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谁才是你的太阳 浮生霓。她穷尽自己的青春都在寻找那样一个人。一个可以一直陪伴她的人,如同彩虹旁边的霓一样的人。她会给那个人全部的爱,不论男女。 她将自己的伤口一点一点地剖开,展示出来,给过去的,现在的,以及未来的自己。 每个人的青春里,都有许多的记忆和味道。也许欢乐,也许悲伤。但总有些回忆我们无法给予一个准确的定义,那些青春因无法定义而显得弥足珍贵。 无助的感觉不是没有人帮你,而是你不知去找谁肯真心帮你。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注定是要孤独的。繁华的城市中,夜晚的灯红酒绿已将它的迷幻加深,而唯一醒着的人,只能孤独至死。 许言多年之后仍然记得,第一次遇到苏墨和沈心怡是在那样温暖的一个夏日。那天的阳光很好,照在脸上,暖暖的,痒痒的,很像自家猫咪的爪子。沈心怡就是在那样温暖的阳光里闯进许言的生活的,可能是因为阳光过于温暖,以至于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许言仍觉得沈心怡既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又是可以温暖自己的太阳。 许言默默地坐在老师刚给自己安排的座位上,两人一桌。因为是课间,同桌不在。许言面对陌生的环境有些害怕,虽然来之前就听说这个学校离家很远,而且一个月才放几天假。 “你叫什么?”这是沈心怡对许言说的第一句话,可上课铃声也在同时响起 “许言”许言小声地回答,毕竟在新学校上的第一节,她不想给老师不好的印象 “什么?”沈心怡没有听清楚,转过脸来又问 “许,言”许言放慢了说话的速度,希望这次沈心怡可以听清 “后面的同学不要说话了”讲台上的老师喊了一句 许言和沈心怡听见老师的话后,都心虚地把头低了下来,闭上了嘴。许言随手翻开一个笔记本,用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后,将本推到沈心怡的面前。沈心怡也同样在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许言觉得这可能就是后来她和沈心怡经常写信的源头,当年写着她们两个名字的本现在已经找不到了,但许言偶尔翻到以前的书本时,总会有她和沈心怡写的小纸条或者篇幅不算长的信掉出来。 关于梦想,关于青春,关于许多的许多,我们无从选择与决定。就像我们无法决定谁会闯入我们的生活,甚至心。我们无奈、扼腕、叹息,许下年月静好的愿望,有时却不曾收获幸福。 苏墨对于许言和沈心怡来说,就是那样一个不可知也不可控制的因素。他就是那样特殊却并不突兀的出现在许言和沈心怡的世界里,而当时的许言并不知道,在之后不久的时光里,会将苏墨视为无边黑暗里唯一的光芒。 因为是初一刚开学,学生会陆续到达自己的班级。前一天许言和沈心怡还是最后一排,后一天她们两个身后就多了一排。当然,身后也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一看就知道是男生,还是淘气的那种。但另一个很秀气,有点李宇春的感觉。所以许言和沈心怡都以为是女生,一直到几天后的一个中午,她们一起看到他走进了男生宿舍,才明白人家是男生。而那个男生就是苏墨。 后来,沈心怡还曾和许言说,幸好没问他到底是男是女。许言没有告诉她,其实自己已经问过了,只不过苏墨说是男生,而许言不信,仍然以为人家是“假小子”。 许言不是本地人,交了许多择校费才在这所寄宿初中上了学。当然,交择校费入学的学生不止许言一个,学校不知是为了什么,把择校生和本地学生分开居住,毕竟择校生交的学费多,住宿条件不错,和老师们的家在一栋楼里。而且还允许择校生进入教工食堂吃饭。久而久之,本地学生当然不满,时不时会排挤择校生。而择校生虽然住在一起,但并不是同班,或者同年级的学生,所以在各自的班里,大多数都会被孤立。 许言所在的宿舍是一楼,三室一厅的布局,连本应是客厅的地方也放了床,住了人。最里面的屋子里住了两个老师,负责择校生们平日的生活。两个都是许言的任课老师,一个教许言地理,一个教音乐。和许言一个屋子住的有三个人,一个短发,叫周晴,和许言同级不同班。一个长发,梳个马尾,叫柳伊宁,会弹钢琴,感觉挺淑女的。还有一个小曼,是小学部四年级的孩子,和柳伊宁的表妹一个班。柳伊宁的表妹是罗冉,和另一个和她同班的秋然住另一个屋子,和她们一起住的还有其他几个人。 一个人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但这么多的人中,有几个是真心对待你呢?不利用你,不害你,不是企图从你的身上获得好处,只是单纯的做你的朋友,在你伤心的时候给你依靠。这样的人,你的身边有几个?亦或是,一个都没有。 许言记得有人告诉过她,不开心的时候就吃开心果。于是,在那段晦暗的时光中,她经常吃开心果,最后许言才明白,原来吃开心果并不能开心。因为它的心被伤过了,才会开了口,开心果其实很孤单。 正文 第二章 太阳和世界,哪一个更重要 人类真的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如果用同样的方式去做某件事情的人成为大多数,人们的潜意识里就埋下了“只有这样做才算正确”的观念,这仿佛是生存的潜规则。但是,一旦有人打破了这样的观念,那么他将会被视为“异类”,被其他所谓的正常人排挤在人群的外围。大概这就是所谓的“非常即妖”。 许言的班上有个身材、长相都不错的女生,是本地的学生,叫季莹。许言不是很喜欢她,因为许言觉得她总是给人一种傲慢的感觉。季莹原本和沈心怡的关系不错,至少在许言来之前是,而许言来之后,沈心怡便经常和许言在一起,季莹对于许言当然心怀怨愤。恰好因为许言是择校生,住宿、饮食的条件比她们好,班上的其他同学和许言来往也不深,不了解许言,只是因为许言是择校生而排斥她,不理她,孤立她。 季莹长得漂亮,刚开学就有同级的几个男生追她,这让她更加高傲了,于是她威胁沈心怡,让沈心怡陪她吃饭、上课,不能和许言在一起。沈心怡一直在许言和季莹之间徘徊,虽然有时和许言在一起,但她终究是投降了,大多数时间和季莹一起玩耍。许言没有输在友情上,只是输在了所谓的“大多数的选择”上。 有一次,地理课上 “季莹,季莹”教室最后一排的一个男生想和季莹说话,季莹没回头 那男生身材有些臃肿,脸不属于帅的那一类,估计是有些喜欢季莹,而季莹看不上他,所以理都不理他。 “季,莹”这次叫的声音更大了 老师突然停止了讲课,呵斥道:“最后那排的那个男生,你和谁讲话呢?” “额……我和许言说话呢”男生怕老师怪季莹,所以找许言做替罪羊 “老师,不是我”许言听到那个男生说的是自己时都惊呆了,立马出声辩解。台上的地理老师正是和自己一个宿舍的老师,不会真的认为自己会给她捣乱吧。当时的许言确实太过相信老师这一职业的人了,以至于忘了,老师也是人。是人,就有分不清是非对错的时候。 “许言,给我出去站着”地理老师连许言的解释都不听就让她出去 谁都不会发现,这一秒宁静的背后,是多么惊心动魄的暗流汹涌。那一瞬间,许言看着老师,看着周围盯着自己的同学,感觉从未感受到的冰冷。“不信任”,这三个字萦绕在她的脑海之中。原来,人们的排斥与不信任真的如此伤人。 “快出去吧!我们还要上课呢。”不知是谁先说出口的,随声附和的声音也开始此起彼伏 “快出去!快出去……”“出去吧!”“你不想上课,我们还想上课呢!”周围的叫嚣声几乎让许言开始眩晕 许言回过头,看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个男生的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仿佛在说,没办法,谁让季莹最讨厌的是你,我只能陷害你啊。 “佛教我们遇事的三种思想:1、我错了,我又错了2、观佛的功德。若佛在此境,他会怎么做?3、惜求一切,才能得佛的功德和自在”许言想起不知在哪里看到的这段话。难道我错了?可是哪里错了呢?若是佛,他可能还会笑着走出去,因为不能打扰他人的学习。那就出去吧。她像佛会选择的那样选择,只是没有像佛一样开怀的笑。她的心还没强大到遇到这种事情能宽容地笑出来。 许言不知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一步步走出教室的。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包括曾经以为是太阳的沈心怡?包括曾经十分信任的地理老师?许言不知道为什么老师只让她一个人出来,而不是让那个男生也罚站。许言也不知道为什么后面的一群知道真相的同学没有一个站出来帮她。她更不知道沈心怡怎么可以做到一句话不说,安然无恙地坐在座位上。 许言背靠着教室外的墙,眼睛不知盯着什么出神。同级的其他班有的没有关上门,许言听见对面班级里传来读英语的声音。他们班应该在上英语课吧,许言这么想着。 “看什么呢?”有人在问出神的许言 “不知道”许言没意识到是谁在和自己说话,只是听到人家那么问,便回答了 和许言对话的人笑出了声,“不知道很好看吗?”许言这才意识到身边有人,转过头一看,是苏墨。 许言的脸上出现疑惑的表情,刚要问,苏墨便无所谓的说:“就是跟老师说我心情不太好,想出去呆会” 这时的许言才想起来,好像听谁说过,苏墨的爸爸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他被安排在2班也是暂时的,可能要去1班了。 “哦”许言没说什么,不过心里有了丝温暖。看,还是有好人的,不是吗? 苏墨看着许言从自己身上收回的目光,有一些难过。他总觉得许言的目光很澄澈,似水般温润。刚才在班里,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许言,从她的反驳到她的震惊。他可能在以后漫长的时光里,再不会忘记许言起身走出教室的某个侧脸,那脸上决绝的表情以及被咬得泛白的嘴唇,还有那一双死气沉沉、毫无生气的眼睛。 他只是想再见到那双清澈的眼睛,所以他选择了走出教室,让许言知道,至少有一个人是不想伤害她的。 许言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过别人,她觉得那年的夏天很热,只是因为她分不清沈心怡和苏墨,到底谁才是她的太阳? 又是吃饭的时间,此时的班里只有许言和另一个男生,班级门口还有一个人在等那个男生。男生手里拿着饭卡,看样子是要去吃饭。男生经常看到班里其他人去吃饭的时候,班里总有许言的身影。可能是出于好奇,于是就问了句:“许言,能问你个问题吗?” “啊?怎么了?”许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个男生和她以前基本没说过什么话 “我是想问你,难道你都不吃饭吗?” “吃啊”许言想了想,自己那样也算是吃饭了吧 “都没见你去过食堂啊” “那个,我,我回宿舍吃饭”许言笑得勉强,说话还有些结结巴巴 “快点!我都饿了!”门口的人有些着急地冲那个男生喊 “哎,知道了。马上走!”男生回答后出于礼貌,转过脸对许言说:“那我先走了啊,拜” “嗯。拜”礼貌性的微笑 实际上,当时的许言,连食堂都不敢去。因为当她一个人走进大大的嘈杂的食堂时,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其他学生对于她的排斥,后背几乎都可以被刺穿的锋利眼神。还有除她之外的同学都有朋友陪伴,而她只有自己的孤单。食堂,是许言认为在学校里对于她来讲,最不友好的地方。所以,她从那之后,再不肯一个人去食堂,宁可天天去商店买各种可以充当食物的零食。什么奥利奥,果冻,小面包,薯片,饼干,还有许多连生产厂家和生产日期都没有写的不知名的各种油炸、膨化食品。并不是因为许言觉得它们好吃,而是她实在是不知道,在封闭的住宿学校里,不吃饭的她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可以果腹的东西。 许言知道,当年吃下的那些零食就是后来导致自己发胖的原因。毕竟正常人哪有一日三餐都只吃零食的呢?让许言哭笑不得的是,后来商店的售货员和许言的关系都比班上其他同学和许言的关系好。 班里的男生对于择校生和本地学生之间的差别似乎没有女生那么介意,但学校不许谈恋爱,怕老师误会,和女生的关系也不会很近。这几乎就是当时苏墨和许言之间的关系,偶尔说几句话,仅此而已。可能是因为苏墨温润的性子,以及他没有让许言感受到排斥与敌意,才在不久的之后,在许言的心底,成为她那时唯一的太阳。 性格相近的朋友容易在一起玩耍,但因为审美观的接近,很容易和朋友喜欢一样或者类似的人和事物。在那其中,就包括会同时喜欢上同一个人。 许言只记得那是节体育课,苏墨和男生在打篮球,她和沈心怡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 “许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沈心怡贴着耳朵,偷偷地和许言说 “怎么了?” “我喜欢上一个男生”沈心怡笑得有些羞涩 “其实我也喜欢上一个男生”许言说着,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打篮球的苏墨,而一旁的沈心怡大约是太过于紧张,自顾自地贴着许言的耳朵悄声说:“苏墨” 沈心怡的话音刚落,许言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脑袋一瞬间变得空白。看到的是满目的荒夷,漫天的空白,空白到让人窒息。 幸亏沈心怡说完没有看着许言的脸,而是转过身去看苏墨。但从沈心怡紧张地握住许言的手中,许言感受到沈心怡的真心。许言空着的那只手紧紧地攥着,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即将失去却舍不得放手。 许言紧紧地咬住下唇,不敢有过多的表情。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沈心怡到底听没听到她说的那句话。如果听到了,又为什么没有问她是谁?还是沈心怡从头开始就知道她喜欢的是谁,只是告诉许言,让许言自己放弃。 对于一个初一的孩子来说,朋友几乎就是她的整个世界。而在许言的记忆里,那时的世界里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不过,还好,还有宿舍的人陪伴,许言当时几乎将全部的希望放在了宿舍的伙伴们身上。 这几近一场赌博,许言输不起,她毫无退路。只能闭上双眼,赴死一般地向前奔跑,不论前方是地狱,亦或是天堂。 正文 第三章 每个人都是孤单的吗 宿舍那三个四年级的孩子在一个班,幸好比许言她们好一些,但或多或少都会有人排斥择校生,不论年级的大小。 一个下午,突然柳伊宁一脸慌张地站在许言的班级门口,许言看到后就出去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许言问柳伊宁 “罗冉…罗冉把腿磕了…骨折了”柳伊宁急得上气不接下气 “骨折了?”许言也着急了,罗冉才四年级,骨折肯定很疼 “学校说派车送去医院,不过得有人陪着去,你陪我去吧!”柳伊宁缓了缓,说话就利落多了 “你等会,我请个假,拿钱包就跟你走”许言说完向班里跑去。 班主任当时在讲台前,许言飞速地跑到他面前,说“老师,我请个假,我妹妹骨折了”话音没落就跑了,从来没见她跑那么快过。 许言一直觉得那次是她人生中跑得最快的一次,只是希望那个骨折的孩子疼痛的时间因为自己而尽量减少。 当一小部分人被大多数人排斥的时候,这一小部分人在一般情况下会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一起。所以对于当时的许言来说,择校生中任何一人受到伤害她都会很难过。她将所有的择校生都看做是自己的亲人一样。 而天真的许言却忘了,千万不要依赖于任何其他人,因为当她们背叛你时,你的世界会瞬间崩塌,连渣儿都不剩。 背叛的起源是周晴,这是后来许言才知道的。 许言因长久只吃膨化食品而急速增长的体重为许言带来的是睡觉时的呼噜声。大约是周晴的听觉系统比较脆弱,虽然周晴并不算瘦,而且晚上也会打呼噜。或许是周晴总是会被许言影响,亦或是许言打呼噜只是周晴孤立许言的借口。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周晴带着柳伊宁和小曼晚上到另外的屋子里睡觉,留许言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平时也不和许言在一起。就这样,在班里,许言一个人。在宿舍,许言一个人。吃零食,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全校那么多的人,许言无论干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 “喝你口水”许言的前桌方歌经常用许言的水杯喝水,许言略微有些洁癖,不太喜欢 “你…别”话音未落,方歌已经开口喝了起来 已经很多次了,许言也确实有些生气,脸色不太好 方歌也看出许言生气了,不好意思地说:“别生气啊,我一会就去给你买雪糕” 许言没说话,方歌出去了,许是买雪糕去了 “许言,借笔记看看”苏墨和许言熟络了些,但许言还是觉得他和沈心怡更熟一些,毕竟许言自从知道沈心怡喜欢苏墨之后便尽量减少和苏墨的交流 “哪一科?”许言回头 “今天有作业的都要。”苏墨有些耍赖的语气 许言整理了一下,都递给了他 苏墨看着许言无奈的表情,暗自开心了起来 方歌回来了,把雪糕放在许言的桌子上,说:“吃,给你吃啊!”语气里有些不屑 “你拿走吧,我不要”许言看了她一眼,其实许言并没有要方歌东西的意思,只是觉得方歌的做法不是很卫生,有些介意罢了 “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方歌的态度强硬,很气势凌人 季莹貌似是要出去,只是凑巧看到了许言这边的骚动。于是就看似不经意地撞了许言的桌子一下,本来就放在桌边的雪糕由于惯力掉到了地上,这下方歌更过分了。 “好啊,跟你道歉你不接受,给你买雪糕你还给扔了?”方歌本来嗓门就大,一激动声音就更洪亮了 “不是我扔的”许言看着季莹的背影,皱了皱眉,试图向方歌解释道 “你不用解释了,我都看见了”方歌根本听不进许言的只言片语 “真的不是我,真的”许言有些急了,而方歌瞥了她一眼,就走开去和其他同学说刚才发生的事,越说越过分,各种细节的添油加醋。 “人家有洁癖,以后你们可别随便碰她的东西啊,碰了都得赔呢!” “真的吗?这么恶心?”有人附和着方歌 “那是,我刚就喝了她一口水,人家就翻脸了” 正巧这时班里的另一个同学刚从外面回来,顺手拿起许言的水杯就要喝水。方歌立马上前抢下了许言的水杯,嗔怪那个女生说:“千万别喝这个贱人的水,喝了就得赔,我刚给她买了根雪糕,人家看都没看就给我扔地下了呢?你说过不过分?” 那个女生看了看许言,又看着方歌问:“真的假的?” 许言几乎都听到了,其中还夹杂着许言连听都不敢听的恶毒词汇。许言不想再听下去了,只想找个人诉苦。许言一下子就想到了沈心怡,在她心里,来到陌生的地方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沈心怡。那时的许言以为沈心怡便是她的光,于是就跑出教室去找沈心怡。 眼泪几乎快噙不住了,终于,许言看到了沈心怡。可她同时也看到了沈心怡身边的季莹,还看到沈心怡看着季莹笑得灿烂的脸。一瞬间,所有的泪都收了回去。沈心怡并不是她许言的太阳。这个太阳经常乱跑,许言总是要追着太阳跑,她太累了。 许言没有走到沈心怡面前,但她知道,沈心怡看到自己了。心想,估计今天又能收到她的信了,每次不都是这样的吗?沈心怡两边都不想得罪,每次自己快要放弃她这个所谓的“朋友”时,她都是那么恰好而且及时地给自己一封信。 果然,许言没有等很长时间,一节课后,沈心怡就递给她一封折好的信。今天折的是心形的呢,许言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许言: 原谅我,我也有我自己的苦衷。季莹以前和我的关系不错,我不能就这样不和她在一起。你再等等,季莹初二就转学了。她走之后我就和你在一起。 ——沈心怡” 这是那封信的全文。 许言看着看着就笑了。又不是什么男女朋友,还什么在不在一起?那优美的字迹隽秀在纸张上,留下的印迹是谁欢欣时的心跳,亦或是悲悯时低下去的姿态?你对我的,是友情,还是怜悯?你说我不懂你的苦,那我问你,你懂我的泪吗?你只需一回眸,便能看清我万劫不复的孤单。而你,连一眼都不曾顾及。你经历过那种悲伤吗?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凄厉得可怕,仿佛索命的声音。那固定了的笑容,就像固定好的角度,毫无转还的余地。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头困在栅栏里的兽,固执地想找到出口,却总被名为“孤单”的锁链套牢。看着外面的天空,不明所以地被自己囚禁着,看不清未来。 许言抬头,看着窗外的天,教室里只有老师的讲课声。身边的沈心怡专心地看着课本,但她和许言都清楚,那节课,谁都没听进去。 主说,要用悲悯的姿态去看待世人,因为他们无知的可怜。 但许言一直想问主一个问题,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吗?不论他们是否无知。 正文 第四章 谁都不懂别人吗 许言所在的班级里,每个人都被要求每天交日记给班主任,也许这是班主任管理班级的一个方法。方歌再如何娇蛮,也是害怕许言给她告诉班主任的,特别是通过日记这种没有别人会知道的方式。一次中午时,许言回宿舍的路上突然想到有东西忘在了班级,于是便回去找。当她刚刚走进教室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自己的座位上有个人。再仔细一看,是方歌在偷偷看她的日记本。虽然许言在日记中并没有写一些自己受到的欺负,但她仍然有一种被偷窥了隐私的感觉。 许言快步走了过去,抢下了方歌手中的日记本。瞪着方歌,用质问的语气问:“你在干什么?谁让你看的?” 方歌见自己被抓个正着,有些心虚,但还是不服气地嘟囔了句“不就是看了两眼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以后不许看了”许言说完,拿着日记本气冲冲地走了。 许言的班主任是年级主任,所以几乎每个班的人他都认识几个。当然,作为特殊人群的择校生几乎是所有老师必须要认识的对象。所以,这一级所有的择校生他也全都认识。 同班的另一个择校生是男生,突然发烧了,请了假。班主任关心学生,就来择校生宿舍这边看望那个男生。说来许言也够寸的,喝着一袋牛奶在宿舍里晃悠,正巧有人敲门,她便嘴里叼着牛奶袋子开了门,一看是班主任,吓得差点噎到。 “您怎么来了?”许言惊讶地问 “男生那边没热水,你们这边有吗?”说着就要进来 择校生的男女生宿舍住对门,来女生这边借热水也是人之常情。 许言没办法,班主任非要进来。还问“你住哪屋?” 许言叼着牛奶带着班主任进了自己住的屋子,四张床上只有一张床上有被子,是许言的。而学校有规定,晚上睡觉不允许去别人的宿舍。 “她们几个呢?”班主任指着其它几张只有床垫的床,有些生气地问许言 “额……那个……”许言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班主任看着吞吞吐吐的许言,没说什么 许言看着班主任手里的水杯,拿过水壶说:“老师,先给他倒热水吧,他不是还要吃药吗?” 班主任把水杯递给许言,眼神凌厉,却没再说什么。 许言松了口气,自以为逃过了一劫,却没想到这才是劫的开始。 许言把班主任送出了宿舍,关好门就回自己的屋子了。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着明天要穿的衣服。 这个学校和其他学校一样,早上都是要跑步的,五点半就要集合,人数不齐的还要扣班级的分数。择校生的优势可能也体现在这一点上了,择校生男生部里大多数的男生都不去上早操,学校领导鉴于择校生交了许多学费,对于这件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许言觉得自己的班主任是个好老师,自己也不应给他找麻烦。所以,从开学到现在,许言每天的早操都按时去。但没有什么会一直一直和从前一样,不是吗?佛说,诸行无常。 “许言”许言回头,是四年级的秋然和小曼。秋然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听说虽然是择校生,但在他们班貌似还是班花呢。许言突然觉得可笑,自己初一还没谈过恋爱,人家四年级貌似都有两三个小男孩追她了。 “怎么啦?”许言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真实。毕竟是小孩子,她们的世界里不应该有忧愁,不要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她们。许言记得,妈妈从小就说,让她要“做好人,行好事,说好话”,像净空法师说的那样 “许言”秋然再一次地直呼其名让许言突然想起了,记得以前那几个四年级的孩子都是很有礼貌的,叫宿舍里的其他人时都会在名字后面加上“姐姐”两个字的。今天直呼许言的名字,着实有些奇怪。许言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看着此时的她们眼神中的冰冷与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开始在许言心里蔓延 “你为什么要给周晴姐姐告老师?”秋然终于问出了口,声音还有些颤抖,约是太过生气了 “对啊!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一旁的小曼也怒气冲冲地问 “我没有啊。我什么时候给她告老师了?”许言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你别解释了!你班主任刚把周晴姐姐给骂了,姐姐回来就哭了,哭得可惨了”再可爱的脸上,只要染上怒气也会变得不可爱。 许言看着此时秋然,已经没有心思管她漂不漂亮了,心里一直在想她刚说的话。难道班主任因为周晴晚上不在自己屋子里睡觉的事而骂了她?不对啊,班主任怎么知道周晴和我一个屋子呢? 而许言此时的思考,在两个小孩子的眼里就是哑口无言。所以她们一副“就知道你是坏人”的表情看着默不作声的许言。 许言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于是她只能跟两个孩子说:“我不知道班主任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不是我告的老师。” 这时,柳伊宁推开门,叫秋然和小曼,说:“你们两个快回来。不用和她多说什么了,她就是那样一个人。”说完用防备的眼神看着许言 看着面前的三人,许言一瞬间愣住了,她不知应该说什么,也不知她可以说什么。反正现在的她是百口莫辩,说什么都不对。 门“嘭”的一声被关上了,许言顺着墙下滑,仿佛一下子便漏了气的气球,瘫坐在凉凉的地面上,无声地泪流满面。想家了,但太晚了,远在数百里之外的父母辛苦了一天,怕是早就休息了吧。还是不打扰他们休息了吧。周围寂静的可怕,许言这才发现宿舍的隔音效果其实还不错。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就那样坐着,坐着,直到老师进来把灯关上。那个老师就是课堂上让许言出去的地理老师,不知她看没看到瘫在地上的许言,关上灯就出去了。门,再次“嘭”的一声,关上了。 许言不知那天晚上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只是记得当她第二天早晨醒来时,身上的衣服还是前一天穿的。外面的天已经大亮,许言看到宿舍里其他人的屋里的灯都还黑着,以为他们还没有起床,所以就赶快去给他们开灯。当灯打开的一刹那,她的那句“快起床”还没说完就愣在了原地。别人的床铺早已收拾好了,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人家早就走了。 她马上回屋看闹钟,闹钟上的时针开玩笑一样地即将指向数字7,原来都快7点了,不仅过了早操的时间,甚至早自习的时间也已经过了大半。她只能马上跑去上早自习。 路上的时间,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那样安静祥和的校园,没有仇视,没有嫉妒,没有排斥。只因为那时的校园里没有人。 作为早自习旷课的惩罚,许言挨了打,打的是手。班主任是用了全力打的,第三下刚打完,手掌就肿得一下子由平原变成了丘陵。许言的学习成绩不错,那次挨打是她学生时代的两次挨打中的第一次。许言后来一直记得。 有人问过她,疼吗? 她的回答是,手疼,但是心更疼。 正如佛家讲的“诸行无常”,没有什么会一直保持同一种状态,无论是喜是悲,是好是坏,是生是死。许言终是给她的班主任添了麻烦,也给自己添了麻烦,几乎毁了她整个世界的麻烦。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你的对,在别人的眼里可能就是错。只能说世界观不同,所以价值观也不同。而人们总是不自觉地站在事外人的立场上对所有人作出自认为最客观的评论,熟不知,当时用丑陋的言语形容的他人也许就是将来某一天的自己。 多年之后,当秋然变成了比她口中的“坏人”更坏的人时,她才恍然发现,永远不要认为你所知道的就是全部,这个时代里,眼见的,耳听的都不一定是真相。繁华喧闹的背后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无奈与荒凉?谁又真正明了? 语文课上,老师让写篇关于梵高的短篇文章。 许言写完后没有上交,而是将那张纸夹在了日记本里。 多年后,当许言无意中翻出当年的日记本时,那张纸不经意地掉了出来。纸张已经泛黄,但上面的字迹仍然清晰得如同刚刚收笔一样。许言看着那张纸,上面是这样写的: 梵高,我敬你,一如敬畏生命。你将生命赋予了向日葵,那个拥有你心中最温暖颜色的物种。我明白你为什么那样执拗地热爱向日葵,因为我们都是得不到爱的人。越是得不到爱,便越想努力地去爱。那是如飞蛾扑火一般的痴狂与绝望。你绝望的笑容晃花了我的双眸,我懂你,因为我们是一类人。我们无爱,却总想更努力地去爱,以自己的方式,妄图别人能够明白。 你要,我便给。你将耳朵给了她,值得吗?你值得吗?她值得吗?疯狂地执拗,是我们共同的特点。我们一样坚强、不安、彷徨、脆弱,倔强到骨子里,孤寂到血液里。 羡慕你,拥有自杀的勇气,而我,却还是不愿下达地狱。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会比你更执拗,但至少现在,我还不能。 许言看到,在这张纸上,还写着另一段话: 其实,我们都不懂帕格尼尼的落寞,幸好至少,我们能理解一个孩子的孤单。帕格尼尼的堕落和救赎都是因为爱。他是个音乐天才,但他也仅仅是个孩子,渴望爱与被爱的孩子。人们只会感叹他的天赋,可又有谁肯真心待他?只要一点卑微的爱,就可以挽救一个天才般的人,但人们真是过于吝啬了,连一点爱都不肯给予这些天才,却还埋怨着那些小时候被称为“神童”的孩子为什么长大后平庸地如同普通人。 多年之后的许言才在她那兵荒马乱的青春过后明白,人们并不是不懂别人的悲伤,只是命途多舛。在自己的愁绪到来之时,无暇顾及太多别人的感触。不是不懂,只是无暇顾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也许就类似于佛家里的“各人造业各人受”,谁都帮不了你。 正文 第五章 什么可以温暖人心 时光,像是一幕泛旧的电影投下的影像。生命,在这样泛旧的时间里,循环,往复。也许,生命没有我们想象之中的那样脆弱。我们以为,没有了那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便再也活不下去。我们以为,真爱只有一次,错过了便不会再爱上别人。我们以为,错过了花开便不会再出现美景。我们以为……我们总是自以为是地以为着一切,但是,如果你爱的他真的离开你,也许,你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憔悴、消瘦,甚至也不会失去生命。谁都给不起别人时间和拥抱,因为一辈子太长,长到我们都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永不变心。“永远”,这个词太虚伪。它只是一个美丽的谎言。自以为很浓烈的酒,只是神经迷失了方向。 许言看到另一个自己站在对面,她的四周都是晶莹的闪着银白色的细线,一层一层地将她慢慢包裹,像蚕的茧。细线越来越紧,蚕茧也越来越紧。她的嘴里好像说着什么,许言想要上前听清她在说什么,却被一层透明而坚硬的玻璃样的东西挡住,许言环顾四周,找不到出口。许言眼看着另一个她的嘴一张一合,眼眸中的光亮一点一点暗淡下去,嘴唇张合的速度越来越慢,面部因疼痛而发生了扭曲。细细的线将她的身体完全包裹,越来越紧,越来越小,仿佛坠入深渊的一个小白点,消失在许言的眼前。许言无力地看着她消失,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傀儡,亦或是一个玩偶,根本无力掌控任何事情,只能在一旁看着那些好的、不好的事情不断发生。 许言缓缓地睁开眼睛,心情还停留在刚才梦里的无奈与悲哀,甚至还没意识到自己正裹着被子躺在地面上。许言的感官渐渐苏醒,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躺在床上。这是在哪儿呢? 许言环顾四周,原来自己躺在了地上,幸好被子完整地裹了一圈,她身上没有被磕到的地方。她起身,看了看表,才凌晨3点,拿着被子上床继续睡觉。 第二天醒来的许言想起自己昨晚的行为,几乎笑出声音。怎么能那么没心没肺呢?她这样想着。 好巧不巧,又是地理课。 经历上次的事情后,许言对地理老师的印象实在是好不起来,不过毕竟人家是老师,许言总不能太过分,于是她只是在地理课上写了下其它学科的卷子,下节课老师要讲。班里一些淘气的学生怎么闹地理老师都不敢管,记得貌似曾经还被气哭过一次。实在是地理老师管不了别人,只能拿许言开刀。 “许言”地理老师戴的眼镜亮晃晃的,更显得她那双小眼睛里充满了邪恶。许言抬头,看着老师,没有说话 “你不好好听课,干嘛呢?”地理老师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声音又升高了 “没干嘛”许言并不是从小就是这么温润的脾气,只是这几年受母亲信奉佛教的影响,尽量控制脾气。 看来这些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呢,欺负我上瘾了?那么多人不听话,却只找我的茬?许言心里冷笑着 “站起来听课”地理老师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许言看在眼里却只想笑 “老师,您对我真好。这么多人不听课,您就看见了我一个人,还如此关心我。”许言说着,便站了起来。 “你……你……”老师被她噎得哑口无言,只能尴尬地继续讲课 正好这个月换了座位,许言现在右边是墙,可以靠着墙站着。墙上还贴着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她时不时就看地图,有时闲的没事还在地图上找找其他国家的所在地,还挺有意思的。可能就是因为经常看地图,虽然许言不听老师讲课,但她的地理成绩还是很不错的,以至于后来连高考时的文综,她考得也不错。这些都是后话了,继续说初一的事情。 语文课上,许言和沈心怡闹了点小别扭。沈心怡开始耍脾气,把书桌上的书扔到了地上一本。许言也气得不轻,貌似这次吵架还是因为季莹。沈心怡一再地对她强调,在沈心怡的心里许言的地位很重,只是因为季莹没人陪,而且初二就转学了,所以沈心怡才陪季莹一年,等季莹走了就回到许言的身边。但是当时的许言是真的非常需要一个朋友,哪怕只是陪她呆着,在她伤心的时候。而沈心怡总是一次次地给她希望,再一次次地毁了她的那一丝希望。许言和沈心怡一个扔一本书,另一个就扔两本,都发出很大的声响,语文老师和班里的其他学生都不能安静地上课了。最后她们桌子上所有的书都被扔到了地上,这下她们两个都安静了。 因为这次扔书事件,许言和沈心怡都被班主任打了。许言的学生时代只挨过两次打,都是为了朋友。后来的许言不敢轻易地和别人交朋友的起源大概就是自初中开始的。左手心肿得很高,许言的手一动都不敢动,每每稍稍触碰到一点点都钻心般的疼。许言一边疼着,一边看着沈心怡和季莹有说有笑地走出了教室。 沈心怡不疼吗?怎么还能笑得那么开心?许言心里问着 应该只是手疼,不像我,心也跟着一块疼。自问自答的许言嘲笑着自己。 许言对于苏墨,终是起于情,止于礼。恰巧班主任给他调换了座位,毕竟是教导主任的儿子,不可能一直坐在最后一排。许言和他的交集越来越少,渐渐地连见面都不打招呼了。但在许言心里,那段黑暗的青春里,苏墨仍是她的光芒,因为自始至终苏墨都是那么温润,不会和其他人一样排斥她。但也仅仅停留在光的阶段,因为许言明白,谁都拯救不了别人,改变别人,人们所能改变的仅仅只有自己。 那天的阳光也很好,微风吹着,感觉很暖。许言虽然无论到哪都是一个人,但仍然能自娱自乐。但是,如果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刚才还活生生的人就那样在面前死亡的话,估计无论换做是谁都不会忘记了。 许言和往常一样,想等到别人中午都去吃饭,校园里人烟稀少的时候在回宿舍。就在许言出教学楼的同时,她亲眼目睹了一个人样的黑影从天空坠落。随着“嘭”的一声,许言几乎都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心头一紧。那个跳楼自杀的人就落在了她的面前,暗红的血液从他的身下蔓延开来。教学楼有十层,这个人怕是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了。许言看到,那个人的眼睛微微地颤动,嘴唇缓缓地张合着,仿佛还想说什么。大门口的保安看到后立刻围了上来,有人叫救护车,有人报警,但就是没有人贴上耳朵听那个人说什么。许言透过保安们之间的缝隙,正好可以看到那个人的脸。他脸上有着绝决的勇气,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但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也是异常的恐怖。 许言不知当时的自己是震惊多,还是害怕更多。当她晚上回到宿舍,看到屋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床铺上有被褥,其它人的床上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她感到的是无边的寒冷。灯被老师关上后,窗外的柳枝因风飘荡和路灯照射而将影子投射在窗帘上。 许言身处漆黑之中,看着窗帘上不断变化着形状的柳枝的影子,外面的狗吠声恰巧在此时响起。许言想起,貌似有那样的说法,当狗在夜晚看到鬼的时候就会叫喊。狗吠声越来越大,柳枝摆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貌似一切都开始不寻常了。许言的脑海里突然想起白天自杀的那个人,想起那不断蔓延的血液,想起血肉模糊的头颅,想起将睁未睁的双眼,想起因疼痛而扭曲的表情……她突然觉得窗帘上的柳枝的影子很像那个人扭曲的表情,忽地收回了目光,强迫自己闭上了双眼。迅速地掏出耳机,打开音乐,企图将思绪拉回来。 当时耳机里的那首歌是F.I.R的《月牙湾》。多年之后,不论许言换过多少手机,每部手机里都会存着它。因为许言说,她虽然不是F.I.R的粉丝,但是只要听到那首歌她就会安心,特别是里面女声吟唱的高音部分,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里面梵音堆叠的合音,总之,那首歌让她很安心。 《月牙湾》的歌词,许言还特意抄了下来: 敦煌天空的沙砾 带着我们的记忆 我从半路看回去 这情关漫漫好弯曲 梦想穿过了西域 包含了多少的禅意 爱情像一本游记 我会找寻它的谜语 看月牙湾下的泪光 在丝路之上被遗忘 是谁的心啊孤单地留下 他还好吗我多想爱他 那永恒的泪凝固的一句话 也许可能蒸发 是谁的爱啊比泪水坚强 轻声呼唤就让我融化 每一滴雨水演化成我翅膀 向着我爱的人追吧 就是这首歌,陪伴了许言多少个连她自己都数不清的漆黑的夜晚。那些黑暗的夜晚,无法安眠。那些黑暗的情绪,无处安放。 许言曾说:“多想在我漫长孤单的生命中,某一天某个人对我说一句:感谢你的出生,感谢你降临这个世界。” 达林在《幸福的历史》中得出的关于幸福的结论是:“如同神话里盛过基督宝血的神杯一样,极致的幸福也可能只存在于我们的想象当中” 幸福,本就是虚幻的,不实有的,本质就是空。 正文 第六章 安徒生乖不乖 每个人都有和自己对话的权利。无人明了的感觉,只能郁结在心中,向那个安静的自己诉说。孤单的时候,才是人成长的最快的时候。多和自己的内心对话吧,看看在自己的心里,到底想要的是什么?那些别人眼中的荣誉,对于自己来说,是不是真的重要?你原来在乎的东西和人,是不是真的重要? 仔细回忆一下自己的过去吧,在每个浑浑噩噩度过的日子里,你的内心感受到快乐了吗?你做的所有事情的出发点是什么?金钱?权力?利益?还是别人的看法?反正你的出发点不是你的内心,对吧?感谢孤单吧,至少在孤单的时候,你学到的东西可是书本上学不来的。贝多芬说:最杰出的人,总能用痛苦来换取欢乐。 今天择校生的女生宿舍要从一楼搬到三楼去,所以许言中午在宿舍收拾东西,然后一次次地把东西从一楼搬到三楼。全宿舍的人都要搬各自的东西,所以上上下下难免会遇到宿舍里的其他人,别人都是对许言冷面相对,周晴看向许言的目光中还充满着讥讽和不屑,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许言只是觉得还好,并没有太多的不舒服。因为她觉得有些事没必要强求,友情和爱情都没有强求的必要。 手机响了几次,许言刚听到。于是赶快放下手中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爸爸打来的。 “你到底怎么回事?”父亲的语气里满满的愤怒。 “我?我怎么了?”许言有些莫名其妙,根本毫无头绪。 “怎么不接电话?” “有点忙,没听到” “你赶快把人家柳伊宁的书还给人家?”父亲的脾气虽然有些急,但对许言一向温和,这么愤怒的语气许言可是第一次听到。 “我没拿她的书啊”许言觉得,和父亲的对话越来越奇怪。 “你没拿为什么人家柳伊宁的爸爸给我打电话说你偷了人家的书,还给人家扔了?”爸爸的语气很激动,但这一边的许言听了自己父亲的话后才明白,原来父亲相信别人胜过自己的孩子,不禁怒火中烧,脾气说来就来了。 “我说没拿就是没拿,你信我还是信她?”许言原以为,不论在学校自己受到同学和老师什么样的排挤,至少她还有家人,还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所以虽然自己真的很不好过,但她从没告诉过父母自己的遭遇。她怕父母担心,怕他们难过。而现在,自己的父亲却听信了别人的话,把她当做偷别人东西的贼。许言的内心已经开始无法忍受了,她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难道连她的父母都不了解吗?她虽然偶尔有点小脾气,但还没到偷别人东西的地步。 “那拉帮结派是怎么回事?人家父亲说你在宿舍拉帮结派孤立人家”父亲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冲,语气稍稍和蔼了些。 “没有,拉帮结派的不是我”许言的语气很冷,冷到电话另一端的父亲都有些震惊。 “如果真是你做的,你给人家还回去就好了……”父亲还在继续说着,却被许言一句话打断了。 “爸爸,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信我还是信她们?”此时的许言很镇定,因绝望而生的冷静。 “这不是信不信谁的问题……”许言只听到这里就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原来父亲终究是不相信她,原来她一直以为最坚固的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亲情也不过如此,人家的只言片语就可以轻易摧毁。 “够了,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信不信我?”这是许言最后一把的赌博,她在赌,赌她一直以来最珍惜的亲情。若是输了,这将意味着她的整个世界全部毁了。她就是在赌,赌注是她所拥有的全部。 “……”电话另一边的父亲也在深思,并没有出声。但许言明白,这就意味着父亲或多或少是有些不相信她的,她绝望地紧闭着双眼,对着话筒说了句“挂了吧,够了。” 许言不知道父亲挂没挂电话,她只是将手机拿开,靠着楼道的墙面,紧紧地握着手中能抓住的东西。 此时的她连眼泪都没有,终于明白那句“真正绝望到极致的时候,连泪都流不出来”。似乎明白了曹操那句话“宁教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许言不知道,要经历过多么痛苦的曾经才会有如此冰冷的领悟?世事无常,世态炎凉。曹孟德是在多么深得黑暗中省悟的,许言不得而知。她只知道,他所经历的绝非是一般人可以接受的苦难。是谁忍心伤了他?让他感悟这世事沧桑,人间冰凉。“一代枭雄”吗?若不是尝过那深渊中的绝望,又有谁会愿意整日生活在刀尖之上?若不是体会过这世态炎凉,又有谁会不肯对最爱之人推心置腹?若不是领悟过这浮世沧桑,又有谁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那种既恐惧担忧,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境地,不慎一次失误便会万劫不复的生活,若是没有经历过,谁会成为狠心断肠之人? 《无量寿经》中说: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 后来的许言终是在佛陀那里找到了她一直寻找的光,原来佛陀的智慧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很久很久之前,就参破了这漫漫红尘,世事沧桑。原来大慈大悲的诸佛菩萨才是她找寻已久的太阳。 当许言搬完自己的东西的时候,看到宿舍的其他人都围在一起,看样子好像是出了什么事。许言还是自己住,这次她自己住在了本应是客厅的地方,其他人都住在了里屋。通过她们的只言片语,貌似是一个高她一级的女生的床被砸了个大窟窿。许言没有太在意,下午该上课就上课去了。 那天晚上的晚自习,班主任把许言叫了出去。许言不知道班主任是因为什么,但大概可以猜出来是因为择校生们的内部矛盾。周晴所在班级里的好多女生见到许言后在她背后的窃窃私语,她不是听不到。听说那个班级的女生现在见到许言所在的2班同学之后的态度也不是很好,也就是说许言和周晴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有可能上升到2班和周晴所在班级的班级矛盾。听说因为这件事情,许言的班主任和周晴的班主任都不怎么说话了。 “那个……”班主任有些不太好意思说。 “老师,怎么了?”许言知道,这些事情必须面对,不能逃避。虽然她以前的想法是息事宁人,但中午父亲的行为已经让许言明白,自己如果再软弱下去,便不再是佛家讲的“慈悲”,而是太过纵容。所以许言已经准备好面对了。但当时的许言还是过于单纯了,当人们不相信你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是你的错,你什么都没做也都是你的错。 “她的床是不是你弄坏的?”班主任终究是问出来了。许言知道,那个女生的床出事后就一定会有人认为是她干的坏事,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当面问她的人居然是一入学就告诉全班同学“你们可以把我当你们父亲看”的班主任。许言还记得,开学第一天,班主任激情飞扬地站在讲台上对着下面的同学说:“以后,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你们可以把我当成你们的父亲,遇到什么困难就可以来找我”。 许言当时差点笑出声来,中午的时候,刚和亲生父亲吵了一架,晚上就要和明明说可以看做“父亲”的班主任也吵一架了。她果真是对别人太过纵容了,也果真以前表现得太过软弱了,以至于让别人都认为自己好欺负。 “不是我”许言直视班主任的脸,没有过多的表情。 两方都沉默了好一会,许言在猜,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身为一个人民教师,会不会抛弃她这个学生。 “你和周晴的事情,以后我就不参与了。她们班的班主任和我的关系现在很僵。” “哦”许言用有些无所谓的态度回答。 “你的事以后我也不管了,教导主任可能要介入了”班主任有些不自在,眼睛看着远处,没有看许言 正如许言所料想的一样,班主任的选择是抛弃自己这个学生。早就想到了,不是吗?老师,也是人,也会屈服于大多数。老师,并没有小学课本里讲的那么神圣啊。 “没事,我没做错,所以不怕”许言说完就转身走了。她的班主任看着她的背影,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的心情。但那之后,他所教的每个班级,无论是任课老师还是班主任,他再没有说过那句“你们可以把我看成你们的父亲”。 《梁皇宝忏》中经言:“父母念儿,慈止一世。佛念众生,慈心无尽。” 许言终是明白了,这世上,本就没有谁能对谁绝对的信任。连父母,亦如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像瓷瓶上精美纹路掩饰下的丑陋裂痕,在未知的某一天终会土崩瓦解。六道轮回,因果循环。什么都会变的,没有不变的人。唯一不变的,可能就只有佛的慈悲了吧。 安徒生不乖,总是用童话来骗人。安徒生在童话里,他被禁锢着,以他惯有的骗人的姿态。但他说,他不后悔。宁可囚禁在童话里,固执地欺骗自己的眼泪,也不想,站在童话外,看着里面的美好,泪流满面。因为童话里的美好,与外面的任何人无关。 正文 第七章 是谁的错 庄子身上发生过一个故事:一天庄子出门,看到一座新坟,一女子手执扇子,对着那座坟连扇不已。庄子问她为何这样做。女人说:“坟中埋的是我丈夫,他死时有遗言,如果我要改嫁,必须等坟土干了才行。我现在急着改嫁,所以用扇子扇坟,让坟土尽快干。” 听到这番话,庄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回家后将此事告诉了妻子。庄子的妻子听后,数落那个妇人没良心,又发誓说,如果庄子死了,自己绝不会这么绝情。 没想到,过了几天,庄子突然生病死了。尸体入棺后,庄子的妻子身穿孝服,每天哭哭啼啼地为庄子守丧。几天后,有个年轻英俊的少年来到庄子家,自称是楚国的王孙,想来拜庄子为师。却得知庄子刚刚去世,少年很伤心,表示要为庄子守孝百日。 王孙相貌英俊,在守丧期间,庄子的妻子对他生起了爱意,便托人向他求婚。王孙同意了,不过他提了一个要求,希望庄子的妻子可以打开棺材,让他见庄子一面。按照当时的风俗,这是对死者非常不敬的。但庄子的妻子为了尽快和王孙成亲,竟然答应了。没想到,一打开棺材,庄子竟然坐了起来,这时王孙也忽然不见了。庄子的妻子这才明白:原来,王孙就是庄子的幻化。她羞愧难当,不久就上吊死了。 上面的那个小故事是多年后的许言在一本书上看到的,那本书的名字是《离幸福很近·带你认识佛教》,索达吉堪布所著。 其实,许言觉得,最可怜的人是没有爱的人。在这个世上,除了父母,他们不知还有谁可以爱。但是,伤不在你身上,你永远不知道它有多痛。 许言说过:“我只想要那么一个人,不利用,不厌恶,不责骂,不求利益,真正对我好,视我如命的人。不论男女,我必视其如命。我想那个人陪我从无知走到成熟,从幼稚走向沉稳,从半成品进行加工,而不是当我已然成为成品的时候,你遇到了我。我要的是你参与进我的生命中。人生本就短暂,我不想,独自走那么远。会累,会疼。” 后来许言身边的朋友里有同性恋,有男有女。大约是经历过那么深得孤单后心胸变得更加宽广了,许言可以理解他们和她们。他们只不过是对爱情有着更加强烈的执着,谁都不应谴责或是歧视他们,至少他们是勇敢的。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许言越来越觉得,其实,这个世界并没有绝对的黑白对错。角度不同,所看到的世界也不同。原来所有人都是井底之蛙,我们所看到的只不过是自己所在的那一片方圆。这就和看待富二代的问题一样,你努力时,不会知道那些不用努力的孩子们内心的孤独,因为你身处的环境让你或多或少的对那些不需要努力的孩子产生敌对心理,正如轻易得到的人不懂得不到的痛苦,谁也不懂别人的处境与心理。如果没有受过苦,就更加没有嘲笑苦难中的人们的权利。也许上帝本就是不公平的,但是,有一条道理是公平的,得到什么的同时会失去什么。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只不过有的人选择说出来,或者发泄出来,苦了身边的人。而有的人选择留在心底,却苦了自己。 不要随意评判别人的生命,因为你不知道在那个人过去的岁月里,是否曾经经历过你想象不到的痛苦。正如罗素说的那样:“用自以为是的眼光,看待别人的幸福,这是错误的”,别人的幸福,我们不能评判,别人的痛苦也一样。 有人告诉过许言,这些不是你们的错,是这个时代的错。 许言却想,其实,我们也有错,错在失了自己的本心在这繁华的喧嚣里,错在丢了最初那个单纯的自己。 当泪结成伤,我们在无奈中彷徨,也在悲伤中倔强。因为固执且悲伤,所以岁月流离,有人在原地等候,却忘记,世界早已斗转星移,站在哪里都已不是原地。在青春中,我们都曾迷茫,结果不同,是因为有的人双目蒙尘而失了原本的方向。谁留下的忧伤,又染上了谁漫无目的的迷茫? 也许,寂寞就注定是一个人的旅行,我们无可避免地会路遇孤独。总是这样,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忙碌而孤独。似乎早已习惯,但仍会在陌生的环境中害怕。对于不可知的未来,比对待可知的毁灭更加畏惧。我们在得到中失去,又在失去中得到。若你想成就不一样的生命,你必将承担不一样的悲痛。 尘世中的一切镜花水月,许是这万丈红尘之中,慢慢寂寥之里不得已而出现的一方幻影。慢慢寂寥,谁惹相思?渺渺红尘,谁解孤寂? 浮华转瞬空,繁华如一梦。梦中人不知,应断红尘梦。 断不了红尘,归根结底是因为一个执,若是没有了执,许是就能放下那些虚幻的人事物了吧。 正文 第八章 一个人要有多坚强 人,总是要等到孤单的时候,才会想起人生本来便是如此。等到伤心的时候,才会想起生本无欢。人生的路很长,长到我们无法预计在未来的某天会不会再遇到那样一个人。长到我们谁都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是否不曾改变。 许言曾期待过爱情,在那段灰暗的岁月里。她一直等,一直等,等那么一个人,等他带她逃离那些黑暗。可是到了最后,她才发现,这个世上,能救赎她的只有她自己。除了自己,谁都帮不了你,这无关那个人是否爱你。 许言很害怕上体育课,一个原因是她本来就不喜欢跑步,但另一个原因比起第一个原因更让许言害怕。人,是群居动物,一般情况下都是群体活动。上其它课程的时候,因为是在室内共同上课,所以许言的孤单不会显得那么明显。但是体育课就不一样了,自由活动的时间里,女生都会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地聚在一起闲聊、打闹。这时便将一个人的孤单暴露无余。 许言虽然一直是一个人呆着,但在别人的眼里,许言一直是高傲的。她不会将她的脆弱暴露出来,这其实也是班里的其他女生讨厌她的一个重要的原因。许言从一开始就给人一种莫名的特殊感,让人不自觉地产生卑微感,虽然许言本人一直不知道,但几乎所有和她不算熟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当人们感觉自己比别人卑微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排斥那个人。这是人类无法控制的本能。 沈心怡和季莹总是形影相随,在许言眼中,那是沈心怡对友情的背叛。许言有自己的骄傲,白天在人前时的她无时无刻不逼迫自己将后背挺得直直的,夜半无人的时候,她才敢把软弱的自己释放出来。她早已记不得自己无声地流过多少眼泪,但只要太阳升起后,任谁都不可能在她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软弱。她手臂上一道道的伤痕,没有人看到过。她总是穿着长袖,无论冬夏。她会随身带着的东西不多,但总是会带着尖锐的物品,有时是圆规,有时是其它的东西。当她几近崩溃,脆弱即将表现出来的时候,便在自己的手臂上重重地划下一道痕迹,以迫使自己将后背直直地挺起来。若将人的脊椎比喻成线,许言的脊椎怕是日日呈现的是直线,一点点的弯曲都看不到,在人们可以看到她的地方。 她的手臂上有深深浅浅的痕迹,有的地方血迹斑斑,有的肿起一定的高度,有的新伤覆盖住旧伤。许言没告诉过别人,包括父母。许言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身更疼,还是心更疼。那个自杀的人死前站过的天台,许言也曾去过。她从上面往下看,那时的她没有想亲情,也没有想友情,更没有想爱情。她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单纯的发呆而已。心里空空的,能听到的只有风划过耳畔的声音。 许言没有自杀,她不知是因为勇气不足,还是因为其它的原因。只有一步之遥,她不知那个自杀的人在死前为什么可以那样安心满足地笑出来,她也不知那个人是否也经历过自己正在经历的黑暗。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许言只是觉得人类真是渺小的,每个人都只是那么小小的一个黑点。她仿佛明白了为什么古圣先贤要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类果然如此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强大。 人生的痛苦就像胃疼一样。你再怎么胃疼,别人都体会不到。你表现得不明显时,人家就以为你已经不痛苦了。但若是你表现得太过时,人家就认为你是在假惺惺地矫情。表现和不表现都不对,因为你痛不痛苦,别人都不在乎。 一个人要有多么坚强的心脏,才可以在那样深刻的黑暗里游荡了那么久?她不知道,但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是,她确实一个人走完了那段血迹斑斑的青春,没有任何人的陪伴。 苏墨曾经问过自己一个问题:一个人到底要有多坚强? 他不知道答案,就像他同样不知道许言到底有多坚强才可以一直那样孤傲。 他不知是从何时起,开始喜欢盯着那个孤单的身影。可能是从第一次发现那个女生眼中的清澈,可能是从第一次体育课上找不到她的身影,还可能是从地理课上不听课的她开始专心研究地图。他一开始只是好奇,那个女生是怎样在没有朋友的情况下生活的?但渐渐地,他开始发现,自己开始担心她。担心她吃没吃饭,担心她会不会心情不好,担心老师会不会为难她,担心她被班主任打肿的手有没有消肿……因为担心她,所以拒绝了父亲转班的提议 一次体育课上,他正和朋友们打着篮球,像往常一样不自觉地找寻她的身影。这次的她和以前有些不同,脸色有些病态。突然用手捂住了鼻子,快步走向了水池。他突然对一个候补队员说“那个谁,替我打会儿”然后下场了。他踌躇了一会儿,便向水池的方向走去。他看到了血的颜色,看样子她是流鼻血了,许是上火了。他就那样,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在适当的时候递上了手纸。她没有回头,只是礼貌地道了谢。他知道,她是孤傲的,不回头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谁都不行。 那次之后,他便和她再没说过话。她一直不知道那次递纸的人是他,他也没有再提起,他怕许言觉得尴尬。他不知自己能为她做什么。她的心是那样的骄傲,骄傲到不肯露出一点点的脆弱。他只是在一旁看着她,看着那样孤单的她,看着那样骄傲的她。 她是怎样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痛苦?其中的辛酸与悲伤,他无从得知。他只知道,自己确实是被那个孤傲的身影吸引了,直到很久之后仍然记得那个女孩的坚强和骄傲。 我们何尝不是个小丑,在悲哀的世界里上演无人观看的闹剧? 这个世界,缺少的不是伪装的笑容,而是真实的幸福。你也许很快乐,可是,幸福吗? 佛教中的一位大德寂天论师曾说过:众生欲除苦,反行痛苦因。愚人虽求乐,毁乐如灭仇。 正文 第九章 这个世界只有一面吗 人,哺乳类动物,生来孤独。 其实,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会有两杯水。一杯温暖一杯寒冷。每个人都一样,都会或早或晚地品尝冰冷。无所谓快乐,无所谓悲伤。因为,或快乐或悲伤,都是人生百态。逃不掉躲不开,仿佛宿命。 两杯水,不多不少。若是先饮下温的那一杯,那么当你在没尝到冰冷之前,没有任何资格去批评或指责选择冰水的那些人。因为他们比你更有勇气与胆识,比你更令人敬佩。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论别人与你多亲密,最后的最后,只能由你一个人去承担生命的孤单。 人生就是一个化学方程式,或喜或悲,两边终会配平。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当一个自动筛选器。它不断地带走那些对你不好的人,让你看清,谁才是真正关心你的人,或者谁才是好人。一个人要用多少的谎言来证明一开始便是谎言的假命题的成立?有的人不愿说谎,便是因为不愿用永远满足不了的谎言来掩饰第一个谎言。因为谎言本身就是假的,故而拆穿它只是时间的长短不同罢了。 “好,复习完上节课学的东西,下面我们开始讲这节课要讲的内容。”英语老师激情澎湃地在讲台上边说边写,许言看着她的背影,在猜这个女老师如此有热情的原因。 “咚咚咚”教室门口突然响起短暂而坚定的敲门声 老师走到门口,开了个缝,将头探了出去。 “怎么了?主任”英语老师的声音响起 “我找一下许言”对这个声音最熟悉的就是苏墨了,那是他的父亲,学校的教导主任 楼道里很空旷,所以说话的声音也都能很清楚地听到,班里人都看向了许言。全校都知道,教导主任只管些校内的大型事件,不算大事都不会亲自出马的。 许言早就听班主任说了,教导主任要介入择校生的内部矛盾问题。但几个月来,教导主任一直没有找过她。从前几天开始,陆续有小曼、柳伊宁她们开始和许言说话。怕是周晴和她们闹僵了,所以她们回来找自己了吧。今天教导主任上课时来找自己,怕是风雨欲来的前奏了吧。 “许言,教导主任找你”英语老师回到讲台,对着座位上的许言说着,表情有些疑惑 许言就这样,淡定地在老师和同学们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当时的所有人都想不到,从那之后的一段不短的时间里,教导主任几乎天天来找许言,而且她一走就是一天都回不了班级。许言几乎没有时间正常上课。以至于后来,在很多同学的记忆中,许言几乎没上过课,就考上了重点高中。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就像有人喜欢吃榴莲,而有的人闻到榴莲的味道都想吐,更别说吃了。所以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知道你所给予他人的对于他人来说是“蜜糖”还是“砒霜”。 人们活在这世上,就像走在雨天的古镇小巷里,你将踩下的哪一步会溅起石砖下隐藏着的雨水,谁也不知道。只有当你的脚落地之后,才能知道是否安全。在松动的石砖下隐藏的那一滩雨水就像是你将遇到的未知的危险。你不知危险将出现在何处,亦不知它会何时到来。每个人走路的速度和方式都不尽相同,路线也是每个人自己选择的,虽然方向相同,但一路走来的艰辛,每人各有不同。 “许言,你知道我找你来是因为什么吗?”进入办公室之后,教导主任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桌子后面的许言,眼神中的喜怒许言看不清。 “不知道”许言只是想听听教导主任口中的版本和事实有多大的差距,没有出乎她预料的是,只是听着她就哭笑不得了 “周晴来我这里告状,说你挑拨离间,破坏宿舍关系,还组织小型团伙,孤立她”许言几乎快笑了出来 “她,真的这么说的?”许言问得很平静 “是的”教导主任眼里的深意,谁都不明白 “我只能说,我没有”许言看着教导主任的脸毫无惧怕地说。许言确实不怕教导主任,还有这件事的事实本来就是她没有错,所以更加理直气壮起来。 “你先在办公室抄一会学生守则吧”说着便把一本学生守则和一叠白纸递给了许言,示意她拿过去。 教导主任见许言没有要拿过去的意思,把东西放到桌子上就出了门。这间办公室不大,只有教导主任一个人用。此时,教导主任出去后,就只剩下许言一个人了。许言呆呆地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这世上,最伤人的,是人,而不是别的任何。你们不觉得可怕吗?那些衣冠楚楚的人。 这个世界上,总有某些自以为了解别人内心的人用自以为正确的解释来诠释别人未说明的内容。要知道,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所以,不要妄想从别人以前的言行来武断一个人的想法。因为你不确定那个人的习惯是否已经改变。 人性中固有的缺点,幸灾乐祸。既是固有的,便不会根除,只是程度不同罢了。仅此而已。 毕竟,自私自利是人类自生存以来亘古不变的特性。很常见的现象,一群自私自利的人类用无比恶毒的言语来攻击、批评另外的某个或者某些他们认为更自私的人。其实,那些评判别人的人,不一定比别人更伟大、无私。恰恰相反,他们更加无知。他们只是在自以为是地以为着身边的一切。 许言没过一会儿便坐下开始抄起学生守则来了,并没有过多的愤怒。反正也没人管,她抄一会儿就休息,玩一会儿之后觉得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办公桌上有些书,还有台没设密码的连网电脑。 之后的一段不算短的时间里,许言作为一个学生,几乎每天都不用和班里的其他同学那样在教室里听课,她甚至后来在办公室的电脑上看起了电影,每天去之前还顺便带点零食去,边吃边看。那段时间她的小生活拜周晴所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在封闭管理的住宿学校里,连计算机课上用的电脑上网都被限制,她许言却在办公室里时常边吃边看电影、电视剧。相信学校里的其他学生如果知道她在办公室里不仅没有写检查或者抄学生守则,而且还过着对于他们来说如此奢侈的生活后,都会主动和教导主任申请来办公室检讨。 人生有时很有意思。就好像一个人睡觉时做了个梦。在梦里,世界已经天翻地覆,沧海变桑田,他惊醒后赶快告诉别人逃跑。而别人却不以为意,继续生活。这时的他开始矛盾,难道自己真的是错的吗?明明那么真实的感受。于是便开始小心翼翼地生活。其实,什么都没变,只是心境变了。 就像许言,她并没有怨恨教导主任,或者是周晴。心境变了,看到的世界便不一样了。 这个世界不止一面,换个角度,黑的也有可能是白的。因为,是非、黑白、对错、大小,甚至悲喜,这些都是相对应而存在的。 正文 第十章 你的风情万种,谁看得懂 若是你亲眼目睹过大自然的雄伟景象,相信你便会有这样的感悟。 原来,当人执着于尘世间的人和事的时候,总以为自己便是这个世间的主宰。而当人们见到大自然的壮丽之后,才会见天之高、海之远、山之雄,猛然醒悟自己的渺小。 天地浩浩,但它们是静默的。它们什么都不说,只是那样静静地呆在原地。无知的人嘲笑天地的懦弱,醒悟的人敬佩它们的智慧。 古人说的“天道自然无为”怕也是觉得自己的心胸与天地相比是那样的相形见绌。 正如自然之于植物一样,经历过悲伤后的人之于从未痛苦过的人也是一样的。经历过孤单无助后更加成熟的人,会尽力带给别人欢笑,只是有太多的时候会苦了自己。因为人是种排外的动物。 有时,若是持续保持着某种状态生活,那么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比如:快乐的时候。所以,在许言看来,初一的生活在不知不觉的办公室生活中即将结束,明天就要考试了。 许言打小就聪明,学习好,虽然近一个学期没怎么好好上过课,许言对于考试还是有一些把握的。 人的有些性格或者特质可能在他小的时候就可以体现出来。比如说许言。许言上托儿所的时候,性格很孤僻,不愿意和其他小朋友说话,也不和人家一起玩耍,就自己坐在角落里和几乎与当时的她差不多大的毛绒玩具狗在一起。不过,让当时的老师和许言父母觉得奇怪的是班里的另一个小女孩总是跟在许言的后面,想和许言一起玩。一开始许言不理人家,可那个小女孩还是一直跟着许言,最后许言也开始和她说几句话了,不过还是玩具狗对于许言来说更重要一些。以至于最后许言从托儿所毕业的时候,班里的老师甚至直接把那只白色的毛绒玩具狗送给了许言。那个老师应该是怕许言孤单吧。 长大后的许言因为搬了几次家,当年的那只毛绒玩具狗也不见了踪影。但从留下来的照片上,许言看到了照片里拽着玩具狗的小小的她的那双紧紧的小手。你该有多么孤单啊?许言问着照片里的小小的孩子,眼神中的疼惜不知是为了那时小小的她,还是为了后来的她。 “还有三十分钟交卷,没写完的同学快点写”监考老师的话音刚刚落下,许言也刚好写完最后一笔。放下笔的许言无意识地抬了下头,环顾了下四周。却看到斜后方的苏墨正盯着自己看,许言没想到这个情况,以为只是巧合,便转回了头。其实,苏墨已经看了一会儿了。没看别人,就是盯着许言看呢。 苏墨偷偷去办公室看过几次许言,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居然胆子那么大,不写检讨,不抄学生守则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在办公室里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电影。他爸爸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就像一只“笑面虎”,学校里几乎没有不害怕他爸爸的学生,连老师们对他爸爸也有些畏惧。以前还真是小看了她许言呢。以前只是觉得她孤单骄傲得让人心疼,没想到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么可爱。苏墨想到这里,嘴角弯的弧度更大了。 可突然之间,苏墨便没有了笑容,他想到了那天和他爸爸的对话。 “许言的事情到底是为什么啊?她都很长时间没正常上过课了”苏墨试图从父亲那里知道些关于许言的事情 “她的事情,还真是有些麻烦呢”说着,教导主任的表情开始有些为难。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都快两三个月了,择校生的矛盾还是没有一点缓解的迹象啊。他也开始有些着急了。 “您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您想想”苏墨看到父亲提起许言的事情时的表情,心里着实捏了把汗。他一直都知道择校生那边的事情不好办,但连父亲都开始为难,这是他没有料到的。 “周晴非说是许言挑拨宿舍关系,孤立她,可一方面是许言不承认,另一方面她们择校生的口径也不统一。有人说是周晴,也有人说是许言,我都不知道应该信谁说的了。但是,我看许言的反应不像是做了错事,挺理直气壮的。而周晴和我对话的时候眼神经常躲躲闪闪的。周晴家里貌似和军队高官有些关系,这个问题不好解决啊……” 那是苏墨第一次觉得社会并不像他原来所认识的那样简单。就算所有人都看出了许言是无辜的,那又能怎样?许言还是不能正常上课,不是因为许言做了错事,只是因为许言得罪的周晴家里有权有势,学校不敢管周晴,所以只能在许言这边做工作。而另一边的周晴的生活仍然丝毫不受影响的正常进行着,连一点愧疚都没有。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那么一段血肉模糊的惨烈青春,有人坚强,就有人脆弱。当你猛然回头的时候,才会发现,一切都变了,却只有你,停留在原地,不知是舍不得走,还是走不出去。诸行无常,请放下一切,放过自己。 过去,是每个人都拥有的,伤痕也是。谁也不知道,在你未知的时光里的他或者她,是否不曾良善。人是会变的,有人变好,有人变坏,也有人不好不坏。好人生活地也许会很累,所以才有了那些由好人而变坏的坏人。但因为他人的悲伤你不曾涉及,所以你便无法知晓那些他人眼中的坏人是否比好人更幸福。人生来是善的,只是经历不同,所以结果便不同。既然好人与坏人都生活在悲伤之中,那么对于好人的赞美和对于坏人的谴责是否开始显得苍白无力了呢?好坏只是相比较而存在的。 初一的这一年里,沈心怡一直在许言和季莹之间徘徊,时不时地给许言一封看似真心的信,企图用那一封封的信来维系她们之间不算牢固的友情。沈心怡是许言在陌生的地方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为了沈心怡,许言没少付出,不论是友情还是金钱。许言几乎每次去商店,都会买两人份的零食,一份自己吃,另一份给沈心怡。这几乎成为了许言的习惯,以至于初中毕业后的许言才发现,她用自己的生活费养了沈心怡三年,不论是零食,还是初二初三吃食堂的饭菜。 张说在《钱本草》中写道:钱,味甘,大热,有毒。 许言曾问过自己:沈心怡和自己做朋友是出于友情还是因为自己的生活费? 许言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答案,但其实,她的心里早就有了那个她永远不想承认的答案。初中毕业后的沈心怡一次都没主动联系过许言,甚至许言的生日是哪天,沈心怡都不记得。许言只是主动联系过沈心怡一两次便不再联系了。如果这样的沈心怡都不能给许言那个答案,那许言也就太单纯了,甚至单纯到蠢了。 只有你走路脚下会疼的时候,你才知道人鱼公主走的每一步要忍受何等的艰辛。只有当你饥肠辘辘的时候,你才知道浪费是多么的可耻。只有当你亲自体会过别人所受的痛苦的时候,你才知道自以为别人是快乐的是如此的可恨。 人,生来便是善的。只不过因为后来发生过的某些事,人开始试图将善收回心里,但善是人的本性,所以再收也会改变不了本性。而你的风情万种,有谁看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