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介绍 80年代疯狂的气功(转)   (几句废话:第二卷和第一卷的跨度比较大,准备花个两天时间理一下头绪,但人家跟我说:不能断更,断更就完了,所以发点资料骗骗点击吧——无耻一回……)   “文革”十年,人们的思想都比较受禁锢,刚一开放,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所以气功和特异功能很轻易就进来了1987年5月6日,大兴安岭发生森林大火。   第二天,名动一时的“气功大师”严新收到了一份紧急邀请:“你对气功灭火很有研究,能否在这方面介绍一些经验并给予支援。沈阳军区司令部办公室。”   于是,严新把自己封闭在火灾现场2000公里外的一个小洋楼上,开始发功,随后抛出一句预测:三天后,火势开始缓解。   几天后,在官兵的奋力扑救下,大兴安岭的大火全部被扑灭。“大师”似乎真的发挥了作用。   媒体报道了这一“壮举”,无数严新的学生为之欢呼。对于特异功能和气功大师的崇拜,在80年代中期的中国,形成了一种猛烈的气流,席卷各个地区、各色人等。   短短几年,气功迷达到6000余万人,气功报刊几十家,各种气功学术著作、气功医疗院、气功表演会,处处开花。   时至今日,形容当时的人们对气功的态度,最准确的词就是:疯狂。   “奇闻”处处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召开。同一年,何祚庥成为中国科学院首批“破格晋升”的研究员之一。   第二年,发生了一件震动巨大的“奇闻”。   《四川日报》报道,大足县发现了一名能用耳朵辨认字的儿童,此人名唐雨。文章称,“人类生物学又增加了新的研究内容”,“省有关科研部门对此已采取措施进行科学研究”。这个报道在国内外引起很大的反响。   后来不久,北京的姜燕、王强、王斌等,也向媒体称自己具有像唐雨一样的特异功能。一时间,“耳朵认字”的各种报道铺天盖地,不少人都开始挖掘自己潜藏的“特异功能”。   那一年的5月5日和18日,《人民日报》发表了两篇叶圣陶写的批评文章,他认为耳朵认字荒诞无稽,违背科学常识,在搞四化的今天出了这样的事,简直是丢中国人的脸。此后,唐雨和姜燕等人的“功能”都消失了一段时间。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一场科学界的论战已经启幕。   当时,上海的《自然杂志》是宣传特异功能的前沿阵地,一些著名科学家曾亲赴《自然杂志》编辑部,公开表示支持人体特异功能的研究。   而反对特异功能的一方,领头人是于光远。1981年他在中国人民大学举办的暑期高校哲学教师讲习班上,公开表示“耳朵认字”完全是不可能的,这样的研究在科学上毫无价值。   这场论战的高峰,从1981年一直持续到1982年,几乎所有的科学家都曾卷入其中。   何祚庥和当时中国科学界比较有分量的科学家都有来往,“当时两边都希望我表态支持,我对特异功能是存疑的,但是碍于面子,也不好太直接。”他回忆说。   这种对峙在当时的中国科学界影响甚深,几乎所有的大学都设立了专门机构来研究人体特异功能,几乎所有的学界名人都参与了这场论战,开始是针对特异功能,后来变成气功。   何祚庥回忆,曾经有一次,于光远做寿,一批科学家都到场祝贺。在宴席上,大家就为特异功能和气功的真伪争执起来,当场就让他表态。深感为难的他说了一句比较折中的话:两方都可以进行科学实验嘛。   其实在当时,支持的一方一直在进行实验,以求验证特异功能的科学性。但是在何祚庥看来:“实验程序非常不严谨,也没有严格的监督。”   不久,中央高层表态了:反对宣传特异功能,再次强调这不是我们的科研方向。   通知说,在科学上还没有充分证明之前,报刊不宣传、不介绍、也不批判。特异功能的浪潮暂时退去。   然而此时,以严新为代表的气功大师,正在做着“出山”的准备。一年后,特异功能换了个包装,以“气功”的身份再次卷土重来。   出名的“大师”不下100个申振钰从80年代起就参加了无数气功大师的“带功报告”。   她并不是哪位大师的“学生”,但是“目击气功现场”和“搜集资料”是她的工作之一。   80年代初,申振钰正在科协下属的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工作,任《自然辩证法通信》副主编。在于光远的呼吁下,编辑部临时成立了“人体特异功能调查研究联络组”,申振钰成为了联络组的负责人。学物理出身的她,一直对特异功能和后来兴起的气功持否定态度。   在申振钰的回忆里,那时候人们对于气功的态度基本是“一边倒”,“一些官员都很支持,老百姓就更不用说了。”   她曾经想到南方的一些省,对一些“特异人”做实验,通过科协来联系,但是“省里的关系根本打不通,一些领导支持这些特异人,根本不把他们交给我们做实验。”   “在北京、广州、西安这样的大城市,气功迷们都占据了公园等公共场地,一个‘气功大师’光临,就像来了明星一样,有时候连当地的官员都会出席。像严新,张香玉这样的‘大师’作气功报告,每场都有上万人听。”申振钰说。   “香功”、“大雁功”、“自发五禽戏”、“内劲一指弹”、“空劲气功”⋯⋯当时社会上流行的气功,门类多得数不清。   各种大师,也都从峨眉山、少林寺、青城山上“下来了”。   在申振钰的印象里,“出名的‘大师’不下100个,不出名的1000个也不止。”   那个年代里曾经为气功痴狂的人们,大部分生于六七十年代。插队返城后一直在北京工作的王眉,就是诸多气功爱好者中的一个。1987年前后,正是她最热衷于练气功的一段时间。   “像张宝胜那样的大师,要听他的课必须提前报名,报名费也不便宜。”那时候,王眉经常和同事一起奔赴各个不同的“气功报告”现场。   她记得很清楚,几乎每次在开始的时候,“大师”都会挑几个人上来给他们发功。“台上的人突然就又哭又笑的,有点像跳大神。”当时的王眉也经常在发功现场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哭喊,“大家都说信则灵。”   她后来回忆,当时就是受一种氛围的感染。“周围的人都信,至少可以强身健体吧,万一开发出自己什么特异功能来呢?”   到底是什么力量,让气功在改革开放之初如此令人着迷?   “70年代末特异功能兴起的时候,当时人们的思想领域比较混乱,对新事物的鉴别能力不强,而且‘文革’十年,人们的思想都比较受禁锢,刚一开放,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所以气功和特异功能很轻易就进来了。”申振钰说。   她觉得这个历史背景非常重要,“更重要的是气功得到了一些官员的支持,当时的一些学者和官员,曾经把气功抬高到了异乎寻常的地位。”   为什么迷恋当时的很多情况,申振钰在心里憋了多年。   对于气功,在当时有两种意见。“一种认为气功是最高的科学,是高科技中的高科技。科学界的一些重要人物曾经说,中医、气功和人体特异功能的统一,可能引起医学的革命,而医学的革命可能引起整个科学的革命。他们把气功称为东方的科技革命。”   甚至还有更荒唐的观点,叫“气功治国”。申振钰说,严新给大兴安岭救火就是一个例子。严新还曾表示,他发功可以拦截原子弹。这些说法让一批专家兴奋异常。   不过,像王眉这样的老百姓,在当时并不清楚这些宏大“构想”,他们更多的是把气功当成精神寄托。   “‘文革’颠覆了很多人的信念和理想,很多概念都界定不清楚,所以一些人就希望借助超自然力量来保护自己、振兴国家。”王眉觉得这是气功在民间流行的重要原因。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气功达到鼎盛的1987年前后,像申振钰和何祚庥这样的反对者,是很难公开发表文章来质疑气功的。   一直到1994年,中央下达了《关于加强科学普及工作的若干意见》,点明要破除伪科学,气功才在讨伐下渐渐“偃旗息鼓”。   而昔日那些风云人物,今天早已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外。网上的一篇帖子说:严新现旅居美国或加拿大,行踪不明;1987年起传授自然中心功的张香玉,1992年被捕,判刑7年,后行踪不明;张洪堡1995年逃往泰国,1998年又辗转美国,曾因殴打弟子被起诉,2006年7月车祸身亡⋯⋯而那些曾为气功痴迷的人们,大多已人到中年,那些为气功狂热的日子,早已远去。 第一卷 乱七八糟的童年 楔子   华山不仅雄伟奇险,而且山势峻峭,壁立千仞,群峰挺秀,以险峻称雄于世,自古以来就有"华山天下险"、"奇险天下第一山"的说法。这里有无尽的美景,诱人的历史传说……   这是201X的10月下旬,国庆长假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汪新便是在这个时候到了华山。   汪新没有什么职业,或者更确切地说他算是一个自由撰稿人,因为爱好就是旅游,所以写的也多是游记、见闻之类,每月的收入不算多,也就一两千,但对于依靠双脚游走在神州大地上的他来讲,每月总还能有些盈余。   在到了华山地界的时候,看卡里还有个几千块,汪新便决定上山一游。   若是跟普通人一样的旅游方法,上山、住一夜、下山,那自然是花不了多少钱,但汪新却并非此。一是他的时间足够,二是他一直以为在一个地方呆不上十天半个月的便根本体会不到那风情的个中真味。   于是汪新准备在山上住上几天,正好也酝酿一下文章,于是上山后在西峰宾馆找了个十人房间里的铺位,交了十天的押金之后,把身上唯一值钱的笔记本电脑寄下,便往舍身崖而去。   “舍身崖”这种地方,泰山也有、峨眉也有……在汪新看来,凡是掉下去便能摔死的山崖就可以起这个名字了,至于跟它相关的故事那还不是随便编——因为类似的地儿汪新见得太多,出名的不出名的都有,当地的传说绝大多数是跳了悬崖然后惊动神灵之类,除了跳崖的人跳崖的原因可能稍有差别,也没什么新意。   但既然来了,这地儿总是要去,好歹也要写一写或是编一编自己对大好河山的感慨,毕竟自己还要靠这个来混稿费呢。   要说编文字,汪新还是挺拿手的,现在的女朋友冯倩便是他在这个人们都通过电话来约会的年代编的几封情书“骗到手”的——冯倩是这么说的。这几年来,二人的感情倒是没出什么大问题,但生活态度的不同却使得彼此对于婚姻还都抱着警惕的态度,一拖便拖到了三十出头——超大龄青年了啊……   任家人催着,二人都说是“不急”,冯倩还是开着她的小服装店,汪新还是四处游行,只是都互相妥协了一些,至少汪新每年在外面的时间要少了一两个月——现在他便是刚出来十余天,而且开始坐车了,不像以前一样只喜欢用双脚行走这时候虽说国庆长假已经过,但还没有进入旅游淡季,山上的游人还是不少,汪新到了地头,发现还有两个旅游团近三十人正在那边拍照。   现代社会人们的生活压力越来越大,生活节奏越来越紧张,急赶慢赶地坐着车到了地方,挨个景点地拍一下照,这便算是旅游了。   ——不还是一样的累吗?有什么意思呢?   汪新很恶意地认为,大部分人人并非是喜爱这大好河山,也不一定是闲得无聊,可能只是想走一趟,拍些照片作为证据,这样便可以向亲友们炫耀:你看,我到XXX旅游过呢……   汪新摇着头,四下望去,瞅着左边有块地儿人少,只有一对在拍照的青年情侣,两人互换着拍个不停,不时说说笑笑的,手把着个栏杆摆出各种姿势来,显得很是开心。   汪新的年纪比他们其实大不了几岁,但早就没了这种活泼,跟生活压力无关,只是在外面走了这么些年,各种各样的事情见得多了,便想得多了,自然活泼不起来。   还是无忧无虑的生活好啊,但那跟自己估计是再没缘分了。汪新想着,轻轻地摇了摇头,往那对情侣那边走去。刚走几步,便看到那个男孩扶着栏杆,身子探身外面,摆出个“飞翔”的姿势来,那而女孩就站在一侧,一边夸着“酷毙了”一边按着快门……   或许是激动,也或许是累了,那男孩手忽然从栏杆上脱落,身子便向崖外翻了过去。   女孩吓呆了,相机从手里滑下,挂在手腕上晃荡。   汪新这时已经离着很近,他反应很快,立刻两步跨了过去,右手抓住了男孩的脚踝。但那下坠的力量实在太大,汪新条件反射地把左手又搭了上去死死把住。   然后汪新便被拖了出去,腰腹、大腿、小腿……摩擦力并没有减缓出去的势头,脚好像勾到了什么,却同样没能抵挡得住那股前冲的力道……   ——————分——————割——————线—————   —次年10月,在一个雨天,冯倩不顿朋友们的劝阻登上了莲花峰的舍身崖,山风一吹,冰寒刺骨,便是裹着羽绒服也挡不住那凉意。   然而更凉的是冯倩的心。   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很快眼前一片朦胧,那个带着坏笑的脸浮现在面前,好像又在笑话“掉金豆子了,可得赶紧找个东西存起来卖钱”。但冯倩心里清楚这只是幻觉,那个人自己再也见不到了。   “笨蛋!”冯倩喃喃自语,“旁人失足关你什么事,你干什么要多管闲事去伸手,没救到人却把自己也搭进去了,你怎么就这么蠢……”   “你有没有想过你爸爸妈妈,他们这一年就好像老了十岁;你又没有想过我,这一年来你害得我老是做噩梦你知道吗……”   ……   “汪新!我恨你!”这话却是吼出来的。   叫出这一嗓子之后,冯倩便觉得全身没有了丝毫力气,瘫倒在了地上,不停地颤抖。   远远缀着的几个朋友赶紧冲过来,将她扶起身,发觉她满面通红,额头滚烫,手脚却是冰凉——明显是病了。   “这傻姑娘……”有人叹了口气。   有冷静的人很快下了决定:“抓紧带她下山吧,找个医院,别拖出事来。”   然而一场小小的感冒却彻底打倒了这个平日在大家眼里很坚强的女孩,从那时起她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醒了之后,眼神便显得空洞,神情恍惚的样子,总是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总是咳嗽,最后发展成咳血,身体日益消瘦下去,直到几个月后的某一天……   冯倩家中传来了她父母的哭声……   “可惜了!”知道事情始末的人都如是说。   也有人愤恨:“老天爷,你就不能开开眼吗!”   老天爷听到了这些声音,睁开眼睛,穿过空间、穿过时间,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的某天,眼光停顿了一下,仿佛做了什么,却又仿佛什么都没做,不知不觉,到了1984年春天……  第一卷 乱七八糟的童年 第一节 重生了   汪新重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2周岁半,和前一世一样,玩着的时候忽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前一世是被家人急慌忙着的带去医院,结果当时没看好,找了邻村的赵仙姑用丝线编了个黄锁链挂在门后面才莫名其妙地恢复正常的。   这一世赵仙姑自然也一样地粉墨登场,但这个2岁多的小孩却没有恢复正常,反倒情况又重了起来,昏睡了几天,只间歇地醒一下喝点米糊,算是把命保住了。   这是汪新重生回来的后遗症,不到3岁孩子的大脑自然是承受不起那一下子塞进来的三十年的记忆。但在他人看起来是昏睡的那几天里,他对外界还是有反应的,虽说脑子里的东西要慢慢理顺,但好歹也知道妈妈在旁边哭,爸爸在跟前闷着,也听到了爷爷说的“她这不是又怀上了吗?这就是她的命,享不了两个孩子的福……”   屁话!汪新当时想挣扎起来骂人,却一丝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反倒是脑海中前一世的点点滴滴都忆了起来,上一世的三十来年加这一世的两年,所有事巨细无遗,竟全都翻了一遍。   前一世,这一世,老一辈和妈妈的关系还是这样啊……   前一世脑袋开窍得晚,这一世却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妈妈再受委屈了。许是有了这个决心,汪新竟挺了过来。   从悲伤落泪到喜极而泣,孙慧玲的心情可以说是大起大落,那些天不顾自己有了身子,把虚弱的汪新伺候得能够下床才安了心。期间虽说汪新的爷爷汪增富和汪新的两个姑姑对她不下地干活总说些风凉话儿,她只是流泪,人却不肯离开半步。   汪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脑袋里面盘算了许多,却因为年纪太小,想想不敢做些什么,只得把火气压在心里。   汪新能下床后,大家发现这小家伙远没有了之前的活泼,便有人去逗他,却多是换来个白眼儿加上撇嘴,倒是每天抱着些画书看个不停。   汪新的父亲汪涵在乡里中学当教师,为了开发孩子智力,儿童杂志订了两种,全都是画册,每周末回来便指着图把文字念给他听,有些短的也让他听完后讲出来,他倒是能讲个大概——虽说是前一截后一截乱七八糟的不照顺序来,但好歹也换了个“聪明”的名头。   然而要说他自己能看书,村里没人会相信。多大点儿的孩子,能看懂个什么?估摸着是犯病犯傻了,逮个什么东西便当作是好玩意儿呢。村里人都是这么说着,当然这话不会让汪新的家人听到——那家老头的脾气再加上他两个闺女的利嘴,谁乐得去招惹他们去?   然而过了个把月之后,村里人才惊讶地发现,这小东西竟然真能看得懂!   三十多岁的人,看不懂才怪了!但汪新开始也只敢看这个,不敢去抱着那些全是文字的书来啃。这是他在床上躺着的那些天便打算好的,自己的能力要慢慢地显露出来,可不敢一下显出了那么成熟博学的模样。   虽说前世看了不少重生的书,有主角回去之后便打小开始做大事,而且能够让一大票成人忠心耿耿,但那只是小说,只是意*,现实中的情况可绝对不可能如此。   汪新前一世做驴客的时候便亲见过一件事:四川某地的一个几岁的小孩,生病之后身体一好,便自称是隔壁家已经死去多年的长辈,那些老事儿私事儿都说得头头是道,但结果怎么样呢?隔壁家的自然是不能接受,自己家又对他开始冷落……   正常人对于这种神异的事情总是抱着敬畏之心的,敬,便远之,然后逐渐地淡了情份——汪新可不想这样。   在看画书的过程中,汪新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记忆力竟然变态起来,凡看过一遍,便没有记不住的。这是重生回来的福利吗?或许吧。   前一世和朋友聊天时汪新常笑称自己占了“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这个BUG技能的一半:一目十行,但回头就能忘得差不多。重生回来终归是把这技能占全了,这让汪新开心了整整半天。   也就半天。   因为半天的时候便够他把那一叠儿童杂志看完的了,而且全都印在了脑中,然后为了不暴露自己,以后的日子里还得装模作样地再一本本地翻着,到了后来甚至无聊到只要两张图里有同样的角色,他便来分辨画得有什么不同——这一张的头发是不是比那一张的短了一点?这一张的衣服是不是比那一张领口开得低了?就这样!   再之后,汪新觉得做这种找茬游戏也没什么意思了,便在脑子里合计这一世的路该怎么走。脑子里开始一转,手上就几乎没了动作,半天才翻一下,眼神更是毫无焦距,在别人看来,这就是个傻小子抱着本书发呆呢。   重生前的汪新最大的特点就是贪玩,从小玩到大,甚至大学毕业之后都没去找个正经的工作上班存钱结婚生子,就是背着个包全国乱跑,靠写些乱七八糟的文字换来稿费生活,直到他在华山救人坠崖身亡。   自由落体的时间只有几秒,但就在这几秒里,脑海中把那一世的记忆都过了一遍,发现隐藏在内心深处最多的是对父母的歉疚,三十多的人了,一没个固定工作二没组成个自己的小家庭,着实让父母耗了不知道多少心神,再想想年轻时的轻狂,那更是不必说了。   那几秒的时间并不够用来让汪新忏悔的,最多只是起了个念头。但这一重生回来,那念头便越来越强烈,怎么也抹不去了,尤其是这一世清楚地看到了母亲在家里受到的刁难,不做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然而,一个才3岁不到的小孩子现在能做个什么呢?可不敢像前一世看到的YY小说里的那样,屁大点儿的孩子就去指点江山,王八之气一放便引得众人拜服……汪新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如果敢这么搞,最好的可能性就是被爷爷带去几百里外送人——好歹算是留了条命……   因为小孩子身上出现怪异的情况从而被抛弃甚至被直接弄死的汪新听得多了,甚至还有因为生的是个女孩子就直接掐死的——这事儿不是没有。   所以汪新实在不敢冒这个险,只能一步一步地来,这事儿急不得。母亲虽说是受着委屈,但她能够忍耐,前一世可不就是忍耐了二十来年吗?   但这一世却无论如何不能拖这么长的时间了!   汪新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分家。其实在家村里基本上都是这样,结了婚的便分家各过,汪新家有些不一样,现在家里开支比较大:汪新的二叔三叔都在上学,要学费;大姑二姑还没出嫁,得存些嫁妆钱。   汪涵是个孝子,工资除了日常开销几乎全都补贴家里,而且每次周日回家也都很勤力地下地干活——这是疼老婆,因为地里的活基本都是孙慧玲在干的,而家里的其他人除了农忙时,都不怎么劳累。   如果分了家的话,至少孙慧玲要做的活计会少上很多,活得会轻松不少,但问题就是——汪新不知道怎么提起这事!   前些时日还是口齿不太清贪玩好动的小毛孩儿,一场病之后要说脑子烧坏了表现得傻了点这个说得过去,但如果自己忽然口齿伶俐条理清晰地把分家这种大事提出来,汪新毫不怀疑汪增富首先就得把自己捆起来然后请神婆来作法,搞不准都能把自己直接扔南汪里淹死——这铁定是有妖孽上身了!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所以汪新捧起了画书,想摆出个勤学的样子来,这样过上年把两年,自己再说出些什么话来就不会让人以为是妖孽了。   ——但谁能想到忽然间记忆力这么强了呢,现在看书简直就是在受罪啊!   但不到三岁的汪新也没有什么办法好想,只能每天抱着书翻。 第一卷 乱七八糟的童年 第二节 语出惊人 让汪新展示自己智慧的机会是在一个星期天出现的。 这时候还不到农历的五月,中午的太阳虽说有了些温度,但也并不会让人产生强烈的抗拒心理,汪新正躺在家门口树荫里的凉席上捧着一本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故事书看着,旁边放着本破破烂烂的新华字典,这是在看到有人来的时候装样子的。 汪新已经装了一个多月了,现在感觉非常痛苦。还好事情都像自己计划的那样发展,至少现在这些全是字的书比那些基本全是画的要耐看得多。 然而这一本几十页的故事集也不过就是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汪新便翻了一遍,也就是顺便背了下来,然后便开始无聊,只得坚持着表演刚会查字典的小孩看书的戏码,故事书翻一页便把字典拿过来查上好多次。 这实在是非常地难过,汪新只把手去翻着,眼光却偷偷地四处乱瞄,指望着能瞅到什么好玩的物事,却一次次地大失所望。 姑姑在院子里叫他,要吃午饭了,汪新把书和字典合起来,无精打采地卷起席子往门口走,便在这时,旁边有声音传来:“看到没有,那个小孩的样子就叫呆(dai)板。” 汪新斜着眼看去,说话的是村东头老孙家的孩子孙明礼,正上着初中,旁边一个也是初中生,却是村后汪兴民家的老二汪家强。 本来汪新没想理他们,但汪家强却说了句:“他本来挺聪明可爱的,就是前些时候生病,烧傻了,你就别说了。” 这是在劝孙明礼,但汪新听了却极不舒服:其一,谁傻了?其二,辈分问题。 汪新是振字辈,下面是兴字辈,再下面是家字辈——汪家强就是他孙子辈的(注:本书中‘汪’姓辈份纯属虚构),孙子说爷爷聪明可爱?汪新就郁闷了。想了想,或许正可以借这个机会表现一点。 于是汪新把书朝孙明礼摔了过去,本想打在他没提防的脸上,但隔得有点儿远,他力气又小,只砸到了肚皮。然而这个无关紧要,汪新要说话显能耐才是重点:“你老师该把你吊在梁头上抽,那念aiban!” (PS:“呆板”的发音好像是从1987年改的,说是从众,但俺总怀疑其根本的理由是不是因为领导们在那之前都照现在字典上的那个音来念——好吧,就算从众,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只要人多,就怎么都可以的?这不,错的都成对的了吗!) 才3周岁不到的小孩奶声奶气地说出这话来,让孙明礼和汪家强吃了一惊,但更让他们吃惊的还在后头,汪新顿了下,又对汪家强道:“汪兴民都得喊我叔,你喊我什么?那些话是你能说得吗?” 两个初中生面面相觑,十来秒之后,汪家强先反应了过来,竖起了大姆指:“小老(‘老’是爷爷的意思),我是真当你烧傻了,没想到你是脑袋更好使了——那书你真能看懂?” 汪新白了他一眼:“废话,看不懂我抱着书干嘛,我又没病!” ——可不就是当你有病吗?汪家强心里想着这话,却不敢说出来,因为他看到了大门里探出了一张女人的脸,赶紧打招呼:“老太(曾祖父和曾祖母都称‘老太’),吃过了?” 那女人是汪新的二姑汪丽,她刚在院子里叫了汪新吃饭,等了下他没来,便要出来再催一声。刚到门口便听着了那几句话,好像是自己侄子的声音,但又想着他才多大,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来,便伸出了头来观望。 没有其他人!就孙家和庄后汪家的小孩,除了他们,也就是汪新在眼前了。 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汪丽问汪新:“你刚刚说什么呢?” “怎么?”汪新显得很无辜,“我说得没道理吗?” 要说那几句话没道理,那可让人张不开嘴;但就因为那几句话有道理,才更让人觉得吃惊——说那话的人年纪太小了点儿!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把月怎么老是不正常呢?汪丽心里惊疑不定,却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情况,便只叫道:“赶紧吃饭了——你们两个吃过了吗?没吃过就进来一块。” 两个初中生自然是拒绝了她的客套话,带着惊奇走了。汪新回屋吃饭,表现得跟这个把月没什么两样,倒是汪丽因为心中存了疑虑,老是去看汪新,饭吃得心不在焉,被汪增富看出了问题:“二丫,怎么回事?” 汪丽看看她爹,看看她侄子,张了张嘴,又止不住看了她大哥大嫂一眼,方才回道:“吃完饭俺再跟你讲……” 汪增富瞪了汪丽一眼,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放便起了身:“你跟我出来!” 几分钟之后,父女俩回了屋,汪新琢磨着二姑是把自己刚才的神奇表现对爷爷说了,看着汪增富的眼神有些不对,不禁心中忐忑,吃饭的速度不由加快了几分。 吃完饭之后,卷着席子出门找处树荫趴下继续装模作样地翻书,不多会儿便见汪丽出了门,眼神奇怪地看了自己几眼,便往东去了。 她平日里这个时候可是不愿意出门的,地里的活儿都是让汪新的妈妈孙慧玲去做,她们姐俩都嫌热嫌累,汪增富也舍不得让她们吃苦头——今天倒是奇怪了,肯定是有事! 前一世很小便跟着父亲去了乡里的中学,西淮村及其周边的情况汪新从来没有关注过,所以二姑出去想干什么,汪新一下子猜不出来。 但汪新也不怕出什么事,主要是这个把月憋得太难受了,哪怕是被人家看作怪物也顾不得了——何况这乡下虽说多有鬼上身之说,却也不少星宿下凡的传闻呢。 实在不行自己也可以装疯卖傻,父母虽说平日里在家里百般忍耐,却也是有坚持的人,总不会看着自己被爷爷怎么着。再退一万步讲,只要自己不被弄死,哪怕给送出千里之外去,还能找不回家了? —————————————下面是PS时间————————————— 或许有读者会对前文提到的一些把孩子送人掐死之类的事情不相信,所以说明一下。 生女孩便掐死的事情肯定是有的,网上一搜便可以搜到,多见于农村,但还有不少因为是怀疑鬼上身把男孩弄死的事情我可以讲一下。 有两个故事,是我妈妈小时候亲身经历的。 其一 村里有一对夫妇,连生了几胎,都是一男一女穿花生,但总是养不过周岁,便愁得难过。那一年又怀上了,按照规律是个男孩,眼看着就要临盆,但二人都没什么欢喜之情。 这一日,女人在门口坐着干些轻闲活儿,一个走江湖的先生经过这村子见到了,盯着看了几眼,便向他们邻居打听:“这家小孩是不是留不住?”邻居们据实以告,那先生便叹着气过去,问女人道:“你家孩子留不住是吧?”女人流着泪应是。那先生便道:“你家男人可在家,我跟他说些事。” 男人正好在家,便到了屋里,那先生便道:“这是你那故去的父母害你们呢,他们老两口轮流托生的……” 男人自然不信,那先生便道:“这样,到你媳妇要生的那天,你谁都别跟讲,到你父母坟头去睡一觉你就明白了。你要是听到了什么东西,那么别管生下的小孩是男是女,拎着到你父母坟头一劈两半,以后的孩子就留得住了。” 到了女人要分娩那天,男人真是到了父母坟头,半睡半睡之前真是听着老父母在那儿聊天,母亲的声音道:“这次该你去了,过上几个月,混身花衣服花帽子回来……” 男人醒了后急着往家跑啊,那接生员是头晚便来家中住下的,男人到家时,正好接生出来一个男孩,接生员知道他家的情况,忙着往孩子身上拴红丝线呢。男人二话不讲,抢过孩子拎着到了父母坟前一下摔死,恍惚听着父亲的声音讲:“奶奶哟!可不去了,摔得疼啊!” 之后再生孩子便能养大了。 其二 我妈妈附近村子的,两个男孩都没留住,都是四五岁的时候死的,第三个又有四五岁了,当爹的担心啊,便有空去盯着。 正当夏天,天热吗,就让孩子光着屁股,这孩子偏喜欢往河边跑,当爹的就偷偷地跟着,怕下水出了声,却不小心听孩子自言自语:“俺想走,怎么还不给俺花衣服穿呢;俺想走,怎么还不给俺花衣服穿呢……” 不断重复。 当爹的先是莫名其妙,然后就毛骨悚然,又观察了两天,发现总是这样,便下定了主意。这一日跟孩子讲:“来洗澡换身衣服,带你出去玩去。” 洗好,换好衣服,领着孩子去了一片坟地,扯着两条腿撕成了两半。 然后孩子便留住了。 那是六七十年代,听我妈讲,这种事情时有听闻,而实际上,哪怕是到了20世纪末以至现在,在一些偏远的地方也是有的。 愚昧是最大的悲剧! 第一卷 乱七八糟的童年 第三节 童子下凡   没多一会,家里人全都吃好了饭,汪涵和孙慧玲自然是下地去干活,洗碗刷盆的事情则是汪新的奶奶和大姑汪秀承包了——话说,汪新的奶奶做的菜实在难吃……   过了有一个多小时,汪丽从村东头走来,后面还跟了个老女人,身上衣服皱巴巴的,倒还算干净,头上包着个蓝布头巾,近前来便看到了满脸的褶子。   那是前些时候才来混了一块钱的赵仙姑。   汪新自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这肯定是当自己中了邪了,找仙姑来作法消蘖呢。   要说配合赵仙姑一下,以后装副活泼的样子来,倒也不是不能做,但汪新实在是不想再过装模作样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   所以汪新决定,借着这个机会,利用这老女人一下,好歹给自己突然间的变化找个正面的理由来,像这种人,只要能让她以后继续混下去,不坏她的名声,那想怎么办还不简单——前一世的汪新对付神婆神汉还是有些经验的。   两个女人进了家门,过不了多会,汪丽伸头出来:“小新,进来,有点事。”   有个屁事!汪新慢腾腾地合上书、卷起席子,也不管他二姑催着“不用拿那个,等会出来再看”之类的话,自顾自地搞着,然后往家里晃过去。   待进了堂屋,那赵仙姑便一步抢上前来:“哎哟,这小家伙,过来让奶奶看看。”   汪新也不理,先把手里的东西放好,才转过身来看她。赵仙姑也是不恼,笑道:“挺懂事啊,东西都不乱扔的——小新哪,过来奶奶帮你看看,前些日子你生病可是急死人了……”   说着蹲下伸手要抱,汪新顺势跳到她怀里,趴她耳边说了句:“找个地方单独说话。”   那赵仙姑身子明显一颤。但她也是人老成精,面色上没表露出来,把手拍了几下汪新的背,对屋里其他人道:“你们都出去吧,出大门,到庄里转一圈再回来,我跟小新单独说说话儿。”   汪新的四个长辈相互看看,最后汪增富拿了主意:“走走走,出去串门子去,赵仙姑在这儿,没咱们能搭得上手的!”   四人便陆续出去,汪秀走在最后,看着汪新,叫了声:“小新,要难受你就喊……”   在汪新这两世的记忆里,这个大姑确实是疼着幼时的自己的,但她对自己的妈妈不好,让汪新总是没办法去拿好心情对她,于是对她这关心的话儿没作反应。只是汪增富听了便急道:“你讲什么呢!哪你的事!仙姑是来干什么的?是来害你侄子的吗!”   说着,便使着眼色让汪新的奶奶把汪秀拉出去了。   赵仙姑伸着头,见四人都出了大门,便像怀里抱着个烫人的物事般把汪新松开,急着向后退了两步,眼里带着惊异还有些许恐惧对着汪新看。   汪新自然是明白她的心思。像神婆神汉这类人,要么真是家学渊源,打小的教育让他们以为世上真有鬼神之事,正儿巴经把这东西当工作来认真做的;另一种便是像赵仙姑这般,晓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半路出家来招摇撞骗。   也正是这后一种人的一部分,平日里忽悠得多了,真碰着了奇怪的事儿胆子反倒是比谁都小,赵仙姑应该是属于这种人,她刚才肯定是被汪新那句话给吓住了,才有了这种表现。   汪新到桌边坐下,拿个空碗给自己倒了开水,趴在桌上吹着那热气,见赵仙姑张了两次嘴,却又把话咽了肚去,便更清楚了她的底细,笑道:“你是个没什么道行的,但依着我现在在人间的年纪,倒是应该称你声奶奶……”   赵仙姑仿佛被针扎了一下,打了个激灵道:“不敢不敢,折寿折寿。”   汪新说着是“在人间”,这话肯定没错,大家可不都是在人间活着吗,但听到赵仙姑的耳朵里,她却明显以为这是个积年的老鬼老妖附体或是什么仙灵下凡了,所以便有了那么谦逊的话语。   汪新晓得她的意思,却只管说着些让她听了会更胡思乱想的大实话:“当得起的,我在这一世便要本着这一世的身份,不能僭越……”   见赵仙姑仿佛身子都僵了,眼里也满是畏惧之情,便继续道:“赵奶奶,你以前做的事以后也可以继续做,我也不挡你的财路,这些都与我无关。只是我这一世却不想太惊人,你在人间活了这么些年,帮我想个说法吧?”   赵仙姑急喘了几口气,才带着颤音道:“我跟他们说,您现在百分万分地正常,一点事都没有?”   自己最近这个把月的表现,你说一点事都没有?这不是更招人乱猜想吗!汪新觉得这老女人可能被吓傻了,只得提醒道:“我是要你帮我想个最近表现与正常小孩不同的说法,你觉得该往哪方面说?”   赵仙姑头低下去,捏着衣角搓了老会儿,才抬头道:“要不我就说您是太上老君看丹炉的童子下凡,前些时日老君想召您回去,您不愿意,老君顾及情份,便帮你开了窍,让您在人间能过得好一些……”   这东西编得……   汪新非常喜欢!   但汪新怕赵仙姑把这话直接说出去有可能起到不好的效果,便与她继续商量,怎么样先透出个一两句引起他人注意,然后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地把这编造的故事一点一点的漏出来……   汪新前一世本就是个见识多的,赵仙姑虽说是刚被吓着了,在忽悠人这方面的经验却没有吓得忘掉,也不过几分钟,二人便把事情计议完毕,汪新便让赵仙姑屋里继续坐着,自己又卷起席子拿着书和字典出门去了。   汪新的爷爷奶奶和两个姑姑说是去串门,心里肯定是惦记着家中的情况的,汪新这边把席子刚铺到树底下,便见在往西两家门口和人聊着天的四位长辈开始往回走。   到了近前,汪增富两口子是直往家里钻,倒是两个姑姑停了一下,汪秀问道:“小新,没事吧?”   “没事啊?”汪新眨巴了下眼睛,一脸的纯洁和无辜。  第一卷 乱七八糟的童年 第四节 泄露天机   从二人计议完毕汪新自个儿出去到汪增富两口子进屋,也不过就分把两分钟,但在屋里呆着的赵仙姑却感觉时间过得很慢,仿佛屁股底下坐着个火炉,恨不得马上回村去。   但她又不敢,干这行二三十年,所碰到的小孩的情况也多是夜啼、失魂之类,她也就是因了手里有治这个的偏方才混出的名声。但今天的这孩子可真是从来没见过的,明明不过三岁,却偏偏说话像是个成年人,脑袋里的弯弯绕子绝对不少——也就是听出了这个,赵仙姑没敢起说他是妖孽上身要把他弄死的念头。   这二三十年,因为自己的“法术”无效不是没有人死掉,而且也不是一个两个,活到了这个年纪,赵仙姑本以为自己把性命什么的都看得淡了,却被汪新几句话一说才发觉自己其实是十分怕死的。   人在做,天在看,那天上或许真的有神灵吧,不然这孩子的情况怎么解释?   门口一暗,汪增富两口子走了进来,赵仙姑定了定神,汪增富急着问道:“仙姑,小新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中了什么邪了!”   赵仙姑作出副正色来,道:“不能胡说!”   顿了一下,看到面前二人脸上的疑惑,赵仙姑叹了口气:“你儿子好福气啊!小新可不简单呢。”   说完这句话,赵仙姑便闭口不言,汪增富急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连着问了几次,赵仙姑才往屋顶看了看,道:“这个……仙家的事,说不得!”   正巧这时汪秀汪丽进了堂屋,听着这话,汪秀便忙问:“仙姑,到底是什么仙家的事?”   赵仙姑看了她一眼,只是摇头,脚步便往外走:“没什么,反正他没事,不会害人,是给你们家添福来了!”   话说着,身子已经过了汪增富跟前,眼瞅着再走两步就出了屋门,汪增富便了个眼色,汪新的奶奶刘金花赶紧从兜里摸出一块钱来,扯住赵仙姑的袖子,把钱往她手里塞:“仙姑,您就给说个明白!”   若是在以前,赵仙姑早就心花怒放地把钱接下然后作一番神秘,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儿——至少目标以后再出事可以推卸责任,但今天这个钱她却总觉得拿了心虚,便赶紧挣脱,把手攥了拳继续往外走,口中道:“不能说,折寿折寿!”   这话听得让人心中更是生疑,汪秀汪丽在汪增富的示意下,也去拦着,赵仙姑无奈道:“我只能说,他就是你们家孩子,没什么上身附体的,你们把他当正常人待就行了。”   说完这句,任几人追问,她也再不开口,也不收钱,最终汪增富无奈,道了声谢,放她走了。   见着赵仙姑的身影出了门,四人面面相觑,最终倒是刘金花打破了沉默:“我说,小新该不真是哪个星宿下凡的吧?”   汪增富立即瞪眼:“别瞎想,天底下这么多人,哪轮得到咱家有这个运气!”   刘金花平日里是个性子软的,从来不和汪增富拌嘴,但她刚刚开口,却是想到了一件自己亲历的怪事:“那肯定也是有神仙点化了,你们还记得不,小新刚会走路那会,我领着他在家后面玩,就离了一下手跟振华家的说了几句话,眼看着他被卷起来飞了十几步,我当时跟振华家的可是一点风都没觉得——那可能就是神仙想把他带上山学艺呢。”   汪增富是听刘金花说过这事的,甚至专门去汪振华的媳妇那儿验证了一下,现在再一听说,心中也是犯了嘀咕,口中却道:“那不是没卷走吗!”   刘金花道:“或许是神仙看他根扎咱们家了呢……”   这话一说完,几人便都开始沉默。   过了会儿,汪秀道:“我不管什么神仙妖怪的,反正他就是我侄子,他能说出那些话说明他聪明,这不是好事吗!俺爹,你要是不想养他就让俺哥接到乡里去跟他住,反正谁都别想把他怎么样。”   汪增富恼道:“谁又说想把他怎么样了!谁又见过这么奇怪的事!能不让人心里猜想吗?”   汪秀撇着嘴把脸别到一边,汪丽道:“我去看看小新去。”说着便转身出去了。   汪增富心里盘算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拿定主意,便叹了口气,道:“不管了!先看着吧!”   数日后,周边村子传开了一个消息:赵仙姑病了。   从赵仙姑本人及其家人透露出的只言片语来判断,她是不小心泄露了天机,因此遭到了惩罚。信这套的人们自然是觉得仙姑法力高深,自然地就对她泄出个什么天机有了兴趣,开始当个话题来研究,说来说去,便说到了一件事上:赵仙姑是从西淮村给汪增富家的孙子看过之后,回来才一病不起的。   乡间地头、路上碰到的,大家几句话一聊,便有很多人得到了个消息:西淮村汪增富家的那个孙子前段时间生了场病,然后一下变聪明了,才三岁不到,就能自己看书翻字典,还听说他把几个初中生都难住了,初中生都没他会的多……   而汪新也开始了动作,村里一帮四五岁的没上学的在这几天被他慢慢吸引了过来,围着他转,原因很简单:汪新会讲故事,一天讲几个都不带重样的!   农村人哪里有闲心给孩子讲这些东西,就算是讲了,也无非就是哪吒闹海龙宫借宝劈山救母这些段子,孩子们早就听腻了。这会儿一有了新鲜的,那还不像猫闻到腥味一样地凑上来?   也就三五天的时间,汪新便有了一帮忠实的听众,甚至慢慢地,放学回来的小学生和干完活回来的成年人也愿意听他讲一些以前从来没听过的段子。   小孩子们自然是不会多想什么,听着了好故事新故事,最多就是送了汪新一顶“故事大王”的帽子。但成年人听了,再结合这段时间的情况,回去饭桌上便会谈论——汪增富家的有福气,这肯定是是什么星宿下凡,刚开了窍,要么就是有神仙给点化了……   汪新乐得他们往这方面猜,但他自己嘴里却是从来不承认的,有些大人会问他有什么梦到什么神仙怎么忽然就变聪明了之类的问题,他都是一脸无辜回答:“什么神仙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就会了……”   这个答案让人们叹息不已——自家的孩子怎么就没这个福气?于是便更喜欢把这事向别人说起,又过了些天,十里八村的都知道西淮村里有个三岁不到的小孩,什么都会,是个神童呢! 第一卷 乱七八糟的童年 第五节 两个神童   虽说让赵仙姑帮忙演了场戏,但汪新其实只希望人家以为自己是神童就好,这样便足以解释自己为什么异于普通孩童,至于什么星宿下凡神仙点化之类,依着汪新的经验,只要自己不搞出什么神神怪怪的事情,这种传言自然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淡下来。   但赵仙姑却给他带来了些麻烦,让这种传言又持续了一段时间。   本来汪新以为赵仙姑是在装病来配合自己,却没想到她是真病了。毕竟已经有了一大把的年纪,又吃了惊吓,赵仙姑回家之后越想越怕,精力受损,卧床不起有大半个月。   躺在床上的这段日子里,赵仙姑想着自己平时日假托各路神仙的名义骗了不少钱,本以为乡下人愚昧,这行当可以做到死,却不料碰到了汪新这事,心中便是忐忑不已,觉得世上是真有神鬼的,于是身体有了起色之后便赶紧宣称自己已经法力全失,再也不做驱邪捉鬼的勾当了。   这可怎么得了!十里八村的乡亲们可就知道这一个通灵的,她怎么会法力全失?她怎么能法力全失?   从赵仙姑的口中问不出什么东西,于是大家便开始联想,最终的矛头又是指向了汪新——不用说了,那小家伙肯定在天上有后台,赵仙姑可能是得罪了他,被哪路神仙惩罚了。   于是汪新又不得不在很长时间内非常无辜地跟别人解释自己真的不知道什么神仙妖怪的,这话大家倒是相信,但大家也相信这个小孩只是没有那些记忆,却肯定与神仙星宿脱不了干系——这自然又成了一段时间的热门话题。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看着汪新除了聪慧过人口齿伶俐,既不会驾云飞行也不会五鬼搬运甚至不能未卜先知,大家便觉得再谈这种事情也没啥意思,于是汪新终于算是不用再面对那些让人头疼的问题,日子算是过得正常了点。   这时候已经是1985年夏,汪新4周岁了。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汪新的弟弟也已经一周岁多,小家伙名叫汪卫,也是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聪明伶俐。普通情况下,这个年纪最多也不过就是会说些简单的词句,但这小东西竟然已经会背诗讲故事了!   乡亲们便猜想,难不成这汪家真是有神灵眷顾,怎么两个小孩都这么能耐?   他们却不知,这是汪新的功劳。   汪卫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汪新便每晚装着可爱说是“跟弟弟说话”,对着孙慧玲的肚皮讲故事,生下来之后更是在他身上不厌其烦地下功夫。   汪卫刚生下来没几天就断了奶——跟汪新出生的时候一样——因为家人要孙慧玲下地干活呢,汪卫便交由两个姑姑和奶奶带着。汪新对此心中大有怨气,所以只要自己有空,是绝对不会让她们教汪卫叫“姑姑”“奶奶”“爷爷”的,又因为这时候爸爸妈妈肯定不在身边,于是“哥哥”便成了汪卫学会的第一句话,虽说叫得很像“鹅鹅”,但听在汪新的耳中却是感觉幸福异常——奶奶的!弟弟这辈子先学会的终于不是“奶奶”了!   鉴于汪新表现出来的识字天赋,汪涵把之前订的儿童画刊换成了文字的儿童期刊,而且把学校里有老师订的小学生中学生杂志也常借来给他看,但这些并不足以满足汪新的阅读速度,所以在看完了这些杂志、翻完了留在家里的几本厚厚的教育写作之类的书籍、借完了村里的那些大部头、甚至翻箱倒柜地把那些《论林彪与孔孟之道》之类四人帮时期出版的玩意都背了下来之后,每天除了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打打太极,然后花点时间给村里的小孩讲故事,汪新也没其它的事情好做,自然就只好把时间花在带汪卫身上。   而在发现汪新会调奶粉给小孩穿衣擦身换尿布之后,家人便也放心把汪卫交到他手里,说声“带好弟弟哦”便可以去做事——孙慧玲想自己带,但为了不受眼色不被嘲讽只得下地干活;汪增富也得下地,毕竟汪新的两个叔叔都在上学,汪涵又在工作,家里只有他一个男劳力;刘金花要家前屋后地收拾;至于汪秀和汪丽,嗯……汪丽才十四五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汪秀吗——她跟村西头老杨家的二儿子杨志道偷偷地好上了。   汪秀的事情是不敢让汪增富知道,不然汪增富肯定会把她打死——败坏门风呢!   但汪新却乐得她每天出去,这样在这里基本就没人烦了,可以放心地做自己的事情。   于是从汪卫六七个月的时候开始说话,到了一周岁多,已经会背二三十首诗词,会讲三五个小故事了,甚至他还能歪歪扭扭地写自己的名字!   所以汪增富一天比一天开心,村里现在哪个见着自己不夸自己好福气的?两个孙子都这么聪明,放以前这就是状元的人才,文曲星下凡,待到他们成人,自己这一家子还愁发达不起来了?   但汪增富根本不知道的是,汪新从来没想过让他沾光。   前一世的小时候懞懞懂懂的丝毫不懂事,现在的汪新可看得清楚,自己的妈妈在家中受了多少气,爷爷奶奶和两个姑姑动不动就是连续几天冷言冷语的,总是让孙慧玲想上好久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她却又不敢吵,两个孩子都还小呢。   汪新可是亲眼看到,弟弟刚出生没满月的时候,一天晚上孙慧玲就拿了农药瓶子,流了半天泪,在汪新准备扑上去哭的时候还是把它放了回去——她是舍不得自己和弟弟,便把所有的委屈都忍了。   汪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现在自己的年纪实在太小,做不出多少实质性的事情来让她的生活有较大的改善,最多只能在家里那几位说些不中听的话儿时胡搅蛮缠来岔开去,这便也导致了汪增富觉得这小孩子不懂事,远没有汪卫那么可爱。   谁管得了他怎么想去!   四周岁……幼儿园汪新是不想上的,学不到什么东西,汪新只想着到了自己能上小学的年纪,便跟着父亲去乡里上,顺便把妈妈接过去一起过。   但现在上学年纪又卡得紧,非要到六周岁不可,还有一年多接近两年——这日子还是得慢慢熬呢……  第一卷 乱七八糟的童年 第六节 撕破脸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平平淡淡,一如既往,如果非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那就是汪新的大姑出嫁了——她终究是没敢接受杨志道带着她私奔的提议。   这个事情汪新是知道的。   那是一个下午,汪增富和刘金花去走亲戚,汪丽也出门玩了,汪秀便大胆地把约会的地方放在了自己家中,在她住的屋里搞出了不小的动静。   因为地里已经没什么活儿,孙慧玲这时候在家,娘仨呆在西屋。听着那边的声音,孙慧玲吓得把门倒插着,不敢出去,装聋作哑忍气吞声的样子让汪新看了心里实在难过。   汪新想嚷上几句臊臊那两人,但他心里也清楚,如果真这么做了让汪秀丢了面子,以后受委屈的肯定还是自己的妈妈,于是便也只是陪汪卫玩耍,说些笑话儿逗弟弟和妈妈开心。   只是他心里要离开这村子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了!   按照汪新的计划,等到自己六周岁可以上小学的时候,便可以同妈妈去乡里跟爸爸一起生活,免得妈妈在家里继续受累受气,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一件事情的发生让汪新一时头脑发热,做出了一件让附近的人们谈论了许多年还觉得稀罕的事情来。   那是1986年的夏天,看着老爸老妈结婚6周年到快到了,汪新便想着送他们一份礼物,于是写了篇童话投稿,改的是上辈子在网上看到的经典段子,趣味十足、文笔又生动,更何况汪新又在文后附了自己的情况——才5岁的小孩子哎!又装可爱的说要赚钱给妈妈花。这自然引得杂志社的编辑给加了不少同意分,于是被录用便顺理成章了。   汪新本以为现在的杂志没什么稿费之类的东西,就算有也不过就是一星半点,能寄回来两本样刊就算不错了,作为给爸爸妈妈的礼物肯定还是拿得出手的——给他们涨面子呢!   汪新也就只是抱着这个念头,没想过其它,但没料到的是,随着样刊寄来的还有7块3毛钱稿费,这可以说是极高的稿酬了,其中估计也有编辑们同情心的因素在里面。   然而就是这7块3毛钱惹出了事。   这时候汪涵还只是一个民办教师,一个月能到手的也就二三十块,7块钱是个什么概念?等于他一个多星期的工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所以汪新虽然在收信人那栏上写的是妈妈孙慧玲的名字,但汇款单一到了汪增富的手里,哪里还能让她看到?钱便取了出来,放在厨房挂在墙上的包里算便家庭收入了。   这个事情对于孙慧玲来说其实无所谓,她是习惯了的。但汪新不乐意了,他就抱着个念头——这钱是我挣的,就得我来支配!   但汪新一时不想和家人闹僵,于是一个上午,在孙慧玲已经下地干活之后,跟汪增富去要的时候只是要1块钱,理由也很正常:我赚钱了,我要买瓶罐头给妈妈吃。   这时节罐头可是个稀罕物,汪增富哪里舍得,顿时瞪起了眼:“吃什么罐头!她一辈子没吃过怎么的!哪有这么乱花钱的,家里哪点委屈她了?她要想吃好的,让她自己来讲……”   汪新顿时脑袋里“嗡”地一声,涨得脸红脖子粗——汪增富两口子给儿媳妇的待遇几乎是村里人都看不惯的,但一是汪增富的辈分高,二来这是人家的家事,外人不好多嘴,于是虽说时常讨论,却没人在他跟前提起过。   ——但他真能以为自己做得就仁至义尽了?   气急之下,汪新立刻就管不住嘴巴:“俺妈什么时候吃过了?你什么时候给她吃过了?生俺小弟的时候,人家送那么多鸡蛋,你就给俺妈吃3个……”   汪新吵嚷着,不觉得鼻子开始发酸,眼泪止不住地流,虽说是5岁的身体,却有着三十多岁的心理,然而同样也控制不住:“你们都讹(方言时有欺负的意思)俺妈,什么活都让俺妈干,什么好吃的都自己吃……”   汪增富被他这么一说,面子上挂不住了:“谁讹你妈了,你胡说什么的!哪顿饭饿着她了!什么又叫活都让她干,俺家几个人难不成都是吃闲饭的,地里活你妈一个人干完的吗……”   汪新觉得他这是睁着眼说瞎话,最苦最累的活可都是孙慧玲干的,饭桌上有什么好吃的孙慧玲又哪里敢多动筷子,多夹了几棒子便得吃上两天的冷眼冷语呢。于是汪新便继续吵,把些平日看到的事叫嚷出来。   他是不怕把事情闹大,声音又尖又响,便把邻居们招来了,门口已经站了几个人,这让汪增富觉得很难堪,便抬手要打,汪新虽说泪眼模糊,却不是看不到他的动作,撒腿就往外跑。   汪增富自然是追了上去:“你个熊孩子,瞎说八道的……”   出了门便被东边第二家的汪福明拦住了:“三叔三叔,你跟一个小孩呕什么气……”   汪新抹了抹眼泪,瞅着旁边几个人里多有平时谈论汪增富两口子怎么对待儿媳的,胆气就又壮了十分,嘴里更是不饶人,家里的事情翻了个底了掉——他可不管什么家丑不可外扬!   聚的人越来越多,汪增富想去打上汪新一顿,却总是被人拦着,又看围观的多是面上带笑,更恼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心头的火不知道往哪儿撒去,说出的话儿也越来越有气无力。   正当这时,汪新又道:“我当时我就说,你们要是对我妈好一点,别说是这十块钱不到的稿费,就是成百上千,给你们花我心甘情愿,但你们怎么对我妈的……”   汪增富听他这么说,终于能把调门提高了:“说你一个小毛孩蛋子,有本事赚成百上千,你怎么就不跟你妈出去住?你在家里呆着干嘛,不还得吃家里的!”   汪新便把声音拔得更高:“家里的活都是俺妈干得多,俺是吃俺妈的,谁吃你的了!”   ……   这一声架吵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汪增富觉得自己的面子是被扔到地上又踩了不知道多脚,心头恼火之极,最终在村人的劝说下,也许是因为已经理屈词穷,回屋拎了把镢头,甩了句狠话:“我看你以后还在家里过不!”便往地里去了。   汪新瞅着他是去的南湖(方言里“田地”的意思),记得孙慧玲是在北湖干活的,既然不是去找妈妈的麻烦,汪新也就没追着——这么多人围观着呢,自己真追上去继续吵,肯定不用担心被打。   但今天把脸都撕破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有一件事是想都不用想的,汪增富肯定会把火撒到孙慧玲的身上,以后她必定会受更多的委屈。   汪新不是一个惹了麻烦就能装得若无其事的人,何况最终受害者可能还是自己的亲妈,在围观的村人散去之后,汪新终于下定了主意——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一卷 乱七八糟的童年 第七节 离家出走   放钱的包挂在厨房的墙上,离地也不过一米五六,汪新站到凳子上便能把它拎下来,他也不多拿,数出来7块3装到兜里,大门一锁便往西去。   到了村西头拐向北面,上了大路继续住西,走了一个多小时,穿过了四个村庄,腿累得发酸的时候,终于到了能坐车的地方。   富山乡的南边是羊山镇,因为是全国排得上号的大蒜基地,所以每天有两路车是往徐州去的,一班是早上六点发车,一班是十点发车,汪新等了不多久,车便来了。   他伸手拦下,在人们惊异的眼神中上车交钱,说是到徐州去。   司机和售票员本有些担心,但问了几个问题,听这小家伙回答得头头是道,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找哪个人说得清清楚楚,这一路上经过哪些地儿他也知道得明明白白,显得是个常坐这条线的样子——既然这样,有钱哪能不赚,于是车子便再度开了起来。   从富山镇到徐州大概花了四个小时,然后坐上公交再到夹河矿上又费了些时间,当汪新敲响他大姨孙慧芹家的门时,已经是要到下午四点了。   孙慧芹开了门,见着汪新,愣了下神,听他叫了“大姨”,随口应了声,便往楼道外面看:“小新啊,你妈呢?”   本以为孙慧玲是落在后面有什么事情,但汪新说的话却吓了她一跳:“俺妈不得在家里给他们干活吗,我自己来的。”   孙慧玲瞪大了眼神,还没说话,汪新又道:“大姨,哪儿能打电话?我给村里打个。”   这年头儿私人电话是几乎没有,孙慧芹便带着汪新去到矿上,说了些好话让办公室里看电话的那位把锁打开,抓着摇把转了些圈,找接线员接到了四营村。   西营村是一个行政村,下辖着东淮西淮古庄四营一共行个自然村,村长梁会国听到铃响,本以为乡里有又什么指示下来了,不料拿起电话来一听,里面传来的却是个小孩的声音:“梁伯伯,俺是汪新哪……”   “对对对,就是西淮村的小新,你去跟俺家里说下,俺到徐州了,在俺大姨家,让他们别找了……”   “我管他们怎么急!要不是怕俺妈*心,我连这个电话都不打!我就不回去了,等我过几个月挣着钱了就把俺妈接出来,地里活该谁干谁干去!”   “啪”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梁会国手拿着话筒愣了半天。西淮村汪增富家的情况他是知道一些的,当家的性子硬,大儿子教书,还有两个儿子上学,家里的活媳妇干得多……   本来这些家常里短的事情大家谈得多了,能记得的也没多少家,但这老汪家不是出了个神奇的小子吗——哦,不对,听说今年才一周岁多些的那个二子也是特别聪明。   人家都说,这家媳妇儿有了这么两个孩子,以后一定是呆在家里享福的好命,你看都这么聪明,肯定是要捧着铁饭碗吃国家饭的,到时候一家里有三口人拿工资,她哪里还要吃苦受累去?   这话儿梁传国听得多了,又多有关于那个大小子汪新的神奇传闻,自然印象深刻——但这小子说他现在能挣钱把他妈接出去?他才多大啊!   这世上总是不会少奇怪的事儿发生,今个儿自己是见识了。梁传国放好话筒,晃晃脑袋,不管那小家伙说得是真是假,他到底有没有那个能耐,那都是他的事,自己把原话传到他们家里就是了。   骑上自行车到了西淮村,便见着汪增富家门口围了一堆人,里面又传来哭闹声,梁传国把车架好,走了过去。   那哭闹着的是孙慧玲。   中午吃饭的时候,汪新不在,汪增富是不管的,说是他上午敢跟我忤逆中午怎么就不敢回来吃饭了,不晓得躲谁家去了呢,说这话时仿佛有着胜利的喜悦。   但孙慧玲担心,草草地吃过饭,便满村地去叫,结果发现汪新不在村子里,这便着了慌,又听有人说道上午看着汪新上大路了,就怀疑他是不是去了古庄。   于是孙慧玲就找汪增富打了声招呼,要去找汪新,汪增富立刻就吹胡子瞪眼:“怎么的?怕他被人拐走了?几个庄里谁不知道那是我孙子,谁瞅着了不得照看一把,你瞎*个什么心?”   ——这当然是丝毫地不同意!   孙慧玲便只得带了农具下地,干活的时候却总是觉得心慌,最终还是没忍得住,把农具往地头一摆,去古庄找了一圈,没找着,又去了四营和东准,自然更是没见着汪新的影子。   孙慧玲赶紧回到家中,正巧赶上汪增富从地里回来灌开水,她便说道几个村里都没找着汪新,怕他走丢了,让汪增富赶紧找邻居们帮忙找找。   汪增富一听她这么说,第一反应是:她今天下午没干活。   于是那话说出来就不好听:“他上午敢跟我吵,这会怕了呗,找个草垛一拱,你哪找他去,饿极了他自然就回来了。你担心什么呢,他不是聪明吗,不是能耐吗,哪个拐子能把他拐走。地里活都不干,你去找他,哪来那么多闲功夫……”   旁边刘金花也道:“生出个聪明孩子了呗,还干什么活,你就等他一下长成人养活吗……”   老两口你一句我一句的冷言冷语,锥子一般地扎着孙慧玲,她这几年已经积压了无尽的怨气,这时候又为汪新急着心头火燎一般,听到这么些难听的话儿,终究是没以忍住,一下瘫到地上哭叫出声:“你们就是想让俺娘几个死了才甘心哪……”   汪增富看这平日里忍气吞声的儿媳妇竟然敢还口,自然是大怒,口的话更不中听,孙慧玲一张了嘴,却没了顾忌,这些年受的委屈更是哭喊着发泄出来,不多时门口便又围了一堆人。   汪增富一个男劳力自然是只能在嘴上应付,刘金花知道自己的体力,也不敢上去撕打,于是村里人就听着汪家的这破烂事儿一天之内第二次被翻了出来。   汪增富今天算是把脸丢尽了…… 第一卷 乱七八糟的童年 第八节 我要赚钱   孙慧玲在家中的一番发泄在听到梁传国转达了汪新的消息之后就停歇了下来,她是觉得既然孩子没事,那就能继续熬着,自己的希望还没丢。之后便还是一如既往地干着累活,不多说话,只是汪增富两口子却相对收敛了些。   这边的事情抛开不提,我们来看看主角汪新。   汪新那边挂了电话,待孙慧芹跟人家道了声谢,便一起往回走。来打电话之前汪新的心中着急,再怎么问也不开腔,只道“打完电话再讲”,这会儿打完了,孙慧芹便又问了次:“小新,怎么回事,跟你大姨说说?”   汪新便张开了嘴,把稿费风波一讲,孙慧玲听得是又喜又气又怕。   喜的是这小家伙确实懂事,也确实能耐,自己家三妹确实是好福气。   气的自然是汪家的公婆姑子,往日里孙慧玲来走个亲戚便哭诉过,这回儿再听说,那自然是把什么故事都勾起来,为着三妹的处境发愁。   怕的是汪新这么小,便一个人离家出走这么远,上百里地,这万一有个好歹的可怎么办?   想着,嘴里骂了老东西死女人,又埋怨着汪新。   汪新这会儿心事放下了一些,便开始撒娇:“大姨,我这不是没事吗!”   “你是没事!”孙慧芹戳了下汪新的脑袋,“你这不是让你爹妈*心!”   汪新的脸就耷拉了下来:“我就看不得我妈在家里受委屈,我要赚钱,接我妈出来享福。”   孙慧芹听他这话,自然是不以为意:“你来了就来了,在大姨家住多久都行,上学在这儿上都行!不过你也别说什么赚钱把你妈接过来,你才多大,这事我们姐弟几个给你做主……”   说着话,到了家门口,孙慧芹开门带汪新进去:“……你来了就好好玩,大姨绝对不会让受屈,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说,大姨供得起你……”   “我才不要那样呢。”汪新道,“我能挣钱了,冬梅姐还没出门子,你跟大姨夫还得给她存嫁妆,我不给你们添麻烦……”   这话说得暖人心,却因为他年纪小,让旁边的大姨夫听了都发笑:“我说小新啊,能赚个什么钱?说给大姨夫听听?”   汪新还未开口,孙慧芹先道:“小新可厉害呢,刚给杂志投稿,都发表了,拿了7块多!”   “哎哟,这可了不得!”汪新的大姨夫刘福生是知道汪新家的情况的:“你这个小故事大王现在都把故事讲到全国去了,你就算一星期写一篇投稿,一个月也能拿个几十,也赶上你爸的工资了——你爸还没转正是吧?”   这时候汪涵还是民办教师,一个月只有二三十,比起公办教师的收入至少差了一半,所以刘福生有了这么一说。   但汪新有自己的打算:“投稿才能赚多点儿,我又不知道多少给小孩子看的书能投的,再说了,故事总有讲完的时候,我要做生意赚大钱!”   听了他这话,刘福生和孙慧芹相向而笑,孙慧芹更是把手在汪新头上揉了几下。笑过后,刘福生便道:“做生意得有本钱,你有钱吗?”   “我有,我身上还剩5块多呢。”汪新一本正经地回答。   刘福生再次笑出声来,把他这做生意话话就当成了小孩子的一时犯拧:“行!看你能赚多少!不过5块钱当本太少了,要不你给我磕个头,我再给你10块,本钱多了才能赚得更多吗!”   这会儿的十块钱跟二十一世纪比起来,价值可远不止上百——汪新是照着汪涵的工资来算的:这时候是二十多,二十一世纪后是近两千……   但对于刘福生来说,十块钱就是三五天的工资,汪新晓得他掏这钱绝对不会心疼,而自己也确实有需求——话又说回来,就算他不给钱,给长辈嗑个头自己难不成就委屈了?   于是汪新就把刘福生推到凳子上坐好,很干脆地照他膝盖上磕了三个。   孙慧芹看了大笑:“小新哪,不能只给你姨夫磕不给我磕……”   那就再来三个!汪新一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   自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祖国大地,人们思想上少了加锁,心理便都活动起来,但毕竟这时候有很多人还是习惯于捧铁饭碗吃大锅饭,于是胆大的一批就先赚了钱。   曹建军就属于最先跳下海的那一拔人,但投机倒把的事他没敢做,只开了个小卖铺,卖些杂货,这两年也是赚下了不少钱。现在店子开大了点,从原来的十几平方换成了两间屋的营业面积,每天和媳妇忙得脚打后脑勺,算算每个月赚的钱,估计一年多点就能存够一个万元户。   地势好啊,离矿区和住宅区大门就没几步,两口子又都是勤快和气的,生意自然是一直不错。但闲下来的时候媳妇有时候也埋怨,说是如果只有自己这一家小店,旁边不是多了两家,小区里不是多了那间小铁皮屋……   这话说得!曹建军每次听了都得数落媳妇一次——这天底下的钱哪里是自己一家人就能赚完的?人呢,心不能太贪,自己家现在的日子,可不比以前下矿井的时候好上了百倍去?   忙了一天,又到了晚上七点多,离交班还有些时间,大多人又都在家里吃饭,店里暂时没几个人,曹建军便回房歇了会,零零散散的客人便让媳妇招待一下,他站了一天,小腿可难受得紧。   眯着眼听着收音里机里的歌正享受着,就听外屋媳妇的声音传来:“……这我哪知道,都是我们家那口子去的……”   噫?有啥事呢?曹建军趿拉着拖鞋进了门面,便见着孙慧芹领着一个小孩正在跟自己媳妇讲话。   “嫂子!有啥事?”曹建军赶紧打招呼——以前在矿里的时候,刘福生是他那小队的队长。   “兄弟,忙着呢?”孙慧芹跟他寒喧了两句,问道:“俺就是想跟你打听个事,你们这店里文具还有零食都是从哪儿进的货?”   曹建军瞅着他媳妇脸上不太好看,心里便不禁摇了摇头——这婆娘都在想什么呢?嫂子家的儿子儿媳都是有工作的,大女媳家里承包不少地搞了个果园,现在只有一个闺女在家,凭两口子的工资,还愁嫁妆钱了?就算是人家想开个小店,要是开在近处,凭人家两口子的为人,拉得下脸来找自个儿问这事儿吗?   这婆娘就是没眼力架儿!但总得给她吃颗定心丸,于是曹建军便问道:“嫂子,您也想开个小店儿呢?”   孙慧芹笑道:“我是轻闲惯了的,不像你们两口子那么能吃苦,是我这小外甥想卖文具零食赚钱……”   “您哪儿的外甥?没听说您在徐州有这亲戚啊?”曹建军心里纳闷,“再说了,咱们矿上还有空能插人呢,您让姐夫给他找份工不就成了?”   孙慧芹笑出声来:“可不能找,国家不准使用童工。”   她笑着,手往旁边一指:“这就是我那外甥。小曹,要是你能作主,你敢让他下井不?”   曹建军把眼神定到了那小孩身上:也不过就五六岁,看着挺机灵……   “嫂子,您不是跟我开玩笑吧?”曹建军觉得哭笑不得。   “当然不是。”回答的是汪新,“曹伯伯,是我想卖东西赚钱,让妈妈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