人敢为辛越出头。 “凌少……” 颤抖的哭腔,惊恐的眼泪,辛越这回是切切实实感受到恐惧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穿着短裙…… 要是真的滚了,她在这个圈子里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可是她满是哀求的神色却换不来丝毫的同情,凌绝只是不耐烦地微微蹙眉。 “要不要叫人帮你?” 冷厉的声音再度响起,听着多么像好意的问候,可语气里却全是浓浓的威胁。 众所周知,凌少说一不二。 尽人皆晓,凌少耐心有限。 死死咬住发白的嘴唇,辛越满怀屈辱地蹲在了地上。 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自己在地上滚几圈,这感觉比直接杀了她还难受。 就在这时候,鸦雀无声的人群里忽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桑桑……”只是几秒钟,男人醇厚的声音就从震惊变成了惊喜,“真的是你,桑榆!” 桑榆? 这个名字从人群里嚷出来,大家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全被转移了,纷纷寻找这个名字的主人。 第一卷 正文 第10章 我叫桑鱼 越来越多的目光看向凌绝身后的女人,人群里响起一阵阵此起彼伏的议论。 “桑榆?是那个桑榆吗?” “你脑子傻了?还会有几个桑榆?” “……真是那个桑家大小姐?” 乱七八糟的声音,仿佛越来越近的鼓声,敲得人心神不宁。 而所有人的焦点聚集处,桑鱼却始终默不出声,静静看着那个第一个叫出自己名字的男人。 从人群走出来的中年男子大约五十岁左右,因为保养得当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几岁,国字脸,浓眉大眼,身着一身中规中矩的高级西装,显得很是精神。 此刻他快步走到桑鱼面前,急切和激动让他几乎语无伦次。 “桑桑,刚才影影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你这几年去哪儿了?过得好不好……” 一连串的话快速地往外冒着,可是无论他说什么,桑鱼都保持着沉默,没有任何反应。 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顾思义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桑桑,你怎么不说话啊?”他的脸上多了几分担忧,一脸焦灼地看着桑鱼,“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的顾伯伯呀!” 桑鱼定定地看着顾思义,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她从顾思义的脸上移开,看向他身后神色复杂的顾影,看向不远处一身狼狈的辛越,看向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群,缓缓地开了口。 “你们,认错人了。” 听到她的话,不少人的脸上都变了神色。 认错?所有人都认错了? 天底下哪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 “怎么可能?”顾思义一脸愕然,下意识地就想去抓桑鱼的手臂,“你还没满月我就抱过你了,桑桑,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呀……” 伸出去的手被横空而出的一条坚实手臂拦住,仿佛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他的面前。 他讶然地抬头,看见一双冰冷的墨眸,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凌先生,对不起。”理智稍稍恢复,他礼数周到地道着歉,“这位小姐是我一位故人……她叫桑榆,对不对?” 仿佛没听到他的解释,凌绝稍稍扬了扬下巴,示意他退后。 无奈地后退了两步,顾思义依然不肯放弃。 “桑桑,你怎么了?这几年伯伯一直担心你……” “你真的认错人了。”打断了他急切的声音,桑鱼的神情冷淡而疏离,“我不认识你,在今天之前,我也没见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她的睫毛缓缓垂下,淡粉色的唇轻轻挑了挑,笑容浅浅,意味不明。 她没有看到,身侧那个颀长的身影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了,纹丝未动。 她也没看到,头顶上那双冰冷的眼睛眸色渐深,眼底处有什么情绪在翻腾。 “我叫桑鱼,桑树的桑,鱼米之乡的鱼。” 转身,素黑色的身影踩着一地破碎的灯光,她走出了宴会厅。 …… 哒哒。 清脆的高跟鞋声有节奏地踏着地面,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敲出一阵阵的回音。 她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 法医需要一双极其稳定的手,为了保持自己的手没有丝毫的偏差,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重心不稳的高跟鞋了。 规律的声音,在某个结点戛然而止。 桑鱼抬起眼眸,看着拉住自己的男人。 “你去哪儿?”俊朗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凌绝似乎只是随口问了句她的去向,可是线条绷紧的手臂却出卖了他的在意。 纤细的手臂被他铁钳般的大手牢牢禁锢,她挣脱了一下挣不开,不禁皱了皱秀眉。 “凌先生。”抬腕,她示意他看看自己的手表,“已经过了夜里十一点了,我该‘下班’了。” 重重地咬在下班两个字上,桑鱼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还要她免费加班? 凌绝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压抑许久的情绪在眼底翻江倒海般涌动。 他离得太近,桑鱼能清晰地看见自己小小的影子倒映在他的一双黑眸里,仿佛随时随地要被里头的风暴吞噬。 顿了片刻,他一脸阴沉地下了令:“……不许走。” 明明是霸道的话语,却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桑鱼懒得想那一丝莫名其妙的滋味代表着什么,她加大力度,使劲甩着被捏得生疼的小胳膊,用自己仅存的最后一点儿教养警告他:“请你放开我!” 她反抗的后果,是凌绝把另一只手也搭过来了。 原本只有一只胳膊被钳制,现在倒好,两边的肩膀都被他捏紧了。 “你不走,我就放开。”阴鸷的眼尾挑了挑,俊脸上那一抹狡黠一闪而过,凌绝说得理直气壮,好像自己才是占理的那一方。 要不是自己还被他牢牢控制着,她甚至以为那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这家伙,又耍无赖? 桑鱼终于没耐心了。 “凌先生,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昏暗的光线下,桑鱼漂亮的小脸拧得紧紧的,彻底不耐烦了,“你要是缺女人,现在回宴会上去,只要你一勾小手指头,肯定有无数女人争相恐后往你床上爬……” “闭嘴!”凌绝的脸色倏地变得铁青,“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说他缺女人? 他真想把这女人的脑袋掰开看看,里头都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是他一脸正人君子的气愤,却换来桑鱼更多的不屑。 “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们从见面到现在才刚刚十几个小时!” 粉唇里吐出来的话又冷又硬,终于成功地激怒了凌绝。 “好、好!”霍霍地磨着牙,凌绝气得咝咝冷笑,“桑鱼,你真他妈狠!” 听到这么优雅尊贵的男人爆粗口,桑鱼微微一怔。 肩膀上的力量越来越大,凌绝脸上的表情冷得吓人,似乎恨不能把她一把捏碎。 可是他凶残狠厉的表情却没吓到对方,桑鱼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她忽然笑了。 水一样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动,即使是这样的浅笑,依然枯井般沉寂。 “我懂了……”淡色的唇微微开启,她似有所悟,“你和他们一样,把我当成另一个人了。” 凉薄的唇瞬间抿紧,凌绝似乎难以相信,她会用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说出这样的话。 “当成另一个人?”机械地重复着她的话,凌绝难以置信的盯着她,怒意渐涌,“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 曾经那样的刻骨铭心,他怎么可能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