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一枝红艳露凝香 楔子 “绿儿,你若不依,那孤便接了清澈进宫去,她与你一般无二的眸子,也可聊解孤一片相思之情。“ 沈芊语死死护住身后的顾清澈,惊呼:“不要!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沈芊语长着一对绿色的眸子,仿佛如水晶般清澈,这对眸子为她带来了与顾长远的锦绣良缘。 顾长远只有一妻一妾,却也算儿女成群,沈芊语作为他的侍妾尝尽了百般恩爱滋味,为他生了一儿两女,虽然正室偶尔为难,日子却也波澜不惊,恩爱缠绵。 却也是这对眸子为她带来了醒不了的噩梦。 将军一直将她护得很好,从未让外人得见,只那次帝王亲临顾府,贺将军战捷之喜,她侍妾的身份不得入前堂,可帝王醉酒后于后院里横冲直撞,差点撞到假山上。 他只穿了常服,她一个小小侍妾根本不知他是帝王,好心上前扶了他一把,却没想到从此便祸从天降。 可能是她一双绿眸让帝王印象深刻,暗地里传了多少书信给她,说他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说他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说他不思量,自难忘。 字里行间,皆是诉说相思之情以及求娶之意,她不敢声张,更不敢回信,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最近,帝王连续数日亲自登门顾府等候,称顾将军已经失去联系多日,他用自己帝王之尊来镇着将军府,只盼顾将军平安归来,那帝王的仪仗队绵延数里,不知情的百姓都赞不绝口,都道帝王宽厚,将军府隆宠。 可是只有沈芊语知道,他日日都是直奔后院而来,如今这后院除了自己与小女儿,竟是一个顾家的人都看不到。 “王上,您何必执意如此?苦苦相逼,难道只有芊语自戳双目,才能断了王上的念想?” “你不敢,你身后还有你的儿女,还有整个将军府。” “王上,您并不昏聩,何苦为了芊语一人失了忠臣良将?” “你值得。孤重你爱你才希望你自愿跟孤走,今日即便你自残,你的下半生,也会在宫里度过。” 沈芊语哭得没了力气,她终于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你若随孤进宫,会是宠冠后宫第一人,再也不是卑微的侍妾,就连你的一儿双女,孤也可以接进宫。你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顾清澈在她娘的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人,那人脸上皆是志在必得的笑意。她知道那是帝王,是天下之主,这天下间,什么都是他的,何况一个小小的她娘。 沈芊语想等等将军,才死撑了这些时日。等将军回来说不定会有转机,可是将军迟迟不归,她已经扛不住了,只得任命般闭上双眼, “王上,芊语进宫,只有一愿,待将军归来,便谎称芊语误信传闻,以为他已身陨沙场,故而悲极殉情,以此来断了将军的念想,也成全了芊语的好名声。” 将军这一生给她的情意已经足够多,她也只有靠着这些情意去宫里渡过下半生,既然一切皆是因她而起,那又何苦累得将军下半生不得安宁,就权当她死了,让将军长痛不如短痛吧,这也是她最后能为将军做的了。 “且,王上在位一天,便要保将军府一天。若您答应,芊语以后,就是您的了。” 帝王喜极,当即便命人将沈芊语头盖薄纱,秘密送上了龙车。 顾清澈伸手在虚空抓着,始终不敢哭出声,而帝王蹲下来对她说:“清澈乖,你娘孤是带进宫享福去了,你若肯不告诉你爹,孤会每半年就让你见一次你娘,否则,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娘了,听懂了么?” 顾清澈点点头。帝王果然是帝王,深知诛心才重要,而她还要见她娘。 顾长远在两日后却是得胜回到了都城,一进都城,便听闻帝王娶了塞谷国的孤女,封为绿妃,恩宠有加,他还想着,回府见过芊语之后,就要赶紧去宫里贺喜了。 行至将军府门前,见门前挂着金光闪闪的牌匾,红毯一路铺到内堂,内堂里还放着一块帝王亲手御书的“贞洁烈妇”匾,由两个家奴抬着,他的正室冯嘉俪带着她亲生的两儿一女正笑意盈盈的站在旁边。 他遍寻不见沈芊语母子四人,来到她的屋前一看,屋子内一片素缟,正中间的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奠字,却不见棺材。 而顾清澈与她的哥哥顾子方,姐姐顾清沁,依次跪在灵堂边,除了这兄妹三人,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哥哥姐姐几乎哭哑了嗓子,而顾清澈却一滴眼泪未掉,见到她父亲一身戎装归来,只悄悄趴在她父亲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那年的顾清澈,才十岁。 而随着她娘的离去,她的噩梦也就此开始了。 卷一 一枝红艳露凝香 第一章 你只是贱人生的小贱人 “浇!给我全部浇上去!看她这双爪子还敢不敢伸到三哥面前去!” “你可给我端住咯,生来就是祸害人的妖孽,害死了你的母亲还不够,还要来害我的哥哥!” “顾清澈你说话啊!你怎么哑巴了!你不是牙尖嘴利么!你倒是说话啊!” 顾清沁居高临下不停的咆哮着,下面跪着的顾清澈手里拿着茶杯,茶杯里不断溢出滚烫的热水,漫过她的双手,钻心的疼痛,任何人处于本能都会扔掉茶杯,顾清澈却丝毫不敢放松。 “四姐姐,澈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给三哥送吃食了。” 她越是求饶,顾清沁心里就越窝火,最不愿见她一对妖孽般的绿眸子总是泪光闪闪,一副惹人疼爱的模样,平时在爹爹面前卖尽了乖巧,与她那死去的娘一样,占尽了爹爹的疼爱。 “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这么叫我,也不要叫我哥,那是我的三哥,你根本不配叫!把你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给我收回去!只有爹爹才会被你哄住!” 顾清澈终于忍不住,将茶杯摔在了地上,顾清沁一鞭子就打在了旁边的顾清澄身上。 “不要!” 饶是经历了太多次这样的场面,顾清澈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却来不及阻止。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原本辛苦做了碗豆腐羹送给三哥吃,却不知怎么被掺进了花生粉,三哥对花生过敏府内人尽皆知,这一碗豆腐羹差点要了三哥的性命。 但是她的经验告诉她,无论真相怎样都不要妄想与顾清沁辩驳,那只会让她姐姐受更多的苦。 顾清沁罚她跪在一排藤条上,手里端着装满了滚烫热水的茶杯,这也是她惩罚她的老方法了,每当她端不住时,顾清沁就一甩长鞭,抽在她的亲姐身上。 顾清沁向来折磨她由嫌不够,只有连同她在意的人一起折磨,才觉解气。 而自己的亲哥哥随父亲远征在外,三哥顾子川虽与顾清沁是同母所生,平时却总护着自己,如今也卧病在床,根本没有人来管她的死活。府内众人谁也不愿担着得罪嫡子嫡女的罪名来帮她。 顾清澄低低的哭泣狠狠的刺痛了她的心,她姐姐自母亲死后,太过悲伤,哭晕过去后再次醒来,就形同痴儿,只知饿了就哭,困了就睡,可即使她已经如此悲惨,顾清沁还是不肯放过她。 “四小姐,奴婢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给三少爷送吃食了。” 顾清沁怒气却未减反增,又是两鞭子抽在顾清澄的身上。 “顾清澈,你记住了,只有我才是这府里嫡亲的小姐,你与这个傻子,都是贱人所生的小贱人,根本不配自称主子。” 顾清澈浑身上下都透着卑微:“四小姐,奴婢已经认错了,求您放了奴婢的姐姐吧。” 不停的叩头,不停的叩头,顾清沁就不停的大笑。 明明同是父亲亲生,她也是这府里的小姐,在顾清沁面前却每每都要自称奴婢。 “沁儿,不要为了两个贱婢,失了你将军府嫡女的身份。” 说话的是顾府嫡长子顾子彦,顾清沁的亲哥哥,每当顾清沁欺负她两姐妹时,顾子彦都要在旁边笑着从头看到尾,却从来不动手。 因为他不屑,他觉得顾清澈兄妹三个都是下贱得不能再下贱的人,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嫡长子,爹爹每次都带二哥出征,也更加让他不满。 “大哥,爹爹在时,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可别累坏了你,留到下次吧,爹爹三月五月的,还回不来,你还有的是时间。” 顾清沁不情愿的扔掉鞭子,还要在顾清澈的身上踢两脚,才肯吩咐奴仆道:“带好药膏与冰块,给我扔到暗房里去,记得,老规矩。” 卷一 一枝红艳露凝香 第二章 会不会想吃了对方? 顾清澈与她姐姐被奴仆抬着,扔到了平时用来惩罚犯错下人的暗房,一声闷响,那是顾清澈落地的声音,钻心的疼。 顾清沁的老规矩,就是扔顾清澈的时候,落地一定要有声响。 暗房平时地上是铺着草席的,但是顾清澈两姐妹来了,草席就被撤了,身下所接触的,只有冰冷坚硬的地面。 这里四周都是墙,唯有门上用来送吃食的小窗打开时,才会有光透进来,这里也是顾清澈的老地方了。 摸索着捡起地上散落的药膏,摸黑为姐姐上了药,又给自己涂了狗油,她早已熟悉在这黑暗中的一切操作。 顾清澄每次挨了打,顾清沁都会拿药膏给她,因为他们也怕留下疤痕被父亲看到,而顾清澈的双手,也总是有冰块与狗油来给她治烫伤。 而她从来不拒绝这些施舍的药物,她不会同自己过不去,因为她还要好好活着,因为她还有在意的人。 她曾经向爹爹告状时,爹爹也责罚了顾清沁,看得她心里解气,可是下一次,顾清沁就是更加的变本加厉。 她也是爹爹的亲生女儿,甚至是比顾清澈身份贵重百倍的嫡女,她的母亲是当朝丞相唯一的女儿,爹爹不舍得,也不能责罚她太过。 比起她们两姐妹受的苦,顾清沁受的那点惩罚根本不足十分之一。 久而久之顾清澈就对爹爹绝望了,好在爹爹每次出征都会将二哥带走,她们兄妹三人,总有一个还是好过的。 “清澈,清澄饿。” 暗房里没有一丝光亮,她姐姐已经叫了好几次饿了。 她只能柔声安慰:“姐姐乖一些,我们来做个游戏,谁能撑住一炷香的时间不动,谁就可以吃饭了,好么?” 好在她姐姐很好哄,很听她的话,当真就不动了。她也是真傻,这里黑漆漆的,哪有香可以用来计时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门被打开,突然的光亮刺的顾清澈眼睛生痛,送吃食的终于来了。 顾清澈拿起来尝了一口就恶心得吐了出去:“只有一人的饭量不说,怎么又是馊的。” “六小姐可不要嫌弃,在这暗房里,这已经算是顶好的吃食了,猪圈里养的猪可是抻着脖子想吃呢。” 顾清澈低低的咒骂:“只会拜高踩低的狗奴才。” 那奴才冷哼一下,嘲讽道:“六小姐,好像也没有比奴才们高贵到哪里去,奴才们来了这里,至少还有隔凉的草席,六小姐可有?” 原本见父亲对她两姐妹甚好,全都对她们客客气气的,可是自从顾清沁怎么欺负她们,她们都不反抗开始,就都要跟着来踩上两脚。好像顾清澈得罪的是他们家的祖宗一样。 顾清澈叹息一声,无奈的拿去给她姐姐吃:“姐姐,你赢了,我比不过姐姐,姐姐快吃吧。” 她姐姐拿回去三口两口就吃完了,她可不管馊与不馊,一点未给顾清澈剩,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饿着的滋味实在太难受。 吃完后将碗递给顾清澈,又在她周围摸了摸,天真的说:“咦?清澈的碗呢?” 她假装擦了擦嘴,道:“清澈吃的快,碗已经还给她们了。” “哦,那下次清澄还要吃快一些。” 顾清澈看着心疼,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姐姐抬起满是汤汁的手在衣服上胡乱蹭两下,然后为她擦去脸上的眼泪,单纯的说:“清澈别哭,清澄乖乖的。” 然后抬起头冲顾清澈傻笑,顾清澈摸了摸她的头,说声:“真乖,姐姐可以去睡觉了”。 将碗还给等在门口的奴仆,那奴仆还嘲笑她:“五小姐与六小姐真是姐妹情深,馊饭还能让来让去,只是不知半夜醒来饿到深处的时候,会不会有吃了对方的想法。” 顾清澈不甘示弱,狠狠地语气道:“以为谁都像你们一般猪狗不如么?滚!” 那奴仆边说着:“如果将这个法子告诉四小姐,四小姐一定会赏赐奴婢的”,边欣喜的离去。 小门被关上,周围又陷入了沉沉的黑暗,顾清澈浑身打着冷颤,顾清沁一定不会那么丧心病狂,即使她恨自己恨到骨子里,也一定不敢来要了她与姐姐的命。 顾清澈只觉心力交瘁。 不知睡了多久,暗房的门再次被打开,叮当一声,有东西被扔了进来,借着门关上之前的一丝亮光,顾清澈看清了,那是一把没有鞘的匕首。 卷一 一枝红艳露凝香 第三章 姐姐,你在干嘛 门外有顾清沁欢喜的声音响起:“顾清澈,我倒是真的想看看,人在饿到极限的时候,还会不会顾及骨肉亲情。我也想知道,傻子会不会懂得,人肉是不能吃的,人血是不能喝的。哈哈哈。” 又听她对别人说:“从今天开始,吃食不许给,一滴水都不能让她们见到。我就要看看结果如何。” “是,四小姐。” “顾清澈,等死吧!哈哈哈…” 那张狂的笑声渐渐消失了,顾清澈念叨着:“不,不要,你们不敢这样的,你们不敢杀人的!” 外面已经没有了顾清沁的声音,只有奴仆事不关己的语调回答她:“六小姐,人如果真的死了,那也不是我们杀的啊,凶手只能是您两姐妹中的一个,那刀,也是你自己偷偷藏在袖子里带进去的,可与我们不相干。” 这个六小姐啊,总是这么天真,人如果死了,还怕没有借口推脱么? 顾清澈摸索着将匕首收在袖子里,她不会伤了姐姐,也相信姐姐绝不会伤了她,可是她怕姐姐克服不了人本能的欲望… 她饿了,饿得昏昏欲睡,想着睡觉吧,睡着了就不会饿了。睡去前,她还将袖子里的匕首紧紧的握在手里。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人在地上爬来爬去,顾清澈迷迷糊糊的叫着:“姐姐?” “清澈,我渴了,水呢?我想喝水,我也饿。” 顾清澈下意识的去感受袖子里的匕首,发现还在,松了口气道:“姐姐还记得梅子的味道么?想吃么?” 顾清澄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想起那入口生津的梅子,憧憬的说:“记得记得,酸酸的。” “那姐姐现在应该不那么渴了吧?” “嗯…可我还是想喝水…” “姐姐不急,再有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接我们了,姐姐忍忍。” 顾清澈不相信大娘会任由顾清沁如此胡闹,顾清沁可以不在乎她俩姐妹是死是活,但是她爹爹的正室,她的大娘,顾清沁兄妹的亲生母亲,冯嘉俪,不能不在乎,如果她与姐姐之中任何一人死了,大娘没法向父亲交代。 顾清澄咬着嘴唇,忽然一股咸腥布满了唇齿,她贪婪的舔了舔,可那么小个伤口,根本没有多少血可吸。 她就开始咬自己的手指,咬破了就将血蹭到嘴唇上,然后用舌头舔一舔,再继续咬。 顾清澈听到了声音,就问:“姐姐,你在干嘛?” 顾清澄将手举到她的面前:“清澈,血原来是甜的,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清澄有。” 她慌张的打开她姐姐的手,自己向后退了一步,袖子里的匕首就叮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她又立马一边向前去摸索,一边对她姐姐说:“姐姐不要动,不要动!” 可是顾清澄的手已经摸在匕首上了,正握在了刀刃上,顾清澈摸索到匕首后往自己这边一抽,割破血肉的声音,疼得顾清澄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清澈,清澈,疼,好疼啊。” 她在黑暗中慌忙的拽过顾清澄的手,感觉到她手上有温热黏腻的血渍,惊慌失措还不忘安慰她:“姐姐不哭,清澈给你包上,不哭…不哭…” 她只会重复这一句话。她上辈子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这辈子要这么折磨她! 她正想着如何将自己的衣服撕下来给姐姐包扎伤口,门就开了,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看是谁来了,还在废力的撕着自己的衣服。 “顾清澈,你在干什么!” 这一声怒吼让顾清澈回过了神,看向门口,那人背光站着,她知道是她大娘来了,她爬过去:“姐姐流血了,流血了,快…快请大夫来。” “你竟然真的不顾骨肉亲情,要喝你姐姐的血么!” 不,她没有,事情不是这样的… 卷一 一枝红艳露凝香 第四章 你有几条命 从暗房出来之前,顾清澈就昏了过去,她不断的做着梦,总以为自己还在暗房里。 她梦见自己手里拿着匕首,姐姐躺在她的脚边,源源不断的血从姐姐的手上冒出来,她姐姐已经全身都染成了红色,顾清沁将姐姐的手举在她面前,用魅惑的语气问她:“你渴么?你姐姐这里有水,来,喝吧。” “不,我不要,你拿走…快拿走…” 顾清澈的闺房精美绝伦,那是爹爹给她的宠爱,爹爹总是觉得是他自己没有保护好娘亲,所以总是将更好的东西给顾清澈,像是补偿一样。 所以她与姐姐都住着这府里最精美的屋子,穿着最华贵的衣裳,却也因爱引来了恨,遭受着最惨痛的折磨。 冯嘉俪此时正坐在床边担忧的看着顾清澈,是真的担忧。 如果她像她姐姐一样,这一病病成个傻子,等老爷回来,这整个府里都甭想安宁了,老爷对这对姐妹的疼爱,甚至超过了对她们的娘亲。 又看到下人刚刚送来的云烟笼翠纱,那是帝王刚刚赏赐给顾清澈姐妹的,她也不知道为何帝王会独独的赏了她们二人。只猜着是老爷对帝王说了自己最疼爱的两个女儿,而帝王一向看重老爷,才会偏赏了她们姐妹。 冯嘉俪狠狠地训斥着跪在地上的顾清沁:“你是没长脑子么?她惹了你不高兴,你打她骂她我都默许了,你若是真的将她伤了性命,等你爹回来了,你有几条命赔给她们?” 顾清沁却不服气,趾高气昂的回嘴道:“凭什么要我赔!她们都是最贱的贱人,我却是将军府高贵的小姐!我是爹嫡亲的女儿,顾清澈死了,自然有她那个傻姐顶罪!我为娘亲除去这两个碍眼的贱人,娘亲不仅不向着我,凭什么还要训斥我!” 冯嘉俪看着自己这个口无遮拦的女儿真是没办法,没有脑子还非得学着人家使计谋,不由得更加生气道:“是谁给你胆子跟我这么说话的?啊?如果她们其中一人伤了性命,即便是另一人所杀,你爹都会让我们全府陪葬!” 手指着那两匹纱接着道:“看到了么?看到了么!那是这世上最尊贵之人送来的!独独给她们姐妹俩的!这代表什么?代表她们已经在帝王那里挂了名了!以后婚丧嫁娶帝王都要过问的!你到底有几条命!” 顾清沁不信,不信她爹会为了那两个贱人而杀了全府的人,也不信堂堂九五之尊会过问一个庶女的死活。娘亲定是这些年当主母当得胆子小了! 刚想再争辩什么,她大哥顾子彦赶紧拉住了她,劝着她娘:“娘亲,沁儿也是一时胡闹,您训斥过了也就罢了,难不成,还真为了那两个人跟您的亲生女儿置气么?” 冯嘉俪见自己的儿女里好歹有个争气的,情绪也就缓和了不少,只又训斥了几句,让人将顾清沁带了下去关在房中几日就作罢了。 冯嘉俪亲自将水往顾清澈的嘴上阴了阴,然后吩咐着奴仆道:“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如果六小姐醒了,马上来通知我”,说完就走了。 顾清澈在床上冷笑,她早就醒了,在冯嘉俪责罚顾清沁的时候,她就醒了。 她这个大娘总是这个样子,她的儿女欺负了她们姐妹,她再来安抚一二,就好像这样顾清澈会将那些疼痛忘的一干二净一样。 知道顾清沁一向看不上她们姐妹,却不知道真的敢来杀她们。 等到她大娘走了,这屋里的奴仆也不敢离去,她躺了好一阵,见奴仆没有一个有离去的意思,可能真是今日大娘盛怒之下,无人敢反抗她的命令,所以即使再不情愿,也得留在房里守着她。 但是顾清澈等不了了,她得去看看她的姐姐怎么样了,她虽然昏迷了,但大概也是水米不进与惊吓的后果,但是她的精神可好的很,她记得姐姐被匕首割伤了手,而一切都是因顾清沁而起。 见顾清澈坐了起来,一屋子奴仆都要赶紧去告诉夫人,但是顾清澈愣是将她们一个一个的堵在了门口。 “谁敢去多嘴,我就拔了她的舌头,叫她自己个吃下去!” 卷一 一枝红艳露凝香 第五章 妆匣在那边 大概是没有见过这么凌厉的顾清澈,这些奴仆当真一时之间都不敢动了, 顾清澈径直去了顾清澄的房间,看到她安静的睡着,有时候想想做个痴傻之人也挺好的,只要身体不痛,心就不痛。 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看来她大娘觉得姐姐好哄,就把精力都放在自己身上了,但是,好歹也算给姐姐处理了伤口。 她看了姐姐好一阵,估摸着那些奴仆应该已经通知完冯嘉俪了,她坐在姐姐的梳妆台前,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向自己屋子走去。 果不其然,刚踏进门槛一只脚,冯嘉俪的声音就在屋里响起了。 那声音里居然还颇有些愧疚,仔细的盯着她说:“清澈,你…你的精神还好吧?” “大娘这是问的什么话?清澈精神当然好着呢,大娘怎么了?什么事如此焦急?” 冯嘉俪颇感尴尬,连忙收回探寻的目光,平静的道:“大娘是怕你受了惊吓。” “惊吓?什么惊吓?” 冯嘉俪疑惑的看着她,难道她不记得在暗房里发生的事情了? “清澈,暗房…你还记得么?” “记得呀,清澈犯了错,四小姐责罚我与姐姐,但是一晚上不是就放出来了么?” 一晚?她在里面足足呆了三天三夜,难不成…是惊吓过度忘记了那段记忆? “哦,对,一晚上就放出来了,大娘就是想来告诉你,不要记恨你四姐姐,我已经惩罚了她了。” 哼,惩罚?将她关在屋子里,日日好吃好喝伺候着,即使她足不出户也有人去给她逗乐解闷,这也算惩罚? “大娘哪里的话,四小姐惩罚我是应该的,怎么敢记恨呢,大娘快把四小姐放出来吧。” 冯嘉俪见她如此懂事的样子,不免狐疑几分,但是顾清澈表情滴水不漏,她倒是真的信了她忘记了暗房里的事。 冯嘉俪走后,顾清澈坐到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人一双绿眸,自言自语道:“既然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惩罚,那我就来教教你,不急。” 顾清澈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去好好养养精神。 她刚躺去床上,就被急促开窗又关窗的声音惊的翻身去看。 她看见一个一身深蓝色锦缎长袍的男子,玉冠束发,也正站在窗前看着她。 接着那男子迅速的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将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别叫。” 顾清澈是真没想叫,这人一看穿着就知道不是贼。 也算是贼,翻窗而来,当然是贼。 她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那个男子的手,那男子一愣,警惕的说:“别动”。 顾清澈又发出两声含糊不清的声音,那男子狐疑的将捂着她嘴巴的手稍稍松了些。 但是匕首还未撤,顾清澈指了指梳妆台,对他说:“壮士,妆匣在那边,里面全是贵重的珠宝。” 韩惊屿一愣,他堂堂天朝的二皇子殿下,居然被她认成贼了。 “我拿了钱财,自然不会伤你性命。” 顾清澈就笑了,这个人是真傻啊,哪有贼会这副平常样子就来偷盗的,起码也要蒙了面吧。而且这里可是常胜将军府啊,哪个小贼敢来官兵的大本营偷盗啊。 韩惊屿一把将顾清澈敲晕,才发现她手里一直握着一把不足两寸的小刀。 还好没有大意啊! 韩惊屿又跳窗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真的将妆匣拿走了。 随从临岸正在将军府外等着韩惊屿,见他出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女子的妆匣,问道:“主子,这个是…” “这是顾六小姐赠我的。” 临岸嘴角抽了抽,主子翻墙去探人家闺房不说,人家还能赠他妆匣? “那六小姐,真的和宫里那位一样,是个绿眸的?” 韩惊屿应了一声嗯,就悄悄的带着临岸走了。 他从来没相信过父皇封的绿妃是什么塞谷国的女子,这次来将军府不过是先探探路,不过那六小姐倒是镇定。 卷一 一枝红艳露凝香 第六章 沾染 顾清澈终于睡了个好觉,不过那个贼真是下的狠手!她醒来都是第二天一早了! 顾清沁被关起来,她的日子也轻松多了,吃过了早饭就去看了姐姐。 然后在自己院子里的秋千上荡呀荡的,看,这才是一个小女孩应该有的日子。 “澈儿,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是阿里回来了。 阿里是父亲麾下战将的遗孤,他的父亲奋勇杀敌战死沙场,母亲殉情而去,只留下阿里一个人,被父亲带回来养在将军府。 阿里长的好看,眉清目秀的,永远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阿里,我什么都不想要,下次,不要带东西给我了,我不喜欢。“ 带了回来又有什么用?送给她了又有什么用?最后还是会被顾清沁抢去,倒不如从来没有拥有过。 “澈儿,我知道你拥有着一切,你想要什么顾伯伯都会给你,可这是我送给你的啊,你连看一眼都不愿意么?” 阿里是顾清沁倾心的人,所以顾清澈不能沾染分毫。 “阿里哥哥。” 是顾清沁来了,她就被关了这一日都不到,就这么轻松的放出来了。 在阿里面前,顾清沁就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姐姐,总是赖在她的好妹妹顾清澈旁边陪着她,即使顾清澈怎么赶她走她也不走。 顾清沁在阿里面前总是格外的乖巧,丝毫看不见折磨人时的凶残,偏偏阿里不喜欢娇滴滴的顾清沁,只喜欢可怜兮兮的顾清澈,这让顾清沁对她的恨,又多了一分。 她对阿里说:“六妹妹的娘亲不在了,爹爹与二哥又时常出征,五妹妹又成了那么个样子,我这个做姐姐的,就是怕六妹妹孤独”。 话说的多么好听,像是尽极了一个做姐姐的义务。于是阿里就信了她。 “是清沁来了呢,让阿里哥哥看看,有没有长胖一点?” “阿里哥哥笑话我,我才不是小胖子呢,你该问问六妹妹,你看她总是那么瘦,叫她多吃点她从来不听,真是太任性了。” 顾清沁的样子让顾清澈作呕,总是赖在她身边不就是为了博取阿里的关注么,让阿里以为她是个善良至极的人,只有阿里那么蠢的人才会相信她带的这层假面具。 “阿里哥哥,你又给六妹妹带礼物了么?都不知道给我也带一份的,与爹爹一样,真是偏心。” “怎么会不给清沁带呢,早就已经送到你房里去了呢。还不快回去看看?” 顾清沁就高高兴兴的走了,顾清澈看了看阿里手里的小玩意,别过头去:“你给我的,与给别人的一样,就不必来送给我了。” 阿里以为她终于肯要了,激动的说:“澈儿,不一样的,你的,是独一份儿的。” “那我也不会要的,你送给顾清沁吧。” 阿里手里拿着那串九连环,还想给她演示是如何玩儿的,她却再也不看他一眼。 阿里就站在那里,看顾清澈闭着眼睛坐在秋千上,秋千上方的树叶飘落下来落在她的肩头,她的绿眸掩藏起来的时候,看上去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丫头,可在阿里看来,她是那么值得人心疼。 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脸颊,却像烫到她了一般被她打掉。 “澈儿…” 卷一 一枝红艳露凝香 第七章 她是个没有心的 刚刚那一幕可是完完全全的落在了顾清沁的眼里,她回到房间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不过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玉镯,这样的玉镯她的妆匣里有无数对,一看就知道,远没有阿里哥哥送给顾清澈的那个稀罕。 于是她生气的找回来,却看到阿里哥哥摸着顾清澈的脸颊,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还敢打阿里哥哥的手。看来她的烫伤都好的差不多了! “六妹妹,阿里哥哥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还忍心打他!” 说着还心疼的捧起阿里的手吹了吹,看的顾清澈一阵冷笑。 “四小姐,你若心疼阿里,就将他带去你屋子里心疼吧,不要在这碍了我的眼。” 顾清沁眼里瞬间聚集起了泪花,抬头看着阿里,松开他的手对顾清澈说:“六妹妹,对不起,我不该碰了你喜欢的人。可你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女子的闺房,哪是随便让人进的,姐姐我懂廉耻。” 顾清澈看她一副死了母亲的委屈样子,更是一阵恶心,不由的回嘴道:“清澈倒不知四小姐还是有廉耻的。” 说完她就后悔了,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以后受苦的,不还是她自己么,没准又连累了姐姐,干脆就闭上了眼睛,消停一时是一时吧。 顾清沁更加委屈了,阿里也忍不住帮她出头道:“澈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清沁呢,她向来对你照顾有加,你却总是这样与她过不去。顾伯伯的宠爱全都给了你们姐妹,清沁也从来没争抢过,你有着许多她不曾有的东西,你又何必这样苦苦相逼。” 顾清沁似是没有想到阿里会为了她出言责怪他一向疼爱的顾清澈,不由喜上眉梢:“阿里哥哥,你不要怪六妹妹了。” “两位还是不要在这里这样一唱一和了,我这儿是卑贱之地,衬不起两位贵人。” 说完顾清澈就无所谓的闭上了眼睛,再不说一句话。 她料定这个时候,无论怎么讽刺顾清沁她都不会发火,她可怕被阿里看到她丑陋的一面。 阿里看她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窝着火气,牵起顾清沁的手边走边说:“清沁我们走,她这个人是没有心的,我哪能够得上成为她喜欢的人,阿里哥哥带你去放风筝去,不要与这个没有心的人浪费口舌。” 顾清澈睁开眼睛落下两行清泪,模糊的视线里,看到顾清沁向她扯起一个嘴角炫耀着胜利。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想起以前自己被顾清沁伤了,阿里总是要问一句,而自己总是答他是她自己弄得,可即使不能把自己的苦难说给他听,她也以为阿里是个暖她心的,现在才知道也不过是空有一副良善皮囊。 顾清澈低头自言自语道:“她从来不争?凡是我的东西,哪有她不争的。确实是对我照顾有加呢,姐姐身上的鞭痕还未完全好利索。我没有心?我若真是没有心的,也不会…如此难过。” 顾清澈的眼泪已经流的够多了,她不想再哭了。 早晚有一天,自己会出嫁,会离开这个满是魔鬼的地方,会脱离这一群吃人的家伙,带着姐姐,哪怕嫁的是个轻贱的商贾之家,也比这尊贵的将军府强上百倍。 卷一 一枝红艳露凝香 第八章 还好划的不是脸 顾清沁这两天可是高兴坏了,阿里哥哥天天陪着她,再也没理过顾清澈那个小贱人,自己心情好,就暂时绕过那个小贱人两天,让她过两天消停日子。 “阿里哥哥,你还走么?” “走啊,阿里哥哥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呢,不过,暂时应该不走了。” “是因为舍不得六妹妹么?” 提起顾清澈,阿里想起自己已经两三日未去看过她了,那日说的话太重了些,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请求澈儿的原谅,所以一直躲着不敢见她。 “当然不是了,是舍不得清沁啊。” 阿里心思早已经飘到了顾清澈那里,想着她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 顾清沁可不知道,她以为阿里哥哥终于抛弃了顾清澈那个小贱人,看到了自己的优点。 于是她继续扮着她的可怜:“六妹妹也真是的,阿里哥哥对她那么上心,她却一点情意都不领。” 这话说的阿里心烦,敷衍了顾清沁两句就想去找顾清澈了。 顾清澈正坐在她姐姐的房里,往顾清澄的后背上涂抹着药膏,已经快好了,顾清澈却不放心,每次都要多给她上两遍药。 姐姐痴傻,身子可万万不能再有瑕疵,以后找个疼她爱她愿意包容她的人,将她嫁了,若是找不到,自己嫁到哪里,就带着姐姐到哪里,绝对不会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六妹,你在么?” “在的,三哥哥等等。” 是顾子川来了,他能下地了呢,真好。 给姐姐穿好衣裳,将她哄到床上,告诉她是去给她买好吃的去,这个法子百试百灵,这次顾清澄却不愿意让她走了。 “清澈,你别走,清澄害怕。” “姐姐不怕,三哥哥来给你送好吃的了呢,我就在门口,一会儿就进来。” “他是坏孩子的哥哥,清澄才不要吃他送的东西呢!” “姐姐又忘了么?三哥哥是与他们不一样的,他对你很好的。” 顾清澄唯一信任的就是顾清澈,她说好,那一定就是好的。 “那你去吧,要快些进来。清澄饿了。” “好,姐姐先睡一会儿,醒来就有的吃了。” 给姐姐掖好被角,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带上门,才转身对顾子川说:“三哥久等了,你能走动了么?” 又低下头像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样,“都是我不好,害三哥差点丢了性命。” 顾子川爽朗的笑起来,“哪有那么严重,只不过躺了几天而已,刚刚五妹又闹了么?” “嗯,她害怕你呢,哄了两句就好了。” “你们两个,倒是你更像姐姐一点。” 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姐姐还是正常人的时候,无论顾清澈怎么闹,姐姐都不恼她,顾清澈淘气闯了祸,在父亲面前姐姐会把一切责任都拦到自己身上,生怕顾清澈受了一点委屈与责骂。 所以啊,她要加倍的对姐姐好,为了姐姐,她可以将一切委屈都咽回肚子里,即使顾清沁再怎么嚣张,她也愿意忍着,顾清沁多少折磨,她都愿意受着,顾清沁想要什么,她就全部让给她,只要不连累姐姐,她一切都无所谓。 “清沁…是不是又找你麻烦了?” 岂止是找麻烦?顾清沁打姐姐的每一下顾清澈都记得。 同在一个府里,顾清沁折磨她姐妹俩,又扔去暗房关了几天,顾子川居然浑然不知,还要来问顾清撤才能知道,可见她姐妹俩在府里是多么不受人重视,连私下里的议论,奴仆都不屑以她们姐妹为话题。 “没有,只是责骂了几句…” 顾子川拉过她的手,露出的小半截手臂上,有一道道精心触目的伤痕,横竖交错在顾清澈白皙的手臂上,都已经结了血红色的痂。 “这是清沁做的?我以为她又让你端了茶杯,却没想到这次下这么重的手…这么些天了,还是没好,当初要划的多深…对不起…六妹…” 顾子川打小就与顾子彦、顾清沁不同,他不爱与他们一起欺负这个最小的妹妹,反而有些疼惜,每次清沁责罚他的时候,他都会护着她,可是,根本没有用,连娘亲都不准他帮着六妹,每次大哥都拉住他,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曾经深深痛恨自己的无能,所以只好背地里对痴傻的五妹好一些,希望可以减轻些六妹心里的苦楚。 可是自己总是如此无用,不但保护不了她,还反倒害得她一次又一次受伤。 顾清澈抽出自己的手,用衣服掩盖住那些伤痕,笑了笑说:“不是,不是因为三哥哥…是清澈自己不好,碰了阿里,才会被…没事的,清澈不疼,等结的痂都掉了,就好了呢。” 那是上次自己打落了阿里的手之后,半夜里顾清沁冲进自己的房间,用匕首划的,边划边警告她:“你个小贱人以后都不准碰我的阿里哥哥!不准碰!一下都不准!” 那匕首还是阿里去西域回来的时候,给她带的礼物,她连碰都没有碰到,就被顾清沁抢了去。 她却还对阿里说:“是六妹妹不要的,我见她扔在了门外,就捡了来。” 手臂上的伤痕横着三道,斜着六道,顾清沁划下去的时候,顾清澈一下都没有躲,如果她躲了,那么这些伤痕就会出现在姐姐的身上,她甚至有些庆幸,还好划得不是脸。 卷一 一枝红艳露凝香 第九章 你离她远点 阿里终于忍不住了,他来找顾清澈想说自己那天不是有意说那些话的。 去她房间敲门没人应,就知道她一定在清澄这。 当他来到清澄门前,却看到澈儿将手从顾子川的手中抽回去,低头笑着说着什么 阿里心里有些不舒服,澈儿从来不让他碰,哪怕连一个指甲都不行,那日碰了她的脸她也是不耐烦的打掉,但是想想,顾子川毕竟是她的三哥… “澈儿,子川也在啊。” 顾子川听说这伤痕是因为阿里而来,怒上心头,正好这时候阿里又出现在眼前,他想都没想,就一拳头打到了阿里的脸上。 阿里无缘无故挨了一拳,也是云里雾里,但是他没有还手,只是大声质问:“子川!你疯了!” “没错!我就是疯了!这拳,是替六妹打的!你记着!以后你离她远点儿!” “顾子川,你凭什么让我离她远点!” 顾清澈看着马上就要开打的两人,拽着顾子川对阿里说:“阿里,你走吧,我不想见你,你还是去找顾清沁吧,不要在这里吵醒我姐姐。” 阿里见她护着的是顾子川而不是自己,也是有些失望,又自嘲道:“是我妄想,是我妄想了…我早就该知道自己入不了你的眼…都是我妄想了…” “阿里,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顾清澈看着阿里受伤的神情,想说些什么,却始终什么都未说出口。 如果注定拥有不了,那么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去触碰,总好过拥有了又失去。 阿里注定不是顾清澈该沾染的人,那么她也不会给阿里一点点念想,宁可现在他认为自己是绝情的,也不愿他知道真相之后去抗争。 无论与人抗争,还是与命运抗争,都是太累人。 “三哥哥,我们走吧,不要理他了,你不是说有惊喜要给六妹么,带我去看吧。” 顾子川还想说什么,顾清澈低声的附在他耳边说:“一会儿被清沁看到,受罪的是我”,顾子川听后才作罢,只往阿里面前啐了一口唾沫。 “六妹,你喜欢阿里么?” 顾子川带顾清澈去了池塘边的凉亭,见她望着池塘发呆,忍不住问。 顾清澈想了想,说:“不喜欢”。 她待阿里,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所以也从来不去假设。 “嗯,他不适合你。” 顾清澈笑着打趣到:“怎么?怕我抢了你亲妹妹喜欢的人?” 顾子川僵住,半晌才说:“不…不是的…只是阿里那样软弱,你以后要嫁的,一定要是一个能将你护在怀里,再也不让你受半点风雨的人…” 顾清澈笑起来:“看把三哥哥急的,六妹跟你闹着玩儿呢,不过…我也希望找到一个可以免我风雨的人,这样我就有能力护住姐姐了…” “你做什么,都要为五妹考虑多一些…也真是苦了你…” 顾清澈一点都不觉得苦,有微风从池塘上吹来,四下里无人说话安静得很,偶尔有莲叶被风吹起,在水面发出轻微的声音,这样安逸静谧的时光,她一点也不贪恋,因为她怕一旦贪恋了,就无法去面对以后的苦难,她只有时刻在苦难里,才不会觉得苦。 “姐姐应该醒了,我要回去了,见不到我,她又要哭了。” 顾子川从怀里取出一包糕点,交给顾清澈:“拿着,看到你没拿好吃的,五妹也是要哭的,糯米糕,甜的,她爱吃。” 顾清澈感激的看了顾子川一眼:“谢谢三哥哥,三哥哥最周到细心。” 顾清澈都走远了,顾子川还是不愿意收回目光,那个背景那么弱小,以后到底是谁,有福气娶了他的这个六妹妹…如果有人敢负她,自己便是第一个不答应的那个! 顾清澈拿着糯米糕回到顾清澄的房间,见她还没醒,深深的松了口气。 等姐姐醒的空闲里,顾清澈手支着下巴呆呆的算着,今天是初三了吧?还有两天,还有两天她就可以见到娘亲了。 半年未见,她要把自己亲手画的娘亲的画像送给她,一定要告诉娘亲,哥哥随爹爹征战沙场,被杀场的风吹的坚毅了不少,也要告诉娘亲,姐姐又长的漂亮了些,已经有好多家的公子相中了姐姐呢,还要告诉娘亲,她最近吃的可多了,可就是怎么都长不胖。 还要一如既往告诉娘亲,在将军府人人都敬她爱她,丝毫没有因为她是庶出而看轻了她,爹爹和大娘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给她,连嫡姐的都没有她的东西华贵呢,哥哥姐姐们对自己也都疼爱有加。 她还想问问娘亲,这半年,她过的可好?那富贵地有没有让她受了委屈?那最尊贵之人有没有为难她? 可她又不敢问,因为她怕娘亲说她一切都好,更怕,娘亲说一切都好是像自己骗她一样,同样在骗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