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001、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1) 今儿是三月初八,嫡母吕氏三十三岁的生辰,御史大夫府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前院搭起了一个大戏台,上头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台下坐着满亭子的莺莺燕燕,往来间衣香鬓影,看得席中的几位男客眼都挪不开。 聂老夫人和吕氏在正对戏台的席位上陪着各府夫人说话,想必是相谈甚欢,时不时地传来女人畅快的笑声,偶尔有几家夫人不时地看向姑娘席这边。 主座是男眷席,安排得离女席这边有些远,几壶酒下去,那边的声响闹得也是很大,男子爽朗的笑声穿透云层飘传过来,莫名骚动了几家小姐的春心。 聂含璋低眉顺眼地端坐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里,对身旁聂含瑜和其他府中小姐那些没营养的对话丝毫不感兴趣,一边拿着盘子里的水果慢慢地吃,一边专心致志地听戏。 “大表姐怎地都不说话?是觉得姐妹们讲话无趣,懒得搭理我们吗?” 一个穿粉红流苏裙的圆脸姑娘突然冲着聂含璋发难。 说话的是吕姝,吕氏的亲侄女,聂含璋名义上的一个表妹,跟聂含瑜从来都是同一鼻孔出气,有事没事就爱找她的茬。 “我嘴笨,没得说错话惹姐妹们不高兴,还是不说地好。何况这戏演得精彩,我看得入了迷,实在不知道众位姐妹适才在说些什么,也插不上话。” 聂含璋四两拨千斤地顶回去,她不喜欢招惹别人,不代表别人可以随便来踩上一脚。 “大表姐太过谦虚了,你哪里是嘴笨哪,分明就是瞧不上我们,觉得我们身份不如你,不屑与我们攀谈罢了。” 吕姝却是步步紧逼,摆明了要跟她过不去。 她的话让亭子中的姑娘们齐齐沉了脸色,颇有些同仇敌忾地瞪着聂含璋。也对,亭子里坐的这些官家嫡庶女中,还真没有一个人的身份高过她这个二品大员的嫡长女。 说起来,吕姝与聂含璋之间的过节由来已久。 缘起于两年前在吕家的一次家宴上,几个女眷在荷花池边上赏花时,吕姝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悄悄地躲在她身后想要推她入水。 聂含璋两世都是习武之人,感官无比敏锐,当下一反手抓住吕姝想要作恶的手,稍微用了点力,“咔嚓”一下就把她的手给掰折了。 吕姝当场痛晕过去,在家休养了一个月,才把那只伤手养好了。两人的梁子就此结下,从此不死不休。 此事过后没不久,外界就传得沸沸扬扬,说聂家大小姐性情暴戾、娇横乖张,一言不和就将自家表妹的手弄至骨折,聂含璋的名声就这么被抹黑了。 这也不知是两人之间的第几次交锋了,聂含璋可从来不会让吕姝在自己的嘴皮底下讨到便宜。 “我从未觉得高人一等,也从不妄自菲薄。那些觉得别人瞧不上她的人,都是内心自卑自觉不如别人的人,所以才会有此想法。但众位姐妹皆是出身世家,人中龙凤,想必不会和某些商贾出身的人家一样,自觉低人一等吧。” 聂含璋句句含沙射影,虽未指名道姓,但每一个字都踩在吕姝的痛脚上。同时又捧了一把其他小姐,话里的意思很清楚:我并没有看不起人,要是你们自觉低人一等,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经由她这么一提醒,众人也反应过来,吕家祖上直至吕姝祖父这一辈都是经商的,直到她的父亲中了榜眼,当了个四品的户部执事,才算跻身官家。与她们这些瓒缨世家相比,吕姝的出身的确是要矮人一截。 被别人看不起是一回事,自觉身份低贱又是另一回事。在座的这些小姐哪怕是庶出,个个都觉得自己身份高过吕姝,被她那么一扯,好像都把她们拉低到跟她一样的水准上了,顿时有意无意地离吕姝坐远了一些。 吕姝一张俏脸气得粉白,聂含璋果然是蔫坏蔫坏的,每次总要拿这事来讽刺她,偏偏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出身。 “哎呀……大姐姐,姝儿表妹只是同你说句玩笑话,何必当真呢。你气量大,姐妹之间开个玩笑,不会往心里去的吧?” 聂含瑜见同伴吃亏,娇笑着出来解围。 “我自然知道姝儿表妹是在开玩笑,适才我与她也是闹着玩的。三妹妹说得对,姐妹之间开个玩笑,无伤大雅嘛,大伙还是接着听戏赏花吧,没得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聂含璋心里冷笑三声,吕姝可是聂含瑜的一条哈巴狗,被她拿来当枪使的而已,这位主子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吕氏与聂含瑜两母女这些年是一如既往地毁她不倦,好在她在这个朝代土生土长了十六年,耳濡目染之下,宅斗的经验值和战斗值也一直不断提升。 可怜她一个威风凛凛的警花,警队的明日之星,本来是舞刀动枪抓坏人的,结果一朝穿越到这深宅大院里,一身武力等同废掉,只能陪着这些心理阴暗的女人们耍耍嘴皮子,斗斗心眼。 她真想像以前一样,一言不和就开打,以拳头论输赢,多爽。实在不行,拔枪一开,准把这些女人吓尿,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经过刚才那一出,气氛明显地冷场了,各家小姐深感无趣,果然不再东拉西扯地闲聊,学起聂含璋的样儿,假装专心地看戏。 众人心里都有了自个的考量,对这个外界一直盛传性情乖戾的聂大小姐有了不同的看法。虽并未觉得其性子暴戾,但显然是个不好惹的。 早有仆婢悄悄地溜走,把这一幕禀报了吕氏。吕氏眼底幽光一闪,嘴角泛出丝丝冷笑,聂含璋尽管逞一时之快,只怕以后她再也笑不出来。 吕氏招来心腹苗嬷嬷,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苗嬷嬷很快领命前去,自去部署主子交待的大事。 聂含璋很认真在看戏,余光中见一道水蓝色的身影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略微偏头瞥了一眼,是府中端茶水的粗等丫鬟。 眼见对方脚下打了踉跄,手中的茶水正往自己身上扑来,聂含璋立即起身想往旁边闪避。 本来以她的身手,避开是绰绰有余的,但身后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一时不察没躲开,还是被茶水淋湿了前襟。 凌厉地看向身后,有各府的小姐和丫鬟,也有府上的仆婢,因为茶水打翻惊吓了客人,这会正乱作一团,也不知道是哪个暗中下的手。 浸淫后宅十六年,聂含璋深知吕氏母女的手段,泼茶水绝对只是前奏,就是不知道后面还安排了什么在等着自己。她要是不按着对方的剧本去走,岂不浪费了这出好戏? 聂含璋向众人辞了别,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往自己的住处玉虚阁走去。衣服湿淋了,她当然得回屋换掉,以免失礼人前。 大概府中的的仆婢都去前院招待客人了,后院这会显得相当冷清,一路走来也没见几个下人。 主仆三人行至玉虚阁院前时,突然从边上的小径里冲出了一个华服男子和两名家丁,前者满身酒气,此时正邪笑地看着聂含璋。 拦路的华服男子名叫吕高,正是吕姝的胞兄。 此人不学无术,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年过十八京中尚无人肯嫁女于他,吕氏和吕家人就将主意打到了聂含璋身上。 吕家这几年的生意一落千丈,加上进京之后开销巨大,吕高的父亲为了官途亨通四处打点,也花了不少钱,吕家早已是入不敷出。 只要吕高娶了聂含璋,一来吕家跟聂家亲上加亲,对吕高父亲的仕途有帮助。二来,聂含璋的生母容氏留下的大批嫁妆实在令人眼红,吕家想借机谋夺这份财产,以解燃眉之急。 作品相关 002、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2) 聂含璋冷笑了一声,吕氏以为自己做事天衣无缝?可惜她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后宅自有看她不惯的人早早地就向自己通风报信。 早前吕姝欲推她入荷花池一事,想来也是吕家设下的计谋,可惜没成。这两年来,吕氏和吕家人仍旧贼心不死,屡屡制造各种“巧合”,似乎不把她和吕高凑成一对就誓不罢休。 “你们几个先下去,到边上守着,有人来了喊一声,我与吕表哥有话要说。” “大小姐,这……” 千雪一脸担忧想要阻拦,被聂含璋一个冷厉的眼神吓退,连忙带着千霖到前边守着去了。 “既然璋表妹佳人相约,我岂有拒绝的道理。” 吕高笑得一脸浪荡,挥手也将两个家丁支走。 像吕高这种没脑子的二缺子,根本不足为惧。他今天要是敢对自己动手动脚,聂含璋保证废了他。 看着面前长得人模狗样却眼神猥琐的吕高,聂含璋深知他的秉性,一开口就捏住了他的七寸。 “吕表哥,你在这儿堵着我可没用。母亲正在前院和别家夫人谈论四妹妹的亲事呢。你要是晚去一步,四妹妹就是别家的人了,以后你想再见她一眼都没机会了。” 吕高奉了父命来勾搭聂含璋,不料喜欢的却是聂家庶出四小姐,聂含瑧。这一点聂含璋早就查觉。每次吕高来聂家,那眼珠子是恨不得粘在聂含瑧身上。 相信这一点吕氏也是清楚的,也不知道她是拿什么哄骗了吕高,竟让他以为自己既可娶了聂含璋又能纳了聂含瑧,享尽齐人之福。 不过也只有他这种猪脑子才会信,否则怎么会被吕氏耍得团团转。 “璋妹妹,你无需诓我,这府中谁人不知我对你情有独钟,你这么说,莫不是吃醋了?” 吕高自以为遮掩得好,眼神却不受控地往前院飘去。 聂含璋忍住想吐的恶心,冷冷地说:“吕表哥,我爹可是堂堂二品大员,你觉得他可能会答应既把嫡长女下嫁给四品官员家中一无所长的儿子,再倒贴上一个美若天仙的庶女给你吗?他还要脸吗?他就不怕朝臣取笑吗?拜托你动用脑子想一想,这事有没有可能。你别被人骗了还在帮人数钱还不自知。” “你别含血喷人,姑母最是疼我,她答应我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吕高喝得真是有些多了,被聂含璋一刺激,不该说的都说了。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地出现了崩裂,变得有些举棋不定。 “母亲如果不答应将四妹妹委身于你,你又怎么会听从她的安排强迫自己来接近我呢?明明你中意的就是四妹妹,母亲若是真疼你,直接把四妹妹许配给你,再送她一批上等嫁妆陪嫁,岂不是皆大欢喜?为何要搞得如此迂回?因为母亲晓得,不可能将聂家二女同时下嫁一人。这种让人笑掉大牙,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骂的事情,你觉得她会赔上自个的名声就为了你吗?别傻了,她是你姑母,不是你亲娘。” 聂含璋说得一句比一句重,句句往吕高心里戳。他仔细一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每回他向姑母说起瑧表妹的事,她都是含糊其词,只拼命教唆自己一定要拿下聂含璋。 吕高沉着脸,神色一变再变,聂含璋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再下一剂猛药,估计就能把这个傻子拿下了。 “吕表哥,实话与你说罢。你瞧不上我,我也不中意你,咱俩要是真凑成一对,那就是一对怨偶。你们吕家不就是想图谋我的嫁妆吗?大不了我一把火烧了,再绞了头发做尼姑去,让你们什么也得不到。而四妹妹那时也早已嫁入他府,届时表哥你可是人财两失,鸡飞蛋打一场空哪。” 吕高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子居然把这些后宅阴私直接搬到台面上来说,被聂含璋说中了自家人肮脏的心思,又被其嫌弃,不由有些恼羞成怒。 “你这么说无非是想挑拨我与姑母的关系,好让我不娶你进门。我就偏要娶你,你待如何?真的会一把火烧了嫁妆绞了头发做姑子吗?至于瑧表妹我自有办法,不劳你费心。” 聂含璋不怒反笑,“不会,但是我生气起来的时候会杀人。吕表哥最好将我这句话记在心里,别忘了我是谁的女儿。” 面前的女子巧笑倩兮,眼底的那抹厉色却像一条阴冷的蛇缠在身上,吕高浑身爬满了寒意。猛然想到当初聂含璋轻轻一折就折断胞妹的手,心底一颤,顿时有些腿软。 聂含璋的生母容氏,乃怀化大将军的嫡三女,妥妥的武将世家出身,当年容氏的身手堪比军中无数男儿,若不是因为女儿身,考武状元都不在话下。 听闻聂含璋尽得其母遗传,天生武孔有力,早些年又得到其外祖怀化老将军的点化,颇有些身手,虽至今从未有人见过她的身手。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面对聂含璋狠厉似要吃人的眼神,吕高当真有些怂了。如果真把这只母老虎娶回家,她不得恨死自己?枕边夜夜睡着一个一心想要自己填命的妻子,这以后的日子还能过吗? “璋妹妹,你别生气,我跟你一样也是被逼的而已。你若是不乐意见到我,我现在立马就消失。” 吕高舔着脸赔笑,也不管姑母的劳什子吩咐了,眼下还是走为上策。聂含璋行事乖张,这会四下无人,她要是一怒之下真的杀了自己,岂不死得冤枉。 “吕表哥你还真得马上走,我过来之前,尚书府的孙夫人可正握着四妹妹的手聊得正欢呢,你这会赶过去,或许还能看到她给四妹妹下订的那一幕呢。” 聂含璋笑得好不畅快,吕高却觉得这个笑里充满了恶意与嘲讽,愈发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可怕。 吕高此时一心想逃,又唯恐心上人不见了,早就把吕氏的交待抛到了九霄云外,急急叫上两个家丁,撒开狗腿顺着来时的小径,一路狂奔回前院。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聂含璋狠狠呸了一口,继续往前走,她还得回屋换衣裳。 吕氏接到下人暗报,得知这会聂含璋和吕高二人孤男寡女独处一地,正带着一群贵妇小姐往这边赶,势要定两人一个“私下相会、私相授受”的罪名。 吕氏暗自得意不已,只要吕高此时依计与聂含璋进行身体纠缠,众目睽睽之下,聂含璋百口莫辩无从抵赖,届时还不是由着她搓圆捏扁。 作品相关 003、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3) 只是一到原定地点,看着空无一人的“戏场”,吕氏险些石化。 “人呢?聂含璋呢?吕高呢?怎么统统没影了?” 这时已经回内院换完衣服的聂含璋带着千雪千霖出来了,走了没几步就与吕氏等人碰了个正着。 “璋儿,你怎么在此?这儿就你一人吗?” 吕氏明知顾问,眼睛使劲往她身后瞧上一圈,鬼影也没一只,神情不禁有些蔫。心内暗骂,吕高这个败家子,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回母亲的话,适才前院的丫鬟做事不小心将茶水洒到女儿身上,所以回屋换了身衣裳。母亲是在找人吗?女儿也是刚从玉虚阁出来,没瞧见别的人在这儿,有的话,也只是见到了母亲和众位夫人小姐而已。” 聂含璋抿唇甜笑,吕氏却觉得这笑里透着丝丝冷气。 “哦,你没烫着就好,以后行事小心些,别再毛手毛脚,伤着自己就不好了。我带几位夫人小姐到后院赏牡丹,璋儿一块来吧。” 吕氏这话说得好像聂含璋被茶水泼到是她自己不小心造成的,在众人面前暗损她行事毛躁,不够沉稳。 “母亲说的是,您让苗嬷嬷新买的这批丫鬟手脚确实不够利索,还得她老人家再调教调教,所幸今儿茶水是泼在女儿身上,要是惊吓到贵客就不好了。” 聂含璋假装听不懂,直接又把责任推到了苗嬷嬷身上,间接也是在指责她这个当家主母没管理好后宅,所以才出了这样的纰漏。 吕氏笑脸微僵,见众位夫人小姐一脸看热闹的样子,赶忙转移了话题,带着人去赏牡丹,不再与聂含璋纠扯下去。 几位夫人小姐不时拿眼在聂含璋身上睃来睃去,眼前的女子清丽无双,气质高华,身上隐隐带着飒爽的英姿,眉目间透着不可侵犯的神圣。 外界都传聂大小姐娇蛮无礼,不敬嫡母,眼下看来,倒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至于传言,当然是不可尽信了。 这继室与原配嫡长女之间的关系素来微妙,从来都是各说各的理,哪里又能真正分清谁对谁错呢。在场的都是人精,心中自有评判。 话说吕高气喘吁吁地跑回前院,果然见聂含瑧的身侧坐着一位眼生的妇人,那个妇人往瑧表妹的手里也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惹得她娇羞不已。 美人一笑,倾国倾城。吕高躲在一旁见了,心都跟着酥了半边。 “娶妻当娶瑧表妹这样温柔小意的美娇娘,那个孔武粗俗的聂含璋谁要娶谁拿去,反正他是无福消受。” 吕高对聂含璋刚才说的话有八分信了。他决定,回府以后就向父母坦明心迹,非聂含瑧不娶。他不能让心爱的瑧表妹落到他人之手,一想到这么个可人儿不是自己的,他心都要碎了。 聂家三个女儿都生得不俗,聂含璋清丽,聂含瑜娇俏,聂含瑧美艳。其中又属年纪最小的聂含瑧生得最为貌美。 一张巴掌大的精致瓜子脸,眼似杏波,眉似弯月,琼鼻粉面,枊腰丰臀,不过十四岁半就隐有国色之姿。 聂含瑧尽得其生母邓姨娘的美貌与风情,长得美也就算了,偏偏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妩媚,眉眼间常流露出楚楚可怜的动人韵味,真是个天生的***。 她的美直击男人的命门,莫说吕高一见到她就失了魂,绝大多数男子见到聂含瑧也是难以自持的。 生辰宴还没结束时,吕高就提前离席了,他怕回头吕氏会责骂他,索性躲得远一点。 他还有很多话想问母亲,吕氏这个姑母不会对他讲真话,但母亲宠他,一定会知无不言。 吕氏的生辰宴最终圆满结束,除了吕高这个意外,一切都颇显完美。吕氏宴后找不到吕高问罪,只好将嫂子陈氏叫来询问一番,陈氏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怎么会突然撂挑子,散席之后带着半醉的丈夫回府找吕高兴师问罪去了。 这一问,夫妻俩却是被吕高套出了话,原来姑母和父母从头到尾都是在哄骗自己诱娶聂含璋,根本从来就没想过要将瑧表妹纳给他做妾。 吕高出离愤怒了,将桌椅摔得乒乓响,冲吕江夫妇喊道: “我死也不娶聂含璋那只母老虎,我喜欢的是瑧表妹,我要娶瑧表妹……” 半醉的吕江,抡起一个巴掌狠刮下去,手劲之大,直接把吕高的脸打向一边。 “混账东西,老子让你娶谁,你就娶谁。聂含璋你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你要是敢坏老子的事,打断你的狗腿。” 吕高自小畏惧父亲,好不容易攒足的勇气,被这一巴掌扇得灰飞烟灭,委屈地红着眼睛,缩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更别提反抗了。 “老爷,你要教训儿子可以跟他好好说嘛,何必打他呢?下手这么重,真是半点也不心疼。” 陈氏摸着儿子被打肿的脸,心疼地直吹气。 “哼……慈母多败儿。儿子如今一事无成全是你给惯出来的。聂含璋与儿子的亲事,你与妹妹可得抓紧落实,若是你敢惯着这个混账坏了我的大事,我连你一块打。府中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你最清楚,若是娶不来聂含璋,一家人全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吕江醉意上头,意识开始模糊,说完,歪歪扭扭地回到内室,倒头就睡。 见父亲睡着了,吕高开始抱着陈氏撒娇。 “娘,儿子真的不喜欢聂含璋。她今日还威胁孩儿,说我若敢娶她,他日就要取我小命。娘啊,聂含璋对我们吕家人恨之入骨,我若将她娶进府里,只怕以后不得安宁啊。” “你今日见过聂含璋了?她同你都说了什么?” 陈氏不免讶异,着实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吕高一五一十地将两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希望聂含璋的狠话也能吓退母亲,让她打消求娶对方的念头。 “她真的同你这么说了?你个傻儿子,居然就这样让她给吓住了。聂含璋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连刀都没拿过,怎么敢杀人?虚张声势而已。杀人偿命,她难道会傻到赔上自个的命吗?而且她嫁进吕家,就是吕家人了,到了咱们的府里,一切还由得她吗?娘自有手段把她收拾得服服贴贴。你只要乖乖听你爹的话,配合着把聂含璋娶进门,他一高兴,其他的事还会不应你吗?” 作品相关 004、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4 ) 陈氏的脸色非常难看,聂含璋说的话她不是不信,而是深信不疑。就凭她一个失母无人疼护的孤女能在吕氏手底下安然无羔地存活十六年,便已证明聂含璋绝非等闲之辈。 以她的心计和手腕,还有对吕家人的恨意,倘若真的嫁进门来,恐怕府里真的会永无宁日。可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陈氏只能哄骗儿子继续完成任务。 “真的?娘的意思是,只要我顺从爹的意思将聂含璋娶进门,他和姑母就有可能同意将瑧表妹纳给我作妾?” “嗯……到时候娘会帮你求爹的,你爹那么疼你,肯定会答应的。” 陈氏不忍让儿子失望,又不敢违背丈夫的意思,只能选择以谎圆谎。 吕高眼里燃起了一线希望,觉是要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还是乖乖听从爹的吩咐,先把聂含璋娶到手再说吧。 要不怎么说吕高是脑残呢,做事从来不经大脑,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完全无立场无原则。 此时,聂含璋并不知道自己的反间计已经失败。她高估了吕高对聂含瑧的感情,以为他会为了对方跟家里反抗到底,没想到这个二货又怂了。 夜间,聂含璋梳洗完毕,心情愉悦地坐在床头翻看小人书。这些书是大表哥容延偷偷找人给她送进来,让她消磨时间用的。 容嬷嬷站在床边几次欲言又止,聂含璋只得放下手中的书,柔声问:“嬷嬷,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容嬷嬷是生母容氏去世后留给她的教养嬷嬷,聂含璋从小由她带大,跟这个老人十分亲近,心里一直把她当作亲人一样对待。可以说,容嬷嬷是这个世上她唯一信任的人。 “璋姐儿,别怪嬷嬷啰嗦。你今儿实在不该撇开千雪和千霖,万一吕家那登徒子强行对你不利呢?吕氏可就盼着你出事呢,你今日的行为实在是太凶险了。下回可不敢再这样了。” 事发的时候容嬷嬷正巧回容府替聂含璋办事去了,回来以后听说了这事,心里把吕氏和吕家人恨了个透顶,关在房里咒骂了好半天才消气。 聂含璋轻笑,宽慰道:“嬷嬷,我的身手您是知晓的,区区一个吕高有什么可怕,我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的。您放心吧,我以后不会了。” “璋姐儿,你为何要与吕高说那番话?这样吕氏以后行事就会更加小心,咱们防范起来也难多了。”容嬷嬷实在不解小主子的行为。 “我就是要告诉吕氏,我不怕他们。他们想在我身上图谋什么很明显,若是将我逼急了,大家一拍两散,吕氏才会有所忌惮。嬷嬷,退让并不会让他们因此放过咱们,倒不如敞开了地与之斗上一斗。” 聂含璋不是个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谁欺负了她,她就要还回去。反正她的名声已经被吕氏母女毁得差不多了,也不怕再多出一条凶狠的恶名。 吕氏以为在亲事上难倒她,就是打败她,会让她痛不欲生。可是吕氏错了,聂含璋还得感谢她一直耽误她的亲事,没把她这么快嫁出去呢。 聂含璋的出身注定了她不能低嫁,聂老夫人和聂修再不喜欢她,她也是这个府中的嫡长女,代表着聂家的脸面和体面。 吕氏为什么瞒着聂老夫人和聂修偷偷与娘家人合谋算计她的亲事,就是因为吕家和吕高是上不了台面的,他们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当年若不是因为吕氏是聂老夫人的外甥女,肚子里怀了聂修的骨肉,又一举得男,哪里轮得到抬举她这个外室当继室。 作品相关 005、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5) 而且吕氏十分在乎自己的名声,生怕外人骂她这个继母苛待嫡女,心肠歹毒。所以才在暗地里搞那么多动作,只要把一切做成是聂含璋行为失当,不守妇道,或者是意外,那她就可以推卸责任,并且顺理成章地把聂含璋下嫁吕家。 容嬷嬷听主子娓娓道来她的盘算,心里也是渐渐亮堂。也对,吕氏这些人是习惯在暗地里搞阴私的,若是把事情摆到台面上来的话,她未必有这个胆。 “可是,璋姐儿,若传了出来,毕竟对你的名声有碍。需知女儿家最注重的便是名声了,否则吕氏那毒妇也不能奸计得逞,害得璋姐儿你至今没能说上一门好亲事。” 为此,容嬷嬷是日愁夜愁,求神拜佛不断。 “嬷嬷,姻缘天注定,或许是我的缘份未到呢。您别担心这个了,还是帮我想想如何将今日的事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她若是听说了吕氏的举动,必定少不了一顿瓜落。有老夫人出面压制,吕氏更不敢放肆胡来。” 聂含璋低眉浅笑,必要的时候也该借刀杀人一下了。 吕氏这几年在后院的手越伸越长,早就引起聂老夫人的不满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何况还是两只母老虎。 “璋姐儿安心,这事交给嬷嬷去办,一定办得妥妥当当。时候不早了,快些吹灯歇了吧。” 容嬷嬷不由分说夺过她手里的小人书,锁到柜子里,吹了内室的烛火,强令她去睡觉。 “有人真心疼爱的感觉真好”。 黑暗中聂含璋忽闪着明亮的眼睛,借着室外微明的火光,一直目送容嬷嬷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去,嘴角带笑,缓了呼吸,慢慢地入梦。 容嬷嬷做事向来妥当,没过两天,吕氏在生辰宴上暗中算计聂含璋与吕高的事儿就传到了聂老夫人耳中。 本来,聂老夫人对吕氏在后宅的一些作为是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的,现在吕氏胆敢违背她的意思,公然挑战她的权威,这就不能忍了。 聂老夫人把吕氏召至延寿堂狠狠敲打了一番,让她不要再把歪脑子动到聂含璋身上。 “老东西,到了这般年纪不好好地安享晚年,把府中庶务一应交给她这个当家女主子,成日里还是指手划脚,当真叫人憋气。” 吕氏被聂老夫人损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地离去了,心里对这个婆婆的不满也是与日俱增。 聂老夫人却是恨铁不成钢,觉得吕氏的眼皮子还是那么浅,从来只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不会往大局考虑,白瞎了她费心提携教导了这么多年。 聂含璋是御史府中的嫡长女,她的亲事好坏将直接影响到后面几个弟弟妹妹的嫁娶。如果她嫁的门楣太低,会被人质疑御史府的教养不好,连带着聂含瑜和聂含瑧的婚嫁行情也会大打折扣。 这三个孙女个顶个地出挑,聂老夫人是准备把她们留着大派用场,将来联姻更好的人家,好助御史府更上一层楼的。就算嫁不了皇室王公,至少也要是公卿世家,哪能轮得上吕家这个四品官身。 “璋姐儿已经十六岁,亲事不能再拖了,更不能由着吕氏胡来。看来,还是得自己亲自出马了。” 送走了吕氏,聂老夫人决定和儿子好好商量一下这位嫡长孙女的亲事,看看朝中有无合适的人家可以结为姻亲。 吕氏被聂老夫人敲打了一番之后,果然安份了许多,聂含璋难得的过得了几天舒心日子。 只是吕氏最近看她的眼神越来越阴冷,偶尔打量过来还带着深深的探究。聂含璋每次都是柔柔一笑,从来不畏惧与她对视,倒是把吕氏看得心里没底。 陈氏已经转述了那天聂含璋对吕高说的话,吕氏心里现在对这个嫡长女真有些摸不准,也有些忌惮,再加上老太太看得紧,她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机会下手。 聂含璋知道吕氏不会轻易收手,现在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随时做好准备迎接下一波的暗涌。 作品相关 006 、 聚众围观“天煞孤星” 天气渐暖,辗转已至四月初旬。 这天是生母容氏的死忌,聂含璋像往年一样得了聂老夫人和吕氏的首肯,早早地就带上容嬷嬷和千雪三人出了府门,打算到大佛寺为生母念经超度。 平时热闹非凡的临安街,今天更加热闹。 马车行到离临安街口还有一条街道的时候就已经走不动了,四周全是蚂蚁一样乌压压的人群,街道两旁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是怎么了?今儿有什么大事吗?让坤叔下马去前面打听一下。” 聂含璋戴着帷帽,掀开车窗一角朝外看,顿时被汹涌的人潮惊住了。 大周朝民风还算开化,女子和男子一样也能上街,只不过像她们这些官家小姐、世家贵女,比较矜贵,出门都会带上随从,并以马车出行,以彰显身份,从而和平民区别开来。 “大小姐,老奴不用去打听就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车夫坤叔的声音透过嘈杂的人群传进她的耳朵里。 “今儿是骠骑大将军回朝的大日子,早前圣上曾下旨将率领文武百官到临安街上,御驾亲迎。所以大伙今天全跑出来瞧热闹了。” “怪不得……”被坤叔这么一提醒,聂含璋也想起了这一茬。 之前早有耳闻这个骠骑大将军的传奇故事,知道他近日就会回京,没想到居然和容氏的死忌撞到同一天了,还真是不赶巧。 “大小姐,前面的路都已经被堵严实了,根本过不去,您作何打算?” 坤叔站在马上环视了一圈,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别说体积庞大的马车,就是挤个人过去都困难。 “实在不行,坤叔您先找个地停好马车,我跟容嬷嬷她们下车去对面的“景泰酒楼”候着,你一会带人过来与我们汇合吧。” 聂含璋明白外面的路况拥堵,估计得等到骠骑大将军出现以后才会散,还是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于是几人分头行动,家丁和容嬷嬷等人护着聂含璋去了对面的酒楼,坤叔则带着两个手下找地方停马车。 好在聂含璋今日出门做好了全副武装,旁边又有身强力壮的家丁开路,总算平安无险地来到目的地。 “呼……”聂含璋上了二楼的一间雅室,轻轻推开窗户一角,取下帷帽,大大舒了口气。 “千霖,你去让小二送壶茶上来,再给小姐端上两盘糕点和水果,看这架势,且等着了。” 容嬷嬷知道聂含璋平时习武,胃口比一般姑娘家大,也饿得快,既然要等上一时半刻,可不能饿着自家主子。 外面人山人海,嘈杂的声响吵得人头疼,聂含璋索性将窗户掩上,一边吃着水果点心,脑子一边搜索着有关这位骠骑大将军——席枭的英勇事迹。 “席枭”其人,如雷贯耳,但京中绝大多数人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相传这位年方二十就已位列二品的青年将军,冷酷嗜杀,铁血无情,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才。 席枭十三岁便已随父兄征战沙场,在边疆浴血杀敌七年之后,终于换来边疆的安稳。只是同去的席家三父子,父死兄亡,最后回来的只有如今这个身披荣光的男人。 关于这位席大将军,还有另一段有趣的传闻。 听说早年,席枭第一次随父远征沙场时,席夫人曾经去庙里请高人给他算过一卦。卦象上说他命中带煞,需得遇上一个能压得住他煞气的女子方能成婚。 也不知当真是被批命的人说准了,还是凑巧,后来度枭的父亲与胞兄相继阵亡,独独他在刀光剑影里活了下来。外界便开始传他克父克兄,天煞孤星。 前几年,席夫人曾经为席枭说过一门亲,结果两家正在相看着,亲还没下订呢,那家小姐突发恶疾就去世了。 于是,克父克兄的席枭又多了个克妻的恶名,真是命途多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是以,这位年届二十的年青才俊,如今还是孤寡一人。 作品相关 007、 这个将军有点冷 聂含璋心里想着事,不觉得时间过得慢。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外头突然一片安静,蓦地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来了……” 众人心里一跳,连忙跟着下跪。 好一会,聂含璋才听到窗外陆续传来:“众卿平身,爱民平身……” 她起身戴上帷帽,掀开窗户一侧朝外看。 不远处有个金灿灿的轿撵,里头坐的无疑就是当今皇上。后头站着身穿各色朝服不同品阶的官员,一眼看过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想必她的便宜老爹聂修也在其中。 这时一个太监模样的人,站到皇撵前,吊着嗓子尖声地喊: “圣上有旨,恭迎骠骑大将军回城……” 不约而同的,所有人的脸都扭向了同一个方向。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步步敲打着人群的心房,大家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骄阳底下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 马上的男子一身黑色戎装,挺拔的身姿如同一棵青松,胸肩部银白的铠甲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目的光芒,仿佛为他镀上一层金光。 挤满人群的街道,鸦雀无声,好像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等待战神归来。 此时,席枭离得还有些远,聂含璋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是深深感觉到,男子周身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似乎与生俱来,哪怕是在炎炎烈日下,也丝毫不减他身上的寒意。 一人一马静静地穿行于人潮之中,渐渐地近了,聂含璋终于看清他的脸。 有别于京都文人的白净,席枭的皮肤呈古铜色泽,五官俊美如雕刻般,下巴刚毅,琼鼻高挺,眉毛浓长,此刻正微微拧起,使其表情更显冷峻。 一双如鹰一样的眼睛,锐利冷然地平视着前方,聂含璋在他的眼里看不到一丝热度,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无疑席枭的长相是十分俊美的,与素有“京都第一美男”之称的大表哥容延相比,也是不差的。 只是他生就一双如此冷冽的眼睛,该是多么冷情冷心的一个男人。聂含璋突然有此想法,甚至怀疑他是否还有七情六欲。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猜想似的,她这念头刚冒出,人群中就有胆大的女子朝席枭丢去一块手帕,正巧落在他的手臂上。 席枭视若无睹,轻轻一抖,手帕掉落在地,少女的芳心就这样被马蹄踏碎。 还有人不服输,从楼上扔了一束花下去,不小心砸到了席枭头顶上。 这个举动无疑惹怒了他,侧头看向始作俑者,眼底杀气毕现,戾气横生。扔花的女子被他这一眼看得寒毛直立,双腿一软,应声倒了下去,竟是吓晕了。 这一下,人群彻底安静,再没人敢献上殷勤与芳心。 从始至终,席枭就没朝人群两侧看过一眼,只是面沉如水,目光笔直地看着前方,身上的戾气与冷意却是步步俱增,直到离皇撵近了,才有所收敛。 他纵身跃下马,伏在皇撵前行了一个跪礼,聂含璋看见一个明黄的身影从皇撵里走出,扶起了地上的席枭。 除了近侍,没人能听得到两人间的对话,上演了一出君臣友爱的戏码后,皇帝终于鸣兵收队,带着席枭与他身后的百位席家军回了皇宫。 主角一走,人群开始自动疏散,不消一刻钟就走得干干净净,只余下三五成堆的几个闲人还在那津津乐道。 “小姐……这个骠骑大将军好生可怕,刚才他那副样子快吓死奴婢了……” 千霖小脸苍白,看上去似乎吓得不轻。 “谁说不是呢,我也吓得胆寒。这战场上杀过人的,始终不一样,瞧着就让人害怕。想来外界说他残暴嗜血,冷酷无情,倒是不假。” 千雪点头称是,回想起席大将军适才那一眼,不由打了个冷颤。 作品相关 008、 谁家姑娘惹人爱 “咱们只见过人家一面,只知道对方的名字,却从不认识对方,怎可就此随意断定他的为人。听风便是雨,这对他人何其不公。” 聂含璋板脸教训道,清冷的声音如珠玉落盘一样叮咚好听。 “我一直教导你们,多听、多看、多想,少言慎行,怎么一出门全给忘光了?切记,祸从口出,以后在外边不要胡乱说话了。” “是,大小姐,奴婢知道错了,绝无下次。” 千雪、千霖红着脸,急忙认错,激动之下,确实忘了主子平时的教诲。 “走吧……外头人也散得差不多了,咱们还得赶路,否则回府晚了又被别人拿来说嘴。” 大家心里明白,聂含璋口中说的是别人就是主母吕氏,赶紧收拾了东西,离开雅间,朝楼下走去。 沈睿峰适才就在离她们仅有一墙之隔的雅间,将聂含璋主仆几人的对话悉数听了去,顿时对这个不知道哪家的千金产生了一丝好感。 在听到隔壁传来开门声时,他鬼使神差地移到门前,打开一条小缝往外打量。 只看见几个家丁仆婢拥簇着中间一个身着海棠红衣的窈窕身影正徐徐往楼下而去。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女子形状完美小巧的下颌和露在衣襟之外的半边粉颈,白皙修长,想来定是个容貌不俗的女子。 “小侯爷,外头有什么好看的,你竟看得如此入迷?有好事,怎么能落下兄弟们几个?” 屋里有人起哄,沈睿峰怕这些喝多的浪荡子惊扰佳人,急忙关上门,笑着掩饰:“适才叫了一壶玉堂春,小二迟迟不给上,我等得心急,遂开门瞧瞧。” “哈哈,沈兄果然是个雅人,品味不俗。这酒楼的玉堂春确实好,喝过之后令人回味无穷……” 沈睿峰在众人的连番敬酒下,意识渐渐模糊,心上的那道海棠红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 聂含璋并不知道有人注意上自己,出了酒楼后就直接跟着坤叔走,马车就停在拐角的一条街道上。 一路走来,大家都在交头接耳地说着刚才的见闻,关于席枭“冷酷、残暴、无礼……”的评论不绝于耳。 “看来这位保家卫国的大英雄荣归故里后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聂含璋为席枭深感不值。 以命换来的军功,就因为这样的一次见面而被这些一直受他庇护过的人民轻飘飘地给抹杀了。 世上总会有这样的人,在需要你的时候把你奉若神明,不需要你的时候,哪怕你只做错一点点,或者根本什么也没做错,他们就会因为自己的喜好而把你贬得一文不值。 此时的席枭聂含璋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见过了真人,心里没有了那份好奇,一离开临安街也就把他忘到了脑后。 乾明帝在御花园大摆宴席为席枭接风洗尘,因着刚才席枭横眉冷对吓晕一个姑娘这一出,群臣均心有余悸。 对于这个刚回京城述职的新同僚,大家都不敢太过放肆,敬酒也是适可而止,是以散席之后,席枭除了身上酒味浓重一些,神智仍是清醒的。 归心似箭。从皇宫到骠骑将军府这一路上,骑马只要半个时辰便到了,席枭却觉得自己好似走了一辈子那么长,每一步走得都是如此沉重。 席夫人领着家眷守在门口已经大半天,简直望眼欲穿。 七年了。这七年间,他们母子只匆匆见过三面。这一次皇上下旨将他调回京城当差,从此以后,终于不必再忍受母子分离之苦了。 作品相关 009、 一家团聚 “老夫人,少将军已经到芙蓉街口了,您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报信的小厮一路狂奔到门前,满脸的欣喜若狂。 “好,好!”席夫人哽咽,激动地有些站不住,身侧的严嬷嬷急忙扶住她。 席枭策马而来,远远地就看到母亲站在门前翘首以盼,一种热流瞬间冲上眼眶,连带着心都是颤抖的,却被他狠狠地压了下去。 “娘亲……”一下了马,席枭就跪倒在母亲面前,这一声呼唤中间隔了好多年,此刻听上去竟有些不真实。 “枭儿,我的好枭儿……”席夫人看到还活着的小儿子,再想到已经战死沙场的丈夫和长子,终是忍不住抱着他的头痛哭失声。 席夫人哭得肝肠寸断,边上众人见了无不心酸落泪。 “嫂子,有什么话咱们进屋说吧。枭儿还跪着呢……” 席克轩眼看自家嫂子止不住赶紧叫停。大白天的,母子俩在门口抱着哭不是那么回事,传到圣上耳朵里就是大不敬,还是赶紧进府吧。 “哦,对……瞧我都高兴得糊涂了。枭儿快起来,快跟娘一块进去,你可算是回家了。” 席夫人一边抹着泪,一边紧紧撰着儿子的手往里走,生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二叔,二婶,二哥,二嫂,四妹……” 席枭起身,一一冲着身前的家人打招呼,声音还是冷然,完全没有亲人相见的那种热络。 这几位都是席家二房的人。席克轩是席克南的亲胞弟,也就是席枭的亲堂叔,自从席克南与长子去世后,两家人就一直同住将军府,方便互相照应。 席枭常年离家,跟这些家人久未联系,关系并不亲近。再加上他性子本就冷清,惜字如金,大家也都习惯了他这副样子。 “嗯!枭儿此次回来倒是比三年前更显威武了,此次回京,是否就不走了?” 自家侄儿有出息,席克轩这个当叔叔的也是与荣有焉。 “暂时留京复命,一切还有待圣上裁定。” 几人边走边聊,这时已进了大堂,席枭扶着母亲坐上堂中的太师椅,转身落坐到她下方最近的一张椅凳上。 闻言,席夫人扯出一条帕子,泪眼婆娑。 “仗不是都打完了吗?早前你在信里也说此次是回京述职?莫不是突然出了其他变数?” “娘,朝中之事不得妄议,静心等候皇命吧。不过孩儿此次有半个月的休沐,可以多些时间陪您。” 只有对着母亲,席枭脸上的表情才有所松动,其他时候都是面无表情。 席枭这种别人问一句他才答一句的作派,着实很容易冷场。果然,没说上几句话,席克轩等人便觉得尴尬,有些难以为继的无力感。 “嫂子,您与枭儿久未相见,想必母子间有许多话要说,我们便不打扰了。我和秀莹先让厨房准备晚膳去,今儿咱们一家团圆,得吃一顿丰富的。” 席克轩的正妻周氏见气氛有些冷,急忙拉着儿媳肖氏出来一起圆场。 “好,那便辛苦弟妹和子宸媳妇了。你们都各自忙去吧,不必在这干陪着我们两个,日后枭儿留京,咱们一家人有的是时间说话。” 席夫人也看出大家的不自然,与其如此,不如各自自在。 “嫂子说得是,我与子宸正好也要去巡铺,那咱们晚些再见吧。” 说罢,席克轩带着妻儿儿媳一同离去,让母子俩好好叙旧。 “娘,我想去祠堂拜拜父亲和大哥,然后便回屋休息。适才在宫中喝了不少酒,现下有些头晕,晚些时候孩子再陪您聊天吧。” 席枭并未醉酒,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跟母亲说什么而已。心里千头万绪,偏偏他又是个嘴笨的,倒不如想好了再说。 “你这孩子,身子不舒服适才怎么不早说。娘陪你一起去祠堂,拜祭完就赶紧回屋休息。你爹和你大哥得知你今日成就,九泉之下必定以你为荣。” 席夫人一想到亡夫亡子不免心生恻然,刚压下去的眼泪又翻涌出来。 席枭默然无言。倘若能换回父兄的命,他宁愿不要今日的荣华。 拜祭完父兄,度枭回到久违的房间,围着转了一圈,心底的感觉半是熟悉半是陌生。 他实在离家太久,偌大的将军府看上去冷冷清清,远不如边疆的军营热闹。 京城的人事,所有的一切对他而言全然陌生,他有一种深深的格格不入的感觉。是以回京的第一天,回府的第一晚,席枭是睁着眼睛一夜到天明的。 作品相关 010章、 家有表哥风华绝代 自从骠骑大将军回京后,这几日大街小巷全是关于他的小道消息。 席枭回府的第二天,圣旨便下到了骠骑将军府,让他身兼“禁卫军副统领”一职,留京上任,与太尉高大人即禁卫军总统领一起掌管皇城的十万禁卫军。 “禁卫军副统领”并不是一个多高的官衔,正四品而已,比他之前那个“骠骑大将军”的封衔尚要矮两阶,却是个铁打的实权。 想想看,在皇城根底下手握十万兵权,这是何等的荣恩。 乾明帝肯把这个官位交于席枭,一则是对他的器重,二则是对他的信任。 文武百官得信之后,闻风而动,有那喜欢攀龙附凤的,很快就带着贺礼上门拜访去了。 席枭倒是个有意思的,也不知是真的不通世俗呢,还是怕皇上猜疑故意做给别人看的,把送礼之人连带那贺礼一并扔出了府门。 这两天流连在骠骑将军府门外瞧热闹的大有人在,席枭索性闭门不见客,安心地留待府中,等着休沐过后就走马上任。 本来这些都跟聂含璋没半毛钱关系,只不过她现在正在外祖家做客,而周围坐着的两位舅舅、舅母、以及二表哥三表妹,甚至外祖母容老太君也在花厅里讲席枭的八卦,她索性拉长了耳朵津津有味地听着。 容家时不时地就会接她过来小坐半天或小住几天,容老太君的面子聂家还是要给的,这也算是聂含璋比府中姐妹多出的一项福利,可以经常出门。 “席将军作派果然豪迈,不拘小节,不畏权贵,实在令人畅快。” 二表哥容铭是半个武痴,也是席枭的脑残粉,对方放一个屁他都觉得香,在他眼里,席枭做什么都是对的。 之前聂含璋知道的关于席枭的那些传闻,大多都是容铭告诉她的。 容铭只比她大半岁,两人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席老将军在世时,兄妹二人常跟着他习武打桩,虽是表亲,感情却胜似亲兄妹。 大舅舅容准是地道的文官,颇不认同容铭的看法,借机向侄子说教。 “席枭看上去倒是个正派之人,只是这性子太过刚烈,需知过刚易折啊。在京都当官可不比边疆,本事倒是其次,做人圆融却是一定要会的。席枭这种莽夫行径,太容易得罪人,委实不可取。” “爹说得是,孩儿深以为然。听闻席枭在边疆治兵时便有廉肃刚正的美名,他这一套放在军营中自然可行,在朝中为官却是凶险。便是爹您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也从未做过将客人赶出府门这等让人丢面的事,恐怕席枭还没上朝当差,就已经将同僚们给得罪光了。” 此时门前传来一道清越的男声,众人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容延回来了。 门外徐徐走来一个颀长的身影,逆光中看不清长相,待走近了,才发觉这男子生得极好。 面冠如玉,眉目似画,气质清贵。偏偏生了一双魅惑至极的丹凤眼,无端地带着几分***意态,使原本俊美无双的男子愈发倾倒众生。 哪怕已经见过无数次,每次看到容延,聂含璋都要被这个大表哥重复惊艳一次。什么黄晓明,金城武……在容延面前统统都要被秒成渣。 这个被京师女子封为“京中第一美男”的大表哥,真的是美得天怒人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