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笑面荫尸 第一章 山中锣响 “煞局不多远百个,亡神劫煞皆为祸。” 从古至今,八字排盘就是一项很高深的学问,只不过现如今专门学问丢失的越来越多,而浑水摸鱼者也越来越多,渐渐地人们就开始淡忘了这其中的玄妙。 现代人之中,除了一些年岁稍长者,怕是很少再有专研此道之人了。中国玄学数千年的传承,现下正在一点一点淡出人们的视线,甚至逐渐走到了近乎绝灭的地步。 以前我本人也是对于这些全然不信的,但是人活在世上的时间越长,见过的东西越来越多,有些事情也会慢慢的发生变化,即使一些曾经不屑一顾的东西,也可能会让你越来越重视,最后甚至会影响到你的整个人生。 我叫布政景,千万不要看着这个名字就真以为我不正经,毕竟名字是父母给的,出生之前就决定了,就算我有千万个不愿意也只能欣然接受了。 更何况从小到大就被人喊着“正经正经”的,即便是我想不正经都难。 好了,闲话不多扯,咱们进入正题,这一切的事情还要从几年前说起。 …… 008年的四月,我还只是个远在佛山务工的小小业务员,为了给已过世多年的爷爷扫墓,所以特地请假回了湖南老家。 当时的清明节小长假还是刚刚开始实行,更何况我们这种身在私企的打工族,基本也是享受不到这类待遇的,所以只能跟公司里请假一天。 爷爷去世十多年了,每一年的扫墓却是从不曾落下过,这也差不多是我们家的一个传统了。 那天也就跟往常一样,并没有太多可说的,而所有的事情,就发生在扫墓结束之后。 除草、描碑、紧土,然后就是插上香烛摆上三牲,最后家里人在坟前开始焚烧纸钱,这基本已经成为了扫墓的模式化行为,而老妈依然是在坟前不断的念叨着让爷爷多多保佑家里人的平安,老爸依然是向爷爷告知这一年里家中的大小事宜。 按照以往的惯例,我要留在最后放完了鞭炮再下山,而这时候父母和小叔也都开始沿着那条泥泞的土路往山下走了,只有堂妹布佳凝非要留下来等我。 看着她捂着自己的两个耳朵,远远地躲在一片小树林后面向这边张望着,我这心里就觉得有点好笑。 这丫头从小就怕放鞭炮,这会儿却非要留着等我,小叔一如既往的由着她,而我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 选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将鞭炮铺好,确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之后,我掏出根烟点上,然后小心翼翼的用烟头点燃了引线。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这山林之间的烟雾又更浓了一些,空气中也是有多了一份硫磺味。 等到鞭炮全部响过之后,我正打算冲着堂妹招手示意,却发现这丫头已经笑眯眯的开始往我这边走了,她这眼神倒还挺好使。 站在原地等这丫头过来,我将刚才点起的烟送到了嘴边,然而刚准备吸上一口的时候,却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锣声…… “咚~!” 这声音不算太响,而且非常的沉闷,听得人有种很压抑的感觉,就好像心口有什么东西在抓挠似的,可是还没等我晃过神来,这锣声却又一次响起。 这一次,我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的,大脑如同被狠狠的撞击过了一般,意识也开始逐渐的恍惚起来,最后眼中所看到的,是堂妹撅着嘴巴走到我面前,伸手扯掉了我嘴边的烟,而她的嘴里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可是我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复存在,大脑之中的意识也开始逐渐空白,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十分怪异的状态。 这锣声响得突然,又透着几分怪异,两声锣响就好像把我的思维全都给抽干了似的,麻木的想要控制身体做出些动作,却又完全感觉不到肢体的存在。 “小景哥哥……小景哥哥?” 恍恍惚惚之间,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意识再次恢复清醒,看到的确实堂妹脸上的焦急,而她嘴里还在不断的喊我,显然她也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嗯?咳,你刚才有没有听见有人敲锣啊?” 使劲甩了甩脑袋,终于我感觉到自己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只是对于刚才的情况,心里依然是觉得非常奇怪,而且那种怪异的状态好像是从我听见那锣声之后才出现的。 “听见了啊,但是你刚才是怎么了啊,我叫了你好久都没反应,看上去就像块木头一样呆呆傻傻的!” 堂妹显然是对于我的问题并不怎么在意,反而是很关切的询问起我刚才的情况,似乎刚刚的一幕让这丫头受了些惊吓。 佳凝这丫头也听见那锣声了,可是她却跟没事人似的,难道刚才的事情都是我自己萌生出来的幻觉? 想起那两声锣响,我这心里就越发觉得诡异,强烈的好奇心也被瞬间勾起,忍不住就开始向着四处张望起来,心里想捕捉到刚才那阵锣声的来源,然而那声音却不再出现,就好像知道我在寻找它似的。 向周围张望了好半天之后,除了那些跟我一样前来扫墓的人之外,我发现沿着一段山坡往上,有一大群人围挤成了一团,看上去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那锣响应该就是从人群的方向传来的,一番思索之后,我还是决定上前去看个究竟。 本是想着打发堂妹先下山去,然后自己一个人过去看个明白,无奈佳凝这丫头却死活不同意,非要拉着我一块下山去。 “不行,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要早点下山回去,不然奶奶一会儿又要生气了,而且要是她知道是因为你才耽误了时间,到时候……” 其实我也就是打算过去看看而已,甚至就连想看什么我都不知道,或者说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确定一下,确定一下刚才那阵锣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这丫头死活不乐意,双手死死环抱着我的胳膊,硬是不打算让我往那边走,至于她后面那句没有说完的话,我自然也明白。 要是换做平时,或许我就跟着这丫头一起下山了,但是那天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着一个强烈的念头,非要去看上一眼才肯罢休。 最后堂妹拗不过我,但是她也不肯自己下山,于是就这么跟着我一起往那山坡顶上走去。 到了人群所在的位置,我俩才站住了脚,这一看之下我才发现,眼前居然是浩浩荡荡站着有好几十号人,从他们的衣着打扮来看,应该都是住在山下村子里的村民,而且全都是清一色的爷们。 只不过这些人几乎是人手一件家伙什,什么锄头扁担铲子木棒,几乎是寻常可见的农具都有,而且从人群上方望过去,我还看到有几根高出人群的竹竿,只是这些竹竿的顶端都固定着一个绳套。 看着这架势,就好像是一群人在山里进行什么围猎活动,但这里毕竟是坟山啊,谁会吃饱了没事跑这来打猎! 看着眼前这么一溜的人头,我感觉在场的怕不是得有三四十个,其中还有几个不像是当地村民的。 这几个人衣着鲜亮,感觉上应该是跟我一样前来扫墓的,一行四人,三男一女,唯一一个女的看上去应该跟我差不多年纪,站在她身边的则是个跟我堂妹年龄相仿的男生,另外两个男估计是他们的长辈之流。 不过他们都站在人群中央的位置,我在最外面也看得不是特别清楚,心里只当他们跟我一样是来看热闹的。 这山里头我估计只有野猪才需要出动这么多的人一起围捕吧,这里虽然远离市区,但我还从没听说过咱们老家有什么老虎豹子之类的玩意。 越想越觉得奇怪,而且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在围猎野猪,现在我也并不能完全确定,所以我最后还是决定钻进人群里去证实自己的观点。 可是,终于钻到了人群最中央,当我的视野完全开放之后,所看到的却并不是什么奄奄一息的大型猛兽,出现在我眼中的是一个周边堆了厚厚一层黄土的大坑,甚至在那堆积起来的一堆黄土之中,我还看到了一块被掩盖了一半的墓碑…… 这些人并不是在围猎,居然是在掘墓? 从那块墓碑来看,这绝对不是什么新坟,也不可能是有人将刚过世的先人下葬,只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这些人要挖开人家的祖坟? 盗墓? 别扯了,先不说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大型古墓,就算这里挖开的真的是个什么埋有无数珍宝的古墓,这些盗墓贼也不可能猖狂到青天白日的就开工吧,还搞得这么大的阵仗,难道是生怕别人不会报警吗? 以前倒是听说过古代人对于一些跟自己有深仇大恨的人,会掘开其坟墓或者祖坟来鞭尸泄恨,可这都八百年前的事了,现代人未必也还兴这个? 那么这些人挖开坟墓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寻常的捡骨修坟也要出动这么大的阵仗…… 第一卷 笑面荫尸 第二章 醉鬼?半仙? 清明之前所积下的雨水,将山中的泥土完全浸烂,这会被太阳晒着又完全蒸发了出来,即使站在这山坡顶上,也总让人感觉闷热潮湿的不怎么舒服。 “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看着这座被挖开的坟头,我心中的疑问也变得越来越强烈,不由自主的又想起刚才那两阵锣声,难道那锣声跟这些人掘墓有着什么联系? 此刻的我还没有挤到人群的最里边,布佳凝虽然一路跟着我挤了进来,但是在她看到这座被挖开的坟头之后就再也不敢向前走了,只是站在人群里双手死死拽着我,两个眼睛里似乎都憋出了泪花。 显然这丫头已经开始后悔跟着我一起来看热闹,偏偏心底的一丝倔强又让她不愿意就这么一个人跑掉,至少从她的眼神里,我能看出她很想让我跟她一起,赶紧离开这里返回山下。 无奈此刻的我已经被完全勾起了好奇心,稍微一阵犹豫之后,我还是决定要亲眼看看那坑里的情况。 于是,我的脚步再次朝着土坑的边沿挪动,就在我探出脑袋往那坑里瞧去的时候,突然却感到有人用手按在了我的脑门上,然后带着力将我往后推去。 突然被人打断了自己的动作,我这心里自然是充满了埋怨,正当抬头跟对方理论的时候,眼前所看到的却是一个脸颊泛红眼神飘忽的老头! 伴随着这老头的出现,我的鼻子里瞬间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再加上这老头站在原地还不断的抽动着双脚,我敢肯定这家伙是个酒喝多了的醉鬼。 对于这种每天沉浸在酒精里的人,我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的,所以当下也不愿意跟他多说什么,刚才的事情也就不想计较了,只是心中泛起的好奇,让我打算再次探头看看那土坑里的情况。 “嘿,我说你……你小子瞎钻个什么劲……这里没……没你什么事……该干嘛干嘛去!” 好不容易绕到那老酒鬼身侧,正当我打算再次探出脑袋的时候,这家伙又是一把将我拉住,身体再一次的挡在我的面前,嘴里一边说着话还一边打着嗝,那酒气不断的从他嘴里喷到我脸上,顿时就让我的胃里翻江倒海起来。 这老家伙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简直是让我在心理和生理上都完全的受不了,要不是看这老家伙年岁不小,我真想照着他那张嘴上狠狠来上一拳,打落掉他两颗大门牙,让丫还跟我唧唧歪歪的。 虽然他那嘴里所剩的牙齿本来也就不多,而且还都是黄得发黑! “我说老头,你敢不敢坐到一边去醒醒酒?” 强忍住想吐的冲动,我不由得白了这老家伙一眼,对于他,我实在是没什么太多可说的,心里虽然有些恼,但毕竟对方是个老者,我也没理由较真。 “醒……醒什么酒,你怎么就知道老头我一定就醉了,你怎么又知道……你就一定是醒着的?” 我发誓,在这老家伙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我的心里在那一瞬间是非常开心的,因为我当时以为他是爽快的回答了我一个“行”! “行行行,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只要别挡着我就行了,这里人这么多,你爱找谁找谁去!” 这下我是真有点不耐烦了,又往边上跨了几步,心里想着非要看看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虽然我心里满是好奇,但眼前这老家伙显然不会让我如愿,面对着这么个大白天就喝得醉醺醺的老家伙,一时间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很好的应对办法。 所幸在这个时候,从人群里突然传来的一个声音,成功的将这老头的注意力从我身上转移开了。 “半仙啊,这马上就中午了,开不开啊!” 那老头本来还想来拦我,结果却被人这么一喊,顿时就骂骂咧咧的转过了身去,然后嘴里不断喊着——赶紧开赶紧开,开完了老子还要回去打酒! 老头离开之前,还不忘回头又跟我叨唠了几句,意思无非就是叫我别呆在这,否则后果自负之类的。 半仙? 虽然我并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是从小就被我老妈要求佩戴那些稀奇古怪又来历不明的“护身符”,并且还常常给我讲一些牛鬼蛇神之类的故事。 对于这种专门用来称呼乡下神婆神汉的称谓,自然我也是不会陌生的,而且据说这些人一般都是神神秘秘的,在当地也都有着很高的威望。 即使是现在这个社会,在很多乡村山野之中已然存在不少信奉鬼神的人,往往又这种人的地方,也自然就会出现靠装神弄鬼为生的所谓神婆神汉之流。 我们这边一般管这样的人都叫做“半仙”,这是一个统称,无论男女都是一样,而且之所以是“半”仙,是因为这些人一般都自称自己仅仅是可以沟通神明,并不是真正的神明。 对于这样的人,我一直都是呲之以鼻的,只不过我老妈倒是很信这些玩意,而我老爸对于这些也从来不发表任何意见。 原本我还以为这老家伙只是个醉鬼老头,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么个身份,原本他这么一走开,我也就可以如愿以偿的将那土坑里的情况尽收眼底,只不过就在那老家伙转身的时候,一个挂在他腰间的东西却将我的注意力瞬间吸引住。 一块只有巴掌大小的铜锣,由一根红绳穿着,挂在了那老头的皮带上,并且在那光亮的锣面之上,我好像还看到了一些与普通铜锣很不一样的东西。 那锣面上好像密密麻麻的刻着些东西,看上去有点像字,但是又像是什么奇怪的符号,这些东西一圈一圈的排练着,在锣面上形成一个个同心圆。 当时就是这么匆匆一瞥,所以我也没有看的太清楚,不过当我看到这锣的时候,脑海里再次想起了最开始听见的那两阵锣声,现在看来,难道说那时候敲锣的就是这老家伙? 正当我还在纠结于这个问题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齐整的号子,紧接着我就听到木头断裂般的声音传来。 “啊!!” 就在我终于回过神来,打算重新将目光看向那土坑之中的时候,一声尖叫却从我身边响起,随后我就感到自己的肩头一沉…… 随着一丝幽香从我的肩头钻进鼻子里,当我转过脸去,看到的却是一个女人完全靠在了我的肩膀上,而且我感觉对方好像是整个人的体重都完全压在了我的身上,就好像她完全的昏死了过去。 “喂……” 轻轻耸动了一下肩膀,而这女人却依旧纹丝不动,看上去好像是真的昏死了过去。 如果换作平时,我当然也乐得有人投怀送抱,而且眼前这女人长得还挺不错,可是眼前这么多人围着,我心里又急着想看看那坑里到底有什么玩意,这女人不就完全是在给我添乱嘛! 正琢磨着是该把这女人直接摆在地上躺着,还是扶着她出去想办法让她醒转过来,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身后却突然伸出一条胳膊,直接从后面将我的脖子环抱住,然后猛地往后一带力,我整个人就顺势往后面倒去。 这个突然将我搂住往后面拖的人,正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缩在我身后的堂妹——布佳凝! 这丫头是猛然发力,所以我悴不及防之下,身体也就失去了平衡,可是我这么一倒,刚才一直靠在我肩膀上的那个女人也就跟着倒了下来。 现在这女人可是已经昏迷的,在这个情况下失去了支撑以后,百分百是会摔个狗啃泥的,想着那张漂亮脸蛋上被这地上的碎石草根什么的磕破划破,又或者是沾上一脸黄泥,我不由得感到有点心疼。 好在我所担心的这一切并没有发生,就在我被小丫头拖住的时候,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从人群之中出现了另外一只手,将那个女人一把拉扯住,以至于最后并没有让她真的摔倒在地上。 而双方都被反方向的拉扯住,使得我跟那女人终于分散了开了,只不过在那女人彻底离开我的肩头时,伴随着心底那一丁点的失落之外,我似乎还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只不过这个声音很小,而且很快就被周围的一片哗然所掩盖。 “荫尸……真的是荫尸……诈尸了……诈尸了啊!!” 刚开始只有一个人这样喊着,但是很快的就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声音,虽然言语并不相同,但是所表达的都是同样的意思,而且在这些人的言语之中,我能够感受到一种极度的恐惧和焦虑。 原本就闷热潮湿的空气中,温度似乎攀升得更高了,让人很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而且在这种异常的氛围之中,我似乎还感觉到一丝阴凉的气息。 即使是站在正午的烈日之下,这莫名的阴凉都格外明显,就好像它完全钻进了你的内心深处,牵引着某些未知的东西在你的体内生根发芽。 到底这些人为什么会在突然之间变得这么焦躁不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一切应该都跟他们刚才所说的那个“荫尸”有关。 荫尸…… 第一卷 笑面荫尸 第三章 暂归返程 原本的晴空万里,在一瞬间被厚厚的云层所遮盖,看着那黑压压的阴霾压在头顶,更让人心里多出一份压抑。 刚才那股闷热和潮湿也在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森森的阴冷,即使站在人群之中也无法阻隔四面而来的冷风。 天气在一瞬间变得诡异莫测,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人群中的骚动开始发生变化的,而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却是他们口中的“荫尸”。 心里反复念叨了几次,我感觉这么个词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但是这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到底这个荫尸是个什么玩意,我觉得也只有看过了之后才知道了。 虽然刚才人群中开始出现了不小的骚乱,但这些人也并没有一哄而散,显然他们言语中虽然透露着恐惧,但是这个什么荫尸也还不至于给他们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认为自己还有着最大的依仗——那个被他们成为“半仙”的醉鬼老头。 身后的堂妹还是死死搂着我不肯撒手,最后我好不容易将她说服了,这才终于恢复了行动的自由。 经过刚才那么一翻折腾,坑里就只剩下一副被撬开了盖子的空棺材了,而此时此刻在土坑边的一片黄土堆上,正笔直的摆放着一个相当打眼的东西。 但凡靠近那东西周围的人,几乎都是下意识的与其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只有那醉鬼老头一手提着个老式的军用水壶,站在那玩意的边上像个没事人一样。 只不过此时他的样子看上去跟刚才很有些不同,至少他那干瘦的双腿不再像之前那样打颤发抖,整个人也站立得笔直,原本游离的眼神也变得精练起来。 除了那脸上因为酒精而泛起的红润,这老头就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此刻的他也不说话,只是拧开那军用水壶的盖子,扬起脖子就狠狠灌了一口,然而看着他最后那个利索的擦嘴动作,就算是用脚趾头我都能想到,他那水壶里装着的绝对不会是什么清凉的开水。 灌了一口老酒之后,那老头也没有说话,只是调转过身子,开始朝着刚才我站着的位置走去,而他此刻的步子却稳得很,一点都看不出丝毫的醉态。 而我此刻却没有过多的去在意那老头,立马就将目光锁定在了那黄土堆上,经过了这么多的折腾,此时的我终于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了,心中不由得激动起来。 可是这股子劲还没完全提得起来,甚至都没等我看清楚那黄土堆上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视野之中却是突然一黑。 “政景,该回去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却突然从我的耳边传来,而这个声音的出现,也代表着我最终也无缘与那传说中的“荫尸”见上一面。 老爸家里总共四兄弟,小叔排老四,也是老爸唯一的弟弟,虽然年岁上跟老爸差了不少,可却是我在家里最敬畏的一个。 本来他应该是跟我爸妈一起下山了的,这会突然出现,多半是在山下等得太久了,上来找我和堂妹的。 偏偏也就是这么巧,明明我就差最后一步,便能看到那“荫尸”到底长什么样子,小叔的出现无疑彻底断了我这个念头。 印象之中,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不太喜欢说话,而且向来都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做什么事也都是雷厉风行,除了对自己的母亲和哥哥们比较尊重,对其他人那一概都是板着张脸。 唯一最让他看重的,就是布佳凝这个丫头了,小叔对她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来就见不得这丫头受到任何一丁点的委屈。 当然,像我这样没事带着这丫头来看什么“荫尸”的行为,在他心里那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小叔就这么遮着我的眼睛,然后带着我转了个身,紧接着又走了好一段路,这才让我的视野之中恢复了光明。 等到他的手终于从我脸上挪开,在逐渐适应了强烈的光线之后,我已经是完全背离了人群,眼中所能看到的,就只有一只手牵着堂妹往山下走的小叔。 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显然对于我的所作所为很有一些愠恼。 小叔都亲自上山来了,而且我还被逮了个现场,这要是再不乖乖下山,就真的有点说不过去了,当下也只能强压着心头的冲动,极不情愿的跟了上去。 其实我之所以会这么做,还有最为要命的一点,现在的我们显然已经是错过了正常的午饭时间,要是一会让那个守在家里的老太太知道了这其中的缘由,估计我这往后的日子都别想好过了。 我很快就追上了小叔和堂妹,紧接着便与山脚下的父母汇合,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回程,原本以为所有的事情到这里也就结束了,然而谁曾想到这一切却仅仅只是个开头。 回去的路上有个小插曲,那就是堂妹本来是打算跟我一块挤老爸的车,按照以往的情况,小叔一般也都是由着这丫头,然后自己一个人开着那辆别克跟在我们后面。 但是这一次,小叔却直接将那丫头塞进了自己的别克车里,然后一句话都不说就钻进了驾驶室,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只留下一个车尾慢慢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对于小叔一反常态的行为,很可能是因为刚才在山上的事情对我有些不满,毕竟那丫头就是他的一块心头肉,而且天生胆子就很小,以前听个鬼故事什么的都能连续做一个星期的噩梦。 结果今天却被我给拖着去看那什么“荫尸”,还被小叔直接抓了个现场,虽然最终还是没看成,但却也够我在他面前喝一壶的了。 看着小叔脸色不对,老爸本来还想问我点什么,但是在他将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我只能无奈的耸了耸肩膀,然后一头钻进了车后座。 其实对于小叔这种无言的责备,我心里倒是并不觉得委屈,因为最让我担心的是,小叔会不会把这事跟家里的老太太说,那到时候我可就不止是喝一壶这么简单了。 老太太要是发起了火来,那我就是喝一湖,都怕是不够她老人家消气的! 好在最终小叔也没跟老太太提这事,虽然饭桌上的气氛依然是那么僵冷,但我也早就习惯了。 形式般的吃过了午饭,我便跟随父母回了自己家,因为总共就请了一天假,晚上就得赶火车返回佛山,下午剩下的一点时间,我也只想在家稍作休息。 那时候还没有高铁,而且为了省钱,我一般都是选择坐最便宜的绿皮火车,从老家到佛山基本得有个小半天的时间。 由于是晚上的车,所以基本也就别想睡个什么安稳觉了,更何况第二天还得正常上班。 刚跟老妈闲扯了几句准备躺下,结果却又接到了堂妹的电话,扯了好半天之后,那丫头突然丢出句“谢谢小景哥哥的礼物”,然后就在我还处于困惑之中时,直接挂断了电话。 经过她这么一搅,我是彻底没了睡意,脑子里满满全是问号,直到最后上了车,我也硬是没合过眼。 一夜车程基本就是这么熬过来的,只是坐在深夜的车厢之中,听着车轮跟轨道间所发出的轰鸣声,我脑子里又开始想起了白天的遭遇。 “荫尸!” 荫尸,我总算想起自己是在哪听过这么个名字了,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老妈又一次从娘家回来,说是去祭拜我外公的时候,有一户人家的祖坟里就出现了荫尸。 当时我还问过老妈关于荫尸的事情,所以记忆中还留有一丝印象。 据说这个荫尸还有湿尸和干尸之分,湿尸的形成一般都需要有棺内的积水,或者说是靠近水源之类的:而干尸就是尸体像块风干肉似的,但是又不腐烂。 至于今天我碰上的那个到底是湿的还是干的,因为没有亲眼见到,所以也说不清楚,但是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我感觉应该是干尸的可能性比较大。 因为那黄土堆上也没见到有什么奇怪的水痕! 但是无论干尸还是湿尸,都是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导致尸体埋入地下之后十几二十年,甚至上百年都不腐烂而形成的,而一旦出现了这个玩意,那么这家的后人可就要遭殃了。 荫尸一旦出现,那么就会慢慢吞噬掉自己后人或者亲人的气运,最后导致再世的亲人们不是突遭横祸就是离奇暴毙,更甚的还可以慢慢积累天地万灵的精华之气,最后将自身孕养成传说中的僵尸。 所以有很多乡野山村里,都流传着荫尸跳出自己的坟墓,然后到处抓人伤人的传言。 总而言之,这个“荫尸”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这些都是我从老妈嘴里听来,至于是真是假也无从证实,至少站在我自己的观点来看,那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些玩意的。 那醉鬼老头还威胁我后果自负,丫还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啊,那鬼地方我也就一年去上一次,说不定我来年清明再去的时候,那老家伙自个都已经埋在那坟山里了。 况且这荫尸一般也就是吞食自己后人和家中亲人的气运,我跟人家八竿子打不到一块,能有个逑的后果啊? 本以为事情就到这结束了,谁知道这却仅仅只是个开始,都说“无知者无畏”,后来我才知道有时候无知其实是一种死罪…… 第一卷 笑面荫尸 第四章 小巷惊魂 四月的佛山说不上有多热,但也绝对不算凉快,白天的温度基本也就跟夏天差不了太多了。 重新投入工作之后,对于那天的事情基本我也就忘记了,更没想过自己以后还会跟那荫尸再扯上点什么关系。 然而事情却与我所预料的不同,几天的平静之后,事情终于开始变得诡异起来,而我的生活也渐渐地被完全打乱…… 那天有个同事晋升为区域业务代表,所以我们几个相熟的朋友就想着一起给他庆祝一下。 那时我所在的是一家制药公司,我们一帮子人都是专门负责同一片区域的业务员,大家同吃同住,关系也都还不错。 吃饭、唱k、宵夜,基本是样样都少不了喝酒,而我这人天生酒量就浅,等到最后散场的时候,也已经是酒精上了头。 好在我有自知之明,仅仅是喝得有点高,还算不上醉。 中途我因为憋不住尿,跟其他几个人落下了距离,为了避免那些家伙回去以后忘记我的存在直接将门反锁,我最终决定抄近道追上他们。 这一块区域我也算比较熟悉了,依稀还记得有一条小路可以更快的走到出租屋。 所谓小路,其实就是穿过一个菜市场,再走一条巷子就可以直接达到我们住的那个社区,相对于走大马路来说,花费的时间要稍微短一点。 这一带并不属于繁荣地段,菜市场更是在一个大型商场的后面,即使是在白天,这里的采光也不是很好,更别说现在还是深更半夜,不过这对于我倒没有太大的影响。 由于距离出租屋比较近,我们也经常在这买菜,白天的时候这里面倒是相当热闹,无论是摆摊的商贩还是进来采购食材的人,但凡在走里面,所看到的就是清一色的人头蹿动。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菜市场里却没有半个人影,而且这菜市场建的有些年头了,并没有什么正规的管理部门,更别说什么守夜的人了。 想想当时也是胆子够大,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才会走了这么条路,也活该我碰上后来的事,毕竟这菜市场自古以来就容易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 走在菜市场里,还能闻到那些白天被丢弃的烂菜叶子或者水产品所散发出来的气味,这让我原本就难受的胃里很快便翻腾了起来。 这种地方我也不想长待,加快了脚步就往那条小巷的位置走去,只想着赶紧回去舒舒服服洗个澡睡上一觉。 要说这菜市场里还真不是一般的黑,如果不是对这里比较熟,估计这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准个方向。 巷子口的位置,靠近的是菜市场里那一排的牲肉摊子,必须要穿过那些平日里摆满了生猪肉之类的肉贩摊子才行。 以往买菜时倒没什么感觉,这会走在那一张张肉贩摊子前,我总感觉有点慎得慌,鼻子里甚至都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靠,怕个蛋的,难不成这里还能有什么猪的冤魂不散?” 当一股寒气顿时从我背后生起,终于我也忍不住出声嚷嚷了一句,想着借此来给自己壮壮胆气。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我这心里却更加感觉有些寒意,脚下的步子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再说。 说实话我也并不算是个胆小的人,更加不相信什么神神鬼鬼的,可是自从那次扫墓之后,对于有些事情我这心里也开始慢慢发生了变化。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传说中的“荫尸”,还是那两声诡异的锣响,可能后者的影响更多一点,毕竟那“荫尸”我并没有亲眼见过。 终于来到了那熟悉的巷子口,途中也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紧绷的神经也不由得放松了一些。 噌~! 正当我想松一口气,然后直接走进巷子的时候,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轻微的声响,那声音听着就好像是金属摩擦时所产生的一样。 突如其来的响动,顿时让我愣在了原地,当我鼓足勇气回头看去的时候,四周围依然是漆黑一片,而且异常的安静,也听不到再有任何声音传来。 刹那之间我只觉得一股凉意席卷全身,如同电流一般刺激着我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从脚底一直到耳根,那种酥麻酥麻的感觉甚至让我的心跳都在这一瞬间完全停止。 我就这么站在原地张望着,最终也没有在黑暗里看到任何的东西,而那个奇怪的声音也没有再次响起。 终于,我确定自己刚才绝对就是出现了错觉,不过是我自己吓自己罢了,而这一耽误,我不得不加快自己的脚步赶路,要是抄了近路还被那些家伙给赶了先,到时候就真的是哭都没地方哭。 一头钻进了巷子里,我闷着头开始赶路,这里面比菜市场还黑,两边都是十好几层的楼房,还都不是住宅用的,所以半点光线都透不进来。 严格的来说,这里只不过是两栋建筑之间的夹缝,而且平时会走这条路的,除了我和那几个同事,也就只有住我们附近的几户人家。 这个时候的佛山虽然比较热,但终究还是春天,到了半夜里总还是有些凉意,尤其是像这样的建筑夹缝之中,往往也都会有风倒灌进来。 时不时的一阵夜风吹过,明明这风吹在身上凉凉的,但是我的身上却开始不断的冒出汗,而这汗都是冷的…… 从我进入小巷开始,心里总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感觉说不太清楚,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悬在心里浮浮沉沉的,越是想搞清楚这感觉到底是什么,却越是让你抓不住。 而且还有一点让我困惑的是,从进入巷子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几分钟了,可我现在却依然是身处在漆黑一片之中。 这条巷子虽然深,但往常十分钟不到也就走到头了,现在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居然连巷子尽头的灯光都看不到,就这么一直在黑暗之中摸索着。 本来就急着回去,结果这么一折腾,我心里更急了,不单单是急着想要回去,更多的是想要赶紧离开这个该死的巷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甚至都感觉到那一阵阵灌进巷子里的风,也变得有些莫名其妙。 最开始那风是从身后吹来的,起初我只觉得背上有点凉凉的,说不上有多冷,可是现在这风不但是从前后同时吹来,甚至就连左右两边的墙壁里,都开始有种莫名的气流往我身上蹭。 而且这风里面透着一股子诡异的冰寒,就好像是打开冰箱的冷冻层所冒出来的那种寒气。 这巷子虽然有几个拐角,但整个就是一条路走到头,中间完全没有任何的岔道,现在走了这么长时间了却都没有到尽头,实在是有点说不通。 脑海里仔细回忆着自己刚才所走的每一步,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地方,但是回想一下又不太可能,这菜市场里除了那个入口之外,好像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巷子连通着。 难道说我连菜市场都走错了吗? 显然这更扯淡了,先不说我对这一片的地形早就熟透了,但是这附近的几个街区,总共也就这么一个菜市场而已,虽然我喝了点酒,但还不至于连这一点都搞不清楚。 “噌……” 正当我焦头烂额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再次传来了一阵声响,而这个声音我听的真真切切,就如同当时在进入巷子之前所听到的一模一样。 这个声音的出现,让我的神经完全绷到了极限,原本还存留在体内的最后一点酒精也完全随着汗液排出了体外。 这一次我相信自己绝对不是出现了错觉,因为那个声音实在是太清楚了,听着好像就是从我身后的墙面上传来的。 跟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不同,当我停下脚步的时候,那声音并没有消失,依旧是从身后传来,而且变得越发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向我靠近着。 那声音距离我越来越近,随着那个声音的不断靠近,我才发现除了这个声音之外,我居然没有听见任何的脚步声。 能够移动的东西,必然就是个活物,无论是人还是什么其他的,在移动的时候那也绝对会有脚步声。 这么安静的环境下,彼此之间的距离又不算太远,就算对方的脚步再怎么轻,那总归还是能听见的。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显得有些诡异了,难道说那“噌噌噌”的就是对方的脚步声? 月黑风高杀人夜,古刹寒鸦鬼泣时。 脑海里突然没来由的闪过这么一句话,当时我甚至连回头去看一眼的念头都没有,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就朝着黑暗的巷道里奋足狂奔起来。 眼下这小巷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四周围更是连个路灯都没有,也不见有什么路人的身影出现。 越想越觉得恐怖,我只感到全身上下传来的阵阵寒意,甚至我都开始猜想,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到底是不是“人”。 当时我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跑! 第一卷 笑面荫尸 第五章 夺命梦魇 巷子中没有任何一点的光线,我紧咬牙关,朝着自己的正前方不要命的奔逃,身后那家伙似乎也没打算就此放过我,刺耳的声音仍然不断的传来。 那声音比起最开始也发生了些变化,原本轻微的响动,渐渐变得刺耳起来,最后更是尖锐的让人头皮发麻。 无论我跑的多快,那声音都一直都紧跟在我身后,感觉就像是对方始终跟我保持着不变的距离,任由我怎么加快步伐也不曾将他甩开过半步。 情况有点不太对劲,对方始终跟我保持着极短的距离,但是又完全没有要真正追上我的意思,而且在这巷子里跑了好一会儿,我却仍然没有看到那尽头处的半点灯火。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关在一个迷宫中的兔子,而身后追着我的就是这座迷宫的建造者,对方并不担心我能够逃离出去,而他这么追赶着我,只不过是在享受这种追逐的乐趣。 以前听说过一些这样的情况,说是本来好好的走着路,突然到了一个地方的时候就怎么也转不出去,无缘无故的在原地兜着圈子,而且自己还不知道,这种情况一般就被称为——鬼打墙! 心里越想越怕,可黑暗之中想要全速奔跑是不可能的,我根本没法辨认脚下的道路,还要留心两边的墙壁,保证自己不会一不小心撞到了墙面上,又担心着身后那家伙什么时候会追赶上来。 没过多长的时间,我很快就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已经严重流失,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变得非常困难,可那刺耳的声音仍然没有停止,我也完全不敢停下脚步。 又过了几分钟,我的眼前仍然是一片无尽的黑暗,而这个时候大脑却已经开始出现了缺氧的征兆,在漆黑的巷子里,我仿佛看见了一片密密麻麻闪烁的繁星,双脚也开始变得有些轻飘飘的。 慢慢的那刺耳的声音也开始变得不太清晰了,我只是麻木的保持着双腿的动作,大脑里的意识开始一点一点的模糊起来,甚至我的双眼都开始出现了幻觉。 深幽漆黑的小巷仿佛变成了一片晴空之下的草原,而我放足奔跑在其中,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记了内心之中的惶恐,疲惫的身体在一瞬间得到了放松。 突然我的心里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冲动,恨不得立马就直接扑到在这草原之上,然而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 这是身体处于极限状态之下所产生的幻觉,我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就这么倒下,那么这辈子也就都别想再醒来了,可是疲惫的身体却越来越重,无论我仅存的一点意识如何挣扎,却始终无法抵挡住身体的重心开始倾斜。 终于我还是倒下了,当身体终于往前栽去,理所当然的没有感受到松软的泥土和草地的芬芳,但是也没有与水泥地面所接触时的冰冷和坚硬,反而是感觉到有人将我瘫软的身体堪堪撑扶住。 此刻的我状态很糟糕,全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不过所幸还没有昏死过去,只是四肢无法动弹。 挣扎着张开双眼,才发现自己真的是被人扶着的,而且四周也不再是一片黑暗,昏黄的灯光之下,我所看到的都是自己最为熟悉的场景。 此时的我竟然已经走出了那条巷子,身处于出租屋所在的那片社区之中。 眼看着熟悉的一切终于出现在眼中,我甚至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两个眼眶一阵火热,也不知道是庆幸着自己终于走出了那条巷子,还是因为再次回归到了光明的世界。 一阵情绪翻涌之后,我才想起自己此时正被人扶着,心说对方的出现也真是够及时的,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人也算是救了我一命,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激,正琢磨着是不是要跟对方道个谢什么的,情况却突然有点不对。 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身体虽然还很疲惫,不过好歹也算是恢复了一些行动的能力,至少也不用再让人扶着了,可是对方原本扶在我肩头的双手却突然带力,将我的肩膀死死抓住。 感受到那双手上传来的力度,我不由的抬起头看向了这个奇怪的家伙,然而等我看清楚那男人的面孔时,却发现他此时的目光完全跳过了我,两个眼睛死死盯着我的身后。 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就好像在我的身后有着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存在,因为从他那眼神之中,我清楚的读出了一丝恐惧。 这时候我才想起刚才在巷子里的情况,难道说刚才追赶着我的那东西,还在我身后? 此时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一脸的惊恐,我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只是他脸上的神情再次勾起了我刚才的那番猜测。 “这里已经不是你该出现的地方了,容不得你在这里放肆……还不快滚!” 男人的声音宏亮而有力,听起来就像是一头发怒的雄狮正朝着挑衅自己的侵犯着示威,然而从他的声音之中我却听出了一丝的忐忑,就好像他在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并不像言语里那样底气十足。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这一嗓子几乎是贴着我耳朵便吼出来的,以至于我差点在这一瞬间就成为了失去听觉的残障人士。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这男人依旧死死盯着我的身后,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神情才终于缓和了下来,那模样看上去就好像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看着这男人如释重负一般,我的心里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甚至都没搞清楚这男人究竟是在干什么! 对方回过神来,仔细查看了一下我的情况,说了句让我以后不要再进这条巷子,然后就飞快的离开了。 没等那男人走多远,感觉到体力稍微恢复了一点,我也立马跑回了出租屋,连澡的没洗就一头倒在了床上。 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好,整整一晚上我都在做噩梦,然而也正是这一夜的噩梦,才引发出了后来那一连串的事情…… 黑暗之中,我仿佛再一次的回到了那条深幽的小巷里,一股冰冷的寒意从我的背后一路往上爬,顺着脊梁骨蔓延向后颈。 噌~! 又是那轻微的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依旧是那么的熟悉,使得我整个人不由得打起了寒颤。 “噌噌……” 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每当一声轻响之后,伴随而来的就是一种似有似无的摩擦声,听起来就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刀刃上轻轻刮擦时所发出来的一般。 这诡异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听得我全身上下一阵阵发凉,这凉意不断的钻进骨头里,就像是一根根钢针将我完全刺穿,配合着不断袭来的寒风,让我再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 “嘶……桀桀桀桀……” 突然之间,一个异常恐怖的声音从我的耳边传来,而这声音听不出到底是哭还是笑,只是在它出现的一瞬间,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全部发了出来,整个人如同跌进了隆冬时的池水之中。 最要命的是,这个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是有人从我身后将头探出来,嘴巴紧贴着我的耳朵所发出来的一样,甚至我都能感觉到对方嘴里那似有若无的气息拍打在我的耳根。 终于,我再也无法淡定了,身体如同遭受了电击一般,迅速的朝着旁边弹开,与此同时我的目光也朝着刚才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却是差点让我吓得魂不附体,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我居然清楚的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并且这个人就站在刚才我身旁的位置。 要说单单是出现了一个人的话,或许我还不至于这么害怕,可是等我看清楚这个人的样貌时,一颗小心脏差点就从嘴里跳了出来。 我眼中所看到的这个人大概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身形偏胖,无论是他腆着的大肚子还是肉实的脸庞,看着都好像能挤出油来,而他那一头不算太利索的短发刚好也说明了他的性别。 不过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的是这家伙通体发白,而且还是那种惨白惨白的,更让人无法直视的是他那张油腻的面孔,因为在这家伙的脸上,赫然有着一条触目惊心的刀疤。 那刀疤从他的左边眉头一路往下,斜着延伸向了右边的嘴角,连接起来刚好形成了一条分界线,将他的脸分割成了两半,而且靠近右边嘴角下面的地方,似乎皮肉跟骨头都有点连结不上,翻着毫无血色的皮肉就这么吊在下巴上。 那刀疤差不多有一指来宽,创口处的皮肉都往外翻着,然而丝毫看不见血液的存在,白得让人不敢直视,而且在那伤口之中,居然都裸露出了骨头的存在,只不过跟那皮肉的颜色太过接近,让人一时间难以分辨。 更让我心中骇然的是,在那伤口中裸露出来的骨头,居然也有着一条深深的裂口。 看着这家伙的脸,我感觉这就像是一个用人的皮肉做成的劣质头盔,套在了一颗骷髅上面,而这头盔上还被人砍出了一道口子,甚至连带着将里面的头骨都砍出了裂痕。 这家伙通体泛白,细看之下又感觉白得古怪,好像这白色之中还透着股诡异的青色。 不过我现在可没心情去分别什么白色青色的,此刻这个面目狰狞的家伙,手里可是握着一把杀猪刀! 没错,那就是一把实打实的杀猪刀,刀面比我的脸还大,还有那冒着寒光的刀刃,我毫不怀疑这要是一刀砍在我的脖子上,那绝对就是要让我脑袋跟身子分家的。 然而下一秒我就开始痛恨自己的这个想法了,这家伙就好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如同满足我一般的举起了手中的那把杀猪刀,狰狞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渗人的笑容。 随着他所露出的笑容,我看见原本就挂在他下巴上的那块皮肉似乎又脱落了一些,与此同时那把杀猪刀也被他高高举起,锋利的刀刃正对着我的脑袋。 紧接着,一道寒光闪现,那刀刃朝着我的面门直接就劈了下来…… “不要!” 眼看着那一刀对着自己狠劈了下来,终于我内心中的恐惧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嗓子里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然而想象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我的脸上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随着我再次将双眼张开,所看到的是窗外那朦胧的天空,以及熟悉而昏暗的卧室。 刚才的那一切,居然都只是个梦! 第一卷 笑面荫尸 第六章 恶鬼缠身 睡觉做梦,这是最为普通的事情,但是做梦做到我这个份上,估计也算是够可以的了。 惊醒过来我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浸透,就连原本盖在身上的那床空调被都湿了好大一块。 还好我是独自一间卧室,要不然被其他人看到的话,说不定那些家伙还会以为我这是尿床了。 噩梦,我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做过噩梦了,而且还是这么诡异的梦境,甚至身处在其中,我都完全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之中。 那种强烈的真实感,让我怀疑自己如果不是被惊醒过来,会不会真的就被那一刀给劈死了。 脱掉了被汗浸湿的背心,我靠坐在床头抽起了烟,虽然已经知道了刚才那都不过是一场噩梦,可是此时此刻我却再也无法继续入眠。 时间还很早,此时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全部都是刚才做的那个噩梦,心里不由得生起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那真的就只是个梦而已吗? 昨天晚上的那一切都还历历在目,那条走不到头的巷子,黑暗中传来的声音,还有最后我所遇到的那个男人,以及对方的言行,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透着些诡异。 当时跟在我身后到底是什么? 本来我是不信鬼神的,但是自从那天扫墓回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我心里不知不觉的开始萌芽,这种感觉说不清楚,摸不着看不到却又能清晰感受到它的存在。 身上的汗已经渐渐地干了,皮肤上黏糊糊的让我很是难受,再加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最后我走进了浴室,打算将这些东西连同身上的汗渍通通冲洗干净。 事实往往都是不如人所愿的,洗过澡之后我并没有能淡忘掉这一切,最后我一声不吭的出了门,想着出去透口气。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放亮了,街上的人倒不是太多,一个人走在清晨的社区里,我脑中想着的全都是昨晚发生的事情,以及那个诡异而恐怖的梦。 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居然鬼使神差的走到了那个巷子口,也就是昨晚我跟那个男人相遇的地方。 当时对方说让我以后尽量不要晚上走这条巷子,现在回想起来,他这句话似乎越发的古怪。 为什么不要走这条巷子? “阿景?” 站在巷子口发着呆,冷不防听见有人喊我,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就见到一个满面春风的男人朝我走来。 这人叫王成,是我一同事,前两天刚升的职,昨天的庆祝也就是冲着他办得。 换句话说,要不是因为他,或许我还碰不上这么些事! 王成从那条巷子里走出来,手里还提着刚买的食材,不用问也能知道这小子应该是一早起床买菜去了。 只是看着他从那巷子里走出来,一直到了我面前,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全身上下十分的不舒服。 “今天应该不是你买菜吧?怎么这么勤快?” 我们一帮子人,每天的买菜烧饭打扫卫生都是有轮班的,记忆中今天应该还没轮到王成,估计这小子是看昨天大家伙给他庆祝,加上刚升职的这股兴奋劲,于是就自告奋勇的把今天的活给揽了。 “嘿嘿,昨晚我看大家都喝高了嘛,刚好我又一大早就醒了,房间里待着也没事,还不如出来把菜买了!” 果然我没猜错,这小子就这么点心思,只不过他到底是醒得太早,还是昨晚兴奋的睡不着,真相恐怕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哎哟,这升职了就是不一样啊,感情你真是一体谅下属的主!” 人家兴高采烈的,我也不好泼什么冷水,虽然这话里带着点嘲讽,却也都是善意的,朋友之间开开玩笑罢了,我知道这小子也不会在意。 果然,王成听我这么一说,哈哈笑了几声也不再答话,拍了拍我的肩膀,意思是让我跟他一块回去。 本来我也就是出来溜达一圈,眼下也没什么事情要干的,而且看着时间也差不多得换衣服出门上班了。 平时王成话并不多,但是那天早上却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路上使劲跟我唠嗑,估计是升职的事情让他心中愉悦,所以性子也就比平时开朗了一些,又或者是单纯想跟人分享自己的那份喜悦。 人嘛,在外打拼,为的就是有个更好的生活,好不容易熬出点名堂,自然是会有些情难自控的。 路不算长,所以我也乐得做个暂时的听众,只不过在说完了他这几年的各种辛酸历程之后,王成却突然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哎……其实今天早上这门出的有点不太吉利!” 这小子一句看似无心的嘟嚷,却顿时勾起了我心中的好奇,而且他这句话里的最后四个字,更是刚好敲在了我的心头上。 不太吉利? 单单就是这四个字,如同一根引线般将我心中的记忆再次点燃,昨晚的一切再次浮现于脑海,当时的我几乎是不经思索的就向王成询问起了事情的缘由。 王成告诉我说,他今天一早醒来,本来是心情大好的去菜市场买菜,结果逛到肉贩摊子的时候却碰到件触霉头的事情。 早上的菜市场里人并不是很多,不少摊贩也是刚刚进场,有的还在整理货品,在王成逛到那一排肉贩摊子的时候,居然看到有人在那烧纸祭拜! 王成自身就是广东人,所以对于这些东西也有着很深的忌讳,当时他一看到那场面,就觉得心里堵得慌,本想着肉也不买了,提着菜就赶紧离开,偏偏又耐不住好奇跟几个肉贩询问了几句。 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在上个星期的时候,菜市场里的一个肉贩子跟人吵架,最后矛盾升级引起了双方的肢体冲突,最后被人一刀砍在了脑门子上,当场就断了气。 本来那天这肉贩子是跟自家婆娘吵架,后来是人群里有人看不过眼就劝了几句,结果这肉贩子枪口一转,跟那劝架的又吵了起来,最后才发生了这么个事。 最主要的是,当时那个原本劝架的人,就是从那肉贩的摊子上拿的刀,也就是说那肉贩子是死在了自己的刀下,所以很多人都说那肉贩死的憋屈,做了个冤死鬼。 王成后面说了些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或者说当时的我根本就没心再继续听下去,因为在他说那肉贩是被人一刀砍在脑门子上的时候,我瞬间就觉得大脑里面一片空白。 回想起昨晚的遭遇,还有那个如同真实般的梦境,我的冷汗便再一次的奔涌而出。 难道真的这么邪门? “阿景?你没事吧……怎么好端端出了这么多汗?” 我整个人完全呆立在原地,最后还是在王成的呼唤声中回过神来,即使对方不说,我也知道自己当时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你……知不知道那个死了的肉贩……长什么样?” 对于自己的猜测,我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了,但是心里却又难以置信,顾不得王成那莫名其妙的眼神,我紧紧抓着对方的胳膊,想要从他口中寻找最后的一丝侥幸。 “我……我最后瞄了一眼那人的遗像……看起来大概三四十岁左右,理着一头齐整的短发,那脸上的肉就好像随时都能挤出油来……你问这个干嘛?阿景……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很难看啊!” 听见王成的这番描述,我百分之百可以肯定,那个被人砍死的肉贩子,就是我昨晚在梦里见到的家伙。 昨晚的一切,还有诡异恐怖的梦境,这一切似乎都跟那个死在菜市场里的男人有关,可是我也没招惹上他啊! 难道我昨晚路过的时候,不小心冒犯到了那哥们? 可是回想昨晚的种种,我完全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地方会冒犯到对方啊,反倒是自己差点把小命都给丢了。 思维不断的运转着,我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全身的力气就好像被人抽干了似的,只有额头上还在不断冒着冷汗,最后我所记得的,就是自己双眼一黑没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应该是在昏倒以后被王成带回来的,这个时候其他人也应该都出去开工了,只有我一个人守在房间里,连门都不想出。 以前胆子大,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因为我是真的————撞鬼了! 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也没有吃过任何的东西,就这么木然的坐在床头,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直到晚上所有人都下班回来的时候,走出房门的我把所有人都给吓到了。 据这些家伙后来回忆说,当时的我简直就像个闭死关修炼了几十年的老道士,出关的时候还伴随着阵阵的“仙气”,整个人也是“仙风道骨”的,一看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 好吧,其实说的简单一点,就是跟个死人没什么区别。 我之所以终于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主要是当时我在经过了一整天的琢磨之后,终于想通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不管我到底是不是真的见了鬼,这都已经是过去了的事情。 既然现在我还能活蹦乱跳的在这,也就是说什么事都已经过去了,虽然这事情透着一股子诡异和恐怖,但是也不见得就能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然而我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幼稚,当天晚上入睡之后,我再一次的做起了噩梦,而且这个梦与前一天晚上几乎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再后来,除了每天晚上做噩梦之外,我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了一些情况,首先就是持续的高烧不退,到后来整个人的精神都变得恍惚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事情恐怕不妙! 第一卷 笑面荫尸 第七章 命该如此 那几天的时间里,我几乎走遍了附近的大小医院,吃着大同小异的药,病情没有任何好转,反而变得越发严重。 到了最后我也没法正常进行任何的工作了,甚至就连日常的洗澡上厕所都开始变得有些困难,吃饭也是如同嚼蜡。 每天晚上都是重复的噩梦,我开始对于睡觉产生了排斥的心理,这仅仅是出于内心的恐惧。 生活在这样的状态之下,自然不可能撑得了多久,而且没办法进行正常的工作,也就意味着没有了经济的来源,生活也变得难以为继。 尽管同事们都比较仗义,可我知道这样始终不是办法,想要彻底摆脱这种状态,那就必须要解决掉眼前的这些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每天晚上出现在我梦里的男人——陈洪生。 这个名字是我在后来听王成说的,当时我也是想着多了解一些那肉贩子的情况,所以特地让王成帮我去打听的。 陈洪生已经死了,可却如梦魇一般每晚降临在我的睡梦里,实际上我甚至都不认识他,而他的每一次出现却都想要夺取我的性命,尽管是在梦里,却让我每天都生活的提心吊胆。 现在的我之所以会如此糟糕,说白了也都跟这个男人拖不了关系。 对于一个死人,我能做点什么? 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我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遇到的另一个人,当时要不是他的出现,天知道我会不会直接就被陈洪生的亡魂活活砍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当时那个人等于是救了我一命。 好在对方跟我住在同一个社区里,以往也打过几次照面,不然的话想在佛山找一个完全不相识的人,光这一项工程就够我折腾的了。 饶是如此,找到他也花了我两天的时间,这还是因为有个同事无意中从别人口中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 打听之下我才知道,这个名叫何永顺的男人,在这当地居然还颇有一些名气。 而他这份名气的由来更是让我确信,对方绝对就是我想要找的那个人,根据同事打听来的信息,这个何永顺竟然是个看相先生! 以前要说听人说什么看相算命之类的,估计我连睬都懒得睬,现在情况却完全不同了,先不说我的状况越来越糟糕,而且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太过诡异离奇。 光是凭着何永顺那天晚上一嗓子将陈洪生的亡魂喝退,已经足够说明那个男人是有真本事的。 什么看相算命或者抓鬼降妖,当时在我看来都是一回事,所以一心就想着那个何永顺能够帮我摆脱陈洪生的纠缠,让我得以回到自己的生活中。 …… 当我终于坐在何永顺家的红木沙发上,端着他亲手泡制的功夫茶时,却从这个男人嘴里听到了一声轻叹。 “你知道……为什么它会缠上你吗?” 端着手中的瓷盏,看着那光洁的白瓷中透亮的茶汤,打死我也没想到何永顺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这他娘的不是废话呢么,我要是什么都知道的话还来找你干什么? 看着这个年过三十的男人,从他那对淡然的眼眸之中,我感觉不到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而他只是问出这句话以后,淡淡的品着盏中的茶汤,完全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所谓的看相先生,自然就跟那些摆街摊算命的不一样了,而且何永顺能够在当地颇有名气,也说明他还是多少有点本事的,越是这一类人就越不好打交道。 有本事的人,相对的也都有着自己的脾气,何况人都混出名气来了,怎么着也得摆点谱出来,毕竟他不需要去找人算命来养家糊口,还是可以安心坐在家里等着人来求他办事。 两者虽然做的事都差不多,但在这性质上却有着天大的区别,一个是装孙子讨钱,一个是扮着大爷等人送钱,概念完全不一样。 如今他是大爷,我就只能装孙子了,而且还是得给人送钱的孙子…… “我正是因为什么都不清楚,却又被它天天纠缠着,眼看着身体也越来越差,所以才想请先生出手相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在这装孙子的事情,我们干业务员的一早就习惯了,毕竟都是看人脸色讨饭吃的,何况现在是要讨命。 其实对于何永顺这人,我的印象并不算太坏,至少他最开始还是救过我一次的,只不过有本事的人谁没点怪脾气的,所以言语中也还是比较真诚。 “哎……你这是……命该如此!” 何永顺一盏饮尽,将瓷盏放在了身前的茶几上,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言语中居然满是无奈。 最后那四个字,何永顺几乎是一字一顿的从嘴里挤出来的,但是他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就更困惑了,而且还有着一丝不快。 什么叫“命该如此”? 合着我天生就得没来由的被那冤死鬼陈洪生缠着,然后自己再被他拖着做了垫背的,一起黄泉路上作伴,那我不也就成了个冤死鬼了? 什么是命,我打小就不信这些,眼下无缘无故惹上这么些事我也认了,但你要真给我说这是命,那我是一万个不乐意,丫这不是忽悠人呢嘛! “先生……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为什么会说我命该如此,就算真像先生说的,但是这命也能改吧?” 我这话并不是有意冲撞何永顺的那番言辞,只不过在我看来,人的命运永远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没有什么东西是无法改变的,就连命也一样。 不过在听见我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何永顺的神情显得十分惊讶,从他那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神之中,我也看到了一丝更深层次的东西,仿佛这个男人就因为这句话,对于我整个人都有了全新的认识。 “你想改命?” 直到何永顺带着质疑的语气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才终于明白这个男人误解了我的意思。 刚才我的那番话,本来是想说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但是这男人却是出于职业习惯,将我的话牵扯到了另外一个层面,在他的理解之中,这个“改命”变成了另外的意思。 “小兄弟,你可知道在我们这一行里,能改命的都是些传说一般的存在?先不说你现在连我这个刚入门的相手都不如,就算是再高一等的卜师和算子都不敢轻言改命!” 见我不开口,何永顺倒也没太在意,只是他后来的这一段话,果然就证实了我的猜测,这个男人确实误解了我的意思。 只不过听他说这什么相手、不师、算子,我感觉自己完全就是一个头两个大,压根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尽管听上去好像都很厉害的样子。 “行了……咱们还是别往远了扯了,这次来主要是想请你帮我摆脱那恶鬼的纠缠,至于其他的事情咱还是别扯了,既然是我把话题给带跑了,那我再继续绕回来吧,刚才你说我命该如此,那么能给个具体的解释么?” 本来我这几天就一直是在高烧的起起伏伏中度过,脑子里早就糊成一块了,刚才听何永顺扯了那么几句,瞬间就觉得脑仁疼。 好在这话题被我强行兜了回来,何永顺也没见有什么火气,只是又给自己添上一盏茶,然后端到嘴边慢慢品着。 我知道这男人是在卖关子,为的就是让我着急,顺便教训一下我刚才的莽撞。 说实话,要换平时我肯定就急了,立马就得跟何永顺道个歉什么的,但是现在我是真不急。 因为我这脑仁子还在一涨一涨的,整个人都还没晃过来,刚好趁着这空当,我也可以让大脑休息一下。 何永顺品着茶,我也终于将手中的瓷盏送到了嘴边,整个人也不再像最开始那么拘束了,唯一不好的就是——这茶汤凉了。 “你以前有找人看过相算过命么?” 终于,当我也将那瓷盏平放在茶几上的时候,何永顺再一次的开口了,这一次我也学乖了,话题不再往外扯,单纯针对他这一个问题晃动着脑袋,说了句没有,然后也不再多说半个字。 “好吧,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刚才说你命该如此,是因为你的命不比普通人,甚至就在我所有看过的人里,也没有跟你一样的!” 三句不离本行,这何永顺看我终于搭他这茬了,也乐得搬出了给人看相算命的一套,此时的我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照着这老哥的心思走。 毕竟自己的小命要紧,就算明知道前面是个坑,那都得咬牙往里跳。 没有开口说话,我知道以这老哥的尿性,绝对又是故意卖个关子,就算我不搭理他,那他也得继续往下扯。 “你是典型的木性面相,而木又生火,火则为运,火越旺则运越旺,也就是说你天生有鸿运,命中灾劫皆可化……” 果然,还没等我再给自己续上一盏茶,何永顺就开始继续掰扯开了,只不过他这七拐八绕的一顿说辞,听得我是云里雾里,完全就搞不懂这老哥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唯一听明白的就是,他说我这面相有鸿运,可是不说远了,就当下我这么个半死不活的状态,也能算是有鸿运? 这不扯呢嘛! 再看我以往那二十多年的生活,虽然说不上有多凄惨,但也绝对跟“运”沾不上,更别说什么旺不旺的了。 我还是没有答话,只不过从眼神里已经流露出了内心的质疑,显然何永顺也看出来了,他倒也不着急,端着茶盏又品了一口,这才又继续往下说。 “别着急,我这话还没说完,虽然从面相上看,确实是我刚才说的这么回事,可凡事都讲究一个契机,或许你觉得自己倒现在位置过的并不怎么样,但这都只是因为没碰上打开你天生鸿运的契机!” 何永顺连灌了两口茶汤,然后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他说我现在的气运就好像被所在了一扇门了,需要的就是找到打开这扇门的钥匙,只要这门打开了,那我就算不能一步登天,那也绝对会有大福运。 “大福运……我看是大浮云吧!” 对于何永顺的这些说辞,我真是连标点符号都不相信,心里虽然极度的不屑,嘴上却不敢这么说,眼看着这老哥越扯越远,我终于有些急了。 按照他这么掰扯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说到重点上啊,我这可是等着救命呢! 第一卷 笑面荫尸 第八章 怎么会是这样 外面是什么时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坐在这红木沙发上,我跟何永顺分别已经灌了十几盏茶了。 之前的茶叶都已经泡的没了味,早被何永顺给换了新的。 这老哥一顿天南地北,给我说的那是天旋地转,好在喝了这么老半天的茶,我这脑子里也没最开始那么糊了,体温也稍微降了一些,唯一难受的就是膀胱里涨得慌。 何永顺说他觉得我不仅面相好,而且绝对是个命硬的住,不然的话要换成别人,招惹上这么个凶神恶煞的玩意,估计早就下去当垫背了,那还能像我这样坐在他家喝着茶。 然后这老哥是看完了面相又要看手相,就差没来个全套大保健了。 而他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我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有任何邪物招惹的,因为天生命火太盛,虽然隐而不发,却也没有什么脏东西能近得了身。 我是憋着尿又憋着气,好不容易任这老哥把那些摆地摊算命的把式都耍完了,结果等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刚才他还说我是什么命该如此,现在这不是扇自个耳光吗? 这真是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我说老哥……咱们就这手相面相的事情也讨论的够多了吧,刚才说我命该如此的也是你,说我应该有鸿运有那什么命火的也是你,合着我在你这喝一晚上茶,你就拿着我当猴耍啊?” 如果现在还不把话题扯到正道上来,我估计今晚就算是坐上个通宵,也别指望从这老哥嘴里听到点有用的东西。 何永顺本来还掐着手指在自顾自的琢磨着,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被自己搞糊涂了,还是故意在那装疯卖傻,但是听见我这么一说,他猛得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神显得格外怪异。 “能不能……把你出生的时间告诉我一下,最好还有出生地的具体位置!” 嘿,弄了这么半天,我越来越觉得何永顺存心就是逗着我好玩的,这面相手相都看了还不够,现在又准备来给我算八字排命盘了啊! “老哥,你还是自个在家夜观星象吧,我也不打扰你了,关于我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再来劳烦你,大不了我到时候找个地方自生自灭,做了鬼也绝对不怨着别人!” 当一次猴是我傻,当两次猴是我呆,想让我当第三次猴? 爷我不陪你玩了! 这会要不是我身体状态不好,绝对就是一鞋拔子抽在何永顺的脸上,丫从头到尾估计就没真想过要帮我! 我也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了,丢下这么句话,也就准备起身告辞,眼看着这么一天天拖着,我还不如早点去想想别的办法,说不定还能在最后把自己这条命给捡回来。 “小兄弟,别急着走,我之前说你命该如此,是因为那天晚上我见到你的时候,就从你的面相里发现出了不对劲,按照正常的面相来看,你确实是有鸿运,但是我刚才也说了,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契机才行。” 见我转身准备离开,何永顺竟然将我一把拉住,而且神情显得很有些激动,眼见他这一番举动,我顿时就觉得有些困惑了。 刚才这老哥还一副高人模样,说半句话就卖个关子,现在怎么看着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而且听他这语气,好像是在求我留下似的。 此刻我俩的角色好像互换了一下,从最开始的我有求于他,到现在他求我留下,其中的原因实在是让我有点琢磨不透。 我没回话,只是身体转了回来,但也没有再次坐下,心里想着这老哥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索性多留几分钟,就听听他到底还有什么要说的。 反正一会他还准备拿我当猴耍,小爷我绝对转身就走,头也不带回一个的。 见我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何永顺长出了一口气,对于他突然变得这么紧张,我心里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他在我身上有什么重大发现? “你的面相,确实说明你这一生有大鸿运,而且但凡有任何灾劫都可以顺利化解,只不过在你碰到打开大门的那把钥匙之前,注定了要历经坎坷,而且越是到了二十岁之后,各种麻烦事就会接踵而来,就算你想躲也躲不了!” 何永顺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语速比之前快了整整一倍,好像生怕我随时会转身离开。 只是按照他这么一说,如果我这辈子都找不到那什么打开大门的“钥匙”,那这以后不是喝口凉水都很有可能会被活活噎死? “那你刚才直接就这么说不就好了?这意思是,我这次招惹上脏东西,也就跟你说的这个面相有关?” 这老哥总算扯上了正题,但是为了防止他再把话题往远了扯,我故意带着质问的语气重复了一边他刚才的意思。 “也可以这么说,但并不全是……因为你除了面相中藏有鸿运,天生还是个命特别硬的人,按理来说普通邪物也不会轻易被你招惹上,就算是像什么寻常的厉鬼怨魂想找人垫背,多半也不会找上你!只不过……” 何永顺欲言又止,但是眼神里闪烁的仅仅只有尴尬,对于他后面没说出口的半句话,我大概也猜到了。 “只不过现在我确实就招惹上了,而且还被这玩意弄得随时会挂掉,对吧?” 打人七分脸,留人三分面,既然何永顺已经放低了姿态,我也不想太过咄咄逼人,况且今天要真出了这个门,我怕就只能照着自己说的,找个地方自生自灭去了。 何永顺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嘴里又是一声长叹,同样包含着无奈。 “哎……其实跟你说实话吧,我这看相的本事是父辈传下来的,但是咱们这一行,跟外人看到的是真不一样,其中的差距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老哥最终还是又把话题扯远了,但是我并没有按照一开始所想的那样直接离开,而是选择了继续听他说下去,因为从刚才他拉住我,一直到现在位置,语气中的那种无奈,确实勾起了我心中的好奇。 何永顺一口长叹,将话题扯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告诉我这所谓的看相算命,只不过是民间的一种说法,实际上这门学问却深得很。 而且“看相算命”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因为在他们这一行里总共分为四个级别,最初级的也就是像他这种的,只会看看面相和手相,然后照着老祖宗传下来的那些死东西吃饭。 这一门里总共分为相、卜、算、改,相只是个入门级别的,到了后面那种能够逆天改命的,连他都没听说过。 他父辈也只是自己照着书本上的东西琢磨出一点相学方面的玩意,到他这也没有多少精进,只不过是堪堪糊个口。 何永顺说他之所以能够混成今天这样,主要还是在十几年前曾经碰到个人,这个人的出现才完全改变了他的人生。 当时就在那个人的指点之下,何永顺才真正摸进了相学的门,很多之前琢磨不透的东西,都在对方的指点下完全参悟。 不仅如此,因为长期的相处,何永顺发现对方完全就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甚至他都摸不透对方究竟在他们这一行里属于个什么样的水准。 那个人在佛山待了三年,之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甚至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何永顺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曾知晓。 但是有一点却让何永顺在之后的日子里引以为豪,那就是他曾经从那个人的身上,学到了些许排算八字的本事。 这也就是刚才他为什么会突然找我要出生时间和具体出生地址的原因! 所有的事情都解释清楚了,何永顺眼巴巴的望向了我,似乎从他的眼神之中,我就能听见他再一次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稍作犹豫之后,我还是将自己的出生信息都告诉了他,尽管事后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太过荒谬。 记下我的出生信息之后,何永顺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记事本,用里面夹着的钢笔开始画动起来,那模样看着就像是老一辈的学者们在研究什么学术性问题似的。 到底这老哥为什么会对我的生辰八字那么感兴趣? 关于这一点,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再次坐回了红木沙发上,看着何永顺时而埋着脑袋写写画画,时而掰着手指望着天上。 十几分钟之后,何永顺将摊开的记事本扔到了茶几上,然后双手捂在脸上狠狠搓了几下,紧接着又拿起刚刚扔下的记事本,盯着那本子的页面看了好一会儿。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我清楚的听见何永顺把这句话连续嘟嚷了两遍,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从最开始的困惑到最后的震惊! “劫孤二煞怕同辰,丑合见寅辰见巳,戌人逢亥未逢申……” 还没等我搞清楚怎么回事,何永顺再次将那记事本往茶几上一扔,然后整个人就像脱力了一般完全背靠在了沙发上,两眼无神的呆望着前方,嘴里小声的说着些我听不懂的话。 何永顺就好像如了魔怔一般,任我怎么喊他都没有半点反应,究竟他从我的生辰八字里算出了什么东西,抱着心里的困惑,最后我只能捡起了茶几上的记事本。 “双局同命,天煞孤星!” 从那密密麻麻一堆无法辨认的字迹里,最后我所看到的就是这八个字…… 第一卷 笑面荫尸 第九章 救命稻草 记事本上那密密麻麻的一页,我基本也认不出几个字,最后那八个字是因为字体太大,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可是对于这什么双局的我倒完全看不懂,唯独后面那个“天煞孤星”,脑子里还有那么一点点印象,这还是缘于曾经有过这么一部电影。 但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这就是何永顺给我批算出来的八字命格?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 其实当时我想问的是你还没死吧,如果没死的话能不能先帮我把事情捋顺了,现在这出生信息也给了,八字也算了,总得告诉我个结果吧! 连着又喊了好几声,何永顺才终于又了反应,只不过看他那样子似乎还有点不在状态,喉咙里时不时的能传出些哼哼的声音,但又听不清楚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好半天之后,何永顺猛灌了几口茶汤,眼神里才终于又了一丝明亮,看上去应该是晃过了神来。 看着这老哥的模样,我心说不就是给我算个八字嘛,至于这么大反应嘛,感觉就像是被吓傻了似的。 “你可知道……你有着天下第一凶命!” 这是何永顺回过神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他这话一出,立马就轮到我被震惊了。 并不是因为我本人对于什么命数玄学有很深的了解,而是在他说出“凶命”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确确实实被吓到了。 这老哥刚给我看相的时候,又说我有什么大富大贵,结果八字一算就说我是天下第一凶命,合着我无论怎么着都不是正常人就对了。 大富大贵我真没什么奢求,但谁也不想是个什么凶命啊,难不成隔三差五的出个车祸坠个井盖什么的,或者还是说成天被些厉鬼亡魂追着索命,无论是哪一样都没人受得了吧! “你的命格太古怪,说是天煞孤星的命,但是命盘中又有各种细节之处不符,而且你的面相跟命格完全不合,根本不可能会出于同一个人的身上……” 缓过了气之后,何永顺再一次滔滔不绝了起来,而他这一次的内容总算是让我抓到了重点。 他说我的面相和命盘不符,而且命盘里面又有很多奇怪的地方,这些东西相互冲突,再因为某些事情搅动了我的命火。 最后,仅有的一丝平衡被打破,我的所有命数都完全失去了。 失去了命数,没有了命盘,人也就变成了一张白纸,这时候但凡碰上一些邪物,直接就会被纠缠上,因为对于这些邪物而言,他们只需要栖息于这张白纸之上,就能够永久的存于阳世之间。 换一种说法也就是,一旦这具身体的主人死了,那么蛰伏在我体内的邪物就可以直接掌握控制权,最后借由我的身体完全复活。 这也就是传说中的——借尸还魂! “搞了半天,原来那陈洪生并不是像拖着我做替死鬼,而是想要借我这副身体重新活过来?!” 听见何永顺这么一说,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这么多天以来,自己并不仅仅只是撞邪见鬼那么简单,那个被人砍死的肉贩子也并不是想让我下去陪他,而是直接打算让我做他的替死鬼! 想到这些,关于那什么八字命数,还有什么凶命鸿运之类的东西,我已经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如果有一天我的这副身体依旧行走于世间,依旧是嬉笑怒骂享乐人生,但身体里装着的却不再是“我”,而是一个跟我毫无任何关系的肉贩子。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我偏体生寒,头皮发麻…… “大师,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帮我的,无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只要你能够帮我摆脱那恶鬼的纠缠就行!” 终于认识到事情的恐怖,我已经没心思去考虑什么其他的东西了,只要一想到那梦魇之中的情景,我就觉得自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陈洪生的亡魂一刀劈死。 从最开始的请求,到之后的恳求,现在我已然变成了苦苦的哀求,毕竟对于死亡的恐惧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更何况还是这么恐怖诡异的死法。 我期盼着,期盼着何永顺最后的点头,然而在这个男人将我的双手从他自己的手臂上拿开,然后将一只手掌搭在我的肩头,耳中所听到的仍然还是一声叹息。 “哎……我……帮不了你!” 可以一句话就喝退了陈洪生的亡魂,在我看来他应该就是唯一能够帮我的人。 我一心觉得让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不要再来折磨我,或许对于何永顺来说也不会是什么难事,却没想到等到的确实这么一个结果。 无论我如何苦苦哀求,何永顺依旧是摇晃着脑袋,从他的言语和神情来看,似乎又完全没有一点作假。 难道说他真的帮不上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不就只能每天在这种煎熬中度日如年,等待着哪一天终于被陈洪生的亡魂夺了这条小命? 不,我不甘心,要说陈洪生的死是由我所造成的,那么或许我这心里还能想得通,可现在的情况是,那家伙的死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啊,要真的就这么被拉着做了陪葬,到时候我不也就成了一个真正的冤死鬼嘛! “好吧,就算你真的帮不了我,但是身在这一行里,总会认识一些可以帮助我的人吧,就不能帮我找找那些人吗?” 现在的我可是身在异乡,而且长到这么大,何永顺可以说是我唯一认识的一个懂这些玩意的人,此刻的我不得不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 “小兄弟,并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真的帮不上你,虽然我会点玄学方面的东西,但也仅限于给人算算八字看看相,端的是卜算一门的饭碗,而这抓鬼降妖驱魔什么的,也只有炼器和御鬼这两门的人才会,在我所认识的人里面,根本就没人会这些……” 何永顺的语气中再次满带着无奈,可我宁愿他没说过这么一番话,因为这样一来,等于就是将我的所有希望都全部掐灭了。 刹那间我只觉得天昏地暗,心里除了满满的绝望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存在,这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实在不这么好受,感觉就像是已经被宣布了死亡日期,而你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时间不断流逝,等待着未知的死亡最终降临。 什么卜算、炼器、御鬼,对于何永顺所说的这些,我完全都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救不了我。 连何永顺都束手无策,放眼当下我又还能向谁寻求帮助呢? 心情在这一瞬间跌落谷底,想到我的生命很快就要终结,一种莫名的悲哀在顷刻间就占据了我的内心,知道我的眼前以后,整个人便完全的昏死了过去。 昏睡了好一段时间,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就像是有一部投影机在脑海里,将我的整个人生慢慢的回放着。 不知道这是不是生命即将逝去的征兆,曾经听说只有在临死之前,人才会开始慢慢回想起自己的整个人生,等到所有的回忆都结束之后,这个人就会彻底的死去。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反而在这个时候我有些庆幸,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纠缠着我的梦境并没有出现,在漫长的记忆之中,我还看到了很多曾以为已经被忘却了的画面。 已经去世的爷爷、袅无音讯的大伯、家里的老爸老妈…… 记忆不断的回放着,到最后我又看到了清明节那天扫墓的情形,这应该算是最新的一段记忆了,或许等到这段记忆播放完,我也将真正的死去。 画面还在不断的播放着,慢慢的我又看到自己牵着堂妹走向人群,然后钻进人堆子里去看荫尸的情景。 “对了……荫尸……还有他……还有他,说不定他能帮我!” 当那个面色红润浑身酒气,连站着都会脚打颤的老头出现时,我的心里却再一次的燃起了希望,原本已经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的意识逐渐凝聚恢复,直到我的双眼再一次睁开,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出租屋的卧室里。 想起那个醉鬼老头,我那颗原本被丢进了冰窖的心脏也再次剧烈跳动起来,精神也恢复了一大半,整个人就像是被注入了一针兴奋剂似的。 昏倒之后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应该是何永顺通知了我的同事,让他们将我给接了回来,此时我也没有心情去琢磨这些,顾不得脑袋还有些昏沉,强提着一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 冲出卧室之后我冲着客厅里的几个人说出了一句话——“送我回家”! 连续说了三四遍之后,这些家伙才听清楚我在说什么,但是对于他们的疑惑和反对我都自动将其过滤,让那个前几天才升职的王成赶紧打电话向公司借了一部车。 然后叫上个有驾照的同事载着我连夜赶往湖南老家,当时我的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我不能死! 没有谁不怕死亡,也没有谁甘心死去,更何况身处于我这个大好的年纪,而我更不愿意的是,由别人代替我活下去! 此时此刻,那个与我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半仙,那个连路都走不稳的醉鬼老头,俨然成为了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第一卷 笑面荫尸 第十章 老太太的质问 对于我突然火急火燎的回到家里,爸妈都表现的很诧异,我也没有太多时间来跟他们解释什么,更何况这些事情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当时只说是有很紧急的事情必须要赶回来一趟,好在老爸老妈也没多问,送我回来的同事开了一夜的车,早就累得不行了,本来我还打算让他载着我一起去找那醉鬼老头,可这家伙一头钻进了我的卧室了,死活都不愿意再出门。 好在我在车上补足了觉,身体还勉强撑得住,眼下也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找那老家伙了。 说实话,当时我一心急着找到那醉鬼老头,其他的事情根本就没有过多考虑,可是就在我跟老爸借了车准备出门的时候,却突然被老妈给拽住了。 “既然回来了,那就先去你奶奶家打个招呼,不然到时候还说你回来了都不去她那边报个到!” 老妈的这句话说的我有些发蒙,干嘛无缘无故的非得让我去跟那老太太打什么招呼,就算是有这个必要,那也完全可以等到我回来以后啊,现在可真不是什么探亲访友的时候。 见我不说话,老妈也不多说,只是紧紧拽着我不放手,那架势显然是在说,如果我不跟她一起去见老太太,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 当时我眼泪花都快给憋出来了,明明自己是回来找人救命的,偏偏又不能说出实情,要是老妈知道我是中了邪撞了鬼,指不定到时候还得把事情闹得多复杂。 最后我实在拗不过她,咬着牙答应了去见老太太一面,天知道我那个时候憋着一泡多大的泪。 于是在老妈亲自监督下,我便一路驱车前往老太太家。 好在这一大早的路上车也并不太多,要不然以我这精神状态,估计车开不到一半就得出事。 有惊无险的到了奶奶家,二伯正在厨房里张罗早饭,平时这家里也就他们老娘俩住着,感觉倒是有点稍显冷清。 自从爷爷去世之后,老太太似乎就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尤其是在我的面前,不过对于我来说,从我有记忆开始,她好像对我就一直是这样。 印象之中,对于自己的四个儿子,老太太最爱的一直都是身为老大的长子,那个在二十年前离家出走,一夜之间就如同人间蒸发般的男人——我的大伯! 自从二十年前,那个男人彻底消失之后,便很少再听到父亲他们提到大伯的名字,而且每次当我问起的时候,无论无论是平时对我疼爱有加的二伯,还是另外的我爸和小叔,都选择以沉默来回应。 只有一次当我在爷爷面前问起大伯为什么离家出走的时候,老妈把年幼的我拖到了一边,嘱咐我以后千万不可以再在老爷子面前提起大伯,免得老爷子心里难受。 老爷子已经不在了,现在这个家里,除了我那个乖巧的堂妹之外,好像也就没人能让老太太开口多说两句话。 “妈……政景从佛山回来了,特地来看看您老……” 走到那张正对着窗台的轮椅后,老妈一边冲老太太喊着,一边使劲的将我往前推,眼神示意着让我给老太太问声好。 很多年以前,奶奶的双腿就失去了行动能力,具体的原因我已经记不清了,而随着年岁的增长,现在的她无论在听力还是视力上,都出现了严重的退步。 “这才走了几天就回来了?又不是三岁的奶娃娃了,难道在外面待个几天就想妈了?” 还没等我开口,老太太冰冷的声音顿时就让我感到心中不快,不过一心记挂着其他的事,我也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只想着赶紧跟老太太打了招呼然后就可以走人了。 怎么说我都这个家里最小的孙子,而且还是唯一一个留在这个家里的,失踪的大伯没有组建过家庭,二伯又因为跟妻子离婚,一双子女都被判给了女方。 至于小叔就更不用说了,身边只有布佳凝这么一颗掌上明珠,按理说在这样的家庭里,我应该才是得到溺爱最多的一个,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 “奶奶……我这次是回来半点急事,老妈说让我顺道过来看你一下,所……咳……咳咳咳……所以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就先走了!” 我尽量用比较平和的语气将一句话说完,可言语中依然还是表达出了一些对老太太的不满,只不过身体的状态让我连说话都变得相当吃力。 说完这话我是真的就打算闪人了,出乎我意料的是,老太太突然用手将轮椅调转个方向,整个人完全正面朝向了我,目光在与她眼神相对的一刹那,我的心头立即涌生出一丝异样。 仿佛在那一刻,我的世界里就只剩下老太太的一双眼睛,她的目光就如同最锋利的刀刃一般,将我一刀一刀的切割看来,然后由里到外全部都暴露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之下,没法有丝毫的隐瞒。 突如其来的情况顿时让我有些慌了,虽然老太太对我的态度一直就是冷若冰霜,却从没像今天这样让我感到害怕过,印象之中也从没见到过老太太如此犀利的眼神。 面对这样的目光,我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死死定住了一般,连动一动手指头都做不到。 这样的感觉持续了一两秒,当视野之中再次恢复正常,除了还面对着我的老太太,其他的一切就像完全没发生过,以至于我最后所得出的结论是,自己的精神状态太过糟糕,所以才会出现了幻觉。 更何况难得看到老太太会像现在这样跟我面对着面,尽管她的脸上依旧冷得像块冰…… “你不好好在外面工作,到底是上哪惹上些不干不净的东西,难道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原本还以为老太太破天荒的打算目送我离开,可她所说的这句话,顿时就让我心里凉了半截。 这句话问得一针见血,就好像我在佛山所经历的所有事情,这老太太全部都看在眼里似的,但这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难不成我身边还有老太太派来的什么眼线不成? 扯淡,这又不是拍什么国产谍战片,而且她也完全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啊! 老太太这话里带着种质问的语气,而且当时我听了之后,差点就忍不住将所有事情都给说了出来,也不知道这是所谓的“做贼心虚”还是被老太太之前那眼神给吓得不轻。 “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奶奶您这话说真是太奇怪了……是不是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啊,如果是的话就注意多多休息,我真的还有点急事要办……先走了哈!” 最后关头我终于忍住了内心的冲动,没有将自己的“犯罪事实”交代出来,可是目光也不敢再看向老太太,支支吾吾的应付了一句,转身就准备离开。 刚这么一转身,冷不防撞到了站在我身后的一个人。 “小景,我看身体不舒服的是你吧!” 甚至不用抬头,当我看到对方右脚边的那根拐杖时,就已经知道是谁站在我身后了。 二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厨房里出来了,好在从他的言语中我只感觉到纯粹的关心,并不像老太太那样带着质疑。 因为一次意外,二伯的腿落下了终生残疾,之后就一直留在老太太身边照顾着,而且在十年前二伯就离婚了,一双儿女都被判给了女方,这几年我也是再没见过记忆中的那对堂哥和堂姐。 要说以前的二伯,那整个就是一发哥的翻版,要形象有形象要气质就气质,说话做事也都是雷厉风行,感觉就像个有着十足魄力的江湖大哥。 然而现在这个男人不但是身材比原来消瘦了一大半,就连原本浓密的一头黑发也几近染成了全白,甚至就在他八十多岁的母亲面前,也都看不出有多年轻。 平时二伯对我还是很不错的,而且每次我在老太太面前陷入尴尬境地的时候,他都会及时出现提我解围,所以我对他还是极为亲近的。 “呃……之前有点感冒,不这么碍事,二伯……你还是先陪奶奶吃早饭吧,我先走了!” 没有抬头去正视这个男人,当时的我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毕竟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那个醉鬼老头,这可是急着救命的事啊! 话刚说话,我抬脚就准备往门口走,可是二伯却突然将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直接就把我给拦了下来。 “小景啊……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也好久没出过门了,不如刚好趁着这个机会,你带着二伯出门转一圈吧……你放心,绝对不耽误你办正事,我只是想出门透透气!” 二伯一只手按在我肩膀上,言语中听不出任何不自然的地方,甚至他那口气就好像是满怀憧憬一般,让人生不起半点拒绝的念头。 要换做平时我绝对就这么一口答应了,毕竟二伯对我一直很好,可今天却实在让我感到为难,心说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怎么就全都那么反常。 脑子里琢磨了好半天,终于我还是决定拒绝二伯的要求,可抬起头来看向这个男人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满脸带着和煦的笑容,就好像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侄儿肯定不会拒绝自己。 “政景啊,反正你该办什么事就照样去办,你二伯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用你一直看着的嘛,就带着他出去转转吧!”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妈也开了口,这样我就更找不出任何拒绝二伯的理由了,心里却感到非常的奇怪,不知道今天这几个人都是怎么了? 身体的状态本来就不好,这些疑问在我脑子里不断的堆积,只能让我觉得大脑越发的昏昏沉沉。 最后我也实在不想磨叽了,一口答应了二伯,然后等到他伺候老太太吃了早饭,然后又进里屋换了身衣服,我们俩人这才终于出了门。 临出门之前,我最后还瞟了一眼老太太,结果却发现她再次将身体转向了窗台,看着这老人的背影,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