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神经质的男人
黎飒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的林荫路，她亲妈在旁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内容千篇一律的，无非是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我们也不求条件是有多好，家里也不差什么，重要的是你喜欢。
这些话磨地她耳根子都要长茧了。可她也不能摆出不耐烦的样子，她妈从小是被宠着长大了，嫁给了她爸，也是耀武扬威了大半辈子。因此有些玻璃心，受不了委屈。
她要是反驳，肯定会成为家里的公敌，她妈掉起眼泪来，全家都没好日子过。
为此，黎飒只能半应不应地点头，期间还要应和两声，以表示她把话都听进去了。其实这事摆哪都正常.她过了年就要二十八了，这年纪的姑娘摆在谁家都是个烫手的山芋，恨不能有个事业有成无病无灾的小伙快点接手好能举家欢庆。
只是，家里人虽然发愁，可黎飒却完全不自知。她觉得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没有人在旁边碍手碍脚，日子过得也舒心。
天色有些微暗，夜风吹得树枝微微摇晃，张牙舞爪的看上去有些慎人。黎飒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是真不喜欢到纪家做客。不说别的，一大堆子的人围在一张桌上吃饭，明着是朋友间联络感情，可中间总是会生出些波澜，总有那么几个脾气差的喜欢弄些事端，最后搞得大家都不高兴。
她正想着，车子已经缓缓地停下了。她妈秦音拱了她一下，黎飒回过神来，就从容的推开车门下车。刚站稳，就看到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停在他们旁边。
这车子黎飒熟悉的很。不是什么多好的车，价格估摸也就二三十万。放在别家，也算是个有车的上进青年，可在这里，就有些不和谐了。
停在停车间，跟一众名车待在一起，怎么看都是格格不入的。
所以车上的人，跟这个家也是格格不入的。
纪琛停好车，走到黎飒面前，微微欠身，算是跟他们全家打招呼。黎飒轻易地就从她父母眼里捕捉到一抹尴尬，好在他们也不是坏心眼的人，虽然有些局促，却还是跟他客套了起来。
“工作还顺利吧，我们飒飒在学校里，没有给你添什么麻烦吧？”秦音款款的笑着，语气温和，却也听不出亲昵。
诸如此类的飒飒工作还好吧，你的工作累不累啊，学校饮食好不好啊不痛不痒的问题，她妈都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了。算来算去，他们一年也不过见四五次面，这几个问题也够她妈轮了。
纪琛跟上上个月的回答一样，点点头回了一句：“黎飒很好，工作很认真。”语气淡淡的，清冷的让人不由的就有了距离感。
他虽然三十了，可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人。不会看人下菜单，不知道怎么跟人交流，更不懂得博得他人的喜爱。他就是这幅死样子，留着微长的刘海，遮过眼睛，配上一副毫无特点的黑框眼镜，怎么看怎么让人捉摸不透。外加他皮肤过白，隐约间似乎能看见血管，再加上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那阴郁的气质就更不用说了。
纪琛从来不是话多的人。黎飒跟他在一个学校工作，每天也要见三四次面的，可说的话笼统加起来，一天还没有十分钟她跟苏优煲电话粥说的话多。有时候黎飒真的怕他会憋坏了，是个人都是有倾诉的需要的，可他除了上课时对着学生蹦出几句长句子，其它时候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她不由的怀疑，纪琛是不是把满肚子的话，都向被他解剖的尸体倾诉了。
纪琛站在原地也没个声响，她父母对望着，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黎飒心里叹了口气，这种打破僵局的事，还是要由她来做了。
“进去吧，再站着纪叔叔他们该等急了。”
几个人默契的点点头，就默不作声的进门了。黎飒怕纪琛会难受，所以进去的时候是跟他并肩的，怎么说他们也认识十几年了，工作上也有不少交集，她对他不能跟别人似的，总来疏远那一套。
按理说纪琛也算是这个家的主人，可他进去的时候就跟客人似的，佣人只是机械的接过他的外套，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热忱。反倒是对她这个客人，又是虚寒又是问暖的，恨不能把掏心窝子的话，一股脑的倒出来。
黎飒只觉得尴尬，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喜欢来这里做客的原因。相比起她来，纪琛是从容了许多。换了鞋，就大大方方的进去了。
纪琛父亲纪长康看上去很威严。坐的四平八稳的，纪琛走近他，他也只是轻轻地点头，无波无澜地说了句去洗手，准备吃饭，然后就没有了。
黎飒因为工作关系，接触了太多心里有障碍的人群了。在她看来，家庭氛围和一个人的性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黎飒无奈叹气，这纪琛变成今天这幅性格，他父亲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想着纪琛那副没半点表情的死人脸，也是有些心酸。
明明是纪长康当年管不住自己要出去乱来的，乱来就算了，还弄得开花结果。这结了的果子，不管中不中看，也是他自己的种子不是？哪能搞冷藏，看把人给冻的，才三十的人，就弄得跟五六十岁的老人一般，一点活气也没有。整个人呆呆的，随时都像是在放空，让人捉摸不透。
黎飒同情归同情，却也不会在纪琛面前嚼什么舌头。怎么说他们也是一家人，再做的不好，也轮不到她这个外人说什么。
这种饭局也可以说是家宴了。坐在中间主位的，是纪家的爷爷纪唯昌。老人上过战场立过功，虽然年纪大了，但在C市还是有些话语权的。所以从小到大，凡是黎飒见过的人，都对这个人格外的尊重。
纪唯昌七十多了，看上去依然很精神。温情的看了遍在座的人，言简意赅的说了声开饭，然后大家就各自动手，丰衣足食了。
今天的晚饭，破天荒的是西餐。从简单的交谈里，黎飒听出了这事是纪苏平的功劳。
“爷爷你总是吃中餐，偶尔也应该换换口味。”
“这种劳什子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就那么一块肉，煎得黑乎乎的，哪比得上你兰姨做的菜地道。”
牢骚归牢骚，可听老爷子的语气 ，他现在的心情应该说是不错的。
纪苏平是纪琛的大哥，是这个家里正经的少爷。比起纪琛来，他受欢迎的多。当然，他本人也是很讨人喜欢，眉眼间总是带着温和的笑，一副温润如玉的做派，可以说是优秀家教教育出来的典范。
来做客的，除了他们一家，还有纪苏平的舅妈家。纪苏平的母亲在他中学的时候去世了，他阿姨林英言因为心疼这个外甥，闲暇的时候就会来看看，所以这种饭局，黎飒也是每每能见到这个人。
“苏平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吧。”
这话一说，就引起了家里长辈的共鸣。一桌子的人，除了她跟纪琛，都是用炙热的眼神看着纪苏平。
纪苏平嘴角勾了勾，眉眼间也带着温和的笑，闪的有些过分，却也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不急，我现在还是以事业为重。”
林英言嘴角含笑：“事业是重要，可你也需要一个贤内助啊。我看啊，飒飒就不错。长相年纪都般配，两家人也都知根知底的，般配！”
最后那一声般配，林英言是卯足了气说的。黎飒只觉得胸口一堵，刚咽下去的牛排很不争气的堵在了喉咙口。黎飒一个没憋住，不争气的咳了起来。
好在她的反应够快，迅速地拿餐巾捂住了嘴，才没让喉间的东西喷出来。要是真这样了，她在长辈们面前树立的形象，真是要崩塌的干干净净。
“什么样子，女孩子还有没有规矩了。”她妈秦音很和适宜的来了一句训斥的话。黎飒这时也没办法应她，喉咙口的东西不上不下的，几乎要把她憋死。正当她难受着，想去拿水杯灌水下去时，一双好看的手已经把杯子递给了她。
“飒飒，喝水。”这么温柔贴心的声音，想想都不可能是他邻座的纪琛。黎飒心里幽幽叹了口气，也难怪大家偏爱纪苏平一些，你看看，隔着个坐人还想着给她递水，她旁边的纪琛，只知道盯着自己盘里的肉，也是太没有眼力见了。
黎飒喝了水，气就缓过来了。她看着在场的人，一幅幅我都懂的笑容，就知道她又被乱点鸳鸯谱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围的人总会跟她说纪家那大儿子不错，稳重又有出息，是个很好的人选。
只是黎飒自己知道，她对这个规规矩矩，没有一丝错漏的男人，是提不起半点兴趣的。
不是他不好，就是因为他太好了，所以，才少了点神秘感，少了分兴趣。
呵呵，要说神秘感，哪比的过她身旁这个。从刚才起，别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跟纪苏平身上，就这榆木脑袋，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闷声不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自。。
不知道是不是纪家人天生脑子好的关系，纪琛回到这个家的时候已经十二岁了。可却魔怔的，明明几年都没受到好的教育，可一上来，那功课就蹭蹭蹭的往上窜，比学霸还要学霸。最后，还争气地考上了医学院，前途是一片的光明。
纪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只要纪琛争气，在岗位上做的漂亮些，到时候国内的一线专家啊，知名医学教授啊，都是任他挑的。
只是，谁曾想这榆木脑袋毕了业不往医院钻，反而要扑到死人堆里，留校当了解剖学的老师。
整天跟尸体打交道，教书育人。虽然工作很稳定，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不会有上升的空间的。
只是没有又怎么样，别人的冷嘲热讽又怎么样，人自己喜欢就行了。可他这个样子，却是让不待见他的人，又多了点理由来羞辱他。
“真是扫兴，切个牛排都不会好好切，倒胃口！”说话的人是纪苏平的阿姨。要说坐在这里的人谁最不待见纪琛，就要数这个女人了。她是纪苏平妈妈的亲妹妹，自然是要为姐姐和外甥抱不平的。想想也是，当初要不是纪琛爸爸在外面胡来，如今这纪家的家业可都是纪苏平一个人的了，哪会有后来的破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贼心虚的关系。每每林英言数落纪琛，纪长康就会保持缄默，绝不会为自己的儿子出头。纪唯昌向来是屏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所以林英言撒了气，他说两句劝解的话就过去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纪琛心里太过强大的关系，他对林英言的话是充耳不闻，安安静静地肢解他刀下的牛排。
纪琛的手很白，骨节细长，是一双看起来很好看的手。可只要一想到他是干什么的，那就让人心底发毛了。
那拿着餐具的手，此刻看那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握解剖刀。
只见他拿着刀，动作利落地沿着牛排的纹路，将盘子里的牛排分成一块一块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了解肉质结构的关系，纪琛的每一刀，都下去的特别干脆。很快的，盘子里就多了不少棱角分明的肉块。
纪琛不喜欢吃煎得太老的牛排，所以他盘里的肉比起其他人的，要多了些血丝。
手起刀落，利索的像是在解剖台子上的尸体。更不同于在座的其他人，纪琛脸上的肌肉就跟冬眠了似的，让人看不出他半分表情。
唯有那双眼睛，专注的盯着盘子里的肉。那眼神在他毫无波澜的脸上，就显得更加突出了。专注认真中，又带着点偏执。认真的仿佛午夜里的雨夜屠夫，正拿着刀，将手中的猎物一片片的切成片状。等牛排被分解完，纪琛抬头，嘴巴微张，舒了口气后，原本僵硬的脸似乎缓和了不少。
在座的人都安安静静的吃着东西。唯有黎飒和对纪琛有敌意的林英言在注视着他。林英言一直看纪琛不顺眼，刚才那番话显然没把她的不满发泄干净。
她刚想再说几句，只见纪琛已经旁若无人的将手边的番茄酱倒在了牛排上。黎飒看了倒是没多大的感觉，在学校里，她时常也是会约纪琛一起吃饭的。他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这怪癖，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却喜欢这酸酸甜甜的酱料，不管是吃西餐还是中餐，总会往自己的盘里弄一点。
更夸张的，有次他还往自己的白饭里加番茄酱。黎飒坐在他对面，看着那被他拌地红红的米饭，只觉得食欲消失的干干净净。
想到那次的事，黎飒不由的咽了咽口水。将视线投在了纪琛盘子里的牛排上。
这透着血丝的牛排再加番茄酱，还真是让人有些吃不消。
她往纪琛那凑了凑，好心的提醒：“今天的酱汁是黑椒的，配番茄酱不好吃的。”
纪琛听了这话朝她瞥了一眼，过长的刘海遮过了他的眼睛，却还是让黎飒轻而易举的看出了他眼底的坚持。
“没关系，我喜欢吃的。”纪琛轻轻地说着，然后用叉子叉起一块带着血丝和番茄酱混合物的肉块，塞进了嘴里。
他动作还是挺斯文的，可嘴角还是不小心沾到了点酱汁。纪琛微微蹙眉，迅速地拿起纸巾擦嘴。
红色的液体，在洁白的纸巾上显得格外突兀。黎飒提醒自己现在是吃饭时间，她不该有那些不着边际的脑补。可莫名的，纪琛自身这气质，怎么看怎么让她想起中世纪的某位变态杀手，和安东尼霍普金斯的某部电影。
变态之下的冷静优雅，实在是太有反差感。
纪琛擦完嘴后才感觉有人在看他。他倏地抬眼，正巧对上林英言不屑的眼神，愣是他再怎么迟钝，却还是对这不礼貌的举动有了反应。
本能的，他握刀的手瞬间紧了紧。
那一瞬间的冷眼，让林英言打了个冷颤。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上个月看到的谋篇报道。
某国一家四口，被继子虐杀分尸后烹食。
正文 第二章 另类的老师
林英言心里一怵，手里的刀叉一个没拿稳，倏地一下失了手。
啪！啪！清脆的两声，刀叉都落在了盘子上。这不大不小的声音，顿时吸引了全桌的注意。
“阿姨，你没事吧。”纪苏平率先开了口，得体的样子，让林英言稍稍回过了神。她尴尬地笑了笑，搓了搓手，道：“没事没事，手一麻，刀都握不住了。”
过后，林英言又找了些话掩饰刚才的尴尬。大家随意又聊了几句，很快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纪琛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盘子上。他低着头，默默无语的吃着自己的东西。任凭周围人说什么，他也不主动应和。存在感之低，好像这个家里没有这个人似的。
每次都是这样。有时候黎飒对纪琛也是恨铁不成钢，虽然他的身份让他在这个家的地位注定尴尬。可他也应该学着和人相处，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学校，不会说话总是不好。
饭后，纪琛一个人回了房间。上楼之前，他跟林英言打了个照面。黎飒注意到了，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林英言的眼中竟然泛起了浓浓的嫌恶，这嫌恶间还隐藏着一抹忌惮。这样的情绪实在是奇怪，黎飒还想在观察一下的，可这时候两个人已经岔开了一段距离。纪琛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而林英言也一改刚才诡异的表情，和蔼可亲的看向她，样子十分的温和。
“飒飒啊，以后常来阿姨家玩。你不是一直说阿姨烤的蛋糕好吃吗，下次咱们一块做。”这画风变得实在是快。黎飒不适应归不适应，可还是客套的答应下了。
黎飒知道每个月的中旬，纪琛都是要回纪家过夜的。这是他爷爷定的规矩，为的呢是希望他们父子兄弟之间，能多沟通感情。可黎飒觉得这实在是没用，纪琛回家跟住酒店似的，来了也不说话，一顿饭后睡一觉后就跟这里说再见，哪有点回家的样子，完全是在应付任务。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不单在家是这幅样子，在学校也是吓人的要死，完全不知道温情为何物。除了上课的内容，就不会跟学生多扯一句。
学生常说，在他的课上，就是在地狱。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种煎熬。要知道学医的扛不住压力，晕倒是常事。可在纪琛的课上，有几个胆小的学生不是给尸体吓得，完全被纪琛给弄休克的。
纪琛的学生不少都来找她倾诉，说他们的纪老师比解剖台上的尸体还要吓人，他们学习压力本来就大，遇到这么个神经质的老师，生活更是暗无天日。对于这些问题，黎飒只能默默地开导学生，要学会自我调节。其他的，她也只能求纪琛转性了。
黎飒父母跟几个长辈愉快的聊天，内容是什么，她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纪苏平实在是家里的妇女之友，黎飒她妈还有林英言围着他，笑的那是合不拢嘴。纪苏平不过是聊聊自己最近的近况，她们就一个个跟自己亲儿子拿了诺贝尔奖似的，骄傲的无以复加。
黎飒在这也插不进什么话，就拿了盘水果上了楼。他们家跟纪家是世交，所以这纪家对她来说也是熟门熟路。
纪琛给她开门的时候，显得有些茫然。不知道是不是睡姿有问题，纪琛的头发似乎是被压得有些翘了，使得整个头都变了形。配上他迷茫的眼神，气质显得有些呆萌。
黎飒觉得他拿这画风去面对他班里的女学生，一定能收获不少粉丝。
没等他开口，黎飒就邀功似的抬了抬手里的托盘：“给你送水果。”
纪琛表情了然的点了点头，就侧过身让她进去。
纪琛每个月不过回这个家一次，所以房间里的设施格外的简单。一张床，一张空荡荡的书桌外加一把椅子。他房间面积还是挺大的，因为这简陋的设施，所以显得有些凄凉。
黎飒将果盘放到桌子上，就拉出椅子坐下。而纪琛则是坐在她对面的床上，也不说话，就那么坐着，直勾勾的盯着她看。饶是黎飒跟他共事两年了，也受不了他这么沉默的样子。
她拿过果盘递向他，开口道：“拿一个吧。”
纪琛听了垂下眼，扫了一圈后，拿起一个红彤彤的小番茄。
黎飒无奈，还真是跟番茄杠上了。
“别总是跟闷葫芦似的。你是老师，是靠嘴皮子吃饭的，知道吗？”这话每次见了纪琛，她都要重复一遍。她是研究心理的，对于不符合人类正常行为规范的，她都下意识的要纠正。
纪琛看着她，淡淡的开口：“没有意义的话，说它干什么。”
黎飒嗤笑：“你还真好意思说。你知不知道系里面就你的学生情绪最有问题。每次你上完课，都有人来找我，说他们压力大，而且觉得你处事有问题，快要学不下去了。”
黎飒是他们的学校的心理辅导，因为医科压力大，所以来找她的人很多。可很快她就发现了，来找她的，大多是纪琛教过的学生。
纪琛听了依旧神情平淡：“那是他们自己承受能力不好。学医的本来压力就大，如果受不了还不如趁早走人。”
黎飒不认同的摇了摇手指：“话可不能那么说，现在人抗压能力都差。尤其是高学历的，稍有个不顺意的就想不开了。你为人师表，多少还是要对学生负责的。”
黎飒耐心的跟他讲着为人处世应该做些什么。虽然她明白他为人不坏，做事的出发点也大多是好的。可一味的得罪人，说话不注意分寸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可她明白，有些事不是一朝就能促成的。在纪琛的认知里，他的责任就是教书。只要把必要的知识教给学生，其他的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遗世独立，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黎飒觉得，这样的人生未免也太没有意思了。
…….
第二天纪琛上解剖课的时候，看着底下的学生时，表情与平常无异。
木讷的，看不出半点表情。那样子让底下的人不由得想起他们实验室里的那具人体骨架，纪琛现在的样子，不过是比那副骨头，多一层皮。
所以还没开始上课，他们已经如坐针毡了。面对着纪琛这样的老师，实在是很难沉浸在学术里。
今天的实验是打开兔子的胸腔，观察心脏的跳动情况。注射麻醉药后，将兔子的四肢固定好。做好这一切后，纪琛就开始四周走动，观察他们的完成情况。
几个大胆的男同学已经利落的下了刀子了，纪琛看到了直皱眉。
“你们动作那么大，还没观察它在跳动，心脏就被你们弄破了。理论课怎么学的，基本操作还会不会了？”
几个男生本来是干劲十足的，听到纪琛这冷冰冰的话，气焰瞬间灭了一般，开始安安静静的操作了。
女生到底是比男生胆子小。麻醉打完后，领头的女生握着手术刀，就是下不去手。纪琛走到她旁边，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台子上的兔子，语气没波澜的开口：“你是准备等它醒了，再开它的胸腔？”
“老师，这太残忍了，它也是一条生命啊！”一个女生泪汪汪的看着纪琛。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实验，所以看到没了知觉的白兔，心不由的酸了起来。她选择做医生，是为了以后能救死扶伤。可哪知道还没开始救人，她就要用手中的刀，去处死无辜的生命了。要知道她平时，连一只小虫子都不舍得弄死。
纪琛十分不理解这种脑回路。他看了眼这个矮矮小小的女学生，眼神冷淡。
“那以后你的病人死在病床上了，你是不是也要为他们掉眼泪？你认为你以后能有很多时间，让你多愁善感？”
蓦地又加了一句：“能给你们用的实验资源有限，要浪费的话趁早走人！”
纪琛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被他抛在后头的女生先是一愣，过后怒了努嘴，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淌。
他身后似乎响起了一些议论声，听语气，似乎情绪也不是太好。
纪琛虽然听到了，却完全没有放在心里。他背着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继续到下一组巡视
纪琛一直表现的很冷静，直到他看到几个学生，对着被开膛剖肚的兔子开起了玩笑时，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几个正在做实验的学生，也感觉到纪琛身上情绪的变化，默默地慢下了动作。
如果说刚才纪琛的眼神是冷淡，那现在完全是冷冽了。那眼神仿佛是利刃，几个嬉笑的学生，瞬间被吓得不敢有什么动作了。
“老……老师。”为首的，一个有些胖胖的学生瑟瑟的开口。
纪琛走上前，看到实验用的兔子四脚长天的躺着。胸腔已经被打开了，可处理的十分的糟糕。兔毛没有弄干净，不少都进到了胸腔里。兔子的头被他们用血涂的格外的慎人，腿上也被他们恶作剧的弄出了几个小口子。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纪琛说着一把夺过胖学生手上的刀。学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六神无主，怔怔的站着，也不知道做什么回应。
“如果不知道怎么尊重生物，尊重生命，你们就没资格碰手术刀。”
纪琛这话说的很决绝。他声音本来就冷，如今带着情绪说出来，更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但吓人的同时，班里有几个学生的嘴角，流露出嘲讽。
事后，纪琛给这几个学生平时分打了零分。这个惩罚，基本注定了在这门课上，他们几个是挂定了。几个人不甘心的苦苦哀求了纪琛很久，但他不为所动，还说再求下去，他们下个学期的课程也是零分。
这么一恐吓，几个人才死心。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显得很没有精神。
实验结束后，按照惯例，纪琛让学生用空气注射来处死兔子。这次没有谁再嬉笑了，握着注射器的学生，都专注的进行手中的操作。虽然台子上的兔子，境遇已经够惨了。可这样弄死它，还是让一些心软的女生承受不了。
毕竟现在的它们，心脏还是跳动着的。
不少人愣在那就是下不去手。纪琛脸上乌云一片，虽然不说话可那气势却十分逼人。看到他这样，再想到刚才纪琛对不守纪律的人的惩罚，那些女生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事情完后，纪琛让学生闭眼低头，默哀三分钟。他率先做出表率，闭上眼睛，样子看上去十分的虔诚，可这种虔诚，在不少人眼里却是另一种姿态。
学生都有些莫名和不乐意，却还是都照做了。
刚才那个矮矮的女生，在默哀完毕后，睁眼看着满教室失去了生命的兔子，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正文 第三章 噩梦缠身
“睡不好，所以来找我解压了？”黎飒看着纪琛一脸倦怠的样子，立刻就了然了。他每个月都会来她这几次，也不多说话，就躺在她给来访者准备的休息躺椅上闭目休息。
她们家跟纪家虽然是世交。但她跟纪琛的交集委实不多。纪琛是十几岁回的纪家，因为他身份特殊，所以小时候家里人都不太让她接触他。后来她出国了几年，关系自然就更冷淡了。
他们俩能熟络上，完全是因为在同一学校教书的关系。所以熟悉后，黎飒知道他被恶梦缠身，就跟他说有事可以来找她。
纪琛躺在休息椅上，很自然的闭上眼睛。黎飒这个地方布置的很好，简约又温馨的风格，让进来的人很容易就放松了。而且这里处的地理位置也好，窗口向着南边，阳光洒进来，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有一种蓬勃的气息。
纪琛办公的那栋楼处在学校最阴森的地方。那里四周都是参天的古树，进那条路，走着走着就能觉得天黑了，而且那里靠湖，所以给人一种湿冷的感觉。黎飒胆子小，每次去过回来都觉得身上被什么缠了似的。
每个学校都有那么几个传说，而他们学校所有的怪事，据说都是在医学楼后面的小山丘那。
那小山丘曾经是学生们的约会圣地，后来几个传言流传开来，去的人也渐渐少了。再加上那栋楼在学校最偏的地方，所以除了读医学生，基本很少有人那里；也因为少有人去，那气氛自然是更阴森了。
黎飒一直怀疑，纪琛身上那偏清冷的气息，就是呆在那太久的关系，不是都说环境能改变人嘛。想想也是，常年跟浸泡在福尔马林的冰冷尸体接触，属于人类的体感自然就少了。而且他也不喜欢跟人交往，整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身体机能估计也是处在半休眠的状态。
就拿他的手说，再热的天也是一副苍白的、没有血色的样子。黎飒有次不小心碰了碰，她体质已经算是偏寒了，可还是被他冻地抖了抖。她有次跟他开玩笑，说他应该拿温度计量量，看是不是人类正常的体温。而他还一本正经的跟她说他是正常的，还作势要去拿温度计，那呆呆的又认真的样子弄得黎飒哭笑不得。
或许是他们比较熟悉，所以纪琛对她还是有几分人情味。
纪琛身体靠在靠背上，双腿并的很拢，几乎没有空隙。他的腿很长很直，膝盖处弯曲，双脚踏地，放置的规矩，一看就知道平时的生活习惯很好。但也因为实在是太规整，太一板一眼，所以不太像人类应有的动作。
黎飒看着闭着眼的纪琛，只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更加冰冷了。如果不是早知道是他，她真的要怀疑这是一副做工精湛的蜡像。
苍白的肤色，僵硬的身躯。黎飒很难从他身上发掘人的气息，他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都有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感觉。
黎飒为他放上舒缓的轻音乐。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渐渐出现征兆，她明白同样的事又要发生了。
四肢俱颤，眼珠没有规律的左右晃动，额头也开始发汗。黎飒蹙眉，这种情况不是没出现过。前几次看到纪琛做恶梦，黎飒都是把他叫醒的。可奇怪的，叫醒他之后问他做了什么梦，他都说不记得。
从心理学的角度看，梦可以说是人心理过程的产物。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黎飒眼中的纪琛，完全是个不知道情绪波动是什么的人。他就像个刻板而又老化的机器，只会按照固有的程序运作，完全不懂得如何变通。
所以她不明白，到底什么样的恐惧能影响到这一个心态近乎死水的男人。
黎飒走到纪琛的身后，伸手为他按太阳穴，好让他放松。似乎是有那么点作用，他的反应没有刚才那么大了。可即使这样，他紧皱的眉依然没有放松的趋势。
黎飒不是没想过用催眠的办法。可纪琛的情绪波动实在是大，这样子的他根本没办法接受她的暗示。而且不愉快的记忆，强制唤醒说不定会有其他的副作用。所以黎飒一直很困惑，到底该怎么帮他。
可是如果不能知道症结，那他的问题就没办法解决。黎飒看得出，在纪琛心底一定有一件事困扰了他很久。虽然现在伤口看不见了，但并不意味着它不存在。
而此刻，纪琛在梦境正身处一个昏暗潮湿的仓库里。周遭充斥着老化了的排气扇工作的声音。嗡嗡嗡，那声音令人心烦，同时又显得四周有种老旧的破败气息。
然后那股气息的味道有些变了，逐渐的，变成了更为粘稠的带着腥味的血腥气。盈盈绕绕的，在他鼻尖流窜。按理说他早就习惯这种气味了，可莫名的，这一次他竟然觉得恐惧。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近乎癫狂的女人的声音。女人又哭又笑，说什么纪琛听不大清楚，但另一种声音，纪琛却熟悉的很。
那是利刃切割肉类的声音。纪琛很确定，那肯定不是利刃切割尸体标本的声音，那是新鲜的，刚死不久的人，又或者……还没有死的人。
刀与肉体摩擦着，带着汨汨的水声，让听的人只觉得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
纪琛挣扎着醒了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黎飒惊讶的表情。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剧烈跳动的心脏，慢下来了不少。慢慢的，他开始融入到现实。
他们四目对视了会，黎飒突然笑出了声：“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了，该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了，所以觉都睡不安宁了？”
纪琛愣了一会，眼神才恢复清明。他慢慢的从躺椅上坐起来，稍稍活动了下筋骨。黎飒绕过他，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好。
“又忘记自己梦见什么了？”
纪琛听了动作一滞。他清楚的记得刚才清醒时，心底的那股惧怕，就连现在他的手脚都在不自觉的发颤。可完全清醒了，他竟然不记得刚才梦见了什么。
黎飒看到他迷茫的样子，叹了口气：“这次休息完，能维持多久？你难不成一辈子要像现在这样，被记不住的恶梦缠身后，到我这睡一觉来换取几天安宁？”
纪琛没点头也没否定。站起来后，他沉默的将脱在旁边的外套套在身上。黎飒对于他这幅样子早就见惯不惯了，换了别的女人，估计要气的跳脚走人了。
纪琛走前跟她道了谢。当然，道谢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人情味，简单的谢谢两个字，被他说的干巴巴的。黎飒觉得有必要把他扔回小学回炉从造下，让他明白什么叫做礼貌。
“我说纪老师，你也该明白怎么融入社会。我可要提醒你，这次评估你收到的投诉是最多的。虽然有你老爷子在，你是绝对不可能被开除的。可你也要学会体谅别人的心情，别把自己弄得太不近人情了。”
纪琛是知道自己收到的投诉是最多的。只是，在黎飒提起前，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她那么说，他心底好像受到了些触动。
黎飒见他把话听进去了，就接着引导他：“新来的那些学生不像你，对这些事都见惯不惯了。第一次上台子，总有些猎奇心理。你教育他们是应该的，可应该给别人留点后路。”
她知道他做事是随性惯了的。回了纪家，他爸也不怎么管他，只保证他衣食无忧就好了。现在正式进了社会，又因为不懂得为人处世，所以明里暗里的，不少人都对纪琛有意见，带攻击性的还不少。虽然纪家人的身份能让他少吃些亏，可他都这把年纪了，也应该懂事些了。
被全班同学联名投诉......黎飒无奈，这纪琛也是教师届的一朵奇葩了。
正文 第四章 无措
黎飒跟他提过很多次了，说他在为人处世方面有很大的问题。开始的时候纪琛还不是特别的理解；慢慢的黎飒说的次数多了，他看着学生对他躲避的态度，渐渐也开始明白了。
也许他在做人方面，的确不是很成功。
他不是不知道这次的评教班上的学生都给了他差评。其实这事他早已习惯，成为老师已经一年多了，几次的评教他都是所有老师里情况最糟的。也就是在这以后，众人对他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
校长找他谈话说严格不是不可以，可也要体谅学生的心情，要学会融入进去。
其实不单是学生，就连一同办公的几个老师，看见他也只是简单地打个招呼，从来都不会有更进一步的交流。校长把他叫过去很多次，说他如果不适应讲课的话，他可以把他调到科研那块，只要自己试验发表学术论文就行，待遇绝对比当老师更好。
这个校长是他爷爷提拔上去的。所以在跟他讲话的时候，他语气从来没有重过。开例会的时候，尽管他是所有老师里受到的抗议是最多的，可他的待遇还是一样没少。时间长了，越来越多的人跟他不对盘了。
纪琛不是没考虑过这个提议，或许他是更适合一个人做事。当初他放弃医生而选择做一名老师，就是因为他不愿意面对形形色|色的人。
每个人都会生病，来医院的人每天从一拨换成另一波，每时每刻都会有不一样的人问他，他们到底生了什么病，怎么才能康复。
他向来不爱说话，所以冷不丁的要回答那么多问题，他极度的不适应，人也开始变得茫然，有时说出口的话，他转了个身自己就不记得了。
这还不是最糟的。
他碰到过一个老人，癌症晚期，已经没有痊愈的可能了。而且儿子女儿都不孝顺，交了医药费后人就不见了。老人有天问他，他还能不能好了。纪琛知道他的身体情况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而且子女这幅样子，就算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就实话跟他讲了。纪琛自认为讲的还是很有条理的，把他的病症和扩散情况都讲的很清楚。顺便还跟他讲了接下来会出现的病症，目的是为了他能提前做好准备。
哪知道刚讲完，老人就崩溃了；又是哭又是闹，说什么都不肯住院，说要死也要死在家里。
这件事后来还是带他的医生给解决掉了。他跟他说，不管怎么样也要考虑病人的心情。就算是说实话，也要掌握好分寸。还跟他说现在医患关系本来就不对盘，他以后如果都是这幅样子，会给医院带来很大的困扰。
纪琛那时听得云里雾里的。后来又接触了一些病患，得到的都是他们一致性的排斥和投诉。理由是各式各样的，最奇葩的是有病人指责他不爱笑，看着跟吊死鬼一样不吉利。
从那以后，纪琛就放弃了这份职业，转而留校当了一名老师。
虽然老师也是靠嘴吃饭的。但至少回答的问题都是书本上的，他只需要机械的组织就好了。虽然他自己不觉得自己为人有什么问题，可他也知道病人在身心方面已经受到太多创伤了，要是再碰到一个不喜欢的医生，那真的是雪上加霜。
可事实证明，学生也不是简单地应付就好了。现在的年轻人大多是浸在蜜糖罐子里长大的，遇到点不顺心的事就烦躁。有的，甚至还想不开。
纪琛待在存放标本的实验室里。看着容器里浮着的各种标本，这些东西泡在褐色的福尔马林液体里，形态各异，早就和在人肚子里的时候两个模样了。
虽然不新鲜，但至少合眼，而且他也不需要去回答这些器官什么。纪琛觉得他现在很满足。
纪琛手上拿的是他的画图本。这样的本子他有好多，都是用来画各种标本图鉴的。他休息的时候也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一个人这样，自得其乐的写写画画。
他正画着，手机响了起来。说实话，他手机对他也不过是件装饰性的东西。除了偶尔找几个医药案例看看，几乎就没别的作用了。会主动联系他的，除了同校的黎飒，和每月定期通知他回家吃饭的父亲，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一接电话，就听到那头气急败坏的声音。
“哥，你还在哪种蘑菇呢！你知不知道，飒飒姐要跟大哥相亲了。”
说话的是苏优。是林英言的女儿，也就是纪苏平的表妹。她口中的大哥，就是他亲大哥纪苏平了。
纪琛听后没有什么反应，拿着手机，由得苏优在那气急败坏的发牢骚。
“大哥每次见了我，都喜欢说关于做人的大道理。我每次都觉得烦，可我妈偏偏说大哥会做人让我有什么都听他的。飒飒姐那么善解人意的人，跟他相处起来肯定会累，而且，万一她以后给他带偏了，我找她诉苦，她也跟我说一堆大道理怎么办？”
不得不说，纪琛是一个很好的倾诉者。每当苏优打电话给他，不管说多久，他都能安安静静的听着，不反驳她，更不会去跟她父母告状，更不会拿一大堆大道理搪塞她。所以从某种角度，苏优觉得他比纪苏平可爱得多。
发泄完一肚牢骚。苏优就报了个地名，要纪琛赶快过去，丝毫没顾虑他可能也要有要做的事。这样的事发生太多次了，纪琛早就习以为常，所以很快就赶了过去。
到了见面的咖啡店，苏优已经帮他把饮料点好了。看到她一脸的愤懑和烦躁，纪琛已经猜到肯定有什么事惹到她了。
“哥，我不高兴！”看到纪琛，苏优的脸变得更加苦大仇深了。她伸手拉过纪琛的手，烦躁的捏了几把。苏优心里烦透了，总觉得有一股明火要从心底往外烧，弄得她身上又热又烫，像是要自燃了似的。
这时候纪琛的凉性体质就有用处了。苏优握着他的手，就跟大热天握住了一个冰袋，别提多舒服了。捂了一会，苏优心里舒坦了，脸色才缓和。
“大哥太老成了。老是跟我说要踏实工作，不要混日子。可当老师破事好多，那群孩子就没个安生的时候。”
苏优是个小学老师。因为家境优越，外加上头有个姐姐挡着，所以从小日子都过得很舒心。她书读的也不是很好，又不乐意出国镀金，所以家里人就托了个关系，让她到小学里教书。反正家里也不缺她这个劳动力，这工作也不需要勾心斗角，给她找了纯粹是为她打发时间的。
她那时候想的美好啊。小学功课多简单，随便教教就好。最爽的还有寒暑假，到时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哪知道小孩子那么难管，整天给她惹一堆破事不说，那些个家长也各个不是省油的灯。苏优从小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跟人说了几句不对头，大小姐脾气就发作了，也不端正老师的架子了，火气一来，上来就跟人理论。可别人又不像家里人一样会让着她，所以受得气多了，苏优就不想在小学里面待了。
最让她气的是，家里没一个人站在她的角度替他说话。尤其是纪苏平，搬出了好多大道理教育她，让她更加的郁闷。
“哥，大哥整天只知道跟我说教，我不喜欢他了，所以也不希望他娶了我最喜欢的飒飒姐。”苏优猛吸了口杯里的果汁，把气理顺后，把话又接了下去：“飒飒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以前明明跟我说，她对大哥没特别的感觉的，只是把他当朋友的。你说说，既然是当朋友的，又怎么能当夫妻，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愤懑：“这一定是我妈和秦音阿姨逼着她的，飒飒姐好可怜。不就年纪大了点吗，怎么能连婚姻自主权都没有？”
…….
她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期间，纪琛一直是沉默的听着。他刘海很长，所以在他低头想事情的时候，别人都看不见他的眼神，都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等苏优说的累了，才想起纪琛，就问他：“哥，你倒是做些什么啊，难不成真想让飒飒姐当你的准嫂子？”
纪琛从没有细想他跟黎飒之间的关系。可真听到嫂子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一些波动的。
一直一来，他都是把黎飒归为没有威胁的那一类人里的。她不会用让人不舒服的眼神看他，也不会有意的疏远他。纪琛到现在还记得，他刚回纪家的时候，第一个跟他说话的小孩子，就是黎飒。
那时独自一人的他，本能的就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如果黎飒真成了他的嫂子，那他们就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人了。可是，他跟纪苏平的关系，又说不上兄友弟恭…….
他正天马行空地想着，苏优已经打断了他的思路：“哥，你别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呆的跟块木头一样！我可是早看清楚了，你喜欢飒飒姐，每次我们一群人呆在一块，你的视线总是在飒飒姐身上！”
苏优说的笃定。纪琛呆了一呆，一直如死水一般的眼睛里竟然浮现出一抹诧异。他沉默了片刻，随即反驳：“我没有。”
“哼，还说没有。没有的话你紧张什么呀！”苏优贼兮兮的笑着，然后又看向他：“你看看你握杯子的手，用力的指尖都发白了。告诉你，我每天上课，只要看着小朋友的眼睛，就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小动作了。所以，你休想瞒住我！”
纪琛不善言辞，自然是说不过她。他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觉得喉咙间的燥热下去了一些后，才再开口：“可她自己都答应了，我做什么，又能有什么不一样？”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有多患得患失。比起他来，苏优就干脆果敢的多了。
“答应相亲算什么？就算是答应求婚，你也是可以抢亲的啊！”
正文 第五章 自闭的人
苏优硬是跟着纪琛回了学校。她的想法是要当面劝黎飒改变主意，好让她回头是岸。纪琛任由她跟着，刚到了学校正门，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然后又看到两个熟悉的人，从车子上下来。
男的清俊硬朗，长身玉立。女的落落大方，面容清秀。
C大校门口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秋天的时候，树叶金黄灿烂，配上古典的校园内景，远远的看去，就像是在欣赏油画。而站着的两个人，就像画中的主人公一样，好看的有些不真实。
因为看上去实在是登对，所以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朝他们多看几眼。
纪苏平真的很绅士，黎飒从解安全带到下车，他一直都表现的无微不至，如同真正的绅士；他的一切都做的恰到好处，贴心的同时却也没有半点的逾越。
看到唐突出现的苏优和纪琛。比起黎飒的诧异，纪苏平表现的淡然多了。他扫了眼纪琛，然后看向苏优，面容变得有些认真：“今天是星期三，按理说这个时候你应该在给你们班的学生看饭的。”
苏优听了立刻露出一副不乐意的表情：“你管我啊，我请过假了，才来找哥哥的。”说着一把勾住纪琛的胳膊，表现出亲昵的样子。
纪苏平的注意力这下被转到了纪琛身上。兄弟两对视了会，气氛就诡异了起来。
那种诡异，不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感，而是完全的死寂。纪琛除了眼睛偶尔还动几下，其他的简直跟木头人没有两样。
纪琛向来是不会主动开口说什么的。他看着纪苏平，眼神冷淡疏离，一点神采都没有。那模样，就如同看路边的一根狗尾巴草。
了解他的人都能在他脸上看到这几个字——你跟我无关。
他这幅这样，纪苏平早就见惯不惯了。他自得地笑了笑，冲着纪琛说道：“爷爷年纪大了，最近心脏不太好，你有时间多回去看看。”他说话的模样得体又大方，同时也带着身为兄长的气度。黎飒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心想这纪琛如果有纪苏平一半那么会做人，他现在一定能混的好一些。
纪苏平说完，又把目光转向黎飒。这时，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他勾起嘴角，柔声道：“今天去的那家餐厅不错，下次我们再去试试别的。”那语气温和醇厚，真是让听的人耳朵都要酥了。
黎飒冲他笑了笑，点头表示答应。纪苏平面露宠溺，过后看向苏优，表情变得有些无奈。
“你啊，年纪不小了，应该懂事起来了，别总是无所事事的；学校的这份工作不错，阿姨希望你能做下去，别让她失望。”纪苏平说的很认真，可苏优的态度，完全是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他说完后就跟他们告别了。黎飒送着他上了车，过后转过身看着他们两个，脸上又好气又好笑。她伸手揉了揉苏优的头发，朗声道：“你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苏优听了，一脸的不认同：“什么幺蛾子啊，我是来救你出苦海的。”
黎飒一下子就理解了她的意思。她嗤笑了一声，开口道：“什么苦海啊，那人是你哥，你怎么能那么说他？”
“什么哥啊，简直是我家二大爷；满嘴都是些普度众生的大道理，比我家老爷子还要罗嗦。”苏优抱怨的说了一句，然后扯了扯纪琛的衣服：“还是你最好了，不会来给我洗脑。”
黎飒看着纪琛一副完全放空的模样，不由的苦笑。她伸手把苏优拉到了她身边，拉起她的双手，认真的说道：“他话本来就太少，你就别误导他了。我到是希望纪琛能有个哥哥样，能好好说说你。你看看你现在，都浑成什么样了，哪有女孩子的样子了？”
苏优拉下脸，冲着黎飒一脸不认同的表情：“你跟大哥才呆了多久啊，怎么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他了，真是老气横秋！”
黎飒用食指戳了戳苏优的脑门：“什么老气横秋啊，他那叫成熟，稳重。你年纪也不小了，叔叔阿姨最近在帮你张罗相亲的人选是不是？以后嫁到别人家了，可不能像现在这么任性了，到时候吃亏了，我们都要替你担心。”
苏优觉得委屈极了。她就是受不了长辈们总说她不懂事不成熟，所以才来找黎飒倾诉的。可哪知道她跟大哥相亲了，这人也没以前那么善解人意了。变得跟长辈们一样，满口的大道理。她现在在工作上受气不说，这回了家还要挨训，这日子过得是越来越没有意思了。
她憋着一股气就是不说话。黎飒看了叹气，正想安慰安慰她，却不想纪琛比她先开口了。
“你不是说有部恐怖片想看吗？过几天我到你家，陪你一起看。”纪琛语气淡淡的，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但这话是说到了苏优的心坎里。
苏优的脸上立刻多云转晴，她揽住纪琛的手，乐呵道:“还是哥最好了。”
黎飒叹气，看向纪琛无奈的说:“你就宠着她吧。把她宠的无法无天，以后有的你苦的。”
三个人肩并着肩在路上走着。一路上苏优一直在骚扰黎飒，要她快点改变主意。
“飒飒姐，你干嘛要跟我大哥好啊。他那么无聊，跟他过日子肯定会闷死的。”
“哪有这么说自己哥哥的！”黎飒面露嗔怪:“他说你是为了你好，换了别人他还不愿意说呢！”
“完了完了，真的被洗脑了。你现在说话的样子跟我妈是一模一样的，你以前明明跟我说大哥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你只是把他当朋友的！”苏优脸气的红红的，不甘心的与黎飒争辩着。
黎飒微微勾起嘴角，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的确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是……”
她还没有讲完，一旁一直安静不言的纪琛抢先开口了：“既然不是喜欢的类型，那为什么要答应相亲？”
纪琛定定的看了她一会，估计是他自己也意识到自己这态度有些奇怪，所以很快，视线又瞥向了另一边。
黎飒面露诧异。她没想到纪琛会对这事发表意见，更没想到纪琛一张嘴竟然会说那么多字。没等她消化完，苏优就在一旁急不可耐的帮腔：“就是，怎么能跟不喜欢的类型在一起，肯定要后悔的！”
……
为了这事，苏优烦了她一天。黎飒过后只觉得头痛欲裂，苏优的声音很清脆，听上去跟黄鹂鸟一样是十分动听的。可听多了，就跟魔音灌耳似的。而后的几个小时里，黎飒一直都觉得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只觉得耳边一直有人在重复着——不要嫁，不要嫁，不要嫁……
下班的时候，刚出办公室她竟然在走廊里遇到了纪琛。他靠在墙上，站的笔直笔直的，可头却是低着，那样子，有点像是犯了错的学生，正在被老师罚站。
“有事？”黎飒走上去直截了当的开口。纪琛这时才抬头，他刘海本来就长，这时也因为没理好，而垂到了眼睛上。
黎飒叹了口气:“你那头发可以剪剪了，又不是高中生了，干嘛留那么叛逆的发型？”
纪琛的关注点显然不在他的头发上。他试探性的微微抬头，在跟黎飒四目对视了一下后，又倏地一下把头给低下了。
黎飒一向是知道他的。不喜欢跟人有语言上的交流不说，也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或者视线上的交流。所以他在跟人说话的时候，要么就是眼神放空，要么就是把头低着。亏得她是了解他，不然说不定会把他这一举动当成害羞。
“你说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那为什么.......”纪琛说到这的时候顿了顿，组织了下词汇后才把话接下去：“为什么要答应相亲？”
黎飒听后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纪琛竟然会对这事那么上心。她仔细想了想，终于知道他那么纠结是为了什么了。
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他的亲大哥啊。虽然他总是表现的冷冷淡淡的，可还是会担忧未来大嫂的质量的。
想明白后，黎飒莞尔，冲着纪琛道：“你放心，我不是抱着随便玩玩的态度的。你大哥人不错，有许多优点，我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所以也想尝试一下……”
黎飒说这话也算是半真半假。一方面她是觉得纪苏平不错，想处处看的。另一方面，她妈和几个长辈每天在她耳边洗脑，黎飒被烦的不行，只能答应尝试尝试。到时候不行再拒绝，也算是能彻底断了那些人的念想。
纪琛听后脸色没什么变化，依旧是木木的。黎飒有些尴尬，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纪琛已经开口了。
“那没什么了，你早点回家，路上当心点。”他边说边点点头，样子木讷又迟钝。过后他又想不到说什么，就抬步往外走。
他的背影单薄孤寂。走廊里有不少人，可纪琛路过他们的时候，就像是被屏蔽在外似的，与那些人看不出一点交集。
不少人在热烈的交谈着。可纪琛路过的时候，别人不会想到问他些什么，也不会停下自己的事去跟他打招呼。
他看不到那些人，那些人也看不到他。他仿佛是处在另一个平行空间的鬼魂……孤单又没有依靠。
正文 第六章 变态又变扭
夜里，纪琛无目的的在学校里漫步。他是住宿在学校里的，虽然黎飒也在这里工作，可她说住不惯教师宿舍，所以就在外面找了房子住。
比起白天来，夜晚的C大校园更显得诡异。放置在植物下面的绿色探照灯把学校衬得阴暗诡谲。他走到熟悉的医学楼下，阴风阵阵，样子有些古旧的教学楼此刻像是废弃的鬼楼，带着浓浓的阴气，也难怪学校流传的怪谈传说，大多是发生在这里的。
纪琛对这早就是见惯不惯了，就算现在跑出一具只有肌肉组织没有皮肤的尸体，他都能淡然自若的掏出刀把它结果了。他继续朝前走着，很快走到教学楼后的湖泊。这里白天都鲜有人来，到了夜晚就更是死寂空旷了。可今天让纪琛有些意外的，是湖边竟然依偎着一对情侣。
纪琛凑上去看了看，认出了男的是他班上的一个学生；女的他不认识，估计是其他系的。
两个人靠在一起，头凑的很近。男的在女的耳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女的咯咯直笑。纪琛觉得有些意外了，这男生在班里的人缘一向不怎么好，怎么大半夜了，还有女的愿意跟他出来。他朝前走了几步，见他们没发觉，他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了。
他想起黎飒今天说的。纪苏平成熟稳重，她觉得他不错所以才想跟他相处看看的。其实隐约间，纪琛想起家里的那先长辈也是拿这话夸奖纪苏平的，只是以前他一直没听到心里去，现在黎飒提了，他才对这事有了印象。
他也想起来，他爷爷一直跟他说，他要是不跟他大哥好好学学，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他还说，平时跟纪家有往来的家庭，有不少适龄的姑娘看上了纪苏平，而对他有好感的，数量至今仍是零。
他定定的看着前面的情侣。他有些好奇，这个不太讨人喜欢的男同学是怎么吸引女生的。或许，他可以从他身上学到点什么。
让纪琛诧异的，是男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抓起女孩子的手就往胸口里捂，边捂还边用手搓。女生的反应在纪琛看来也十分的奇怪，竟然是一副受用的模样。那么搓不难受吗，纪琛远远地看过去，他都能看到她手上的红印子了。
可女生的表情似乎是乐在其中。她羞赧的低着头，半靠在男生的怀里，男生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然后纪琛发觉他的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那神情纪琛有些感同身受，他在解剖时将心脏完整挖出来的时候似乎也是那种表情，紧张中又带着些亢奋感。
才不过几秒钟的工夫，纪琛就见到了惊人的场面。那个男生竟然一把将女生按在怀里，然后低头猛亲了下去。
因为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他的瞳孔微微有些放大。
说实话这种场面长大到现在，他还真没见过几回。但他也是知道的，亲吻是情侣之间表达情感的做法，看他们亲的那么难分难舍，纪琛想他们感情应该是不错的。
只是，这么亲真的不难受吗？他估算了一下，他们嘴贴着嘴已经一分多钟了，看两个人的脸都是涨得通红。纪琛想，这不是憋气憋太久了，就是肾上腺素飙升了。按照人类正常的生理反应，接下来应该是要发生些什么了。
他想着想着，就自动带入了纪苏平和黎飒。不过他认识纪苏平那么久了，还真没看过他亢奋的样子，他做什么都是从从容容的。冲动，粗暴这些词跟他根本是不沾边的……只是，如果是黎飒呢，黎飒要是喜欢这种方式，他会不会有什么改变？
纪琛印象中的黎飒，一直是爽朗又大大咧咧的。或许，这样的方式更能合她的心意。
想到这他不愿意再想下去了，他觉得心脏有些不舒服。
感觉学习的差不多了。纪琛正准备转身走人的时候，突然听到两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纪琛漠然地看着惊魂甫定的两个人。此刻的他压根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是有多可怕，绿色的探照灯照在他身上，弄得他通体发绿。再加上他的样子本来就可怕，穿着一身白大褂，一张僵尸脸，十分像电影里的变态医生。
刚刚还面泛红晕的女孩，此刻脸色苍白。她哆嗦的盯着纪琛看了一会，然后呜咽一声昏倒在男生的怀里。
…….
纪琛陪着苏优，由得她在游乐园里撒开了欢的玩。苏优今年也有二十五了，可性格总是跟小孩子似的，一点都不成熟。家里人都说了好多次了，让她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所以每每她在家，她母亲和几个阿姨都要逼着她学什么名媛礼仪。所以，即使是休息在家，她也不愿意跟那些人待在一起。
太无趣，太压抑离.......
也只有纪琛这个哥哥，可以由着她，让她做她喜欢的事。所以尽管家里的长辈明令禁止，可她仍喜欢跟他亲近。
“哥，我们去鬼屋好不好？”苏优兴致勃勃的说着，然后也不等纪琛回答，就急吼吼的拽着他的手走了。
纪琛僵硬的被她拽着，但他也没有做出什么抗拒的举动，所以苏优很轻松的把他拉到鬼屋门口。
苏优是个喜欢刺激的人，喜欢的电影类型也是恐怖血腥那一类的。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讲，她跟纪琛是臭味相投的。
跟纪琛一起逛鬼屋，虽然会被里面的东西吓到，可是还是会感受到安全感的。因为纪琛不管看到什么，都十分的淡定。就算有只鬼爪子搭在他肩上，他都能处变不惊的站在原地，定定的盯着来吓他的人，只把扮鬼的工作人员看的尴尬为止。
“真刺激，好久没那么开心了！”苏优拉着纪琛出来。想起刚才有个女的被纪琛吓得惨叫，苏优就觉得好笑。不过也是，刚才在那个血腥医院的主题房间里，纪琛手拿着模型心脏一动不动的看着，比旁边的工作人员还要像肢解者。
“接下来想去哪里？”纪琛接过苏优递过来的矿泉水，淡淡的问。
苏优听了眼珠转了转，嘴角闪过一抹笑，冲着纪琛娇声道：“我想吃中餐，这附近有家店做的菜很地道，我们去那好不好？”
纪琛听了没什么意见，可去了那里，他才觉得有些事不太对劲。
黎飒和纪苏平竟然也在那。这次见了他们，纪苏平不像上次那么平静了。注意到他们的那一刻，脸上浮现出一抹愠色。
苏优从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她大大落落的往黎飒旁边一坐，对着纪苏平，嬉笑着开口：“大哥你用得着这么不高兴嘛。我和纪琛哥玩得累了，所以找你们蹭顿饭吃，你用不着那么小心眼吧？”
“胡说什么。”纪苏平叹了口气，样子又恢复到一贯的稳重了。他看了一眼走过来的纪琛，平静的招呼道：“坐下吧。”然后让服务员把菜单拿过来，他将菜单递给纪琛，开口：“喜欢什么，就点吧。”
纪琛随便翻了两页。他对吃的一向是不怎么在意，所以看得时候样子很随意。直到翻到那一道菜的时候，他的表情才微微有些动容。
他的变化纪苏平是看的一清二楚。知道纪琛不习惯主动开口说话，纪苏平叫来了服务员，给他点了个茄汁里脊。
苏优双手撑着下巴，一派天真的说：“大哥你今天对纪琛哥真上心啊，是不是想在黎飒姐面前好好表现表现啊！”
黎飒见她越说越不像话，赶快出声制止：“哪有这么说自己哥哥的？”为了缓解尴尬，她拿过纪苏平手上的菜单，给她点了几个她爱吃的菜和甜点。
“那么多你喜欢吃的，能让你安分些了吧！”听出黎飒话里的数落，苏优心情郁闷。而纪琛看到黎飒帮纪苏平说话，眼神黯淡了，随即把头给低下了。
这顿饭的气氛有些尴尬。纪苏平因为这多了两个电灯泡，有些话自然是不方便说；而苏优也因为黎飒偏颇纪苏平，心情郁闷。
唯一算正常的也只有黎飒了，在场的也只有她能说些话活跃下气氛。而且，无论她说什么，纪苏平都能第一时间巧妙地把话接下去，捧场的同时也是给足了她面子，这让黎飒脸上的笑容一刻都没消失。而纪琛每每想开口，可酝酿了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所以整个过程，他的心情都是很局促，很不安的。可在外人看来，他仍旧是一副冷冷呆呆的模样。
一顿饭完毕后，四个人从餐厅里出来。纪苏平说还要跟黎飒去别的地方，苏优听了刚要制止，纪琛就拉住了她。
苏优不解的看着他，这时候黎飒已经答应了纪苏平的邀请，苏优见事情没了转机，也只能闷声不吭了。
跟他们分开后，苏优气鼓鼓的拉着纪琛，问他：“哥，你干嘛不阻止他们啊。你难道想看飒飒姐跟大哥感情越深，然后做你的大嫂？”
纪琛瞥了她一眼，然后沉默的自顾自往前走。苏优看见了不甘心的上去拦住他，反问：“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你想想，除了飒飒姐，又有哪个女孩子肯接近你？大哥有好多好多的机会，可你的机会只有飒飒姐！”
纪琛看着苏优急不可耐的样子，微微勾起嘴角，揉了揉苏优的头发后，摇摇头，转身就走了。
正文 第七章 爱你在心口难开
纪琛回到教师公寓里，脑海里浮现出过往的点点滴滴……
那个人笑的样子，说话的样子，教他做事的样子……
有些感情他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多少还是能感受的到的。譬如，一向不喜欢跟人有交集的他，会在被噩梦缠身的时候三番五次的去找她；会在被她教训过后，回去默默想她所说的话，为了她，会想把自己身上的某些习惯一点点改掉。
只是他对事物的态度或许真的跟正常人不一样。他不知道怎么跟人打交道，为人木讷话又少，脑子转不过弯的时候，他能几天几夜都不开口。
曾经也有人试着跟他做朋友的，可无一例外的，那些人的热情没多久就被他怪异的性格磨得干干净净。时间一长，纪琛也逐渐忘记朋友这种生物是什么概念了。
细想想他连交友的能力都没有，又谈何守候一个女人一生......
小时候纪长康不太让他接触外人，除了在学校学习，其余时间都是被关在房间里。时间长了，他的交际能力越来越差。有段时间因为长时间不说话，他甚至患上了失语症。虽然后来病好了，可他已经不习惯多说话了，也不习惯跟人接触......
他自己知道，他没办法像纪苏平那样说话滴水不漏；做人做事也没办法像他一样成熟稳重。所有人都看好黎飒跟纪苏平的事，连他自己也是那么觉得的。
只是，现在光想着纪苏平和黎飒站在一起他就有些心堵了，以后他们要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他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感受。
纪琛一向对感官情绪这类东西很迟钝，所以，他很难形容自己的感觉。但他明白，那种感觉并不是什么好的感觉。
他正发着呆，突然思绪被手机铃声打断了。纪琛本来不想接的，爱谁谁，反正这种事他常干。可也不知道是谁跟他杠上了，铃声响个不停。停下来一阵后，没一会又响了。虽然他刻意忽视，可也没办法抵抗存在感那么强的声音。
没办法，他只能走下床踱到椅子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
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纪琛愣了一会。像是不敢相信，他又多看了两眼才按了接通。
没等他开口，手机里面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中午吃饭的时候又纠结了吧？”声音平易近人，语气里还带着丝笑意，是她一贯的样子。
纪琛听了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黎飒竟然注意到他，一时间心里情绪翻腾。那股被他刻意压制的希翼如雨后春笋般，迅速的往外冒。
他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我就知道。”黎飒声音上扬：“虽然你还是那副傻傻呆呆的样子，可别忘了我是干什么。凭你一个眼神，我就能知道你的心思。”
因为猜中了纪琛的想法，所以她十分得意。那有些调皮的样子，让纪琛的心不免又泛起涟漪……
很快她就把话接了下去：“其实你大哥人不错的，会关心人，不会跟人计较。只是你自己这性格让人难亲近，你好好改改，兄弟间能和睦些最好。”
“你这是在帮他？”纪琛故作平静的问她，因为他平时也是这样一种语调，所以黎飒并没有听出什么异样。
“他有什么需要我帮的？他样样都好，什么都不缺，做事也是滴水不漏的。”黎飒反驳着然后嗤笑了一声：“倒是你，太让人操心。大家同事一场，有些话你家里人不跟你说，可我还是想跟你说说的。”
“其实你大哥人比你想象中的好。以后你跟他碰上，别再摆出那副死气沉沉的脸…….”说着黎飒觉得有地方不对，又接了一句：“不对，是对谁都不能摆出那张脸。人是群居性的生物，你不能一直都是一个人。我常常怀疑你一个人是怎么生存到现在的......”
她一直都想改变纪琛的现状。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性格孤僻的人是最容易有心理问题的，偏偏他家里人还不重视。
…….
黎飒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纪琛开始还听得很认真，后来就渐渐变得迷茫了。黎飒见他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以为他又间歇性的发呆了，正想开口提醒，不想纪琛竟然问了个让她大跌眼镜的问题。
“你怎么那么关心我的事？”
纪琛以前就知道黎飒对他很好，她不会像别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以前他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很好，可知道她跟纪苏平相亲后，他想更彻底的了解她，想弄明白这样的好是为了什么。
黎飒倒吸了口气，这叫个什么问题，他们从小认识，现在又是同事，所以黎飒很自然的把他们带入成朋友的关系，可纪琛自己好像不这么认为，难道她关心他很奇怪？
“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你不觉得这事很正常？”黎飒一直觉得朋友间是需要相互关照的。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比起家人她更愿意跟朋友倾诉，不分男女......
正常？纪琛兀自摇摇头，他从来不觉得人没来由的关心是正常的。小时候，他酗酒的母亲每个月中旬都会变成温柔娴淑的样子，对他嘘寒问暖，体贴不已。他那时就知道，因为那段时间是他父亲来看他们母子的日子，所以她必须装成自己是个懂事的人。
他母亲去世后，纪长康把他接回了家。给他在衣食方面的待遇跟纪苏平一样，但那种关怀也只是基于他自己犯下的过错。他不会像对纪苏平一样，对他满怀期待；也不会在人前介绍他说他是他骄傲的儿子……
所以，他很想知道黎飒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关心。如果是他心里想的那种的话，无论他比纪苏平差多少，他都会努力去试一试的。
黎飒听着手机里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声，她心里一紧，想到某个可能性后，她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黎飒对纪琛家里的情况多少是知道些的。她对他有同情，基于朋友的关系，她也想对他多关照一些。可由于自身成长环境的关系，他的感情是迟钝并且单一的，稍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进到死胡同里。要是这样的话，那她的关心反倒是害了他了。
他不希望他把她当成救命稻草，从此一心只扑在她身上。这样的依赖，会让他更加排斥跟人交流交往。
“为什么？”见她不回答，纪琛又问了一声。这次他心里的情绪泄露的更加彻底，黎飒觉得都能感觉到他的颤抖了。怕会伤害到他，黎飒在心里酝酿了一下才开口。
“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我帮你是应该的。就像苏优把你当成哥哥一样关心你的事，我作为朋友，也希望你能更好。”
纪琛觉得心一点点的冷下去，但同时的，他也立刻恢复了冷静。他对黎飒说早点休息，就挂了手机。
正文 第八章 英雄救美
跟纪琛通完电话后黎飒一个人思考了好久。她一直在分析纪琛说话的语气和句子，就是想确他有没有产生负面情绪。
有时候越不爱说话的人越是敏感。要是她不小心伤了他的心，他一个人憋在心里，时间长了肯定要憋出病。
或许她应该让苏优去劝劝她，当然前提是不能让她告诉纪琛是她让做的。为了纪琛着想，现在她应当适当的跟他保持距离。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黎飒看到号码，就知道她母亲又来调查她跟纪苏平的战况了。果不其然，手机一接通就听到那头她妈亢奋的声音。
“飒飒啊，今天跟苏平谈的怎么样啊。有没有去看电影，去逛街啊！”
黎飒将手机往耳外移了移，暗自叹了口气才开口：“您老提的相亲指南我都照着做了，出色完成了指标！”
秦音一听，乐不可支的笑出声：“好飒飒，妈妈就知道你最听话了。怎么样，对苏平有感觉了吗？”
黎飒呵呵两声，就冲着她实话实说了：“妈，纪苏平是挺好的。可我跟他实在是不来电，你要不介绍别的姑娘给他？我觉得二姨家的妮妮挺好的，懂事又听话，模样也好。”她说的实话，以前她对纪苏平的兴趣就了了，如今接触了几天，她更是确定她跟他是没有结果的。
因为，样样都好的男人，实在让她有些汗颜。你说说一个男人把什么都给干了，那还要女人做什么？
呃…….其实她也不否认，她某些想法是奇葩了些。
秦音一听，立刻就着急了。她提高了声音卯足了气势，势要让自己的女儿回头是岸：“飒飒，你知道你今年多大了吗？你现在要是跟苏优一样大，我保证你爱挑什么样的就什么样的，妈妈管都不会管。可你不年轻了，你想想没了苏平，你上哪去找好男人啊！”
每次听到她妈这类言论，黎飒就觉得头痛。她耐着性子，努力跟秦音普及新时代女性的观点：“妈，时代不同了，就算不结婚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养活自己。我已经努力尝试了，可我真的对纪苏平没感觉，跟他结婚我反倒会不幸福。而且你这也是害人家啊，你自己也说了纪苏平很优秀，既然优秀当然应该找个他爱的和爱他的女人，找我做什么？”
秦音那头士气软了下去，可仍旧不甘心的垂死挣扎：“做夫妻的，哪有那么多感觉和激情啊，我跟你爸当年也是爱的死去活来的，现在我看他跟看路边的小白菜一样，什么激情都没有了。”
黎飒笑出了声，她听到了那头她爸激烈的抗议声。
黎飒暗自偷笑，她妈对外说了声哄女儿呢，就把手机放下了，然后黎飒就听见他们稀稀疏疏的对话，开始时他爸语气还挺强硬，可很快那气焰就下去了。现在听那状况，估计她妈开始耍花枪了。
等她妈再拿起电话，黎飒才开口：“你看看你们，这把年纪了还那么有朝气，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轰轰烈烈过的证明啊！我不希望过那种波澜不惊的生活，夫妻间除了相敬如宾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如果是这样，我宁愿独自一个人。”
她妈听到她要单过，吓得声音都软了。说了一大通类似于女人不能没有依靠啊，没有孩子送终会很苦的话。正当她要抓狂的时候，黎飒听到他爸说了句女儿的事让女儿自己去解决，然后通话就挂了。对此黎飒没多大反应，他爸估计刚还有话没说完，现在急需拉着他老婆回房去谈为什么他是一颗白菜这个问题了。
虽然她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但黎飒肯定她妈肯定不会就此放弃的。他跟纪苏平也摊了牌，可这人也不知道哪个筋搭错了，说会等她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黎飒也无奈，心想早知道纪苏平是个死心眼的人，她就不随她妈的意跟他相亲了。
…….
休息日过后，黎飒去学校上班。今天是有纪琛的解剖课的，按照惯例这课过后他们班来找她倾诉的人应该很多；可令她诧异的，今天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黎飒哑然，难道她饭碗要掉了？
一打听才知道今天纪琛竟然转性了。上课学生有问题他耐心指导不说，还时不时会提醒他们要做好清洁防护工作。学生们都在议论，纪琛一定是有什么好事了，要不就是脑子被砸了，性格发生了突变。
黎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原本以为昨天她委婉的拒绝会让这人心情低落几天呢，哪知道人家不但没什么，反而大步朝前朝优秀青年的形象迈去，都知道跟人搞好关系了…….
看到他的转变，黎飒不禁怀疑是不是她想多了；其实人家对她根本就没意思，知道她没瞧上他反倒轻松了，要不然他怎么会突然转性了？
碰到纪琛的时候，他跟平常一样冲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黎飒见他样子正常才稍稍定心，黎飒本来想约他晚上到外面的饭店吃顿饭的，可又觉得太热络了，会让纪琛又生出别的想法。
黎飒就怕纪琛是那种单细胞生物，字典里男女除了情人就不能有别的关系了。
黎飒客套了两句正准备离开，不想纪琛居然叫住了她。
黎飒蓦地回头，表情迷茫。
只见纪琛头低着，摆那他张没表情的脸轻声说：“最近学校外面有些骚扰女性的流氓，你回去的时候当心点。”说完他抬头看她一眼就没再多话，转身就走了。
黎飒愣在原地张着嘴一口气几乎背过去……
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啊，这榆木脑袋居然知道关心人了！
…….
黎飒的公寓就在学校附近，步行十多分钟就能到了。本来她对这条路一点感觉都没有，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有了纪琛提醒的关系，她只觉得浑身阴嗖嗖的，总认为四周有不怀好意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黎飒吸了几口气为自己打气，然后加快步子想快些到家。眼看着就要到了，可偏偏她今天真的走背字了。还没进楼，几个流氓就捂着她的嘴把她拖到了草丛里……
她从小是学过些防身术的，所以回过神来的时候马上用了个巧劲，挣脱开几个流氓后就撒开了腿往外跑。
她不傻，女人再怎么汉子也不可能敌得过几个成年男人的。黎飒边跑边呼救，这个点按理来说是能碰上路过的人的，所以她的心也微微定了定。可几个流氓显然是被她逼急了，其中一个拽过她的肩膀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黎飒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只觉得自己被一道力给推了一把，然后脚一扭，就跌倒在地。
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处在茫然的状态，连呼救都忘了呼救。这时，她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白影，随即就听到几声惨叫。
黎飒回过神来，抬头一看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纪琛，这时候地上已经躺了一个了。剩下的三个，脸上各个都有着忌惮。而他因为背对着她，所以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见他身形一闪，上前几步拽住其中一个人的脖子就往地上一甩。其余的两个见他不好对付，就一齐扑了上来，纪琛对着先上来的一个肚子上来了一脚，剩下的一个他按住他的肩膀，拽着他的右胳膊往外一掰，只听卡拉一声，然后那流氓就跪倒在地了。
有两个人见势头不对，站起来就跑远了。
黎飒看着地上痛不欲生的男人，不禁感叹纪琛当年书果然没少读，这卸手臂卸得那叫一个流畅。
她挣扎着从地上起来，瞬间就觉得左脚钻心的疼。她哎呦一声，引得纪琛回头来看。
“没事吧？”他语调平平的。虽然天暗了，但透过路灯黎飒还是看到纪琛的眉心紧紧的纠结在一起。
这样的纪琛，很少见。
还没等她思考完，一个一头黄毛的流氓就站了起来。黎飒心里一惊，她看到那个人手上拿了把弹|簧|刀，正冲着纪琛瞎比划着。
黎飒看着小黄毛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心想这人也是年少轻狂，做事不计后果。本着自己的职业操守，黎飒对他展开怀柔政策。
“小伙子，想想你的父母，你还年轻千万别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毁了自己的后半辈子，杀人是重罪！”这话一出，黎飒瞬间觉得自己老了很多，这居委会老太太的口气是怎么回事？可她也没办法，这人脑子一热就容易做糊涂事。要是把他惹急了，他来个激情杀人，她跟纪琛就不值了。
本来以为让那小伙子放下刀，他们商量商量就没事了。可哪知道她身旁的纪琛居然是个猪战友，看到对方拔刀，这榆木脑袋竟然不声不响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解剖刀。
昏暗的灯光下，那刀看着十分慎人。黎飒心里一惊，赶忙拽住纪琛的手臂避免他做傻事。
“你疯了是不是？要是出了人命，你家老爷子可保不住你！”
纪琛听了回头扫了一眼，表情依旧没什么波动。蓦地他低下头，看着手上的刀一字一句轻飘飘的说：“没事，我会找准位置的。就算捅他十几刀，我也能保证他不丧命。”蓦地他又更认真地加了句：“而且是轻伤，不会要我们负多少责的 。”
说完他看了眼那黄毛，小伙子到底是年轻，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其实也难怪，纪琛表现的太气定神闲了。而且他自身的气质本来就可怕，要不是黎飒跟他熟，她一定会觉得比起这几个流氓，纪琛看着更像变态。
黎飒发了会呆，突然听到有人大吼一声。她猛地回神，就看到刚才被纪琛卸了胳膊的流氓，单手拿着刀朝纪琛冲了过来。那气势，只能用破釜沉舟来形容。
他来到纪琛面前刀往前面一送，被纪琛轻而易举的躲开了。黎飒只觉得眼前一闪，呼吸瞬间一滞，因为那一刻，纪琛动了刀。
然后只听啪的一声，那流氓的刀掉到了地上。黎飒急忙凑上去看有没有伤到要害，还好除了手腕背上有条血印子，其他什么都没有。
不止是她，在场的除了纪琛，都是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
正文 第九章 失落的男人们
纪琛抱着黎飒回到了她住的小公寓里。出去买了药后回来，打水，找冰，做毛巾冰袋……一切的一切他都做的井井有条。
他手法很到位，没把她弄得多疼反倒是舒服了不少。黎飒感叹，学医的到底是学医的，做这种事就是比其他人有分寸。
她现在还记得她小时候在外面被烫伤后，她那个糊涂的妈第一反应是拿块丝巾把她裹了，然后才送的医院……把她疼的啊，那滋味她一辈子忘不了。
纪琛帮她把脚处理好后，黎飒回过神猛然间觉得尴尬。这纪琛就蹲在那歪头打量她的脚，也不说话，那气氛别提有多诡异。正当黎飒要打破这死寂的时候，静默半天的他竟然开口了：“这两天就在床上好好休息，学校那我帮你去请假。”语气郑重其事，仿佛在说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没等黎飒回应，他又加了一句：“要不要通知你家里人，把你接回去照顾？”
黎飒听了连忙摇头：“不用了。我只是扭伤，还是能自理的。”说着她像是想起什么不堪的往事，眉紧紧地皱了起来。黎飒叹了口气，说道：“我妈本来就不同意我在外面住，要是知道我出了这种事，肯定要把我绑回家里去的。”
纪琛神色淡淡，但眼神里却透着股认真：“你住的这个地方太偏，安全系数低，你要不要考虑搬个家，或是住在学校的教师公寓里？”
黎飒今天也是被吓到了。她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答道：“是该换了，这里路灯都没有几个，再住真要出大事了。”
纪琛恩了一声也不再答话，头低着，端着盆拿着毛巾就出去了。黎飒看着他小媳妇样的背影，只觉得心里得五味杂陈。
他为什么会跟过来？黎飒很想说服自己他是闲得无聊所以找她来串门子的；可纪琛这性格，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可一个大男人，大半夜跟踪她回家，不是变态的话，那只有一个可能性。
黎飒越像越觉得心悸。纪琛不是纪苏平，他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和自我疏导能力。要是他认了死理，然后把事都堵在心里，她会一辈子不好受的。
可她也没那么好心，可以为了迁就一个人而放弃自己的幸福。在婚姻上，要选择纪琛还不如选择纪苏平呢。虽然他是无趣了点，做事又死板，但至少让人安心。
反观纪琛，冷漠话少，举止偶尔还会怪异，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不是一个合适的结婚人选。黎飒越想越觉得头痛，她可以分析人的心理，可以为有感情问题的人做疏导；可莫名的，这种事轮到自己身上，她就六神无主了。
偏偏这人还是纪琛，是她的熟人了……
正当她纠结的时候，纪琛已经不声不响的走到她旁边了。黎飒回神，一抬头就看到岿然不动的纪琛，当即吓得心脏一颤。
他因为头低着又背着光，所以脸陷在一片阴影里。黎飒没有心理准备，这冷不丁的看到这样一张怪异的脸，肯定是吓得半死。
“你怎么走路也没个声音啊！”黎飒惊魂未定，她顺了顺气，看着纪琛不知所然的样子，心想跟他计较这些也没意思。她叹了口气，瞄了眼呆站着的纪琛，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他摊牌，就说：“今天的事麻烦你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黎飒觉得她这话说的挺知进退了。没把话挑明让他尴尬，也没表现出热络而让他想入非非。可愣是这样，这榆木脑袋仍只知道杵在原地，死死的盯着她，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黎飒按捺住心底的不安，装作耐心的问他：“怎么了，还有事？”
纪琛看着她，突然眼神一亮。犹豫了一会，才开口：“我听苏优说你拒绝他了。”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黎飒立刻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纪琛的脸一向跟一潭死水一样，无波无澜没什么表情。可这一刻，她竟然从他眼底看到了欣喜；而他的语气也不像平常那么寡淡没起伏。语调上扬，显然他现在的心情是有起伏的。
再看他的手，双手微微握拳，但指尖也在相互摩挲。这些小动作，都表现出他的期待和紧张。
黎飒就算再为难，但这种时候还是要把话跟他说清楚的。但考虑他的个性，黎飒并不准备跟对纪苏平一样干脆的对他说不。
她平静的看着他，笑了笑，用平常那副轻快的口吻开口道：“是，我拒绝他了。”然后，她不顾纪琛眼间闪过的雀跃，把话接了下去：“不过你放心，就算我跟你哥结不了婚，我当你们还是一家人的。你跟他，就跟我兄长一样，以后就算见了面也用不着尴尬。”
纪琛在她回答完后，身体变得僵硬，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从心底溢出。这种感觉很不好，心脏那好像有虫子在咬一样。那虫子啃食了他的心脏还不够，慢慢的还往他喉咙口钻，让他连下咽都做不到……
虽然黎飒表现的平静，可看纪琛这幅样子，她还是有心慌的。正当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纪琛率先开了口。
“我明白了，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说完，他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出了房间。他离开前的背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看着萧索。
……
她受伤的消息还是经苏优的口，传到了纪苏平那里。
纪苏平来的时候，黎飒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没把我受伤的事跟我爸妈说吧？”
纪苏平弯了弯嘴角：“放心吧，我叮嘱过苏优，让她别把这件事再跟别人说了。”
黎飒安心的点了点头。是了，跟纪苏平比起来，还是没遮拦的苏优更容易泄密。
她会心一笑，友好的推了他肩膀一把，感激道：“谢谢了，这事要是被我妈知道，我肯定会被她五花大绑的绑回家的。”
纪苏平的脸上没了以往的温柔神色。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着有些吓人。
“我说真的黎飒。你一个单身女人，还是不要住这样的小区。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一个离学校近，交通又方便的地方，你……”
没等他说完，黎飒就出言打断了他：“不用麻烦了，这种事我自己也会做，别忘了我都快三十了，早就过了依靠别人的年纪了。”
纪苏平不能认同的摇了摇头：“话不能那么说黎飒。无论你多坚强多能干，总是有需要别人的时候。”话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再看向黎飒的时候，眼里又多了一抹希冀。
“说真的黎飒，你就不能再考虑一下吗？你跟我都明白，再所有认识的人里面，我们两都是最般配的。”
黎飒垂下头。是，这点不用别人说她都明白。她跟纪苏平两家在他们没出生的时候就有交情了，两家人都知根知底，都希望他们能亲上加亲。
而她这个大龄剩女，能找个像纪苏平这样条件的，真的可以说是上辈子积德了。
只是没感觉就是没感觉。黎飒不想因为自己尴尬的年龄和外人眼里的般配，就这么仓促的决定自己的婚姻。
“条件是挺般配的。只是，我真的觉得我们不适合做夫妻。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黎飒说的很果断，一点都没有拖泥带水。
纪苏平稍稍一愣，随即苦笑：“你拒绝我还是拒绝的那么干脆。黎飒，我本来还期望你能给我留点后路的。”
黎飒笑着垂下头：“我们都那么熟了，你不会因为这点事就记恨我的，对不对？”
记恨？他恨谁也不会恨她啊！纪苏平无奈又惝恍，他一直都觉得他们会结婚的。
他母亲还在的时候，就会跟周围的人开玩笑，说他长大了要娶黎家的那位小妹妹；当初大人们打趣黎飒，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时；她用软绵绵的嗓音，说出她想嫁给他当新娘的话。
或许从那刻起，她就住进了他心里。他想娶黎家的小妹妹，非常想非常想。但他明白，黎飒这样子回绝他了，就证明他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想明白后，纪苏平朝她笑笑，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让黎飒感觉不到丝毫的尴尬。
“既然这样，那你好好休息。找房子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尽管联系，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了，你不需要跟我客气。”
黎飒微笑着点了点头。纪苏平将视线瞥向一边，从椅子上起来。在开房门的那一刻，他的手停在了门把上。他背对着黎飒，用她看不到的表情问她：“你拒绝我拒绝的那么干脆，为什么对纪琛，你回答的那么拐弯抹角？他对你有好感，你也是知道的吧。”
她本来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后来一想，肯定又是苏优透露出去的。纪琛能说得上话的人不多，苏优能算一个。这榆木脑袋脑筋转不过弯，那天的事肯定三言两语就被苏优给唬出来了。
黎飒无奈的叹气：“你跟他计较什么啊！他总把事情憋在心里，抗压能力又不强，我要是干脆的跟他说你别喜欢我，他受不了怎么办？”
纪苏平轻笑出声，回过头看她：“你倒是挺体谅他。”说着他打开门，走前跟她又到了个别：“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黎飒笑着回应了一声。
他慢慢的将门关上，直至再也看不到她房间里的光。那一刻，他一直维持的很好的风度骤然崩塌，眼神里充满了失落。
她觉得纪琛会受不了，却没想过他也会觉得难受。
正文 第十章 解剖室惊魂
黎飒话说到那个份上了，就算他再迟钝，也不会不懂她话里的拒绝。只是…….苏优说现在两人都是单身，就算黎飒现在不同意，只要他肯发动攻势就总有成功的机会的。
苏优的话还是让他萌生出许多希冀。只是攻势这东西对他来讲真的是遥不可及的东西，他到现在还没办法对黎飒说出顺溜的话,要拉近两人的距离真的是难上加难。
纪琛不着边际的神游着。而此刻，学生正在底下进行局部解剖。这次的任务主要是观察人体的肌肉组织，六人一具尸体，绝大部分的学生精神都高度紧张，用刀拨弄着尸体的组织和神经。
唯有一个学生，看上去有些不正常……
以往纪琛都弄不太懂学生的小心思的。可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总觉得不远处的一个学生，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
她因为带着医用口罩，所以纪琛看不清她的真实表情。可她的眼神，总给他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那种从眼底泛出来的寒意......如同要破笼而出的野兽......
还没等他走近看的清楚，那女生已经用自己手上的解剖刀，挥向了她对面的同学顾芳芳。
纪琛一看心里就一紧，立刻就冲向了那两名学生。可这时已经来不及了，解剖刀割在了颈动脉那，鲜血立刻跟喷泉似的喷涌而出。
教室里响起了学生们的尖叫声，几个胆子小的女生都跳出了好几步远，但喷涌而出的鲜血还是溅了她们一身。被伤的女学生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已经没有了行动能力。这时，行凶的那个女生显然不满足现在的状况，又握着刀往地上的人身上刺。周围的学生都吓坏了，几乎没了反应能力。这时纪琛已经冲到她面前，那女生尖叫了一声，将刀滑向了纪琛。
……
啪！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纪琛已经将行凶女生的刀打下了。他瞥了眼周围的男生，言简意赅的说了句看住她，就去处理受伤的顾芳芳了。
“去拿干净的毛巾，快！还有快点叫救护车！”纪琛头也不抬的命令学生，他们学医的对卫生要求是非常的高的，所以不少学生都会在储物柜里准备毛巾。好在这时大家都冷静了不少，已经有反应快的学生奔出去了，有的则是拿手机通知警察和医生。而纪琛脱下手套，双手紧紧地按在受伤女生的颈部，不让她进一步流血。
顾芳芳因为血流的太快，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并且身体也出现了抽搐现象。纪琛眼神黯了黯，已经出现失血性休克，再不送医院就真来不及了。
好在他们学校的附属医院就在隔壁，所以救护车来的很快。急救人员紧急的处理了下受伤的女生后，纪琛跟着他们一起上了救护车……
黎飒赶到医院的时候，纪琛正坐在手术室门口长廊的椅子上。他的白大褂上都是血，双手交叉叠在膝间，正不安的揉搓着；他眼神里像是盛满了滔天的情绪，那种纠结和彷徨，像是随时能在他身上迸发出来……
黎飒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纪琛。一直以来他给她的印象都是漠然，没有喜悲，平静的像是一汪潭水。可现在的他，像是在禁受着什么巨大的煎熬，情绪动荡的连黎飒看了都觉得恐慌。
是因为学生在自己面前出事了才会这样吗？可是......又不是很像.....
怕刺激到他，黎飒轻手轻脚的坐到了他的旁边。见是她，纪琛有了些许动容。原本剧颤的身体平复了些……
他侧过头抬眼看她，轻声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黎飒从口袋掏出一沓纸巾递向他。见纪琛没有反应，她只能耐着性子地补了一句：“先擦擦汗。”
纪琛这才机械的接过纸巾，神情木讷的擦了擦汗。黎飒暗自叹了口气，接着跟他解释：“学校出了这么大的事，校领导怕家属情绪不好，所以让我来帮忙。”
纪琛哦了一声，就没话了。黎飒也知道他话少，所以也没急着劝他什么。这时候病人的家属已经赶过来了，领导陪在他们旁边，一个个都是副焦头烂额的表情。
想想也是。医学院学生课上杀人事件，这事情要是闹大了，学校的声誉肯定会一落千丈。
没等黎飒回过神，女孩的父母已经朝纪琛扑了过去。
“你就是我女儿的解剖老师啊，你怎么做事的？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说着那女孩子的妈就哭倒在地，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黎飒和那女人的丈夫一起把她从地上扶到对面的椅子上。那女的估计心脏不太好，她丈夫这时已经拿出保心丸了。校长一脸为难地站在他们后面，拉也不是劝也不是，看上去愁云密布的。这时他抬头看向黎飒，冲她使了个眼色。
黎飒会意，揽住顾芳芳母亲的肩膀，开口道：“大姐，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保重你的身体。待会芳芳出来，你才有精力去照顾她。”
顾芳芳的母亲已经哭的说不出话了。黎飒一直握着她的手，算是给她力量。这种时候说什么你女儿一定会没事的，要相信医学的力量这种套话只会徒增她的痛苦，因为大家都知道脖子那是人的要害，这个手术非常的凶险。
纪琛站在他们左侧。顾芳芳的父母都没再拿正眼看他，现在在他们的认知里就是这个人间接害了他们的女儿，如果他作为老师能够负责任一些，也不会出这种事。
现在，他的身上可是溅满了他们女儿的血。
所有人都沉浸在焦虑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手术室上方的灯灭了......
顾芳芳的父母飞快的迎了上去。顾芳芳的母亲因为太紧张，所以脚都软了。怕她跌下去，黎飒只能在背后撑着她。
医生摘下口罩，一板一眼的用公式化的语气开口：“手术很成功，伤口已经缝合了。”顾芳芳的妈一听，呜咽了一声然后整个人往后倒。黎飒撑不住,跟她一起跌了下去。
这是经历大悲后的大喜。黎飒也是舒了口气，这时面前出现了一只手，黎飒一看到这突起的指节就知道是谁的手。这时她也没想太多，任凭纪琛把她拉了起来。
大概是对这种场景见惯不惯了，医生的表情依旧是平平的。等顾芳芳的妈缓过气了，他才把话接了下去：“伤者的伤势非常的严重，如果不是事发时处理的到位、及时，你们女儿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两个两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怔，回头看了眼纪琛，神情有些复杂。黎飒心里莫名的涌起一阵愉悦，她看向纪琛，发现他又恢复到一贯的冷淡的，就好像他是个旁观者，这里的事跟他完全无关。
黎飒安抚完顾芳芳的工作后就去找纪琛了，至于收尾善后的工作就交给学校领导去处理了。
在他们跟家属谈话的时候，纪琛一直默默地坐在长廊的椅子上。他头低着，头发盖过眼睛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黎飒走过去后，在他面前站了一会他才察觉。纪琛抬头，神情木木的。虽然是他一贯的样子，但今天黎飒看了，只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
或许.....是因为顾芳芳母亲说的那些话......她正要说些什么，突然瞳孔骤缩。她几步上前，抓起他的手，问：“你手怎么了？”
纪琛低头一看，恍惚间想起了刚才去夺刀的时候，他被划了道口子。他实话跟黎飒说了，她听了那叫一个气啊。你说这人脑子迟钝也就算了，怎么连疼都不知道？虽然刀口不是很深，可那也是挖过尸体的刀，要是带菌怎么办？
“你傻啊，那么长时间你也不知道叫个医生处理一下，万一感染了怎么办？”黎飒不满地斥责，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她整个人都上了火，以至于忘记了要跟纪琛保持距离。
可对比于她，纪琛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他对上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像念教材似的跟她普及科学知识，。
“放心，尸体是泡在福尔马林里很多年的了，不会带菌的。”然后他又低头扫了两眼自己的伤口，把话接了下去：“而且刀口不深，自身组织可以自我修复的。”
黎飒被噎的讲不出话来了，跟一个医学专业的人讨论该不该处理伤口实在是一件愚蠢的行为。
她无奈只能拉这纪琛去挂了个门诊，到底有没有事，还是让正规的医生来判断。
好在医生看了他的伤口后，跟纪琛说的差不了多少。虽然溅了不少顾芳芳的血，可因为伤口不深，所以没有出现严重的感染的现象。但还是要注意防水，所以再给他做了消毒后，纪琛的手背上多了个创口贴。
两个人肩并肩的出了医院。纪琛要回学校的公寓去换件衣服，虽然路不是很远，但他满身是血的样子也实在是太吓人了些。
所以尽管黎飒心里有芥蒂，可看到纪琛自顾自的往外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纪琛！”他听到声音回头，表情有一丝疑惑。
黎飒指了指身后，表情自然平静：“坐我车，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