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华章(1) 引桃花蛊 楚,康庆九年,楚都平阳城内,子夜时分。 这一夜说来也是奇怪,暗黑的夜色比起往常来,不知道要更甚了几重。天幕中没有一丁点的亮光,无风无月。周遭憧憧黑影好似一个妖怪将整个丞相府团团围困。 丞相府的高墙之外,青石板铺就的宽阔大道上,一个女子迤逦而来。女子黛眉粉颊,眉眼中自有一股子清丽与不俗。从她怪异的穿着和行止来看,叫人很难猜测出她的身份和来意。 只见这个女子蹙眉嫌恶的望了望周遭这一片浓黑,微微翘起的食指尖,流溢出一股似有似无的白光,当白光凝结被她轻轻挥洒,便在她的周围形成一个犹如月色的光晕。 女子这才展开了眉眼,满意的移动莲步,不急不缓,直奔丞相府而去。 丞相文通早年丧妻,膝下唯独一个女儿,取名文婵娟,爱若珍宝。而传闻此女出生之际,更是天降祥瑞,华彩灌顶。百日之时又有当世高僧曾为此女批过命盘,言及此女是天女降世,王后命格,乃盛世祥瑞,乱世救星。只是可叹此女命途多舛,福祸诡谲难断,十六岁之前切不可与外人相见。 文通丞相为此,特意为女儿建造锁娇阁,十四年来除了父亲和侍女湘柳,从不与外人相见往来。即便今日是文婵娟的及笄大礼,也并没有做过多的宴请,草草搪塞罢了。 整个丞相府在今日并没有什么与往常不同,若非的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么就是整个府院死寂一般的宁静。 自那个奇怪的女子踏进丞相府之后,整个丞相府便再也没有了一点声响,不仅看门的家丁沉沉睡死过去,就连墙角一向警觉的大黄狗也昏昏然的倒在了地上。而内院中年事已高最爱打鼾的老家仆段叔公也没有响起他招牌式的呼噜声。 这个诡谲莫测的女子定然不是普通之人,想她在如此深夜,施展手段进入这样的深府大院,如入无人之境,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锁娇阁上,文婵娟一如往常,早早便酣甜入梦,没有丝毫警觉出今晚对她而言会有什么样的变故。 而那个居心叵测的女子此时正端坐在文婵娟的床前,痴痴的望着那张稚嫩而美丽的脸庞,若有所思的端详。许久之后,她从怀里取出一只粉嘟嘟的小肉虫,用中指和拇指轻轻捻过那只小肉虫的身体,再一次展开,小肉虫已经被碾成薄薄的一片粉嫩,好似一片桃花的花瓣。 那女子将已经化作花瓣的蛊虫用灵力注入文婵娟的额心,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又自嘲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他们都说我残忍,指责我错了,可是他们何曾懂我。但你不一样,我的感受你会懂的,你说是不是?你选的那个人,我觉得不好,所以,我帮你另外选了一个,一个更美、更好的男子。你是我的延续,我不会害你,我只是想要找一个人找一个跟我一样的人,去经历我所经历过的,让我看看,到底是我错了,还是他们错了。你说好不好?” 一番莫名其妙的低诉之后,那个女子起身来到窗边,伸出手臂用神鬼莫测之术拨开乌云,让躲在黑暗中的月光露出它温柔的光芒。掬了一束月光在掌心,那个女子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扭曲的笑意徜徉在她清丽不俗的脸庞上,使她看起来更加的诡异。 回头,望着文婵娟,那个女子低声说道:“小丫头,我等你,等你来找我,别叫我失望。” 说完,又是一阵狂笑。 月光在她的笑声中,再一次躲进了如浓墨晕染的夜幕。天地间再也没有了一点光亮,也再也没有了那个女子。笑声嘎然而止,一切如常,仿佛那样一个女子从没出现。 第一华章 一生死引 (五年之后,现代) 官邸外的花园中高地错落的矗立着许多比翼鸟灯柱,昏暗的灯光透过层层的帷幔悠悠然的洒落,好似一缕缕不安分的幽魂在这个华丽的没有一丝生气的房间中清舞。我独自站立在镜子的前面,看镜中的影像,是怎样的一种姿容。 一张苍白的脸上布满深深的悲伤,没有任何神采的眸光里写着无尽的哀思。是的,那个镜像中的人就是我,我最近过的不太好,整个人瘦了很多,连量身定做的裙子也会往下滑。我优柔缓步,从衣橱里找了一个粉色的腰封束上,算是解决了这个小烦恼。 挑起帷幔,看落地窗外一缕晨光冲破浓黑的夜,让世界呈现出一片灰白。随着太阳浅浅的露出它稚嫩的淡黄,围墙外的记者也一如既往的开始骚动起来。三个月了,他们怎么还能如此意兴盎然的关注我和子轩夭折的世纪婚典,想想也真是难为了他们。 俯身挽起衣裙后那长达三米的后摆,可能因为裙摆上镶满了来自深海的粉色珍珠和璀璨美钻使得裙摆有些沉,我一时居然拉拽不动。 自从那场意外之后,我的胃便不能接受任何食物,通过血管输送一些液体,勉强支撑我的生命。这使我去缺少了许多力气,也缺失了许多往日的活力。 对着镜子扯了扯描画的十分精致的五官,我想使自己看上去更美好一些。毕竟今天是个大日子。若没有那场意外,今天就该是我最幸福的日子。不过,没有关系,子轩,我答应过要在今天做你最美的新娘,我不会食言。 往日的我总是死气沉沉的躺在那张舒适的床铺之上,连偶尔抬起眼皮也不愿意,守护我的那些医护人员也就大意着,甚至忘了今天是这样特殊的一个日子,至少对我而言是个特殊而重要的日子。 躲开那些不相干的人,我推开衣橱后的木板,那是通向地下安全屋的通道。像我们这样地位特殊又尴尬的家庭,从来都不会缺少这样的秘密设施。安全屋的出口在一个公共停车场的车库里,那里停有一辆用来应急的军用车。我艰难的攀爬进去,启动,驶向桃渊。 瀚海之滨的‘桃渊’,是一片妖娆的千年桃林,桃木妙曼蜿蜒,花叶绚烂繁复,一簇簇开的欢快的桃花,宛若一片升腾的粉红云霞。伴着瀚海的水雾,这里便可时常见到些奇幻的炫光花海,层次铺陈的各种红色光谱,美得如梦似幻。 美丽的景观免不得衍生出一些美丽的传说。相传,在那片千年桃林前,恋人们用他们最纯粹的真心,缔结婚盟,诺许一生,便可以受到庇佑,生生世世都可以相爱,即便命运千回百转也必然能相守在一起。 子轩说过,他希望,可以做那个陪我许诺的人。 在娇媚妍丽的桃花树林里有一陡崖,一壁千仞,耸立于桃林之上,谓之坠崖。坠崖口,混然天成的巨石,神奇的延伸出去,形成天然的看台,就像是伸出舌头扮出可爱表情的怪兽一般。 我站在那巨石之上,鸟瞰着整个桃渊。任凭阳光洒在身上,温暖我的整个身体。可惜身体居然本能的抗拒着暖意,肌肤泛起层层小疙瘩,不由的一个冷颤。 因为在子轩生命的最后一刻,要我好好活着,要我不再爱他,所以我便成了现在这副摸样了么?不仅不能入睡,不能吞咽食物,现在连承受阳光也不能了吗? 我不聪明,可是也不笨,我怎么会不懂子轩的心。这三个月来,我一直在努力,要自己忘记,让自己快乐,可是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一个为子轩而生的人,没有子轩了,我的活,还有什么意义。子轩,你难道忘了我们的誓言吗?不论贫穷还是富贵,不管生老还是病死,我们都要不离不弃,永不分离。子轩,不论黄泉还是碧落,有你的地方,我才能活啊。 我不能离开你,子轩。我不能,我不能忍受失去你,我不允许分离,就算是死亡也不行。对不起,子轩,我做不到你期盼的那个样子。 眼中氤氲的泪光终是纷扬落下,我看着眼底漫目妖娆的桃花,心下决然。只轻轻一个纵身,我跳下坠崖。 耳畔有风,呼呼作响,空中有纷飞的花瓣,带着虚幻的血迹,落在我的眉心。许下最后一个心愿“子轩,不管是哪里,请一定要与我相遇,生死相依,永不相弃。” 二轮回的巫舞 白头山在齐楚相交之地,山下四季如春,山上终年积雪,山体高大伟岸,不与别的山脉相连,似一把利剑孤指苍穹,它一直被齐楚两地的百姓尊为圣山。 白头山即伟且高,人仰头而望,目之所及不是白云就是白雪,并不能看见它真正的面目。世人自然也就以为山峰之顶不过也是厚厚的积雪罢了,谁也想象不到,白头山的山巅,在悠悠白云的遮掩之下竟然是绿色葱茏,树茂花香之境。 这里不仅有广茂的丛林,丛林中竟然还有一缕缕人世间的袅袅炊烟,不由得人咋舌惊叹。 如果说看到白头山的这番景致还可以觉的是大自然的玄妙,可以见怪不怪的话,那么眼前这一幕却不得不让人心潮澎湃,匪夷所思。 林木环抱的一处空地,一群遁世避居白头山的村民们,身着兽皮,手持武器,一边舞蹈一边朝着天空膜拜祝祷,显然是在举行一种仪式。 仪队之中,一个男子,身着白灰色的氅袍,头戴一张纯白面具,气度不凡,卓然而立,明显不同于那些山民。 随着他双臂伸展,两目微闭,四周慢慢安静了下来,仪式进入一个极其安静极其怪异诡谲的环节。 突然林木中一声鸟鸣打破了寂静,一只红喙黑羽的鸟儿匪夷所思的领着身后黑压压一群数量惊人,令人叹为观止的虫鸟飞入仪队。鸟群诡异的围绕那名男子转了三圈之后,便一飞冲天,扶摇而上,似一把大剪子要把天空剪开一条缝隙,又似一阵黑色的旋风要把天空掏出一个空洞一般。 虫鸟之力极是有限,拼尽全力冲入云霄之后,便是力竭之后的坠亡,死去的尸体纷纷扬扬的落下,既悲叹壮观又莫名惊悚。 当天空只剩下最后一只鸟儿摇摇欲坠之时,天际终于放出异彩,一个女子奇迹一样的出现在天空。 只见那女子面容精致,神态安详,身穿闪耀了奇异光彩的白纱,飘然俊逸。脚尖不偏不倚踏在鸟背之上,仿佛九天仙女下落凡尘。 此情此景不仅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就连为首的那个男子也觉得似在梦中。虽然他从接掌大祭司之位起就知道阴阳司冥有这样一个耸人听闻的秘术,也只有自己才能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开启这个秘术,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个秘术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需要眼前这个女子,这个女子将会是他和整个阴阳司冥的最后一抹希望之光。 大祭司将那名从天而降的女子接入怀中,深深忧虑的双眸关切的注视着怀中的人儿。那女子紧闭的双眼和紧紧抿起的唇,让这位大祭司心怀忐忑,莫名心烦。 被安置在祠堂的正屋后,随着这女子陷入昏睡,整个白头山的族群又恢复了日常,就像从来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一样,只是祠堂里多了一个酣睡不醒的女子而已。 而这个女子就是我,一如所见,我的确一直处于昏迷沉睡之中,但却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安稳,祥和。 三梦醒犹是梦 “随我来,随我来,随我来••••••”一声一声,仿佛魔咒一般在我耳边萦绕。 痛,是我现在唯一的知觉。我的身体就像是被千万根针在扎,像是有千万的小虫子在咬。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被火烧燎一般,脑子里就像是装了一锅沸腾的油,咕嘟咕嘟的翻腾。啊,原来死亡是这样痛苦。 不对,我怎么死掉了,还能有知觉?死掉了,还会有痛苦? 还有那魔咒一样的声音,它一刻也不停歇,呱燥的在耳边吟诵,使我心烦意乱,让我的记忆都变得模糊,变得凌乱。我感觉自己变成了千个万个自己,又好像自己变成了别人,别人变成了自己。 脑海中突兀的冒出些脸孔,走马灯似的出现些奇奇怪怪的影像,不知道那些是我的记忆,那些是我的梦境。我的头好疼,那些胡乱的记忆就像是铁链要把我桎楛起来,我本能的想要把抗拒却又死死的抓住不舍得忘记。 每当我被这些苦痛折磨的快要崩溃之际,总会看到冰凉丝滑的桃花花瓣,满目的飘散,洒落在我的头上,脸上,肌肤上,缓解我的痛苦,使我可以得到片刻的喘息。 嘴里嘟囔着一个名字“子轩,子轩”我挣扎着想要醒来,可自己却像是被梦魇制服的囚徒一般张不开眼睛。心里默默祝祷,但愿一切都只是一个梦,一个噩梦而已。 一天一天的时间过去,慢慢的,我能感觉到身边有人影晃动。不知道又过去了多少天之后,我终于能哭出声来,让眼泪划过脸颊。 “子轩”我大喊着子轩的名字猛然坐了起来。 努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干练达的小男孩。不过十来岁的样子,穿的稀奇古怪的古代装束,却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他似乎被我吓了一跳,随着我猛然坐起,他反射一般的从我的床边跳开,手里一个残破的土碗,哐当一声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怯生生的看着我,我也怯生生的看着他,像是两只狭路相逢的小兽。用疑虑迷惑的眼光,彼此试探。 小男孩在盯着我打量了几分钟之后,像是幡然醒悟了一般,对我露出正在替换中的门牙,算是一个礼貌的微笑吧,然后用他稚气的童音对我说:“我叫虎儿。” 说完眸光中闪过一缕晶亮,转身跑出屋子大喊:“快来人呀,天女姐姐醒了,快来人,天女姐姐醒了。” 屋外回荡着虎儿的叫喊之声,慢慢的在虎儿的叫喊声之后便有了更多的嘈杂,妇女的祝祷,男人的惊叹,还有各种兴奋和欢欣。 我的脑子像是超负荷运转的机器一样,开始罢工,开始拒绝各种信息的咀嚼,疲惫而又昏昏然。 倒下沉睡,真正的酣然入睡。 一夜无梦,哦,不,是三夜无梦。这一觉我睡了三天三夜,醒来正是三天之后。天色还未亮起,半圆的月亮还浅浅淡淡的挂在半空中。林间没有鸟鸣,只有那微风吹拂着树叶的沙沙声,整个部落都在休眠,而我却再也睡不着。 起身走出屋子,遥看天空,如同每一日的清晨,天色由黑变成灰,由灰变成白。又一次昼夜交替,如同生与死的轮回。耀目的白光再一次莅临这个世界,昭示着光明和希望。迎着七彩晨霞,允吸着这个世界清凉新鲜的空气,在晨雾之中,我信步而行。 四大祭司 这个古老而神秘的部落,被高耸险峻的山崖和葱翠茂密的树林包裹,进出村子唯一的出入口被一个片桃花林迷宫掩住。这里四季如春,风光秀美,如同一处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这些日子我脑袋虽然浑浑噩噩,但是我心里却十分清晰。我能感受到,甚至可以称这种感受是一种感知。我很清楚自己所经历的,是一场生死,是一场离奇的时光之旅。这里不再是我所熟悉的时空,这里甚至没有我心心念念想要追随的那个人。 虽然脑中存放了上百万个疑问,虽然也曾经对自己的经历感到莫名惊诧,难以置信。但是对于一个心灰意冷的人来说,一切远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无助和恐惧。生死我都丢弃了,还有什么能让我惧怕? 所有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显得那样的意兴阑珊,趣味寥寥。不过只是没死成,不惧生,不怕死,我只是活着。 闲步走来,一处精致的竹舍小院,一个白衣男子,带着一副白色面具正在独自摆弄一副黑白棋。我的记忆里好像有他的样子,他是这里的大祭司。 层层堆叠的纱衣仿佛海边一波一波的水浪,温柔的轻抚我的脚背,我微微的提起裙摆,座在了他的对面。 “你是大祭司?” 他看到我并不惊奇,仍拿了一颗白子对着棋盘,仿佛在沉思:“你知道我?” “我昏迷时,听见一位大婶这样称呼过你。” 他‘哦’了一声把白子放到了棋盘上,然后看着我的脸说道:“身体觉得怎么样了?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问道:“是你带我来这里的?” 他点点头似乎不太愿意顺着我的话题继续,他问我说:“这里和你所生活的世界很不一样吧。” 我相信他带我来到这个世界必然是有用意的,他既然想回避这个问题,我也不用太着急。我如实的回答:“应该很不一样吧,可惜我有一大半都有记不得了。” 他又拿了一颗黑子,眼神有些飘忽:“不记得了不一定是坏事,一切重新开始不是也挺好的吗?” 我冷漠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的事可以忘记,有的事舍不得忘记。” 大祭司放下棋子,凭空拿出一件鹤羽外袍披在我的肩上:“早晨寒露重,姑娘刚好些,还需要保重身体。” 我惊诧的看着他,他带着面具的脸,看不出表情,只是在他的眼眸中流露出温暖的笑意:“我们阴阳司冥的人跟普通人不一样,是上古神族的后裔,每一个人都会一些小法术,姑娘不要见怪。” 大祭司都把一个二十世纪的人变到了眼下这个先秦时代,面对隔空取物这种把戏,我确实不该大惊小怪。我浅笑:“在我们那个世界,是不相信鬼神的,这些超常的能力,我们更愿意称呼为超能力,或者说是特异功能。” “就如同人的名字,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相信我们并没有恶意,不害怕就行。” 我浅浅一笑:“叫我嫣然吧,不用老是姑娘姑娘的称呼我。” 说话间,远处几个小黑点由远而近,一路蹦蹦跳跳而来。是虎儿和另外两个小家伙,一个叫宝儿,一个叫做卞儿,好像是大祭司的三个徒弟。 大祭司看见他们做扶额头疼状:“好好地一盘棋算是不能下了。” 果然,三个小家伙看见我们,眼神立马变得炯炯的,虎儿一把扑进我怀里:“天女姐姐,你怎么醒过来也不跟我说一下,你知不知道,虎儿发现你不在,可是吓坏了。” 宝儿看上去比虎儿还小些,做着鬼脸:“谁叫你不好好看着天女姐姐的,贪睡的猪,活该。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将来的九族族长呢。” 卞儿稍微大些,对他们俩的争斗不感兴趣,倒是比较关注大祭司的棋盘,一把夺过大祭司手中的白子,嚷嚷:“师父,你怎么搞得,这个白子应该放在这儿。”说着就把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大祭司好脾气的由着他们胡闹,起身对我说:“这几个家伙呱燥的很,不如我陪嫣然姑娘走走,送姑娘回去休息。” 我也有点招架不住虎儿没来由的亲热,把这只八爪鱼从身上取下来,点头,表示认可。走了几步,我好奇的问:“他们为什么叫我天女呀?” “姑娘脚踏神鸟,从天而降,又貌若天仙。大家就都不自觉的称呼你为天女了,从天而降的仙女嘛。”大祭司不无调侃的戏说。 我实在无法将自己和他嘴里说出来的人联系起来,不禁哑然失笑。 一路行走,满目田园风光,每间房舍四周都种有蔬菜瓜果,房廊上都挂有一些动物皮毛和肉块。这种半耕种半狩猎的生活,看上去是那样悠闲自得,使人心情平静美好。 村民都开始了忙绿,每有遇到,他们都会热情的和我们行礼、打招呼。让我很容易就能感受到他们的淳朴和善良,大祭司对我说道:“他们除了会些所谓的法术以外,其实跟普通人没什么不同,可是他们所需要承担的却比普通人多很多。” 我不解的望着大祭司,他却没有打算继续再说,指着祠堂说道:“到了,请嫣然姑娘好好休息。” 我額首转身,想起记忆里一些奇怪的片段,我忍不住请大祭司留步,问:“为什么除了我自己的记忆,我的脑子里还有一个叫做文婵娟的女孩的记忆?” 大祭司眼神迷茫而兴奋,说话却有些支吾:“这个可能跟我们接领姑娘来时所用的法术相关,嫣然姑娘不必挂怀,先将养好身体再说吧。” 五地狱神鸟 有羽毛在我脸上轻抚,耀眼的阳光透过鸟儿的翅膀斑驳的照映着我。我张开眼睛,一只红喙黑羽的鸟儿立在我的旁边,正张开翅膀为我遮挡着阳光。 我将自己好好洗漱了一番,闲来无事,坐在祠堂的屋廊前,逗着墨玉玩。墨玉就是眼前这只鸟儿,长得十分像是乌鸦,只是比一般的乌鸦大了三倍还多。它是阴阳司冥的神鸟,我住的这间祠堂,主要供奉的就是它的塑像,族人都叫它地狱神鸟,而我喜欢叫它墨玉。 墨玉是大祭司送我的礼物,他告诉我,墨玉能接疏通阴阳,连接生死,还能神奇的驱使百兽。当初接引我来到这个世界,它就是功不可没的神奇道具。 大祭司为了实施那个把我弄来这里的禁术,受了很重的伤,有几次我都看见他吐血了。听说他的孪生弟弟可以医治他,明天他就要带着宝儿,卞儿一同下山去。 眼角有一个白影晃荡着走了过来,我估计着应该是大祭司来辞行的。 “嫣然,你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果然是他,相处了十几天,我们彼此熟悉了很多,他这才不叫我嫣然姑娘而叫我嫣然了。 “或许是这里景色怡人,使人心胸阔达,自然精气神就好啊。”我笑侃。虽然我仍然思念着子轩,但是我的心境确实淡然了许多。至少依靠着对子轩的思念我还能活着,不至于再一次寻死。 “那就好。”大祭司说着,陪我坐在了廊下,半倚着墙。“明天我会离开白头山,有的话我想对你。”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什么期待也没有拒绝。大祭司无奈的摇头,怅然说道:“我们阴阳司冥是上古神族之后,世居绛域,族人都有与生俱来的法术。世代守护一个叫做神塚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只有我们族中最神圣的女子才可以进入。” 对于大祭司的话我有些似懂非懂,更有一种诡谲莫名的奇异感觉。我侧头看他,沉默着,等他继续说。 “这个可以进出神塚的女子,被我们尊为圣女。圣女每一代均由上一代圣女指任,任期十年。她是神谕的传达者,也是我们灵力的源泉。可是这一次被指认的圣女却在四年前意外身故,这种事在以前从没发生过,如果这一代的圣女不能接任,那么下一代的圣女就将无人可以指认。” 我想了想说道:“就像链条断链?” “对,这种灾祸意味着,我阴阳司冥一族将面临灭族之灾。”大祭司说到这里,语气里明显的带有不可抑制的恐惧和悲哀。“阴阳司冥上下九族的生死是小,但神塚很重要,很重要,绝对不容半点闪失。” 静默了几分钟,大祭司调整了一下情绪,说:“文婵娟是楚国前任丞相的女儿,也是阴阳司冥指认的这一代的圣女。四年前不知为什么意外身故,我不得已启用了回魂术,原本是要•••••”说着大祭司看了看我。 我基本领会:“你原本是想救回文婵娟的,没想到救了一个我?” 大祭司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两声:“回魂术,是阴阳司冥的禁术,没有人知道使用后具体会怎么样。但是,人死而不能复生却是铁律,我们也是孤注一掷的赌了一次。没想到嫣然你的身体里除了自己的记忆,还有文婵娟的记忆,这对我们而言就是希望。” 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不仅自己的记忆模糊,关于那个文婵娟的记忆我就更是模糊。我想我无法顶替她做你们的圣女,我根本就没有一丁点法术。” 大祭司温和的笑着,半开玩笑的说道:“你叹气做什么?这是我们阴阳司冥的事情,连累到你,本来就是我们亏欠你的,你实在不用介意。而且,我估计你的记忆缺失模糊,是因为一个人要承载两个人的记忆,难免有所冲撞。但是随着时间,你的记忆慢慢的都会恢复,不必着急,也不用强求,一切自有天意。” “不管怎么说你们救了我一命是事实,在这里大家对我都很好,我觉得很温暖,也很舒服。如果可以帮到你们,又能为自己生命的存续找到理由,我会乐意去做。” 大祭司扭过头去轻轻擦拭了嘴角溢出的血迹,装作若无其事的掸了掸衣摆的灰:“嫣然,不管结果怎么样,我希望你能在这里重新开始。其实你身体要是好了,可以下山去走走的,说不一定还能多找回一些记忆。” 我本就是个喜欢静逸的性子,而现在的山下听说是一个诸侯割据的乱世,我就更加不喜欢。可是大祭司这样说,我倒是可以再认真考虑考虑下山之事。 六偶遇 临行,大祭司千叮万嘱让虎儿好生照顾我。其实,我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虎儿那个小孩子,虽然身手不错,人也机灵伶俐,可是毕竟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我怎么好意思凡事让他照顾。 这不,这只小馋猫最近对族人们拿来的野味吃腻了,准备去后山的冰湖里去捞两条鱼来烤,我也只能陪着他去。 出了村口的桃花林迷宫,外面的山林更加浓密,灌木高涨,杂草丛生。阳光透不过密实的树叶,灌木丛就显得更加阴暗潮湿。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草丛里,还得时不时拿木棍击打周围,驱赶蛇类,开辟道路。我真的不觉得烤鱼有那样大的吸引力,这个出村的主意简直糟糕透了。 虎儿难得出来一次,所有困难在他眼里都变成了乐趣,或许烤鱼的吸引力是不够,但是这样的历险游戏却很有意思。毕竟还是孩子,我除了宽容些,还能怎么样呢。 好在这样的区域并不大,离开灌木丛,路就好走多了。虎儿兴奋的告诉我:“天女姐姐,前面有一处竹林,这个时候的竹笋最鲜嫩,我们去采一些一会拿鱼头给你炖鱼汤喝。”说着还夸张的舔了舔嘴唇:“那滋味,太鲜美了。” 我本来就是个爱安静的性子,在了无生趣投崖之后,更是不爱说话。面对话多、黏人的虎儿,我却只能是纵容的点头。 路变得平坦,绿油油的青草里点缀了不知名的野花,虎儿高兴的扔掉木棍,过来牵起我的手,蹦蹦跳跳的朝着他说的竹林而去。 “天女姐姐,我告诉你哦,那片竹林里不仅有竹笋还有蘑菇。竹林旁边还有一个很大的热湖,可惜热湖的水里有毒不能使用。” “热湖?”我想了想,这座山本是火山,所以才能出现山腰积雪山顶却是四季如春的景致。那么有几处温泉并不稀奇,我纠正道:“是温泉吧。” 虎儿晃了晃脑袋,说道:“是湖,很大的,比冰湖还大,不过湖水里是没有鱼啦。你一会就可以看到,不过我可是告诉过你了,那个湖水是有毒的,不能碰。有一次牛大叔无意中掉了下去,上来以后就满脸通红,流了很多鼻血。” 我目视前方一个绰绰人影问虎儿:“就像他一样吗?” 虎儿极目而望,点头说道:“一模一样。” 那个人影越来越近,在发现我们之后,更是加快了步伐。那人很高,身形俊美,上身赤裸有伤,浑身肌肉健硕,一看就知道是个武功高手。 虎儿愣了一下,拉起我就跑:“天女姐姐,这个人我不认识,肯定不是村里的,他身上杀气很重,我们快跑。” 我不会武功,优雅摇曳的裙摆也不适合奔逃。可怜我们一个小孩一个女人那里就跑得过他。眼看那人越来越近,虎儿为了保护我,捡起地上的石子幻成一把巨型石剑的模样,对他劈头砍去。 那人提气跃起,优雅的越过,一双眼睛就像是暗夜里的狼,死死盯着我不放。我瞬间有些恍惚,一种异样的熟悉感涌上心口,竟然忘记了处境,看的痴了。 虎儿已经被他甩在了后面,大急,改劈为刺,那人长腿一挑,将虎儿石剑踢飞,再腾身一掌,将虎儿打伤在地。 此人出手狠辣果决,一点顾忌和余地都没留下,每一出手均是杀招。见虎儿晕倒,他才转身向我,涨的通红的脸颊上,一双桃花眼里布满氤氲,赤裸的上身,水珠滚动,勾勒出妖魅的起伏。 他迈向我的步伐蹒跚而坚决,我一步一步向后退去。我跑不了,躲不掉,我平静惯了的心海此时却是惊涛骇浪,我惊惧的望着这个人,说不出的害怕。 他中了毒,受了伤,还一路追赶我们,好像也已经是极限。坚持着向我走了两步,晃了晃身体,轰然栽倒。摔倒的角度也是刁钻,不偏不倚,刚好拿我垫背。 他的下颚狠狠在我左肩磕了一下,疼得我几乎落泪。好在这个莫名其妙钻出来的怪物,晕了过去,要不然,谁也不知道接下来,我会倒霉到什么程度。 揉了揉我的肩膀,把那个人推开,我急忙跑去看虎儿。虎儿只被他打了一掌,几乎掉了半条命,这个人,好生厉害。 拍拍虎儿脸蛋,他悠悠的转醒了过来:“天女姐姐,你没事吧。” 我对他笑笑:“我没事,你怎么样?能走吗?” 虎儿苦着脸,垂泪欲哭的模样:“虎儿真没用,没有保护好天女姐姐。” “傻瓜,不是你的错,你还小啊,而且这个人太厉害,估计你师父也不一定打得过他。” 看虎儿勉强收起眼泪,我继续说道:“我们快回去吧,这个人万一醒过来,我们想跑就难了。” 虎儿小孩子心性,转眼就破涕为笑:“天女姐姐放心,这个人中了毒,不给他解毒只怕他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说完,虎儿还跑到那个人旁边狠狠踹了他两脚。 那个人完全没有反应,一头乌黑如缎的长发凌乱的披散着,双眉如烟斜斜的向上挑着,一双桃花眼紧紧的闭着,只看得到那微微翘起的睫毛,好似欲飞的蝴蝶翅膀。那张鲜红似血的嘴唇浅浅抿起,好像随时都会张开来对我轻诉些什么。 我不知道是因为这张脸太过好看,还是它正巧触碰到我记忆里的什么片段。总之,我就是难以自已的想要去触碰他,抚摸他,心潮澎湃,不得安宁。 七解毒 我问虎儿:“有没有什么办法给他解毒?” 虎儿回答的天真无邪:“我听村里人说过,要解这个毒,最容易的办法就是给他找个媳妇。” 我白了虎儿一眼,虎儿识趣的指了指热湖对岸的一蓬颜色艳丽的植物:“看到那个草没有?那个草心是红色的,据说可以解这个毒。只是要人游过去,才能采得到,可是那个采药的人也会中毒的。” “不怕,游过去就有解药,吃了不就行了吗。”说完,我一纵身就跳进湖水里。 湖水很热,开始还好,随着时间,我感觉到越来越热。不仅水温很热,而且肌肤也开始发烫,最后那种高温就像是点燃了五脏六腑一样,使人心跳加速,血脉喷张。我的头脑逐渐开始不清晰起来,满脑子都是那种沸腾的欲望,口干舌燥,我想我知道这是什么毒了。 好不容易游到岸边,我一把抓过草心慌乱的噻进嘴里,隐晦的思绪慢慢平复。然而浑身的肌肉却变得很疼,就像是被火烧掉一层皮,碰触不得。 咬咬牙,我用树叶包裹了许多那样的红色草心,再次跳进水里,游了回去。倒在岸边,我浑身无力,看了看盘桓在高空中的墨玉,我将解药交给虎儿,我嘱咐虎儿把那个人绑起来再喂他解药。救他,我不图回报,但此人来历不明且性格狠辣,眉宇间尽显蛮横,我不得不防他恩将仇报。 他终于醒了过来,喘着粗气,情形比我好不了多少,虎儿警惕的看着他护着我。 他的脸上,潮红退去是如凝脂一般的白皙。他的双手被绑缚着,神态却很倨傲:“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么绑着我。” 虎儿也不示弱:“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就敢这样大呼小叫。” 我用惯常的清淡语气说道:“公子对我们无理在先,我们不计前嫌救你在后,虽不敢望公子图报,但也需要保护自己无虞,得罪的地方请公子见谅。” 他唇角扬了扬,笑的妖艳:“这么说,本公子在姑娘眼中已经是个坏人了?” “不管怎么看,你也不像是个好人呀。” 他被我的话哽住,气的两眼冒光:“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我细细的想了想他的话,认真回答:“可能是因为你的脸吧。”我若有所思:“你很像我记忆中的一位故人,只是我一时还想不起,那位故人是谁。” 他试着挣扎,提高了音量:“你们既然是救人,就不该这么绑着我。我也不追究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把我放了,我们两不相欠,我保证,绝对不伤害你们。” 我的力气恢复了很多,示意虎儿我们离开,也不去理睬那个人,相信等他恢复了,不必我放,他也能轻松挣脱束缚。 白头山的积雪区可不是普通人可以穿越的,此人看起来虽然狼狈,但是眉目中有难以掩藏的高贵和乖张,衣衫的材质也不是俗物。我不关心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上来的,也不关心他的目的和身份,但是我却不能因为偶然遇到他而给村庄带来什么灾祸。 任由那人在身后狂啸,不管是惩罚他打伤虎儿,还是为了保护我们那个隔世隐居的村庄,我都不能放了他。 我搀扶着受伤不轻的虎儿一路艰辛的赶回村子,什么烤鱼、竹笋、蘑菇,一样没吃成,回来继续啃兔子肉,也吃的很香,折腾一天,我们太饿了。 八死亡的阴霾 最近几天村子里的氛围特别奇怪,虽然大家都一般无二的息做、耕作、打猎,但整个村子却始终萦绕着一种悲伤和死寂,连同平时活波乱跳的虎儿也突然变得安静。 我漫步在村庄,碰巧遇到常常给我送野味的猎户萧常的父亲。萧老伯满面戚容,正往门前的高杆上挂引魂幡。一种不祥的感觉弥漫在我胸口,我问:“萧老伯,您老挂的这是什么呀?” 萧老伯虽然悲伤却仍然对我这个天女很恭敬,先是行了一礼,再回答道:“这是我阴阳司冥特有的祭祀仪式,算是为我儿子儿媳送葬。” 我吃了一惊,忙问道:“前天萧常大哥才来给我送了一只野鸡,身体强健,无病无灾,怎么会?” 萧老伯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沉默良久,说道:“没什么,生老病死,人之必经,天女姑娘不用挂怀。” 说完,恭敬的对我又是一礼,转身回去里屋。他的话倒是说的轻巧,可是我分明见他转身仍是在偷偷的拭泪。看萧老伯转身的背影比平时更加的佝偻了几分,我心中也是说不出的悲哀同时也加大了心中的疑惑。这好好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去世了呢,这其中必有我不知道的原由。 我来到这里,记忆或有缺失,但心底那个名字连同那样一份哀怯伤痛却一直填充了整个胸腔。我捂着自己的伤疼,自顾自怜,对周遭的事物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心,一切在我眼里都是那样淡淡的。 其实我应该早就发觉到村子里不对劲,只是一直由着自己的性子并未去关心过。今天想起来,村子里好像人越来越少,一些熟悉的脸孔,好像都有好几天没有看见过了。 又是一家挂着引魂幡的屋子,我推开虚掩的门扉,跨步入屋。屋内是极其简单的原木座椅陈设,已经有了一点薄灰。撩开耳房的布帘,卧室里的土炕上并躺着两个人,是陈刚夫妻。 两个人躺在床上,衣着十分整齐,神态安祥,男的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女的双手交握放在腹部。我伸出手,探了探他们的鼻息,一股冰凉从他们的肌肤处传达到我的心里,看样子他们去世应该也有两三天了。 冲出屋子,我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然撞击了一下,突突突的狂跳着,不安着。一片云朵遮住了阳光,在我身上打出一片阴影。 我不可置信的接连着闯进了好几户人家,没有列外,所有挂着引魂幡的屋子里都有死人。他们去世最早的也有五六天了,没有伤痕,没有争斗,都以同样的姿势,离奇的死在了自家的床上。 九禁术的代价 我拉来几个村民想要打听,但是他们言语支吾,似乎对村里离奇死亡的人都有所避讳。回到祠堂,我试探的搂着虎儿,轻声问道:“虎儿,你知道村子里,最近有许多人去世了吗?” 虎儿低着头,小声的嘟囔:“我知道的,天女姐姐。” “那虎儿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虎儿憋红了脸,期期艾艾,明显他是知道的,而有所顾忌不想说。我装出生气的样子说道:“虎儿不常说姐姐跟你们一样也是阴阳司冥的一份子吗?不是说姐姐身份尊贵,你会照顾姐姐,敬爱姐姐吗?那你有什么不能跟姐姐说的呢?” 虎儿连忙摆了摆手,解释:“不是的,天女姐姐,不是不跟你说,而是怕姐姐难过,所以大家才不跟姐姐说。大祭司说过,姐姐来到我们这里本就很难过了,我们不想再让姐姐伤心。” “这事,跟姐姐有关?” 虎儿踌蹴了很久才说道:“回魂术是我阴阳司冥十大禁术之一,不仅因为它是一项倒行逆施的咒术,更重要的是它要参与施法的人付出很大的代价,包括生命。” 我懂了,自言自语般说道:“也就是说,他们是为了我才死的。” “天女姐姐千万不要这么想,大祭司开启禁术也是情势所逼,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与姐姐其实无关。”说完虎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我说道:“其实姐姐也是被平白拖累进来的无辜。” “好了虎儿,不管怎么说,大家用命救了我一命。我在这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和安宁,而且大家对我都很好,我是感激大家的。”我想了想,问虎儿:“大祭司曾经对我提到过神塚和圣女,你能对我多说一些关于阴阳司冥的事情吗?姐姐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帮上什么。” 虎儿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其实,我们这里只是阴阳司冥第九族遣派出来饲养神鸟的族人,我们真正的家是在绛域。可惜,我还从来都没去过。关于神塚和圣女的事我知道的极为有限,我知道的,师父都跟姐姐说过了。” 虎儿说完有些沮丧:“姐姐问我,我才发现我做为第九族的族长对自己族中的事务了解的太少了。” 虎儿说的的确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只有下山去找寻一些文婵娟的记忆。或许我还真的可以做一回那个神秘的圣女,还有机会进去看看那个被大祭司称为很重要,很重要的神塚,到底是一个怎样神奇的地方?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灵? 我一边想着,一边安慰的摸了摸虎儿的头。 十离开 心中疑团仍旧很多,或许能真正解答的人只有大祭司。这么多人为我而死,不管怎么说,我的心里还是很不安。但愿村子里再也不要出现这样的死者了,也愿逝去的人灵魂安息。 如果我真的能为他们做点什么,我想我是愿意的。相处这些日子,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淳朴和善良,在这里大家亲如一家,也让我倍感温暖。 按照阴阳司冥的风俗,他们并不举行葬礼。待到亡者去世十天以后,将会有一个简单的仪式,把他们放入床下的一个深坑之中,以示“长眠”之意。生前所住的卧室也就是死后的墓穴,最后将卧室门封闭,死者仍然可以和家人同居一室。 村子里,总算是拨云见日,死亡的阴影终是淡去。虎儿说大祭司临走安排过,等我的身体大好,可以下山去转转,也可以去找找大祭司,看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阴阳司冥的总坛。 这个世界对我而言是崭新的,说我一点不好奇有点自欺欺人。才来那阵,大祭司也常跟我说一些,这个时代的事情。我估摸着这个时代跟先秦或是战国有些类似,能下山转转,见识见识,实在也挺兴奋。 比我更兴奋的自然是虎儿这个精灵鬼,他自幼长在白头山,从来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对于外面的世界,他只能从大祭司的故事里去感受。 除了兴奋,我免不得也有些忧虑,据我所知道的,阴阳司冥的确异常神秘诡谲。也不知道是他们的禁术出了问题还是我真的和那个叫做文婵娟的什么圣女有所关联。昏迷的日子里,我脑子里有很多个自己,就像生死轮回中,每一个轮回里的自己都冲进了我的记忆。我记得我逝去的父母,记得我为了子轩跳崖,可是我却不记得他们的模样。而有许多陌生的脸孔留在了我的记忆里却不记得他们是谁。 大祭司宽慰我,记得也好,不记得也好,不用强求。做眼下的自己就好,做心中那个自己就好,可是我心中的那个自己除了悲伤并没有留下太多东西。出去走走或许对我而言也是有益的,人活着总不能只有悲伤。 大祭司其实是个温和而善良的人,他觉的他带我来这个世界对我就有无法推卸的责任,让我来背负阴阳司冥圣女的压力,他对此也有难以言说的愧疚,也不知道他的伤好没有。 胡思乱想中,辗转难眠,倒是该起床的时候,我反而睡的酣甜。虎儿早早的就起来打包行李了,等我醒来,早就一切妥帖。 呈现在我眼前的行装就像是个小山丘,这绝对不是远行而更像是搬家。我扶额头疼:“虎儿,其实我们不用带这么多下山,只要带些简单的换洗和银两就好。” 虎儿面露为难之色:“不是的天女姐姐。”虎儿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东西给我介绍:“这是村头的大妈送我们的腌肉,这是兰梅姐姐送给您的绢花,这是陈伯伯送的干粮,还有•••••” “好了,不用说了,我明白了,都带上吧。”我承认这些东西全是大家的心意,不好推辞。我想了一想说道:“靠人力把这些都带上是挺困难的,而且,我们还要经过积雪区,更加不便。不如我们来做一个简易小车,既可以装载包袱货物过积雪区还可以当做雪橇使用,我们下山反而更加容易。” 虎儿不知道什么是雪橇,但是他总是会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 “好的天女姐姐,你说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摸着虎儿的头,说:“以后叫我姐姐就好,外面的世界正值乱世,我们出门在外自当一切小心。凡事都不要太强出头,也不要使用法术让人看见,你明白吗?” 虎儿乖巧的点头:“姐姐放心,以前师父对我说过的。” 正文 第一华章(2)   十一雪崩   村里的能工巧匠颇多,加之各自擅长的一些法术,在我的指挥之下做一个简易的小车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一切准备妥帖,族人们一路送我们出了桃花林迷宫,虎儿含泪告别了这个生养他的地方,和我一起,一步步向着山下而去。   一路向下,越走越冷,一直到左右白茫茫一片,再也看不到一点别的颜色。这时我才知道,为什么白头山可以保持神秘感做了那么多年的圣山。原来想要光凭普通人的一己之力来攀爬这座雪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这里不仅积雪很深,而且积雪之下满布深坑,大大小小,林林总总难以计数。能通过这里的,不是武功高强就是法术了得。   这让我不禁想起那天我们偶遇的那个怪人,奇怪他是怎么通过这个积雪区的,想想那个人还真的本事不小,不知道又是何妨神圣。不小心想起他,又使的我头疼异常,他的那张脸,好熟悉,可我就是想不起他是谁?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虎儿看我脸色不好,着急的询问到。   “姐姐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些事情来,头有点晕而已。好了,姐姐不去想了,不想就没事了。”我对虎儿笑着说。   随着时间推移,寒气越来越重,我和虎儿基本把包袱里的衣物都裹在了身上。我向着天上望去,墨玉正在头顶盘旋。我抬头让它停在我的手臂之上,对它近乎于讨好的说:“好了墨玉,去帮我们找一头雪豹来,为我们带路吧。”   雪豹是这片积雪区的霸主,他是白头山的神兽,被世人眼中的祥瑞。也是我们现在急需的向导,没有雪豹的帮忙,在这积雪区,我们将寸步难行。我们不熟悉地形,万一行驶到坑洞,掉下去就是个死。   墨玉是能驾驭百兽的神鸟,一声长啸,引来一只硕大身形的大雪豹。雪豹浑身雪白,有浅灰豹纹,美丽而高贵,果然有神兽风采。   收起小车的木轮,吩咐虎儿拽紧绳子,我们跳上这个改装好的滑雪橇。用木棒稍微施力,滑雪橇就顺着坡势一路跟随雪豹向下狂奔。   虎儿并没有做过雪橇,觉得既是新奇又很刺激,高兴的随着起伏惊呼大笑。虎儿的笑声突然被轰隆一声巨响掩盖,“轰隆隆”的响动,响彻天地。积雪突然之间大块大块的向下滑动,我的心中暗道不好,想必是遇到了雪崩。   小小的滑雪板,在积雪崩塌中左冲右突,犹如一叶小舟在惊天骇浪中翻滚。一个雪浪打来,把我们送入半空,紧接着又被一块巨大的雪堆砸来,躲过了左上方的雪球却再也躲不过右上方滚落而来的巨石。   铺天盖地的的雪浪,冲散了雪豹也不见了墨玉。眼看就要被狂啸的雪块砸中,我无措的死死抱着虎儿,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在关键时候,积雪被山脚的树林阻挡,慢慢停下了疾驰的脚步。滑雪板下的雪越来越少,已经难以滑行。最后被一棵大树掀翻,跌在凸出的石块上,碎成了好几截。   十二幸存者   我和虎儿被惯性甩出去好几米,沿途被树木石块撞击,身上都挂了彩,好在并没什么大的伤害。紧紧抱住虎儿,惊魂不定中我撕下一些布条,帮虎儿包扎。   包袱也被撞击击溃,散落在四处。我和虎儿简单处理完伤势便四处翻找跌落的物件。感觉脚下的积雪中有什么东西,好像一根软软和和的棍子。我蹲下来清理上面的浮雪,一截人体断肢赫然出现在眼前。   饱受惊吓的心脏,又被惊得深呼了一口气,双脚一滑差点跌倒。虎儿发觉异常,从不远处跑了过来,扶住我。   小孩子不适合这种血腥的场面,我拉住他,不想让他靠近。他却反过来安抚我,镇定自若过去检看。虎儿从哪个断肢手中拽出一样东西给我看。   “是鞭炮?!”我疑惑的轻叹。   “鞭炮是什么?”   虎儿在与世隔绝的深山长大,没见过鞭炮也正常。我解释道:“这是一种点燃以后就会发出噼里啪啦响声的东西,过年过节的时候常用,很是热闹喜庆。”   虎儿似乎很是喜欢,将那截没有燃尽的鞭炮放进了衣兜。   真的很奇怪,那人的断肢像是被火药炸断的,证明这些鞭炮不是普通的鞭炮,其火药分量应该是超出了常量。在这里使用这种火炮,难道,刚才的雪崩不是意外?   怀了疑虑,我再看四周,树上,地上都有使用过大量鞭炮的痕迹。没隔多远,虎儿在雪层下陆续又发现好几个尸体,有的完整,有的不完整。完整的大都是被积雪掩埋而亡,不完整的都是死于炸伤。   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些人疯了吗?故意搞出这场雪崩。心底默默哀叹,很不舒服。   虎儿看出我很难过,过来安慰我道:“姐姐别难过,人有生就有死,或许有早晚,但是谁都逃不掉。”   看着虎儿极认真的说出这些话,我非但没有感到安慰,反而觉得心里满是疼惜。阴阳司冥的人对生死倒是看得很淡,可虎儿毕竟还小,这样的话题对他而言太沉重。   思忖中,耳畔传来低低的呻吟声。想来,雪崩发生不久,或许是幸存者。我和虎儿寻着声音找过去,果然发现半截颤抖的手掌伸出了积雪层。顺着手指往下刨,轻轻拂开他面上的积雪,使他畅通了呼吸。他那涨的通红的脸盘,慢慢的和缓了过来。   那人,面色如菜,双眼浑浊,眉目拧着,显然最近受到了一场巨大的磨难。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艰涩的对我们道谢:“谢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不用谢的,我们先把你从雪堆里弄出来再说,看看你还有那里受了伤。”我一边清理其余的积雪,一边对他说。   我和虎儿将他扶起,他却有些站立不稳,想必他被雪块砸中,携带着滚落山坡时,应该是伤到了。我们将他扶座在一棵大树下,又找来几个树枝丫给他的伤腿做了简单的包扎。   那汉子告诉我们,他叫启良,是住在腾龙镇外齐国的平民。前不久被楚国王孙抓了来,要他们来这白头山抓捕圣山瑞兽—雪豹,给楚王做六十大寿贺礼。但这白头山常年积雪,雪深处更是寸步难行,围猎多日,全不见雪豹的踪迹。所以有人献策,说是可以用鞭炮震落积雪,既可以方便搜捕还可以驱赶雪豹,使其现行。   心下赫然,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罔顾人命到这种地步,实在让人义愤。   义愤归义愤,我也明白在这个连奴隶制度都还未完全解除的时代,一般平民是没有什么生存保障的。对这样的事,我没有能力去管,也绝对不能去管,历史也好,制度也好,都有他自己应有的运行轨迹。   大事管不了,眼皮下的人我却可以救。吕良的脚伤得严重,行走不了,我和虎儿都不够力气去背他。我拉过虎儿悄悄问他:“你能不能使这断裂的小车粘合在一起?”   虎儿看了看那堆破损的木头,点了点头:“粘合应该可以,只是我的法术不高,支撑的时间恐怕不多。”   “没关系,够我们带人下山就行。”   虎儿自信的点头:“应该没问题。”   偷偷摸摸把小木车粘合好,我们把吕良扶上车,将捡拾到的残余包袱也扔到车里。我和虎儿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将吕良送到了山下的腾龙镇。   付了一些银两,安置他到医馆。我和虎儿寻了一家客栈落脚,累的浑身骨头就像是散了架一般。第一次下山就遇到这么惊险的事,我觉得这不像是个好兆头。   十三腾龙镇   腾龙镇之所以有名,原因有两个。一个因为圣山,近百年来,这里未曾发生过战乱。不管齐楚打过来还是打过去都会对圣山有所避忌。所以腾龙镇渐渐成了边城贸易集聚之地,齐楚杂居,也能相安无事。一派当世少见的繁荣景象,镇上的人也相对比较富庶。   二是因为,腾龙镇在归属上来说,既不属于齐,也不属于楚。但齐楚两国都能有军队和属官进驻,而且两国政令各行其道,两国军队互不相扰。这一奇异景象堪称旷古绝今,不由的人不啧啧称奇。   然而万事万物有始就有终,一个月前,楚王最疼爱的长孙宣王楚宣的到来,便为这一奇谈划上了句号。   如今我眼中的腾龙镇,跟别的边陲小镇已然没什么区别。四周虽然店铺林立,但却空旷无人,断壁残垣中十屋九空,犹如一座死城。   往日繁荣的商贸区早已是一片冷清的垃圾场,货物被随意丢弃,货物的主人不是被驱逐就是已经身死,或许有侥幸逃脱的却也是不知去向。   腾龙镇被楚王孙一阵烧杀抢掠,齐国人全部被抓了起来,为他进山捕捉雪豹,几乎没有生还者。而留在城中的楚民也都被这个小霸王如同强盗般抢掠了多半的财物,苦不堪言,只希望他能早些离去。   难怪楚国崛起多年仍然难以被中原诸国接受,始终被认作是不通教化的蛮夷之帮,是心狠手辣的虎狼之帮,被耻笑,被轻视,同时也被惧怕着。   传言,楚国王孙一向嚣张跋扈,任意妄为,因为父母早亡,楚王对他特别疼惜,娇惯的不成个样子。而他本人又是自幼聪慧,文武双全,加之一副得天独厚的俊美皮囊,使得整个楚国上下对这位小王孙都是又爱又怕。就连他做世子的王叔楚浑也都对他又是疼爱又是退避,处处礼让。但凡他想要的都会得到,但凡他想做的都能做到。   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阴阳司冥也一贯避世,并不参与军政民生。这些事也就是听听,权当过耳风,不敢往心里去。   正是埋头苦思时,扑棱扑棱的响声,带起一小撮风,掠起我丝丝鬓发。抬头望着黑玉,   伸出我的臂弯,把它搂紧,没想到,竟然被它避过。这家伙甩过脑袋,偏向一边不搭理我,做生气状。   看来,因为在雪崩之际,我没有找它,它这是生气了。他是神鸟,扶摇而上九千里,雪崩又奈何他不得,我的确也没有担心过他。没想到,他居然还会生气,果然有灵性也不见的全是好处。   他是鸟,我是人,而且还是他的主人。有时候难免要大度些,算了,哄哄吧,反正哄他很容易。他喜欢吸食花间蜜露,我就将腾龙镇周围能找到的各种花卉都挪到了屋里,供墨玉采食。   在各种美食的诱惑下,墨玉终于臣服,这一特点跟虎儿倒是很像。虎儿鄙夷的看着墨玉在我腿上肩头撒欢,对于一只并没能表现出应有节操的神鸟,很是不屑。   十四王长孙   我们住的客栈正好在仅存的一条闹市正中,人字号房,价格便宜,还临窗。推窗而望,街面闹市一览无疑。   虽说腾龙镇遭遇楚王孙这一大劫难,早已面目全非,可它毕竟是齐楚交界中最大最热闹的贸易集结地。这条仅存下来的集市街道,仍可见原来热闹繁荣的影子。   集市最南边听说是楚国官衙,此时从官衙处传来一阵宣锣之声。一大队人马,着黑色锦衣,举黑底金边红字旌旗,威风凛凛而来。   随着宣锣之声,街市立马关门闭窗,瞬间变得空无一人。我正纳闷,客栈小二急忙冲进房间,把窗户关闭起来。   我问小二:“这是怎么回事。”   小二急忙解释:“对不住客官了,小的贸贸然闯了进来。可是小的也是为了您好,这宣锣是为王长孙殿下出行而敲击的,意思也就是让大家伙回避。王长孙行事向来霸道跋扈,稍有不高兴,不但是客官您,就是小店上下也难逃一死。只要他出行,我们都是关门闭窗,免得惹出麻烦,。”   我笑笑,表示理解:“多谢小二哥,我们知道了,你去忙吧,我们不开窗户就是。”   小二一面说着“得罪,得罪。”一边退出了房间。   等待他的仪仗过去,街面才又恢复了正常。   下山已经两天,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吃东西,这会总算是消停了。我准备带着虎儿出去逛逛,也尝一尝当地有名的大碗肉。听客栈老板介绍这虽然名字带着肉,却是一道豆腐做的小吃,因为咀嚼时有充满肉质的口感而得名。   虎儿早就充满了向往,一路拉拽着我蹦跶的欢实。小吃摊前,虽然不能向往常一样人头攒动,但也是这条闹市中,人最多的地方了。   人多的地方,话就多,而大家口中念叨的话题总是和王长孙有关。我向来不热衷于八卦,可是他们的嗓门也实在大了些,免不得听到几句。   坐我们左手的一行有三个人,看着像是商人。甲说:“哎,这腾龙镇一直受圣山庇护,不得经历战乱。没想到,楚国出了这么一位,毫无顾忌,这难得的安稳之地怕是毁了。”   乙说:“谁说不是,就为了抓白头山的瑞兽雪豹,如此糟践腾龙镇,如此亵渎圣山,也不怕遭报应。”   丙说:“两位哥哥小声些,那位可是咱们楚王心尖尖上的宝贝。连世子都惹不起,何况咱们。这趟出门钱物两空,小弟损失也大,好歹疏通了疏通,总算保住了小命。明天我就回家去了,免得一不小心又惹出事端,丢了小命不划算。”   甲附和:“平秋兄弟说的是,我们明天也准备回去了,只是损了这么大一笔,回去无法面对妻儿呀。也不知往后这腾龙镇的生意还能做不能做。”   我和虎儿右手边有七八个人围在一桌,看穿着,像是官衙衙役。他们对那几个商人投去怜悯的一瞥,也是唉声叹气。一人说道:“听说那位爷初来时,几个惯会逢迎的,凑了几个钱,谋了去近前伺候的机会。没想到马屁没拍对,当场就被乱棍打死。”   另一人说道:“可不是吗?平时就他们会摆弄,没想到这回花钱买了一个不得好死。”说着还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   一人接着说道:“那几个平日也不干什么好事,被打死也是活该。可惜了邢兄弟,那么一个大孝子,就因为伺候那位爷,不小心弄皱了那位一幅画,结果就被斩了手指。”   其他人也是哀声一片,好半天另一人才又说道:“但愿这位爷赶紧得偿所愿,早日回去,也免得我们整日提心吊胆的伺候。”   “说的轻巧,瑞兽岂是那样好捉的。这白头山可是圣山,听说这山里头还住着仙人呢。前几天,那位爷带了一队亲卫,亲自去了一趟。虽说没抓住瑞兽,但是却见到了仙女,还亲笔画了画像。那姿容堪称绝世,芳菲入骨,婉转飘逸。只怕这次上山可不单单只是捉瑞兽那么简单。”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上山了,这前前后后折腾都四五回了。但愿早日得了什么瑞兽什么仙女,也免得我们跟着受连累。”   “谁说不是呢,虽然咱们在这偏远之地当差,可此地也算富庶又没有什么战祸,那小日子也过得挺美。也不知道经过这位爷这么一闹腾,往后会是个什么光景。”   他们说的挺起劲,虎儿却拉了我的衣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又不方便讲。连虎儿都听出些端疑,我又怎能不做揣测。   我示意虎儿慎言,悄悄付完账,不动声响的回到了客栈。   十五画像   关好门,虎儿面有担忧:“姐姐,你说他们说的王长孙会是那个人吗?”   “姐姐也不知道,不过白头山鲜有外人进出。最近,除了那个人也并没见过别的生人。”   “早知道,我们就不该救他。”虎儿气鼓鼓的样子倒是可爱的紧。   我捏捏他的脸蛋,宽慰他道:“没事的,即便他们炸了雪山,通过积雪区,也不一定能找到村子。何况他也不像是一个喜欢追仙问道的人,瑞兽敢抓,圣山敢炸,自然不会在乎什么仙人的传言。没事的,放心吧。”   “可万一那次我们救得真是王长孙,那他们说的仙女不就是姐姐吗?这个淫贼居然不感恩还敢对姐姐起坏心眼。”   我有些尴尬,略咳了咳,说道:“你没觉得那些人讲话喜欢夸张吗?不用认真,不过防范一下也是应该的,反正我们在这儿也没什么事情,要不我们明天就离开好了。”   虎儿点头,去铺他的小床铺去了。虎儿小,让他自己一个房间我并不能放心,让他跟我一起睡,小屁孩还脸红不肯就范。最后还是在我房里,用板凳拼了一个临时床位才算完。   虎儿既有小孩子的天真活泼又不失少年人的老成精明,一路陪伴我左右,我早拿他当做自己亲弟弟一般,村子里的族人也如同我的亲人一样。   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我趁虎儿睡着,偷偷唤了墨玉去白头山探看情况。   第二天,墨玉居然没有回来,我难免多了几分担忧。墨玉要是飞一个来回其实不过一个多钟时间,没想到它去了整整一晚。它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我急的在屋子里转圈。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   人要是倒霉,坏事总是连成串的来。虎儿出去买早点,居然发现了一张奇怪的天女下世图,说是一夜之间,这张画像就贴的到处都是了。   画中有一个女子,眉毛弯弯似新月,一双丹凤眼半睁半闭。神态安详,不喜不怒,嘴唇微微嘟起,美艳俏丽而又温婉可爱。桃花腮,面颊两个梨涡一深一浅,仿佛醇酒,不饮自醉。   我拿着画像,在镜子前左右对比,虽然五官相似,但是却全无画像中的神韵。可那女子身上穿的白纱,脚下踏的飞鸟······我就是不想认也很难啊。   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暗中做的手脚,其目的又是什么,但我基本不会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尽快离开或许上个上策,可是墨玉总让我心中忐忑,我次跟上次不同,我不敢保证他现在是安全的,我自认不能一走了之。   十六墨玉劫   这一天好像特别难熬,直到日暮黄昏,墨玉还是没有出现。即便是村子里出了什么事情,墨玉也会回来通报我知道。他不回来,证明他已经回不来了。   他是神鸟,飞翔能力不是普通鸟类可比。而且他体型庞大凶猛,根本不存在什么天敌。要是普通人,别说伤害他,不被他伤害就是不错了。能伤他的,在这儿我唯一想的到的人就是那个人了。   但愿我只是杞人忧天,可是我也不能盲目乐观。万一我的预料是真的,我总的拿出个主意来救墨玉。   我踱步思忖,心乱如麻,虎儿陪着我也不得安宁。虎儿想安慰我:“姐姐不要担心,墨玉可不是普通的鸟,他可是神鸟,不会有事的。我们再等等吧,说不定他就是贪玩去了。”   我苦笑,不管怎么样,不能自己乱了方寸。我大着胆子猜测王长孙这个人,和虎儿定下了一个计谋,以防万一。   傍晚,夜色将暗未暗之际。官衙那边出动了所有衙役,举着火把列队出迎,地方大小官员也一并在列。听说是王长孙宣王捕捉了雪豹,传话来说,要与民共贺得此瑞兽。   没等一会,远方蜿蜒出一队军士,甲胄冽冽,旌旗飞扬。将士们一个个军容整肃,队列整齐,器宇轩昂,好不威风。   骑兵队过后是仪仗队,队伍中间一抬十六人托举的豪华轿舆豁然显立。青铜浇筑的轿身或盘或钮由十六只凤鸟堆叠相交而成,想象奇特,张扬恣肆。三层厚薄相间的丝幔低垂,将轿身遮挡的严严实实,使里面的人看起来似真似幻,并不真切。四角卷翘处钩挂着脆响的镂空熏庐铃铛,微风吹拂,袅袅烟气伴着风铃响声飘荡到远处。   轿撵之上陈列三个铁笼,分别装有一大一小两只雪豹,还有一个铁笼里还真的就是我的墨玉。我最害怕的事已经发生,墨玉受了很重的箭伤,利箭贯穿了他的左边臂膀。顺着箭头,墨玉的血流了一地,即便如此他仍旧彪悍的杵立在笼子里,不失半点威风。可是我估计墨玉受伤的时间一定在昨晚刚走没多久,离现在至少也有一整天的时间,他那身体里能有多少血来流。   虎儿心疼的差点喊出声来,我急忙捂住他的嘴,躲到了欢呼的人群里。墨玉的情况不太好,一般人又不能靠近他,就算那个宣王楚宣愿意留他一命,愿意给他治伤,只怕墨玉也不会接受。没有别的办法,我也只能是豁出去了。   对着虎儿我一再叮嘱之后,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东西,将脸庞藏在薄纱之下,我高呼:“恭贺楚王陛下天寿,民女有一物愿请宣王殿下代启陛下圣览。”我一边说一边冲出人群,躬身托举了我事前准备的礼物。   十七献宝   为了墨玉,我也是拼了。把我外祖父给我定制的婚纱,也是我从哪个世界带来的唯一一样物件给拆了。用上面的钻石拼镶成一条龙纹腰带,做为礼物打算着换取墨玉一条性命。   我的出列,只是引起民众一场很小的骚乱。队列中有两个兵士在我还没站稳就把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之上。不愧是训练有素,反应敏捷。   我冷冷一笑:“怎么堂堂宣王,竟然害怕一个女人么?”   轿撵之上传来“啪啪啪”三声击掌之声,随侍的侍女撩开帷幕轻纱,举手托出一位年轻公子。飞眉入鬓,眉梢微微上挑,眼似春水,缀满星月,轻薄的嘴唇,艳如残阳泣血。   人群中沸腾起来,无不被他的姿容所倾倒。此人我见过,就在白头山顶。悔不当初,何苦救他。   他走下轿撵对我笑语:“姑娘敢拦我的路,真是好胆色。如此胆色的女子,为何不敢以真面目见人?”说着就想来撩我的面纱。   我退后一步避开,跪下行了一礼,双手高高托举了腰带道:“此物产于域外之帮,极是难得。民女偶然获之,请巧匠织得腰带一条,愿作贺礼以呈陛下。祝愿我王洪福齐天,福寿绵长。”   宣王笑的邪魅,拿过腰带打开。一时之间,上百颗高品质钻石折射了火把的光辉,一片璀璨夺目。连见惯了宝物的宣王也被这些钻石迷得走了神,不由赞美:“很好,这样一份礼物王上必定喜欢。只是不知道,姑娘想要什么东西做为本王的回报呢?”   我尽量使自己说的云淡风轻:“殿下轿撵之上有一只乌鸟,想必是碍了殿下的眼,受了些教训。此鸟本是平常的紧的蠢物,不值得姑息。可他自幼由民女豢养,民女还是想求个情,请殿下将此不长眼的愚钝之物交还民女,民女将感激不尽。”   “哦”宣王挑眉,说道:“此鸟本王平生只见过这一只,若是平凡的紧,那是不是说本王见识浅薄了?”   我急了,心道不妙:“民女不敢,只想请殿下不必和一只畜鸟一般见识,此鸟受伤颇重,还请殿下高抬贵手饶他一命,让我带回,给他治疗。”   宣王唇角拉扯出一抹得意,俯身低语:“本王还就是想要跟一只畜鸟一般见识,你能奈我何?”说完转身言道:“巧的很,本王上次看见这只鸟时,它跟本王认识的一位姑娘在一起。”   我记得当时墨玉只是在我们头顶盘旋,没想到也被他看到了眼里,不知道该说此人观察入微还是心思细密。看来他已经知道是我,我也就不必顾忌,不禁拉住他的衣袖,问道:“好歹我救你一命,你就不能放过一只鸟吗?”   楚宣斜睇了我一眼,将我手中紧握的袍袖拽出,冷色道:“不能。”   我抬眸,看了看被困在笼中的墨玉,问:“殿下如此,到底想要怎样?如果真是不愿意放过一只畜鸟,自然不必拘禁,杀了也就是了。”   楚宣望着我并不说话,眼中露出得意:“姑娘倒是不笨,不妨继续猜猜本王到底想做什么?”   我直视楚宣的眸光,淡漠的扯起嘴角:“如此,嫣然就僭越了。”说着,我自顾自朝着轿撵而去,登步上车,不急不慢,不卑不吭。   轿撵之上除了三个大铁笼,左右还跪伏着几个美貌的侍女。轿中软榻之前的案几上堆放着几幅书画,其中一幅竟然就是昨晚莫名其妙被贴满四处的天女下尘图。   不知道这幅画跟这位宣王殿下是否有什么关联,心里不自觉的涌出许多假设,但却没有一种假设是成立的。   十八箭伤   我在心中揣度着,身后响起楚宣肆意的笑声:“姑娘言行不仅聪慧大胆更是神秘莫测。”说着,楚宣走到案几边,抽出那张天女下尘图,用不屑的口吻说:“姑娘如此装神弄鬼,无非是想引起本王的兴趣。”楚宣扬起图,手指一松,邪魅的脸上挂起微笑,他在我耳边低语:“无数名门千金对本王自荐枕席,然而你的方式最有意思。”   楚宣言语轻佻,邪妄无礼,我默然低首,心中挂念着墨玉,并不去理会他的自作多情。尽量用谦卑而真诚的语调道:“既然殿下知道了墨玉是民女所豢养,又将它射伤关在这铁笼中,无非是想要引我出来。殿下用这种方式找我,自然不会是报恩的,我又何苦费力的画了这些图来引殿下的注意。”   “这么说,这些画与你无关?”   “很显然,除了画里的人模样有几分像我,别的都与我无关。我根本不是什么天女,也不敢用这样虚妄的名声来攀附殿下这样的权贵。”   “不是最好,本王可不喜欢自己身边的女人心里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身边的女人?”我低喃,抬眼扫视楚宣。这个人还真是自恋、自傲、自负的不一般啊。   我冷笑:“请殿下打开铁笼,民女自会带着墨玉离开,不管民女心中藏着怎么样的阴谋诡计都和殿下无关。”   楚宣不知道为什么换了脸色,攥紧了拳头,涨红了脸。他冷硬的吩咐侍女:“姚青,你去帮这位天女把笼子打开。”   姚青是楚宣的贴身侍女之一,穿桃色轻纱,五官小巧,眉目如画。她巧笑着,也不多话,引我来到铁笼之前。墨玉这丫已经站立不稳,欲摇欲晃,我心痛的把墨玉轻轻抱出,搂在怀里。   我小心的剪去箭羽,快速把箭身抽离墨玉的身体。楚宣识趣的递上一瓶金创药,洒在墨玉伤口处。墨玉也是一个小心眼,居然没忘了这样一双手射伤了他,扭头就啄了一口他的手臂。   我一把按住墨玉,心中惴惴不安的看向楚宣,看不出他是个什么表情。我硬着头皮道歉:“殿下,对不起,墨玉毕竟只是一只鸟,是我没有看管好它,求您不要怪罪。”   墨玉伤得很重,啄的并不深,却依然使得楚宣的手臂潺潺的冒着血水。他木然的望着我,嘴唇一张一合想要说什么,但却终是没有说出来。   怎么看他都觉得不正常,我提醒他:“墨玉身上有毒,殿下还是赶紧找随行御医帮您治治伤吧,不可大意。”   他抬起手臂,将伤口放置在我的面前,嘴角挂起一抹媚笑,眼神魅惑的看着我,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而奇怪。我拿起刚才墨玉用过的金创药,接过楚宣身边另一个叫做梦儿的侍女递过来的白纱,帮楚宣做了简单的包扎。   楚宣看着自己的手臂,像是安慰我,满不在乎的说:“没事的,本王惯经沙场,这点小伤不碍事。”   看样子,他并没有生气,也并没有要怪罪墨玉的意思。这位尊贵的王长孙,楚王心尖尖上的宣王殿下,一向桀骜无礼,狂放不羁。这回怎么这样宽宏大量,心里尽管纳闷,可也深觉这一关过的异常侥幸。   手下不自觉的忿然轻拍墨玉,嘟囔:“你怎么可以这般睚眦必报搞偷袭,有失做鸟的风度,你知道吗?”   楚宣沉默了好一会才恢复他以往的傲然神色,说道:“他叫做墨玉?”   我点头。   楚宣邪魅的一笑:“本王倒是喜欢它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爱憎分明的性格。”   我讪笑:“就一只鸟,哪有殿下说的那么好。”   楚宣一双墨瞳,好似深谷幽潭,盯着我看了半天,幽幽的吐出一句:“本王喜欢的,自然是好的。”   一句奇奇怪怪的感叹惹得我一阵毛骨悚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十九囚徒   浩浩荡荡的队伍好不容易到达楚宣暂住的官衙,姚青和梦儿搀扶着楚宣走下轿撵,我怀抱着墨玉紧跟其后。   墨玉身型偏大,落轿时挡了我的视线,一个不小心,脚下落空,身子便倒向了一边。楚宣眼疾手快,一手扶着墨玉,一手搂着我,我的头正好撞在他的左肩。   “姑娘这算是报仇吗?”   想起初见,他负伤中毒也是这样倒在了我的身上,脸上便觉得一阵火烧。没想到,隔着衣衫,听到他的心跳如鼓,抬起头来,竟然发现楚宣的脸红的比我更甚。   “失礼了,嫣然多谢殿下。”我低首虚行一礼。   楚宣媚眼如丝,直勾勾的看着我,使我心中一阵赫然,突然就觉得害怕起来。我勉力朝他笑笑,盈盈一拜:“嫣然谢殿下赐还墨玉之恩,就此别过,得罪冒犯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楚宣脸上笑意更浓,望着我的眼眸中闪现一抹狠戾的柔光:“本王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既然你的鸟是被本王所伤,那么本王自然该负责将它治好。”   我张口想要婉拒,话还没有出口,柔儿便在楚宣的示意下,礼貌的胁迫着我,将我请进了官衙。   我在心中隐隐感到这个宣王对我是有点意思的,如果他真的······那么以他的行事风格来说,我进了这官衙,只怕是进来容易,出去难。   一入侯门深似海,我从没想过要在这异世做什么笼中鸟,更不会选一个身边美女如云的男子,而且这个男子还不是我心中所爱。   我要离开这里,也一定会离开。   照顾完墨玉,再拾掇了一会自己,我已经累的不行了,挨着床铺,我便昏睡到天亮。迷迷糊糊中,我觉得身边有人,吓得坐了起来。那个人也被我吓了一跳,往后一仰,撞在了床头柱子上。   “本王就过来看看墨玉好了些没有。”楚宣面带尴尬,狭长的桃花眼却是笑意盈盈。   这个宣王一大清早就出现在我房间,实在不符合礼教,诡异的很。我有些气恼他的无礼甚至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一种难堪。   我语气不善,对楚宣说道:“民女身份卑微,却也知道自爱,殿下此时前来探访,若是给人看见,只怕会让人非议民女的清白。”   楚宣眼中笑意散去,面皮一阵青红:“是本王疏忽了,唐突了姑娘,本王这就离开,嫣然姑娘请放心,本王定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   目送楚宣忿忿的离开,侍女们进来为我梳洗。刚穿戴整齐,姚青推门而入:“宣王殿下请姑娘过去用早餐。”   这个宣王,还真使我头疼。跟随姚青来到官衙正厅,八仙红木桌上摆放了四碟干果四碟点心一盅清粥一盅荷叶莲子羹还有八九样别致的小菜。   楚宣换了一身茶青色便服,连理枝的暗纹衬得人格外清丽,使跋扈张扬的人也显出几分安稳静逸来。   楚宣扬起清艳的脸庞,温和的冲我点头还亲自帮我盛了半碗清粥:“来,坐下陪我一起吃。”   我错愕的接过碗,徐徐的坐下:“多谢殿下。”心里敲锣打鼓的估量着,这是要闹那般,刚才我们之间明明闹得不甚愉快,他也明明是生气的表情。   楚宣看着我,一双晶亮的眼眸里流光溢彩:“刚才本王想过了,的确是本王思量不周,惹得嫣然不高兴了。名节对女儿家来讲的确重要,既然本王留你在身边,就应该给你一个合适的名分才对,以后要是本王想见你,不也是方便很多吗?就算深夜探访也不会让人说道了去。”   我晕,原来这家伙在这里等着我呢。这算是报复我刚才给他难堪吗?   “不用。”我有些情急的站了起来“民女粗鄙,怕是没有资格陪伴宣王殿下。还请宣王殿下允许嫣然离开。”   楚宣沉着脸,也站了起来,直直的看着我:“如果本王不允许呢。”   “民女犯了什么样的罪,宣王殿下凭什么这样对我。”   楚宣抓住我的手,说的咬牙切齿:“因为你让本王心动,让本王的心因为你,而跳动的别样不同。本王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罪,但是本王确确实实舍不得让你离开,本王也决计不会放你离开。”   “殿下这样做跟强抢民女有什么不同?”我怒喝。   “强抢民女?”楚宣怒极而笑“本王一身骂名,还真不在乎多出这样一项。本王既然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了,怎么样。本王就是要留你在我身边,不管你愿不愿意。”   我抽出被他紧握的手,无力的退后,愤然的转身。话已经说到这样一个地步,我还能再说什么,再做什么吗?   二十夜幕笛音   回到房间,我颓然的跌坐在床边,无力的抚着墨玉的羽翼,心中一团乱麻。暗叹遇到楚宣这样的混世魔王,也算我运气不佳。把自己关在房间,闭门不出,暗暗祈祷虎儿那边能够比我顺利。   我心口堵着一口气,一日三餐我俱是不食,也不准侍女们进来打扰。日暮黄昏,房门被人一掌劈开,迎着那张怒气冲冲的脸,我背转身去,视而不见。   他斜坐在我床边,良久无言。我心中奇怪,偷偷拿眼瞄他,正好撞上他的目光,深邃而情深。我心中一颤,慌忙的躲开,将脸颊埋得更深。   楚宣掰过我的双肩,抬起我的下颚,俯身,出其不意的将嘴唇放在我的唇瓣之上。他用舌头启开我的唇齿,一颗充盈了药香的药丸滑进我的喉咙。   “这颗药丸能提升人的精气,即便是将死之人吃了也能多活一天。你如果真的不喜欢吃饭,我就每天来给你喂一颗这样的药丸。”说完,楚宣冲我笑的异常妖异。   我愤恨的死死瞪着他,他却握紧了拳头,拂袖而去。   我根本没有能力跟他对抗,只能乖乖吃饭。   窗外夜色渐浓,明月高悬,皎皎光辉中,一曲笛声悠扬婉转,如同怀春的少女在哀婉叹息。笛声清悦灵动中带有洒脱不羁的桀骜,悱恻缠绵中带有痴恋哀伤的相思。   拜那颗药丸所赐,我今晚精气神好的很,横竖睡不着,倒不如起身,踏月寻音。沿着房门前的碎石小径,通过半月门,我来到官衙的小花园。细小的湘妃竹林里,一池碧水边,堆叠的假山之上一个男子,暖黄色纱衣,体态倾靡,半倚着山石,弄管吹笛,好不潇洒。   平日里飞扬的眉眼在这月色下也温柔了起来,凉薄的唇也在笛声中显出几分纤弱,眼前的人似乎不似印象中的样子。夜风吹起,竹叶莎莎作响,楚宣的发丝随风起舞,扰乱了他的笛音也迷糊了我的双眼。   我慢慢退出花园,笛音断续纷乱,继而嘎然而止。想必是这恼人的夜风扫了他的兴致吧。   我沿着石径乱走,既不想回房间发呆也不想留在花园和他“偶遇”。月色中有几分凉意,我环抱了双臂,固执的抵御寒露。   头顶一树高枝,一个女子黑色锦衣,迎风而立。“主人的笛音可是一绝,今晚这曲夜思更是盖绝天下。”女子从树枝上纵身跃下“嫣然姑娘听着可觉得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对我躬身行了一礼,再从臂弯中拿出一件大氅给我披上“夜寒露重,主人让三叶给姑娘送来这件衣袍御寒。”   这个女子不过十五岁上下的年纪,五官说不上多好看,却生的端正,让人看了不由亲切,一双眼睛流露出一般少女所没有的狡黠。我猛地看到她,先是一惊后是一诧,听她一两句话就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又不由的欣赏。   “你叫三叶?”   “奴婢是宣王殿下的暗卫,名字是叫三叶没错。”态度恭敬却不木讷。   我没由来的有些喜欢眼前这个女孩“陪我走走可好。”   三叶笑而不语,只是默默退了半步,到我的身后。   我前面走,她后面跟着,享受着一路的凉月清风。腾龙镇的官衙并不大,后院就更小,绕来绕去终是回来我的房门前。   三叶上前一步为我推开房门:“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腾龙镇回平阳,姑娘还是早些休息吧,主人担心姑娘受不住那颗药丸的效力,不好安睡,特意命人送来一碗安神汤,姑娘不防喝一些再入睡。”   我望了望房内桌上的蜜色汤盅,对三叶点了点头。三叶略微退后一步,冲我微微一笑,一个纵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正文 第一华章(3)   二十一冤家   腾龙镇离平阳有七八天的路程,如果想要离开,在回平阳的路上应该是最好的机会。我留下上百颗深海珍珠给虎儿,用这些换取消息不难,只是不知道虎儿是否想到好的办法救我离开。   喝下安神汤,果然好受多了,一夜安眠。   睁开眼睛,房间里的情形让人实在无法淡定。不仅楚宣坐在我的床边诡异的盯着我,一众侍女也分别拿着衣服、清水、香巾、铜盆,玉盂等物屏声静气站立在房内。   柔儿见我醒来诧异,上前扶我起身,侃侃言道:“殿下本来预备着一早就离开腾龙镇的,只是夫人一直没有醒来,殿下又不让人吵了夫人,所以奴婢们才在房里等夫人睡醒。”   我更加诧异:“夫人?”   柔儿淡笑着,也不敢多言。我望向楚宣,楚宣挥了挥手,屏退了侍女,连柔儿和姚青也一并退了出去。   “你知道吗?你熟睡的样子很美,再也不会对本王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我蹙眉,打断他的话:“她们叫我夫人,是什么意思?”   “本王昨天好像说过了,要给你名分。你这么惊讶做什么?难道嫣然对我说什么清白,什么名声,不就是要本王给你名分吗?”   我扶额,这不是故意的就是有心的,他那么聪明怎么会听不懂我的意思。就算我脾气再好,也由不得他这样胡闹。   “殿下这么说分明就是强词夺理,强取豪夺。”   楚宣挑眉,佞笑:“没有让你侍寝已经是本王的底线了,你不要再来挑战本王的耐心。你记住,本王从来不怕背负什么坏名声。”   被他气得,我也是口不择言:“殿下好生奇怪,你我素昧平生,就算我不小心救了你一次,也绝对不是我的本意。殿下对我而言就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您口口声声喜欢我,这毫无道理,没有来由的,叫我根本无法理解。或许殿下应该看看郎中,是不是中了什么毒?或许是撞了什么邪。”   楚宣越是愤怒,笑的越是妖艳:“我的夫人说的一点没错,本王也是觉得诧异,怎么就对你一见倾心了。而偏偏嫣然你就这么讨厌本王,连一个好好相处的机会也不给我。”   跟疯子说话,我真的头疼:“我不知道哪里就招了宣王殿下的喜欢了,饶了我不行吗?我不可能喜欢殿下您的,在嫣然的心里,早就有了心上人。”   我不知道那句话激怒了楚宣,只见他的双眼潮红,目露凶光,样子妖冶而狰狞。我不由的害怕,向后退步,他却一步一步靠了上来,一手钳住我的咽喉:“不管你认不认可,从今天起,你都是本王的宣夫人。不管你心里装着谁,最好都给本王忘记。否则,不管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本王都会把他找出来,杀了他。”   我努力的吸着气,心里想着逝去的子轩,忍不住对他篾笑:“只怕殿下永远都没那个本事找到他,更没有那个本事杀了他。”   “你别逼本王伤害你,别逼本王强要了你。”楚宣说着,双唇便强吻了下来。   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他钳制我的手,一个耳光脆生生的落在他的脸颊上。咬牙切齿的蹦出两个字:“流氓。”   楚宣狂怒的样子,真的很可怕,他再一次逼近了我,眼中升腾出一股无法掩藏的欲望。他不顾我的踢打,一把横抱了我,将我扔到床上,趋身上前压制住我。这一次,他是真的吓坏了我,我的抗拒对他起不到半点作用,忍不住,我流下眼泪。   泪眼婆娑的望着楚宣,我低声哀求:“放开我,楚宣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接受你,求你。”   楚宣的身形陡然滞住,准备撕开我衣襟的手,缓缓挪到了我的脸上。他轻拭我的眼泪,闭目稳了稳心神,坐到了床边。   “你本就不喜欢本王,现在只怕是更加讨厌本王了。可是嫣然,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原谅本王吧!”楚宣用一种命令的语气说道。   楚宣说着向我伸出手,我本能的避开,身子还在不可抑制的发抖。   “对不起。”楚宣落寞的看着我,终于还是丢下我,起身走出房间。   二十二逃跑   楚宣离开之后,他的近身侍女姚青和柔儿进来收拾这个凌乱的房间和万分狼狈的我。楚宣说的没错,我现在比之前感到更加的害怕,也更加急切的想要离开。但是,我无论权势还是本事,哪一样都不是楚宣的对手。想要从他的手心里跑掉,不是一二般的困难。   我必须收敛性子,学会屈服,寻找机会。   被收拾整齐,我被送到楚宣的轿撵之上。楚宣穿一身底色大红黑色団云绣金色凤凰的锦服,闭眼假寐在软榻之上。随侍的近身侍女也都没有看见,诺大的轿撵之上,只有楚宣、墨玉和我。   这些日子,楚宣好吃好喝,上好的药材招呼着墨玉。闲暇时还命人寻了野外稀有的奇花奇草喂给墨玉,那个没节操的,差一点就要被楚宣收买了去。   我连墨玉也不想搭理,抱膝坐在离楚宣远远的地方。别过头去也不想多看他一眼,独自回想起宠爱我的子轩和疼爱我的外祖父,心中百感交集。   虽然父母离世的早,可是外祖父极是疼爱我,从小到大我也是被娇惯着长大的,从来就没受过这种委屈,想着想着,竟然忍不住抽泣起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想必他定是醒了。我忙止住了眼泪,咬紧了下唇,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软弱。   楚宣拿手拭去我挂在腮边的眼泪,拂去我下唇被自己咬出来的鲜血。说:“只要你不要忤逆我,我何苦这样待你。”   我没有明显的抗拒他,也不想跟他变得亲近。只是冷眼任由他对我好,对我坏。   我的漠然让楚宣烦躁,他每次靠近我,我都会不着痕迹的躲闪。我虽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顶撞他,忤逆他,也绝不可能向他妥协。   墨玉恢复的神速,勉强能飞时,我便让他给虎儿带了讯息。   我们沿路一直住宿在各大官邸,守卫森严,我没有一丁点逃跑的机会。眼见如今不过只有三四天的路程,若是再找不到机会逃跑,我估计着我就要变成楚宣的姬妾之一了。   我寻了个机会,对楚宣说:“今夜我不想住官邸,你能陪我在郊外看看星星吗?”   楚宣疑惑的看着我,还是点了头:“只要不是离开,你想要的,我都会答应。”   将队伍驻扎在了官道之外的一处山坳,他的队伍本是上过战场的,露宿搭营帐做的很麻利。我们的帐篷,特意的去掉了拱穹。今夜夜色也是很好,星星很亮。和他一起平躺在软榻上,默默看了一晚的星空,气氛难得的好。   楚宣试探的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嫣然,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不怕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接受我。你这样无所谓的样子,比之前和我吵架斗嘴的时候,更让我害怕。”   楚宣侧身望着我:“嫣然,答应我,再多给我们一点时间,不要离开我。”   当夜起了大雾,大雾中若有若无夹带了一股子花香。我没有回答他,而是悄悄拿衣袖捂住了脸。   楚宣在迷雾中慢慢合起了眼睛,半睡半醒中,呢喃:“你知道吗?当时你怯怯的叫我的名字,纵是我铁石心肠也被你融化开去,再也狠不下半点心。如今换我这样求你,你怎么忍心抛下我。”   楚宣的话吓了我一跳,紧张的静待了十来分钟,确定躺卧在软榻上的人呼吸均匀,进入梦乡。我才蹑手蹑脚挣脱了他的手掌,拿手在他眼前晃动,没有反应。   我和他这些时日以来,从没如此近距离的对着他的脸好好端详过,楚宣的五官好看的妖孽。如果不是我心里有了子轩,如果他的感情来的不是这样疯狂偏执,吓坏了我,我或许不会这么抗拒他。他其实还好,至少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好。   墨玉在我旁边扑闪了翅膀,提醒我该走了。我抱了墨玉,头也不回的离开。虎儿在营帐之外接应我,这白雾里是阴阳司冥独有的迷香,时效不长可是每击必中。整个白雾笼罩的营帐,一片寂静。   上马催蹄,我带着虎儿墨玉顺着山路钻进了老林中。总算是离开了那个人,可是一点不敢大意,楚宣在楚国权利几乎等同于楚王,想要脱离他的掌控,最好的办法就是去齐国。可是楚宣并不是笨蛋,这条去齐国的山路他一定会追,官路就更加危险。除了尽快赶路,早日离开楚国,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二十三过关   赶了三天两夜的路,一路偶遇追兵,也是有惊无险。好歹赶到了齐楚交界,若是运气好,今晚就能离开楚国。   顾不上一路风尘,我们匆忙赶去了城门口。虽然没有发现可疑的文书通告,但是安全起见,我还是做了一身男装打扮。   这里是齐楚交界,城门口比别的地方查的要严格一些,排队过关口的队伍很长。等的时间越久我就越是揣揣难安,总觉得后背一阵冷光。   我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拽着虎儿的手心中,满满的全是汗水。而此时墨玉在头顶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引得人群纷纷抬头望向天空。城门之上一个人影,一身深碧色的孔雀羽锦袍,高耸的玉冠束发,一脸冰雕般剔透玲珑的五官,正是楚宣。   难怪路上的追兵不多,他倒是料定了我必从这里过。墨玉受了伤,飞不高,也不会离我太远,在碧空中找墨玉就如探囊取物。   他搭弓,箭头直指墨玉。我弃械投降,遥遥望着他,诚惶诚恐,俯身而拜。他面如冰霜,冷冷的看着我,然后嘴角一提,露出一抹绚烂而魅惑的笑。那样的表情我因为熟悉而觉得毛骨悚然,那样的笑证明他很生气,已然起了杀心。   墨玉经受不起再一次那样的伤,我疾呼:“请殿下饶恕,嫣然知道错了,求殿下收手。”我一面喊,一面招呼墨玉回来。   墨玉一个俯冲,堪堪躲入我的身后。一只利箭从我脸颊呼啸而过,直奔墨玉。我一惊,连忙转身去查看。还好,利箭从他的羽毛间穿过,只是掉了几根羽毛,有点擦伤,并没有大碍。   楚宣从我身边扬长而去,看都懒得看我一眼,脸色黑的发青。他身后跟随的地方官员和守城将领,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自然不敢说话,乖顺的跟在他身后。楚宣的近身随侍徐铮牵了一匹墨黑带白色雪花的骏马过来,他翻身上马,吩咐:“此二人是本王要犯,劳烦程将军即时押赴此二人上京。此贼狡猾,一路当以重刑犯对之,到京本王自有重赏。”   那位程将军,宽眉大脸,皮肤黝黑,虎背熊腰,诺诺称是。   楚宣扬鞭,一路绝尘,连开口说句软话的机会也不给我。当然,其实我也不会因为怕受罪就对他献殷勤。见他如此生气,其实我还是挺高兴的,伤心过了,心自然就会死。对我死心以后,自然就不会在乎我,想必他对自己不在乎的人就不会看管的这般严密,那我自由的机会不就有了吗?   想到这些,我“呵呵”笑出声来。   虎儿奇怪的看着我:“姐姐,怎么了?”   那位程将军也是面露疑惑,看我的眼神奇奇怪怪:“姑娘好面熟,只是记不起在哪儿见过。”   我惨淡一笑:“民女并未见过将军。”   程将军也是个老实人,拿不准我和楚宣的关系,说道:“本将军还从没见过有什么样的重犯让王孙殿下站在城头整整两天,亲自盘查过境人等。也不知姑娘怎么就触犯了王孙,但是既然殿下有明令,本将军也只能遵从,得罪。”   二十四生病   我自己怎么都好,只是连累了虎儿,心里愧疚的不行。楚国对待重刑犯可不斯文,木质的囚车量身定做,车顶三个窟窿刚好够露出人的头和手。脚下是沉重的脚镣,人只能一直这么站着,站一时半会或许还能忍受,可是站上几天几夜,是会死人。   虎儿跟我逃亡了好几天,一路风尘已经十分辛劳,那里经受得住这样的折磨。看着虎儿精神萎靡,奄奄一息的样子,我忧心忡忡。   两天过后,我只觉得双腿麻木,没有了知觉,浑身血液都不能通畅。脑袋昏沉的可怕,眼前的影子全都变得模糊。身体好烫,汗水在我身上蜿蜒,粘粘的,痒痒的,好难受。耳边好像是虎儿的惊呼,哭泣。   “别哭,傻孩子,姐姐是天女啊,姐姐只是累了,你别难过。”   我好像倒在一个怀抱,有人抱住了我,他的样子,怎么这么像我的子轩呢。有子轩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子轩会保护我,疼爱我的。   “嫣然你怎么样了,你醒醒,本王错了,是本王错了,你听到没有。只要你醒过来,本王什么都依你,你听到了没有。”   朦胧中,我笑了:“子轩,你在我身边,真好。”   我感觉有咸咸的水滴入我的口中,天和地也在不停的旋转,转的好快,好快。   我梦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在母亲的花圃里疯跑,在旋转木马上吃吃的笑,我梦到了父亲,还有父亲温暖的怀抱。外祖父有许多女儿,他甚至不知道母亲也是她的女儿之一,可是外祖父却独独很宠爱我,喜欢把我举得高高的让我在他头顶飞。   我梦到了子轩,我很想问问他。“子轩,子轩,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我的心好疼,你知道吗?你怎么忍心丢下我,让我独自面对以后漫长的孤独和思念。”   “子轩,子轩。”我把子轩两个字含在嗓子里嘟囔,却发不声音。   我头很疼,紧紧蹙眉,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有人过来扶住我,声音里面满满的全是柔情:“嫣然,你醒了,觉得怎么样?有那里不舒服?”   我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子轩的模样,我惊喜交加,猛地扑进子轩的怀里,深情的呼唤:“子轩,我的子轩,别再离开我,永远不要。”   子轩身子绷得很紧,动作僵硬,但最终还是轻轻搂了我在怀里:“我在这里嫣然,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你安心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用额头轻轻抵在他的额头,温顺的就像一只小绵羊:“好,我听你的,我乖乖睡觉。”我乖顺的躺下,手却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放开,眼眶中溢出眼泪,心中激荡着久违的幸福。   过了几天,等我真正清醒过来才知道,原来一切都只是幻梦。身边的人原来是楚宣,难怪我会觉得楚宣面熟。一样的眉,他却比子轩更加放肆,一样的眼,他却没有子轩的深邃,一样的唇,他却比子轩更轻佻。对这个长得酷似子轩的脸,我真的讨厌不起来,只是清醒过来的我心里也很清楚,楚宣就是楚宣,他不是我的子轩,不是的。   我昏迷的日子里,楚宣照顾我应该很辛苦,一张妖孽的脸上满是疲惫。我对满脸倦容的楚宣诚意的道谢:“谢谢你。”   他轻抚我的脸“醒了就好,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你知道我多怕你醒不过来吗?”   我没有躲开他的手,只是无限倦怠的问:“虎儿呢?”   “你放心,虎儿和墨玉都好好的在我王府。等你再好些,我就送你去见他们。”   我累了,不想再跟他折腾、较劲。任由楚宣前前后后的照顾着我。楚宣一会吩咐侍女去叫大夫,一会让人给我做些羹汤来。那些侍女很面生,不像是他的近侍。我问他“这儿是哪儿?”   “你晕倒的地方离薛良府最近,我就把你带到这儿来了。大夫说你不适合旅途颠簸,我就叫人先送虎儿他们回京,陪你在这儿养病。等你好了,我就送你回去见虎儿,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大夫说你忧思过重,郁结在胸,千万不可以再自个气自个了。”   一个侍女胆子大,接着说道:“姑娘昏迷有半个月了,王孙殿下一直都是亲自照顾,真是让人羡慕。凭着殿下的钟爱,姑娘自然是万事顺遂,这病自然就会好的。”   这必然是薛良府的侍女,敢这样没规矩的接话,楚宣居然没有一脚把他踹了也是难得。我不由看了看楚宣的脸色:“辛苦殿下照顾,不想我竟然这般不济,一点小病也能睡半个月。”   侍女端来一碗汤药,楚宣把我扶起,将我的头靠在他的胸口,接过勺子,一点一点将药喂给我喝。刚喝完药,大夫就到了。   帮我请完脉,我问大夫:“我如今醒了,感觉并无大碍,我想回京,不知道可以上路不?”   楚宣忙说:“你急什么,再将养两天也不迟,这刚醒,怎么能颠簸劳累。”   我虽无笑意,但是话却说得温婉:“殿下位高权重,这半个月来该堆积出多少大事等着您,民女实不敢再耽误殿下。”   “这些事,还要你操心的,若有什么要务,他们自会传书与我,你好好将养就是。再说,你这身子,那里能坐一般的马车。我已经通知他们带我的轿撵过来,我惯坐的,宽敞,平稳些,你也可以少受点苦。”   大夫忙不迭的也是这般说:“姑娘身子并没大好,多休息几日更稳妥些。”   我转过身去,不再搭理。屏退左右,他过来晃我的肩膀:“你哪里会真的关心本王,你不过是信不过本王,担心虎儿他们罢了。”   我不否认,说:“好好的,你送虎儿去平阳王府做什么?我都病成这样了,虎儿小小年纪又能好到那里去,我受不得路途颠簸,虎儿难道就受的?”   楚宣身子一僵,寒气逼人,隔了好半天,他才缓缓说道:“我赶回来时,你和虎儿伤的都很重,我身上的药只够救你一个人,要想救虎儿我就只能让徐峥送他回王府。”   楚宣桀骜的站立在门口,阳光投射在他身上,使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得到他浅浅淡淡的声音:“为什么,从你看我第一眼起,你就老是害怕我,防着我,把我当做大坏蛋呢?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我对你······”之后是长长的叹息。   二十五美人   这几日,眼前只有那几个侍女,楚宣再没进过我的房间。听说楚王大寿就快到了,陆续的各地诸侯都要往楚国都城平阳去,而这条官道是进入平阳的必经之路。既然楚宣在这儿,免得不也会有些应酬。   侍女们在我耳边嘀嘀咕咕,吵得我烦,一通脾气,将他们都赶了出去。   “吱呀”一声推门声,一个女子,妖妖娆娆的进了房间,手里捧着我的药碗。   我问:“姑娘不像是侍女,你是谁?”   那女子巧笑盈盈:“我来自郑国,是王长孙宣王殿下新纳的美人,听说天女姐姐生病了,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该来探望,照顾姐姐。”   我头疼,楚宣就够我心烦了,还要参和他的后宫的话,我会生不如死的。我冷冷一瞥:“不敢劳烦美人,你是殿下的美人自当去照顾殿下,我和殿下并没有什么瓜葛,担不起美人一声姐姐,更无需美人的照顾。”   “姐姐这样说,是在怪我吗?殿下这几天都陪着我,忽略了姐姐,妹妹是真心感到过意不去才来给姐姐赔礼的。听说姐姐是殿下心尖上的人,往后进了王府,妹妹还要指望姐姐多多照顾呢。”   这个女孩子不过十六七岁,一脸天真,什么矫揉造作的心思都在脸上,进了侯门深宫,这种孩子就是炮灰啊炮灰。   我只是觉的她可怜,也不想难为她:“你走吧,一会殿下该找不着你,着急了。”   美人一乐,说:“没关系的,妹妹来照顾姐姐喝药吧。”   她身上的香氛有点奇怪,我闻得不太舒服,伸手一拂,挥落她手中的药碗。玉碗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侍女们发觉不对都连忙跑了进来。   美人情绪激动:“天女姐姐何故这样对羽儿,羽儿也是一片好心想照顾你喝药。”   我头真的很疼,只想休息,没有心思陪你玩这种把戏。我指着那个羽儿,怒道:“滚出去。”   羽儿一副委屈无辜的样子,我见犹怜。门口一个人影,冲了进来,一把搂住羽儿,轻言安慰:“没事的,你先回房等我。”   我和楚宣四目相对,一时竟是沉默,侍女们杵在屋子里,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累的很,翻过身去说道:“把屋子打扫了就出去吧,我想睡会。”   迷糊了一会,楚宣把我扶起身来,一边给我喂药,一边说道:“羽儿还小,不懂事,惹你生气,你打也可以,骂也可以,何苦把药洒了,伤自己身子,你放心,我已经把她遣回王府,她以后不会来烦你了。”   我冷言讥讽:“殿下可记得府内总共有多少姬妾吗?殿下能保证没有一个姬妾会像羽儿这样来骚扰我吗?殿下您自己的后宫,总是要自己管好才是,平白无故来惹我做什么?我又哪里来那么多的力气打他们,骂他们。”   “你这是在生气吗?闻着酸酸的。”   我脸上一红,嘟囔一声:“我犯的着生气么,那里酸了,你走吧,我要睡了。”   楚宣帮我搭好被子:“怕你看见我不高兴,本王这几天都不敢来看你。没想到几日不见,我的嫣然竟然学会吃醋了。”楚宣自说自话的说着,还不忘偷偷在我脸颊啄了一口,笑着离开了。   我不满的皱着眉头,用手使劲搓了搓被亲过的地方,想着那张嘴不知道亲过多少人,心里就不舒服,觉得脸颊都被他亲脏了。   二十六仪仗队   左右等着,楚宣的仪仗总算是到了。一百骑兵,三百步兵,四十八个近身侍女,三班轿夫,一舆十六人抬的轿撵。浩浩荡荡,威风凛凛,好不热闹。   从薛良府到平阳骑马车就是四天的路程,如今跟他这队仪仗走,最快也要七天。而且这回多半都在野外,赶不到驿馆、官邸什么的。反正楚王寿宴还有半个多月,他倒是不急,只是我的身体一直也不见大好,人总觉的没什么精神,软软的喜欢贪睡。   行路的时候,在轿撵上,我就拿他当枕头。晚上,我们同住一间帐篷,他也表现的很安分,最多也就牵牵我的手。如此我也只能由着他去,相处的也是难得的融洽。在别人眼里,我们就是神仙眷侣,恩爱情长的样子。   今天我又在轿撵上昏睡了一天,到了傍晚,我反而精神起来。楚宣扶着我:“在轿撵上,你闷了一天,这会看你精神还好,我带你骑骑马,吹吹风去。”   我漠然点头。   他扶我上马,还是那匹黑色雪花点的宝马。楚宣揽我在怀:“这是本王第一次打了胜仗,王上送我的礼物。后来一直陪着本王东征西讨,立下许多汗马功劳。是本王最喜欢的一匹马儿,除了本王,谁都骑不了。你给她打个招呼吧,她叫柳絮,是个姑娘。”   我笑了,没想到是匹母马。我扶着她的鬃毛,拍着她的脖项,俯下身子对她说:“你好柳絮,我是嫣然,很高兴认识你。”   楚宣搂着我的腰,在我耳边轻诉:“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我回望着他,他却趁机在我额上印下一吻。不给我机会骂他,楚宣策马疾驰,跑出营地好远。   夕阳浸染,远处岱山如眉,脉脉含情,显得娇羞狐媚。清风吹起我的发丝卷涤在楚宣的脸上,融在他的发丝里,分辨不出你我。   心中感触,不由的放松了身体,软软的靠在楚宣的胸口。他其实很好,不仅有倾世的身姿,妖孽的容颜,还有高贵的出身,不俗的才学。他虽然暴戾残忍,可唯独对我一往情深。   可惜,我的心里根本忘不了那个最好的人,哪怕他在我记忆里已经变得模糊,他在我心中仍然能翻江倒海。而且我淡然的性子,也接受不了他浓烈如火的爱意。   听到他他强壮有力的心跳,似乎要冲破身体的束缚,跳将了出来。我才警觉自己刚才的做为有多么暧昧,我蹙眉,暗悔自己一时的放任,让他误会了我的心意。我用不使他察觉的速度,调换了一个姿势,绷直了身体,冷峻了颜色,说:“这里风大,我有些冷了,我们回去吧。”   楚宣脱了外袍,给我披上,让我的背贴近他的胸口,环着我腰的手,更紧了些:“再陪我走一会儿吧,散散步。”   楚宣的决定,向来不容别人异议。他翻身落马,伸出手,我只能借势下了马背。楚宣握紧了我的手,丢开马缰,任由柳絮自己去寻草料。   楚宣的手心略有些潮,他看向我的眼神,就像一只饥饿的狼。我的心忐忑难安,不觉的收紧,再收紧。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意图,我低头,脸上似有炭火在烧,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离他远点。   楚宣霸道的将我拉了过去,牵着我的手游弋着扶上了我的后背,而另一手却紧紧环箍了我的腰肢,使我动弹不得。他的脸靠我越来越近,我睁大眼睛,无处躲闪。他的唇印在了我的额头上,然后是鼻尖,然后是我的唇。   楚宣轻巧的在我唇上浅允,如同品评一杯清茶。他再一次印在我的唇上,如同豪饮一坛烈酒。他的舌头滑入我的口中,探索激荡出我心底的火花。在那一刻,我的脑子肯定是瘫痪了,居然任由他予取予求。   楚宣不打算放过我难得的软弱,他像得胜的将军,连连追击。他潮热的呼吸,轻吐在我的脖子上,耳垂上,他用热情的火焰蒙蔽了我所有的理智。   二十七虞奎   好在此时,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一声声,惊醒了我。我一把推开了楚宣,背过身去给自己脸上扇风止热。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就像是个偷情的女子,被人撞破。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臊而且觉得耻辱。   不管来的人是谁,楚宣必定不会轻饶了他。我偷着向后瞥了一眼来人,我没见过,是一个年轻的金发少年。少年连人带马一身金甲,一头微微卷曲的金色卷发,在余晖中闪闪发光,比这落日更显光芒。   少年肤白胜雪,眉似山岳,眼如深海,高挺的鼻梁,更显得整个人英气勃发,昭昭如阳。少年的气度神韵,让我不由的联想起一位西方传说中的神抵,太阳神阿波罗。真正如天降神兵一般,如假包换的美男子啊美男子。   楚宣看见少年火气更旺,牵过柳絮来,上马拔出佩剑就朝那个少年刺去。少年使一个单柄惊雷锤,左右呼啸,并不见什么复杂的招式,却威力无比。面对暴怒的楚宣,少年应对的并不费力气。   看他们打的精彩,我忘形的击掌:“好。”   楚宣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飞身向我掠来。一把将我拉上马背:“你既然这样喜欢看我们打架,不如,本王带你去看一出更精彩的,看本王如何擒拿这个痴儿。”   楚宣夹带着我,朝林中跑去。遇到敌手,他不回营,反而跑去相反的地方,楚宣这算是什么意思?   我努力想在脑子里找出答案,却没什么收获,反而引发了我的头疼。林中,山路难行,树枝丫刮在手臂上火辣辣的疼,我却只能龟缩在他的怀里不敢乱动。   少年人紧紧跟在我们身后,不远也不近。我回头看他时,他竟然对我微微一笑,灿烂若骄阳。那般干净的笑脸,任由是谁都无法抗拒,我回报他一个同样灿烂的笑脸。   楚宣越发的不高兴,一鞭一鞭狠狠的抽打着柳絮。柳絮驮了我们两个人,加上山路难走,疾驰过后,柳絮意外马失前蹄。我和楚宣被丢在地上,楚宣抓起我,继续往林子里跑。   少年追上我们,一边伸手来抓我,一边冲着我笑:“天女姐姐,虞奎可算找到你了。”说着还从怀里拿出那张天女下尘图来。我有点莫名其妙,抓不住重点。   楚宣趁着虞奎从怀里拿出图纸的时候,趁机用剑划伤了他的手臂。虞奎也怒了,两人又在林中一阵厮杀。虞奎力大无穷,单柄惊雷锤所到之处,无不吹枯拉朽。楚宣招式奇巧,灵动,在这树林里虞奎的蛮劲受到许多限制,让楚宣占尽便宜。   难怪楚宣会往林子里跑,而这个叫虞奎的少年,我也想起来他是谁了。虞奎是齐国大将军虞安的儿子,天生神力,长相俊美,被齐国人尊为神之子。虞奎自幼在皇宫长大,深的齐王欢心,收为义子。可惜此子痴顽,智力就如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平日里只跟齐王亲近,就连亲生父亲虞安也管束不了他。   有人说楚宣文武双修,天下无双。也有人说楚宣文不如云上子,武不如眼前这位少年虞奎。楚宣眼里容不沙子,只怕虞奎孤身而来,楚宣是动了什么歪脑筋,才引他进的林子。   再看二人又过了十几招,虞奎被楚宣的佩剑刺伤处不少于七八。虞奎攻势仍然凌厉,但多半伤不到楚宣,楚宣从容周旋,但见虞奎破绽处,出手却异常狠辣。   如果说这世上有高手,那么林子里的两个肯定都算,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可是我既不想楚宣受伤也不想虞奎受伤。   他们打得这样难舍难分,我哪里插得上手。想来想去,我都没有什么好办法。望了望山崖下的涧流,水流湍急,深浅难测。我一咬牙装作失足,惨叫着跌下水涧。   二十八水涧   这个决定我做的鲁莽,这条山溪比我想象的要深,要急。我自负自己的游泳技能高超,贸然涉险,没想到被水流冲的荤七素八,找不到北。   心中一慌,我被呛了好几口水。被水流冲击到一块岩石上,撞破了脑袋。然后人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眼睛里一片金黄,原来是虞奎救了我。   “天女姐姐,你醒了,太好了。”虞奎边说边鼓掌:“天女姐姐在水里转圈玩,楚宣大坏蛋就去救你,没想到那个笨蛋自己根本不会浮水,还是虞奎把你们拖到岸边来的。”   我对虞奎笑着:“恩,虞奎真厉害。”   “天女姐姐比画上画的还要美。”   我好奇的问:“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虞奎是神之子,天女姐姐是天之女,我们肯定一家人啊。”   “就因为这个,你就一路追着我们啊?”   “是呀,他们跟我说,天女姐姐在这里,我就去这里找。他们说天女姐姐在那里,我就去哪里找。虞奎一定会找到天女姐姐的。”   “你没有跟别的人一起来吗?”   “他们都不让我找天女姐姐,所以我就自己出来找。”   老天真残忍,这么可爱的面容,这么善良的少年,即给了他一身神力,为什么要他当一个傻子呢。   我鼓励的又表扬了虞奎一番,问:“大坏蛋还没醒吗?”   虞奎捂着嘴笑:“没有啊,他真笨。”   是呀,自己不会水还要来救我,可不就是笨死了吗。   我过去看楚宣,他像是喝了很多水,头上身上也有不少瘀伤,有些是虞奎伤的,有些是水里的石块伤的。我给他做腹压,将他肚子里的水倾出。再把他平放起来,我抬起他的脖子,正准备给他做人工呼吸,突然发觉他的眼捷颤了一下,看来不必了。   刚醒过来,楚宣有气无力的媚笑:“想亲我呀?”   楚宣误会了我的举动,我也不想去跟他复杂的解释什么人工呼吸。我摇头否认,媚笑:“想绑了你。”   说完我让虞奎拿出藤草,将楚宣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   楚宣怒问:“你们干什么,又帮我?嫣然,快放开我。”   我拍着楚宣的脸蛋,开心的说:“我和虞奎都觉的你是个大坏蛋,免得你醒过来又和虞奎打架,所以,把你绑起来最好。”   “这里荒郊野外,了无人烟,把我绑起来,准备在这里等死啊?”   “你说对了一半,我们是要在这儿等,但肯定不会死。我不相信你的那些近卫全是笨蛋,我们在这儿等着,他们自然会来找你这位王长孙,宣王殿下的。反正这里有水,林子里有猎物,还有野菜和野果。”   我取下楚宣腰中的佩剑,扔给虞奎:“砍几颗树,我们来搭一个遮雨的地方。”   楚宣不满的抗议:“那可是我的宝剑,你们拿来砍树,太过分了。”   我白了他一眼,去拔了许多枯草回来。用虞奎抱回来的树,我们在草滩上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   晚上,起了几个火堆,虞奎和楚宣轮流守夜,而我踏踏实实睡了一个好觉。   也不知道楚宣自鸣得意的近卫队怎么训练的,他们主子都一天一夜没有踪迹了,他们怎么还不来找。   平时看哪个骑兵队长秩桦挺机灵的啊,还有那个侍女姚青和梦儿也不错,怎么就没有人找来呢。我纳闷问:“殿下猜,你的人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们呢?”   “我觉得能陪你在这样的山野一起过两天也没什么不好的。”楚宣一脸坏笑的说   我对虞奎说:“虞奎弟弟,你最棒了,今天姐姐做山鸡给你吃,没有大坏蛋的份。”   虞奎拿了剑,乐着点头。   二十九老虎   楚宣斜睇了我一眼,大呼:“好了好了,这里你最大,在本王腰带里,有信号,你拿出来给他们指个方向。”   我忿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你还真喜欢住在这里住?”   楚宣趁我伸手在他腰带里找东西,凑过来说:“有你在身边,哪里我觉得都是好的。”   这人不调戏我过不了日子了,我蹙眉,啐了一口:“你再这样,下次把你嘴也堵起来。”   楚宣笑的张狂:“本王向来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的,我都没脸红,你脸红什么。你不是想了不该想的东西。”   我不理他,拿打火石点燃了一堆枯草,却怎么也点不燃信号,我睥睨着楚宣:“这个东西谁做的,回去砍头,泡泡水就不能用了,拿来做什么。”   “不能用吗?你放开我,我来看看。”   “你想的美。”   我拿手拍在他的脑门:“你就自己在这乱想吧,我去找点野果来给虞奎做奖励。”   “我也要去。”   我摇着一截树枝说:“随便你。”   我知道,离我们不远就有一颗青枣树,果实在枝头挂得满满的,很诱人。我昨天都想来摘,可惜没能爬上去,如今有楚宣做人梯,应该没问题了。   楚宣倒是毫无怨言,让他蹲下,他就蹲下:“要不,你把我放了吧,我来帮你摘。哪里那么麻烦,不绑着我,我也不会跟虞奎打架,你就不能相信我一回吗?”   “不信。”   楚宣无语:“那你自己千万当心点,这棵树这么高,你绑着我,出了意外,我可救不了你。”   “放心吧,我攀岩,爬树绝对是高手。”说完朝他甜甜一笑。   他半痴的望着我,陪我傻笑:“你是不是有特别爱好啊,我看你这两天绑着本王,你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好嘛,感觉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已经爬到树丫上,摘了一颗青枣,丢在他的身上:“你懂什么?就算是山珍海味,被别人逼着吃也会觉得索然无味。”   楚宣一听,娇媚的大笑起来:“看来,你还挺识货,还知道本王是山珍海味。可是本王,没有想过要逼你呀,只是很有诚意的挽留你罢了。”   看着楚宣一脸开心的样子,我不想打击他,也不想继续和他说这个问题。我第一次诚心诚意的对他劝说道:“楚宣,我们做朋友吧,普通朋友,好朋友。”   楚宣背靠着树:“好朋友会一辈子守在我身边,一辈子不离不弃吗?”   我低喃这回答:“好朋友也可以是一辈子。”   楚宣没听清楚,问:“什么一辈子?”   我埋头摘果子,不再答他,说多错多,我总不能给他无谓的希望吧。   地上一会就是一堆,我指挥他用肩膀接住我的脚,借着他的身高下来,轻松不少。可惜我最后一步没踏稳,被摔在了地上。   正想发点小脾气,骂骂楚宣,突然眼角扫视到一个庞然大物,吓得不轻。是一个斑斓大老虎,一直埋伏在草丛后,我们一直没发现。我摔了一跤,倒是把它“敲山震虎”吓了出来。   楚宣护住我,让我给他解开草藤,我一阵手忙脚乱,怎么解都解不开。老虎作势向我们猛扑,楚宣抬腿朝着老虎的眼睛死命一脚。老虎被踢得退后了几步,眼睛被楚宣几乎踢爆,疼痛使的老虎更加疯狂。   趁着机会,我帮楚宣好不容易将草藤解开。楚宣随手捡起一截木棍,以棍为剑,直指老虎咽喉。老虎似乎也知道楚宣不好对付,弃了他,奔我而来。   我一个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虎抓挠到。楚宣用自己的身体,帮我挡了下来,他的后背,立时连肉带皮被扒拉了一大块下来。血淋淋一片,甚是恐怖。   老虎闻到血腥,攻击的更猛,楚宣强撑着背后的痛楚,死命抵抗。大老虎终是斗不过他,被他用手中木棍贯穿了喉咙,倒在了地上,呜呜咽咽,再也爬不起来。   三十离开山林   楚宣几乎同时也倒在了血泊里,我抱住他,看他背后一片殷红,吓得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虞奎听见响动,一路赶来,看了看地上的大老虎,忙过来扶我:“天女姐姐,你没事吧。”   我摇头,抽泣着,看着昏迷的楚宣:“姐姐没事,虞奎,楚宣他,楚宣······”语调中是我意想不到的慌乱和心痛。   我和虞奎把楚宣安置在草屋,让虞奎守着他。我去林子里,找了几味消炎止血的草药来,帮楚宣简单处理伤口。   楚宣伤的太重,伤口几乎深可见骨。我的医术仅限于在母亲的百草花园里认识一点草药而已,根本不值一提。也不知道近卫队什么时候可以找到我们,我们不能坐等。   看着楚宣后背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我再也坐不住了。和虞奎一起做了一架木筏,大着胆子在这密林里找出路。   根据推测,平阳应该在我们的南边方向,或许我们可以试着一路向南而行。为了以防迷路,也想留下点记号,也可以让来找我们的人可以有迹可循。每走一段路,我们就在树上留下标记。   白天虞奎拉着楚宣赶路,遇到险峻的山崖,只能是虞奎背着他。楚宣伤口已经发炎,人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看他昏沉睡去的模样,我心急如焚。   晚上我们随便找了个山洞就可以休息,只是楚宣一直昏迷,我又如何可以安睡。一路走一路给他找药,到了晚上就独自帮他擦洗,勉强用些去毒消炎的草药支撑。   找来的草药和水果,我只能不避嫌的把药和食物嚼烂了,用嘴喂给他。即便是如此,他也咽不下去多少,怎能叫我不忧心。   虞奎帮了我很多忙,天神般的少年,不管行路多么辛苦,他总是一脸灿烂。一声一声的唤我姐姐,放佛每唤我一声姐姐,就会生出无穷力量。他的智商虽然不足,但是他却因此而变得完美,在我们彼此的眼里,我们之间就像他说的一样,是亲人,是一见如故有血缘羁绊的亲人。   漫无目的的走了五天,原以为无穷无尽的大山突然露出一个村落。听村民说,山下不远就是集市。   这五天,我白天赶路,晚上照顾楚宣,几乎没怎么休息。走到这里,终于感觉到了希望,也是真的筋疲力竭。取下楚宣的腰佩,我请一位村民帮我下山去找官府求援,虞奎身份特殊,我嘱咐他不可轻易显露身份,安排他休息去。我在屋子里,陪着楚宣。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趴在床边,竟然也睡着了。   醒来时,身边黑压压站了一地黑衣人。为首的一个见我醒来说道:“我是殿下的暗卫头领,夫人可以叫我楚海。”   我摇头:“我不是什么夫人,我叫嫣然。”   楚海解下面纱,一脸不以为然:“我三天前就发现了殿下和夫人,一路跟随,夫人对殿下的照顾属下都看在眼里,即便您现在不是夫人,以后也会是夫人。”   “呵呵。”我笑的勉强,我从不知楚宣除了近卫队还有暗卫,而楚海此人一张脸,五官平凡,唯独一双眼睛可以看得人心底发寒。   “你一路跟着?那你怎么不出来?”我的声线提高了八度。   楚海面部表情鬼魅:“殿下没有吩咐,我们是不能现身的。”   他这话的意思是说,楚宣醒了吗?我反应过来,转头看楚宣,有点喜极而泣:“你醒了,怎么样,你还疼吗?”   他伸手拭掉我的眼泪:“傻瓜,我不是好好的吗?”说着他来拉我的手,一脸幸福。   不对不对,这种氛围有点奇怪。我是感激他救了我,担心他的伤势,不是那种暧暧昧昧的情绪。这样下去,误会都会越来越深,不妥,不妥。   我低着头,离开了屋子,去看虞奎。   虞奎这几天也挺辛苦,睡的挺香,在铺上摆了一个大大的大字。被子也被踢到一边,不是他长了这么一个大个子,我肯定会以为他就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我看虞奎睡得倒是踏实,可是我的心中却对楚宣的为人极不放心,万一这家伙过河拆桥,打虞奎主意,那虞奎估计就会变成瓮中之鳖。   还有那些可疑的暗卫,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神神秘秘。也不知道他们在跟楚宣商量什么,不会是要对付虞奎吧,我放心不下,蹑手蹑脚躲在门边偷听。   “要听,进来听。”是楚宣的声音,这才刚醒,耳朵就这么好使,还真讨厌。   我心下一沉,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坦白问:“殿下不会对虞奎怎么样吧,你不能老是做恩将仇报的小人吧。”   楚海一脸坏笑:“宣夫人真是客气,我们主子根本就不是人,怎么会是小人呢。”   我惊诧,这世上还有人敢面对楚宣这样说话?不由得张大眼睛,张大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楚宣咳了两声:“海子越来越没规矩了,你就这样给你的属下做榜样吗?”   楚海点头:“要是个个暗卫都能像海子这样武功高强,忠心不二,那不是主子的福气吗?”   “楚海的秉性还真像宣王殿下,看来殿下和楚海的关系,看来很不一般。”我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殿下刚醒过来,少说点话吧,但是我提醒你,不准打虞奎的主意。”   楚宣夸张的哀叹:“别人都比我重要,以前是虎儿、墨玉,现在是虞奎,你放心,你的人我都不动。”   “这次我就信你一回。”说完我觉得我还是离开比较好。   楚海叫住我说:“殿下的轿撵在山下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准备即刻出发回京。”   “这么晚了,天色已经都暗了呀。”   “仪仗队里有御医,可以更好的照顾殿下伤势。可是药材带的却是有限,我们还是早点回京比较好。宣夫人休息一晚,明天天亮前,我们就可以回王府了。”   “宣夫人?”   楚海笑的跟他主人一样肆无忌惮:“嗯,宣夫人,殿下早些时候不是就已经封赐过了吗?如今要回府了,自然要通报回王府早作准备呀。只是殿下伤重,怕是不能立马就跟夫人举行仪式的,而且眼下楚王大寿,想必夫人的册封仪式要等到楚王大寿之后了吧。”   我的心,一下跌倒了冰窖,默念着“楚王大寿之后”,心里又是一种郁闷不快。 正文 第一华章(4) 三十一宣王府   为了迎接楚宣,城门比往常提前了一个时辰开启,守城的兵士也早早就列队整装,肃然静立。进了城门,我眼中是都城特有的豪华气派。   官道宽敞,足足有三十多米宽。街道两边商铺鳞次栉比,酒旗飞舞,只是因为现在是清晨而显得特别清静。   随着官道走过五条街就是宣王府。九阶青石石阶之上六扇青铜铆钉大门,大门之上挂红木匾额,上面用古楚文写着三个大字“宣王府”。   门口右侧是一只张翅欲飞的白玉凤鸟,凤鸟取一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高贵姿态,柔美而神秘。门口左侧则是一尊金漆腾龙,凝聚了一种惊人的浪漫和狂放,彰显了整个宣王府高贵的气质和活力。   楚宣为我而受了伤,他执意牵着我的手,我只能顺着他。走过九阶青石石阶,跨进青铜大门。里面聘聘婷婷站了十二色彩衣侍女,每色各四人,共四十八人。四周是近卫兵士,院子后面还黑压压跪了无数奴仆家丁。   那四十八个彩衣侍女就是宣夫人的近身侍女,楚宣早就吩咐管家白胜为我准备妥。我一个人那里用得着这么多人照顾,我不悦的对楚宣说道:“殿下抬爱,嫣然本不该不识抬举,可是殿下应该清楚我不想要什么封号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楚宣已经拿捏住我的弱点,立马装出一副背上伤口发作的样子:“本王伤口又疼了,你不会在这个时候就想着要走吧。既然你要留在王府照顾我,总要一个名分比较方便。你对王府也不熟悉,多几个人照顾你,我才放心。你总不至于要我这个重伤的人还要为你担心吧。”   看到他装巧弄乖的样子我几乎就快板不住一张脸,可是我明明白白知道自己不能接受他,只能用狠绝的话来掩饰自己的心软:“这么多人围着我,我会喘不过气来的,留下一两个就好了。而那个什么封号,别当着我叫就行了,我绝对不会做你的女人。”   我说的决绝,楚宣的脸色可想而知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几乎是咆哮:“我哪里不好,让你这样讨厌?我只是想把最好的给你,我只是想要你尝试一下接受我,我只是怕你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我受委屈,你犯的着这样把我的心意踩在脚下蹂躏吗?”   我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急躁,可是封号就是名分,这个东西开不得玩笑,我是真的不能接受。否则,我和楚宣就更是拉扯不清了。我咬咬牙狠心说道:“就算我真的把殿下你的心意踩在了脚下,那也是殿下您上赶着送到我脚下的。”   楚宣几乎被我气得晕了头,拔出佩剑就朝我刺来,我不闪也不避,他的剑尖在我脖子边擦过,剑锋划拉下我几根发丝。他大怒着扔掉了佩剑,一把掀翻了旁边的桌椅。   “我真没用,对一个如此轻曼我的女人还是舍不得。我一定是那里出了毛病,才会这般迷恋你,我是疯了才会对你动心。你想走,你就走,只是一个人也别想从本王府中带走。”   楚宣的样子十分吓人,王府上下没有一个敢上前来。他的背上伤口裂开,血涌了出来,侵染了一袭暗紫色的华服。我再也绷不住自己,急切的扶住她,算是低头:“你是为我才受的伤,至少在你伤好之前,我不会走。”   楚宣冷笑:“本王不会缺少人照顾,不劳嫣然姑娘费心。”说完竟领着一众奴仆自己离去,将我晾在大厅。   三十二雅夫人   每次跟楚宣在一起,我就像一个完全没有教养的野丫头,冲动而鲁莽。可是楚宣就是有这种气得我跳脚的本事,让我的优雅从容淡定都不见了,我也很不喜欢这个样子的自己。   宣王府上下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进府第一天就和楚宣闹了这样一出。不仅把他们主子气的半死,还害的他们的主子受了那样的重伤,他们不喜欢我很正常。可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楚宣在乎我,他们也不敢对我太放肆。   白胜将我安置在了王府的东苑客房,我四处打听也没有半点虎儿和墨玉的消息,连虞奎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他们的状况到底好不好。   我心里着急,可是却没有半点办法,正在屋子里转悠,门口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为首一位女子,华贵异常,飞凤髻,发髻间插满珠花步摇,玫瑰色彩衣绣了一片春色繁花。身后跟着四五个侍女,也是眉清目秀,端庄秀雅。   听白胜说起过,楚宣没有正妃,现在王府中管事的是跟楚宣一起长大的表妹艺雅,也是三位夫人中最早进府的雅夫人。我对她行礼:“民女嫣然见过雅夫人。”   她初时扫了我一眼,微微吃了一惊,道:“妹妹果然兰心蕙质,形容清丽,难怪我们宣王殿下喜欢你,连本宫也是很喜欢。只是殿下既然已经给了封号,妹妹就不必自称民女了,这在礼数上是对殿下不敬。”   “雅夫人可能误会了,我和宣王殿下并没有什么。”   艺雅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住我的话:“殿下不仅是我的丈夫,更是我楚国的宣王,陛下的长孙。他既然封赐你为宣夫人,那你就该好好感恩接受。我来这里并不是来跟宣妹妹客气的,你和殿下的事,我也听说了。殿下既然倾心与你,就是你的造化,好自为之吧。别再惹得殿下不高兴,否则,王府自然有王府的规矩。”   从她进来到她离开,都是她在自说自话。说完也不理我,自顾自走了,临走留下一个丫鬟玉翠。看样子,雅夫人同样也是不喜欢我。   丫鬟玉翠对我行了一个大礼:“宣夫人进府之前,殿下已经吩咐过,雅夫人也早就为宣夫人准备了房间。这里是客房,宣夫人住在这里,实在不妥,雅夫人吩咐了,让宣夫人即刻搬到沁梅苑。”   玉翠嘴皮子倒是利落,可是我完全没反应过来,只看到一群彩衣侍女出现在我眼前,赫然就是之前那被我拒绝的四十八人。也不管我乐意不乐意,拥着我进了后院。   沁梅苑是离楚宣最近的一处院子,也是王府中最大的。屋前屋后种了许多梅花,我也曾喜欢过梅花的香气,但是却不喜欢它最被人称颂的气节,凌寒独自开的模样,总觉的太过孤高冷清了些,看着梅花就觉得心里寒气阵阵。   所以我不喜欢这个沁梅苑,也不喜欢这个王府和这个王府里的人。不管我怎么抗拒,最后还是莫名其妙的以宣夫人的名义住到了楚宣的后院。事情的发展有些让我不知所措,虎儿他们又全无音讯,我一直惶惶不安。   听说楚宣那次和我吵架,使得伤口恶化,现在有些发烧,府中上下都在围着他转悠。我虽然一直没有去看他,可我心里还是会担心他,只是我完全帮不上忙,而且我也不想再把我们的关系搅合的更复杂。思来想去,还是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比较好。   我坐在梅林边一个石凳上,暗自思量,一名彩衣侍女悄悄走了过来凑在我的耳边说道:“夫人可是在想你的弟弟?”   我一惊,抬头打量,这个侍女眉眼弯弯,一脸狡黠,居然是三叶。我问:“你知道虎儿?”   她得意的笑了起来,说:“知道呀。”   我急了,拉着她的衣袖问:“虎儿在哪儿,他好吗?安全吗?”   她不置可否,指着楚宣的寝房说道:“你去看看主人我就告诉你。”   我摇头:“继续这样无谓的纠缠一点意义也没有,如果我不能接受他,倒不如狠绝一些,让他死心。我一心只想离开,何苦再去招惹他。”   三叶语调高了三分:“夫人,三叶让您去看主人也是为您好,主人对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散手。如果真的得不到,他宁可毁了您,也不会允许您的背叛。”   三叶的话我真信,依照楚宣的脾气,太有可能了。楚宣绝非温婉贤良之辈,他想要的东西就是非要不可的性格。我对三叶莞尔:“那就听你的,去看看吧。”   三十三楚浑   进了楚宣的德茂居,传入耳朵里的就是一阵丝竹之声。我心中纳闷,不是说他伤势恶化吗?怎么会有音乐歌舞的声音。   我偷偷倚在门边观望,里面果然正在表演歌舞。楚宣正侧躺在软榻之上,一手执青铜酒樽,一手支着脑袋,望着舞池中的美人浅笑。正巧,我还认识那位美人,竟然是那位来自郑国,在薛良府被楚宣纳为美人的羽儿。   我厌恶的转身就走,就在我转身之际,一道眼光从我身上略过。心中觉得有些异样,我再次转身,回头望去。楚宣身边端坐了一个人,剑眉,杏眼,神采清秀,器宇深沉。五官虽然不及楚宣妖孽,但是整个人却有一种温润稳重,贵气庄严的气质。   就如我痴痴地望着他,他也正呆呆的望着我,眼睛睁得有些大,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但是那种表情转瞬即逝,很快就如常一般。   他的模样是曾相识,应该是文婵娟记忆中重要的人。我努力思索着,头又开始疼了起来,脑海里翻腾出他的样子。就在头疼欲裂时,我总算是想起来了,这个人是楚浑,他是文婵娟的未婚夫。   文婵娟一出生就天有异象,高人指点说在结婚前,不可见生人。为此便一直被文通丞相深锁闺房。但是自从她八岁那年被娉为世子妃时,她还是忍不住,私自跑去看了他的未婚夫,世子楚浑。   直到她十五岁及笄那年,文婵娟一直偷偷和世子楚浑有来往。世子对她极好,她除了家人以外,也只认识楚浑一个人,感情也是不浅。   从楚浑刚才看我的眼神,我推测自己和文婵娟长得应该是相像的。想着自己下山的目的,估摸着,或许我可以通过这个世子殿下找回一些文婵娟的记忆。   没想到在这样的窘境里,能够有此意外的收获,我不自觉的在脸上挂起笑意。身边一个声音响起:“在看什么呢,这么高兴?”楚宣什么时候跑到我身边的,我竟然丝毫都没察觉。   楚宣顺着我的目光看向楚浑,邪魅的笑着,在我耳边低语:“那是本王的王叔,你这样含羞带怯的看着他,是看上我那做世子的王叔了?”   我把本想说出口的“就是”两个字狠狠的咽了回去,柔声说:“听说你伤势恶化,我是来看你的,不过,你好像并没有事嘛。”   “王叔来看我的伤势,我怎么好让长辈为我担心,自然要装作没事一样。”说完拉着我进了他的寝殿,向楚浑介绍:“王叔,这是嫣然,也是我新纳的宣夫人。”   我忿忿的剜了她一眼,刚准备开口辩解,楚宣在我耳边恶狠狠的吐出两个字“虎儿”,然后笑笑的看着我说:“嫣然,来见过王叔。”   楚宣这是在吃醋吗?他竟拿虎儿来威胁我,看来他还真的误会了我刚才深情凝眸看楚浑的样子。我忍了忍,对楚浑施礼:“嫣然见过王叔。”   楚浑伸手来扶我,手却不受控制的抖了一抖。再次落座,我们各怀心事,连在屋里跳舞的羽儿也不似刚才,有些心不在焉。楚浑稍坐了一会,也就找了一个理由离开了。   楚宣向来敏锐,我和楚浑的异常都被他看在眼底。他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问:“你和王叔认识?”   我突然想起文婵娟的身份,或许是我逃离楚宣最好的砝码。我模棱两可的回答:“之前我发生过一些变故,有些事我记不得了,但是我看世子殿下时,却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楚宣用力的捏着我的手:“当初你看我也说眼熟,现在看王叔也说眼熟,是不是你一见到好看的男人都会觉得眼熟?”   绝对不能跟这个人好好说话,我努力压制自己想揍他的冲动,冷冷的答:“或许吧,殿下说的都对。”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忿然而去。   三十四三叶   我回到沁梅苑,有些气恼的问三叶:“我已经照你说的去看过宣王殿下,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虎儿他们在哪儿了吧。”   三叶折了一支梅枝拿在手里把玩,不答我,而自己在那里嘟囔:“如果夫人能在这沁梅苑住到冬天,看见这满园梅花踏雪的景致是不是就会喜欢上这里而不想离开了呢?”   我一点和她贫嘴的心情都没有,横眉冷眼看着三叶。   三叶低头,不情愿的呢喃:“你放心,他们在宣王殿下的别院里,都好得很。”   我望向身后像是尾巴一样的侍女,拉了拉三叶的手:“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三叶警惕的看着我,点头。   我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尾巴。“不管你想什么办法,让我见见虎儿。还有,别让她们再跟着我。”   三叶皱了眉头:“没有宣王的首肯,你想见虎儿那基本没可能,你就不要想了。不过你的尾巴,我可以帮你解决。”   三叶的答案在我意料之中,我狡黠的一笑:“那么以三叶的能力帮我送一件东西去世子府应该不难吧。”   三叶楞了一下,最终疑狐着答应了下来。   “但是,这件事情,你绝对不可以告诉楚宣。”我严肃的对三叶吩咐。   三叶朝我吐了吐舌头,故作神秘的对我耳语:“难道夫人不知道主人已经把我送给您了吗?我从出现在您面前开始就已经是您的人了。”   “我的人?”三叶的话我听的很清楚,却不是很理解。   “对呀,主人怕自己不留神让你离开他的视线之后,没有人能保护您,所以吩咐三叶做您的人,只听命与您,终身保护您的安全。”   我一时不能接受:“你确定,你不是楚宣派来监视我的?”   三叶眼神坚定,神色庄重跪在我的面前:“暗卫只会有一个主人,宣王殿下将我送给了您,那么夫人您以后就是三叶今生唯一的主人。皇天后土见证,三叶如有二心,当受烈焰焚身,生死不如之苦。”   我急忙拉起三叶:“何必发这样毒的誓言,我信你就是。”   三叶的话我不敢全信,她毕竟死心塌地跟随楚宣多年。可是,她认真的模样,我又不忍心不信她。我回房用文婵娟的口吻给楚浑随便的摘抄了一首诗,诗本身并没有什么,只是对他用了特别的称呼,那样的昵称只是他和文婵娟两个人之间才会知道,如此也算表明了我很可能是他那个未婚妻的身份。   如今的我就跟笼中鸟没有区别,在这个偌大的宣王府中,我一点力量也没有。想要离开,不借助点外力根本不可能,但愿楚浑这回可以帮我一把。   三叶还是守诺的,不仅帮我支开了侍女,还帮我带回了一封楚浑的回信。信中一个字也没有,却有一枚世子印鉴图文,另外是一副文婵娟幼时的画像,眉宇间果然有八九分和我相似。   我思忖了很久也想不明白楚浑的用意,难道这幅画对我或者说是文婵娟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我一时还真的想不起来。这个印鉴图文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对着两张纸发呆,却听到门口有人喧哗。我急忙藏起楚浑的回信,起身来到门外张望。进沁梅苑的是两位美人,羽儿正是其中之一。   两位美人分花拂柳,笑语顾盼而来,羽儿柔媚多姿,自是不必说。另一位美人也是高眉大眼,腰窄胸丰,风情无限。   羽儿流转了双眸说道:“妹妹早在薛良府就认定姐姐是不一样的,果然姐姐一进府就做了夫人,封号还是和殿下一样的宣字。真叫人羡慕不来。”   “妾身曲绾见过宣夫人。”另一个美人也对我行礼道。   我十分讨厌这样和她们姐姐妹妹的胡扯,眉头一凝:“都不必多礼了,我这人有些懒倦,不善和人相处,两位美人找我可是有事?”   曲绾性子泼辣,见我态度倨傲不善,也带了几分怒气:“平日里姐妹们在一处说起宣夫人仗着宣王殿下的宠爱,骄纵跋扈。我还不信,没想到夫人如此孤傲。今天就算曲绾不识好歹走错了地方。”   羽儿眼角洋溢着得意,假模假样的出来劝和:“曲绾妹妹别介意,宣姐姐就是这种性子,本身也无恶意。我们说好了来陪宣姐姐说说话,解解闷的,可千万别伤了和气。”   这个羽儿有些小心机,我向来不喜,而这个曲绾泼辣大胆,我倒是不讨厌。只是我现在这个尴尬的身份,我真不知道要如何同她们相处。还是不要接触更好吧,要是这次给了她们好颜色,那么以后那些后院的女人们必然会带着她们的那些麻烦靠近我。   我挥了挥手,说:“两位美人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头疼的很,若没有别的事,两位请回吧。”   羽儿含笑告退,曲绾拂袖而去。   三十五公主   三叶躲在一边偷笑:“夫人的性子倒是和宣王殿下相似,很特别嘛。”   “你这是在骂我性格乖僻,不通人情吗?”   “属下不敢。”说是不敢,三叶仍是笑着捂了肚子。   我摇头不去理她。她却静悄悄附在我的耳边说道:“别闷在屋子里了,我带你去看真正的美人。”   我抬头不解,她拽了我的手出来。一路行至西苑,原本这里也是宣王府的客房,可是眼下却成了几位公主的别院。   三叶一边走一边对我说:“楚王这次大寿,邀请了许多公主,据说是准备给长孙宣王殿下选取正妃。”   “与我何干?”   “好吧,与你无关,我们去看看热闹总可以吧。”说完三叶有嘟囔了一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我打趣三叶道:“你们暗卫说话是不是都喜欢嘟嘟囔囔的?”我说完微微笑了一笑。而三叶的嘴角很配合的抽了一抽。   西苑的花园里有四位美人,正在排演舞蹈,想必是为了给楚王贺寿的娱性节目,也是展示才艺,吸引楚宣的武器。我心中了然,也暗自祝愿她们心想事成,勾搭成功。如此我离开的机会就会更大,想着这些,再看她们就觉得她们一个个简直美若天仙。   三叶还在不停的唠叨:“第一位是住冰月阁的花月,是秦国公主。秦处边塞,虽然常被外族侵犯,国力不强,但毕竟地广人多,是仅次于齐楚的四大诸侯国之一,这位花月公主虽不是王后所生,却是秦王最喜爱的公主。”   “第二位是住在潇水居的燕国公主,紫梦。燕国虽然不比秦国,却是老牌贵族之后,国君受封的爵位也高,是最高一级的伯爵国,很是受人爱戴。紫梦公主的血统尤其高贵,其母亲是天朝天子的嫡亲姐姐。”   “第三位是住在揽风抱月的越国公主,春妩。吴越出美女,这越国公主就是个拔尖的,不仅知书识礼,貌美无双,而且尤善歌舞女红。最重要的是,她是越国的嫡长公主。越国又是楚国最重要的附属国,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论进攻,他是楚国长矛,若退守,他是楚国盾牌。”   “最后一位是香芷楼的齐国小公主,兰馨。齐国既是楚国的强敌,也是唯一可以和楚国并驱的大国,小公主虽然还没及笄,可她毕竟是现在齐王唯一的王室公主了。”   花园里莺燕环绕,彩裙飞舞,美不胜收。四位公主美得各有千秋,但是越国公主,的确更加出众些。柳叶眉,眼儿弯弯犹喜带嗔自然多情,唇含美人峰,满面娇羞流转,步步聘婷。难怪有人说她是天下第一美人,果真姿色撩人,不负盛名。   我扶额:“三叶你这是在背书吗?把每一位公主都了解的这么清楚。”   三叶得意的笑笑:“都说我是夫人你的人了,当然要为夫人着想,所谓知己知彼嘛。”   这哪里是我的人,明明就是来我身边帮楚宣做说客的。   不过这齐国的兰馨公主····   “我可以见见这位兰馨公主吗?”我问三叶。   “都在这个府里,这个应该不难的,我去安排。”   我对三叶会心一笑:“谢谢你,三叶。”   三叶扮了一个怪相,悄悄去找了兰馨的贴身侍女。而我回去自己房间,找出来那张楚浑给我的有印鉴图文的白纸。我想我知道该怎么使用这张纸了。   三十六初见兰馨   夜幕刚刚撒下星子,我便迫不及待的到了香芷楼。满园芬芳,园子中间还用花藤搭了一座花塔,造型浪漫而又不失华美,果然是一处精致的院落。   兰馨早早就支开了侍女仆从,由她的贴身侍女宝瓶迎着我进了屋子。兰馨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却出落的亭亭玉立,另有一种憨态可掬的可爱气质。   也不方便多做客套,我对她略微福了福,问道:“听说公主和虞奎少将军,关系很好,不知道是与不是?”   兰馨点头:“夫人为何这样问?”   “公主可知道虞奎少将军现在在哪儿?”   兰馨沉寂了一会,答:“听说虞奎哥哥追着天女进入楚国,并出手打伤了宣王殿下,所以被宣王殿下软禁在了别院。”兰馨看着我若有所思,拿出那张天女图问道:“夫人就是这画中的人?”   我点头,兰馨却激动的抓住我的衣袖:“求天女姐姐救救虞奎哥哥吧,都是兰馨不好,拿了这张图去哄虞奎哥哥玩,没想到虞奎哥哥当了真,一路追着姐姐来了楚国。如今,姐姐已经是宣夫人,求姐姐看在虞奎哥哥一片赤子之心,全无恶意的份上,救救他吧,”   我连忙扶住兰馨,替她拭泪道:“好兰馨,我都知道,别哭了,我就是为了救虞奎才来找你的。我们或许可以想个办法救虞奎回齐国。”   “楚宣要了齐国三个边镇做为换回虞奎哥哥的条件,齐国也早就答应了。可是楚宣却迟迟不放人,楚宣狡诈无信,只怕是他不会轻易放虞奎哥哥回齐国。姐姐有什么好办法?”   “公主这次出使楚国,为楚王贺寿,可有带什么得力的人?”   “虞奎哥哥的师傅干木,此人武功高强又深居简出,现在混在我的侍卫队伍里,不知道是不是对姐姐有用?”   “此人甚好。”说着我在兰馨的耳边嘱咐耳语。   说完,我将事前准备好的通行令和书信一并交给了兰馨。说:“请干木师傅代我照顾虎儿和墨玉,嫣然将感激不尽。”   兰馨点头答应:“姐姐放心,我自然会把话传到,也会替姐姐照顾好虎儿和墨玉。”   我自己虽然出不去,可是能想到办法先送虎儿和墨玉离开楚国,我也放心很多。若是他们等不到我,自然还可以去找大祭司。没有后顾之忧,我要离开这里也会变得更容易一些。   兰馨年纪轻轻却有大国公主的仪态和智慧,也难怪她会被齐王当做掌上明珠疼爱。这小妮子连我都忍不住想要去喜欢呢。   匆忙离开香芷楼,三叶远远看见我就迎了上来:“夫人,宣王殿下正四处找你呢。”   “他?找我?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心虚,怕他发现什么端疑,不由加快了脚步。   三叶嘟囔:“宣王殿下这几天都忙着接待各国使臣,有几天没来看过夫人了,想必是想您了呗。”   她说的小声,我却听得清楚,啐了她一口:“再胡说,你就不许跟着我。”   三叶咋舌:“知道了,小的告退还不行么。”   三十七小像   眼看三叶隐没到黑夜中,我不由有些羡慕,要是我也会这样的功夫,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恣意潇洒,来去自如,不必受到楚宣这些限制绑缚呢。   可惜我不会,想也是白想。   回到沁梅苑,楚宣满脸怒气,正在我的房间里踱着步子。底下跪了一片,全是那些彩衣侍女。看见我回来,如同见了救星,连那些在小声哽咽的声音都止住了。   我对楚宣行礼,柔和了声音问道:“殿下这么晚了来我这里做什么?”   楚宣扬起嘴角,笑的极妍:“这里明明是我宣王府,哪里我不能去,本王倒是想问问夫人,这么晚了这是去了哪里?”   我冷笑:“我还能去哪里,难不成,我还能走出这座宣王府吗?”   “人走不出去,并不代表心走不出去。”楚宣靠近了我,让我不仅感受到他的怒气,还有他满身的酒气。   我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却被他牢牢抓住了手臂。   “我是毒蛇猛兽吗?你这样避着我做什么?”楚宣向我吼道。   他应该喝了不少的酒,我别过脸去不想理他。   楚宣轻慢的用手背抬起我的下颚,将我的脸掰了回来,使我不得不望着他。那样深情而酸楚的眸光,逼得我不得不闭上了眼睛。他将唇落在了我的唇边,我想也没想,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猛地推开了他。   所有侍女都愣住了,楚宣一个趔趄,呆呆的望着我,眼神中流露出说不出的哀伤和悲愤。“嫣然,除了你这个世上没有女人会拒绝本王,敢这样伤本王的心,或许是本王太在乎你,太宠你了。”   他大手一挥,侍女们便如蒙大赦般的纷纷跳了出去,有多远躲多远。   他脸色平静,我却异常害怕,心跳如鼓。他转身回去将关闭了所有门窗,我更是不可遏制的颤抖。   他手里拿出一颗粉红色深海珍珠缓缓问:“这样的珠子可不是一般的平民能拥有的,本王从来不问过你的来历,是因为本王喜欢你,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本王都会接受。可是你怎么会有这幅画像?今天,我倒不得不问问你,你到底是谁?”说完将我藏在床头的那张楚浑送我的小像拿了出来。   我刚才拿那张印鉴白纸之时,急慌慌的忘了把这张小像收好。现在落在楚宣手里,我反而不怕了,眼下只能是破釜沉舟。我强装镇定:“殿下是问我的真名吗?”   “你到底是谁?说!”楚宣吼得声嘶力竭。   “我是前任丞相文通的独生女儿,我是楚国世子楚浑的未婚妻,我是文婵娟。这个答案殿下可满意?”   楚宣赤红了眼眶,大笑:“你撒谎,文通丞相一家早在五年前就死于意外,无一生还,你怎么可能是他女儿。这个案子是楚王陛下亲自过问的,世子亲自收敛的他们一家人的尸骨,你怎么可能死而复生,你怎么敢冒充什么世子妃?”   我窃词狡辩:“文婵娟出生时,天将异象,有高人说她是盛世祥瑞,乱世救星。因此楚王封赐她为天女,这个殿下不会否认吧。”我接着把那张小像和那张天女下尘图放到他的面前:“这两张画像上的五官至少有八成相似,一样都是天女,殿下难道会否认她们是一个人吗?那么世人呢?也会如殿下一般坚定的认为我不是文婵娟?”   楚宣脸色黑的如同锅底,一双黑如浓墨的眸子,闪耀出异样的光芒。他是平静的,平静的超乎寻常。   “你认定自己就是文婵娟?你就这么想当太子妃?那我算什么?我对你的一片心意又算什么?要我把你让出去吗?让你回到楚浑怀抱里吗?让我成为你们的笑谈吗?”楚宣一步一步走进我,我一步一步向后退,我感到一种风雨欲来的可怖。   “我就算把你碎尸万段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其中一块。”楚宣恶狠狠的说。   三十八盛怒之夜   楚宣的样子实在可怕极了,我已经可以肯定自己这么做是很蠢的主意了。我不该激怒他,我忘了他其实根本就没把楚浑放在眼里,我忘了他嚣张狂傲,不管不顾的性格。我想我说错了,也做错了,只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挽回。   我退到床边,怯怯的看着他。盛怒的楚宣,妖孽的如同魔鬼,嘴唇红艳的如同染过鲜血,明亮的眸子里迸射的全是怒火。   “嫣然,告诉我,刚才你说的都是骗我的,是逗我玩的。你怎么会想要做楚浑的女人呢?你是喜欢我的呀,你怎么会不喜欢我呢?这世上怎么还会有不喜欢我的女子呢?”   楚宣大笑,笑的极妖魅,笑眼中带着泪花。他抱住我,抚摸我的唇,我的眼,我的眉,我的脸颊,我的脖子。他的唇瓣饱满莹润,轻轻的覆下,吻住我惊恐的双眼,我的泪。   “嫣然,你是女巫吧,轻易的就蛊惑了我的心。不想要了你随手就可以丢弃掉,我的心如此不值一文吗?嫣然,你回答我。我对你不好吗?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可以改,还不行吗?嫣然,你回答我啊。”   我还能说什么,他已经癫狂,半个字也听不进去的。   楚宣一边撕扯我的衣服,一边疯狂的吻我,吻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要你,嫣然,我要你做我的女人。你只要做了我的女人,叫什么名字都不重要了。我看谁还敢说你是什么文婵娟,你是我的嫣然,是我的。”   我躲不开,避不了,我流着眼泪哀求:“楚宣放开我,不要让我恨你。楚宣,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你要是有真心,你不会做伤害我的事。”   “对不起嫣然,我要你。你放心,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不管用什么办法,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一生一世做我楚宣的女人。”   他把我按倒在床上,一丝也动弹不得。我心里一阵冰凉,忍不住为自己悲哀。   他的喘息声响在耳畔,吞吐的气息喷薄在我项颈,他的心跳声好似战鼓,一声声震撼心灵。   这一次,我是在劫难逃。我已经无力去反抗,他极其轻松的环抱了我的腰肢,我已经赤裸的身体被他死死的箍在怀里。   我羞愤难当,身下一丝撕裂的痛,侵入骨髓,我浑身战栗。只觉的自己的身体被他折腾的完全散了架,好像变成一朵蒲公英,被他撕扯开,揉碎了,被风吹起,四散开来,然后再也没有了自己。   等一切平静,房间里没有了硝烟,没有了愤怒,没有了声音,只剩下泪痕,血痕,还有那一丝谈谈的淫靡气息。   心疼的麻木了,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楚宣为我一遍一遍的擦拭眼泪,一遍一遍的对我重复“对不起。”他说他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说,他会负责任,他说他想要负责任。   他紧紧的抱了我一夜,可是这样也并不能让我们的心靠的更近。我说过我会恨他,而我现在真的很恨很恨他。   他的温言软语并不能使我忘记昨晚的羞辱,可是我却不得不反思认识他以来,我由着自己性子犯下的那些错误。我怎么就把自己弄到了这步田地,我怎么就招惹到了这样一个魔鬼。   我无法安分的做他的女人,更不会因为被他占有而留在他的身边。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死也要离开这里,丢弃尊严也要离开这里。   三十九中毒   楚王的寿宴越来越近,楚宣也就越来越忙。但是他仍然过来看了我三四回。我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又哭又闹,我穿衣打扮,一如平常。   楚宣让人送来了很多礼物,这一次,我并没有拒绝。一样一样检看,拿起一个玉簧仔细观瞧。楚宣从背后环抱了我,问:“喜欢吗?”   我点头,阴阳怪气的说:“这些礼物都很漂亮,看上去也挺值钱,算是我把身体献给殿下的卖身钱吗?”   楚宣脸上黑红一阵,用手指着我,咬牙切齿的说:“你的身体能值这么多钱吗?这里随便一个物件都够买比你好得多的身体。”说完,楚宣气冲冲的便要离开。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环抱他的腰,不让他走。“我是心里别扭,说来气你的,你怎么可以当真呢?现在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难道忍心抛弃我吗?”   楚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缓缓转身,捧起我的脸,问:“你是说真的吗?你是认真的?你肯做我的女人?嫣然,你再说一遍,你是我的女人。”   我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娇嗔:“我是你的,我一生一世都是你的女人,以后我们好好的,再也不要吵架了好么?”   楚宣高兴的眼睛里泛着泪光,他俯身吻过我的额头:“嫣然,本王真不敢相信,我们会有这一天。只要你心里有我,愿意留在本王身边,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甘之若饴。”楚宣大笑着抱起我在屋里转圈:“嫣然,本王好幸福,你知道吗?你愿意做我的女人,我好幸福。”   可能是刚才楚宣抱着我转了太多圈,我的头觉得有点眩晕。一个站立不稳,我竟然倒在了地上。   醒来已经是半夜,我觉得口渴,楚宣亲自给我倒了水来。依靠着他,我问:“我这是怎么了?”   楚宣神情晦暗,嗓音低沉而阴冷:“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偷偷在你的熏香里加了东西。”楚宣冷哼一声:“你不用担心,本王已经帮你把她处理了,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人有机会伤害你。”   “是曲绾吗?”   楚宣挑眉:“你知道?”   我就觉得奇怪,羽儿为什么会突然带着曲绾来看我。原来这个丫头,心中早就算计好了。   我对楚宣说道:“我向来喜欢安静,进府以来接触的人本来也不多。这些天,就只有曲绾跟我拌过嘴,而且前天替雅夫人给我送东西来的也是她。她就成了唯一一个有动机有机会下手的人了。”   楚宣用手拂过我的脸:“就你机灵,这么聪慧,怎么还让人给你下了毒。”   我笑了笑:“天天防着这个那个的,太累了。”   楚宣趁势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我握住他的手说道:“但是你相信我吗?我觉得这件事不是曲绾做的,你能放了她吗?”   “本王怎么可以放了要害你的人呢,害你的人比要害本王的人更不可饶恕。”   我撒娇,晃着他的胳膊:“放了曲绾吧,好殿下。你看我,一点事都有,你就放了曲绾吧。”   楚宣招架不住,低头吻我:“都依你。只是本王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再发生,以前伺候你的那批没用的奴才本王都打发去了奴隶市场,她们也就只配做奴隶。你的人本王全部换成了本王最得力的近卫,暗中本王也加派了暗卫保护你。”   可怜了照顾我的那些侍女,其实这件事跟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就这样被楚宣发配去做了奴隶,好无辜。可惜我醒来的太晚,一切都成定局,我现在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我用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回吻了他的唇。他面色潮红,眼色中带着氤氲的欲望,对我低喃:“今晚让本王留在这里陪你吧,我今天脑子里都是你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开心的样子,娇羞的样子,今晚也让本王看看你动情的样子可好?”   我没有拒绝,左右侍女都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今晚自然不同昨夜,楚宣很温柔,轻恩细爱,将我搓揉在他掌心,如同一件珍宝。在他浓蜜般甜美温馨的进攻中,我几近沉沦。迎合他,娇羞的舒展了自己的身体,和他溶汇在一起。   我的表现让我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为他心动还是仅仅只是假意承欢。云雨过后,我禁不住自己问自己,这样的我还是我吗?我心里莫名恐惧起来,我怕我再不走就真的会被他征服,会陷入万劫不复。   四十舞衣   楚王的寿宴还有三天,楚宣却把大小事务都扔给了楚浑。他只顾着日日夜夜和我厮守,晨昏日暮,耳鬓厮磨。我在心中默默感叹,还好我不想做妖妃,要不然,这位宣王殿下还真有当昏君的潜质。   他不想做事,并不代表我也没事情做,他这样缠着我,我哪里还分得开身。我偎在他的怀里,问:“西苑的几位公主,你希望谁可以做你的正妃?”   他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手却不安分的在我身上游走:“正妃呀,本王已经有人选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公主都比不上本王的这位正妃。”   说着说着,楚宣就来拉扯我的衣服,我打掉他的爪子,佯装生气:“现在大白天的,你想干嘛呀,一会就该有人来找你回报事情。”   “本王很忙的,哪里有时间听他们啰嗦。本王还要伺候我的正妃娘娘呢。”说着,极尽妖娆的对我一笑。   我恶寒的跳起来躲开,他不依不饶的扑了过来。我双手搭在了他的肩头,浅浅吻了一吻,问他:“你真的要我做你的正妃么?”   他很认真的点头。   我继续说:“那要不要我也为楚王陛下献上一支舞,弹上一支曲子呀什么的,哄哄陛下高兴呀。这样我也可以更顺利的做你的妃子。”   “你放心,本王的妻子只会是你,永远不会是别人。本王一定会让陛下同意的,可是如果你愿意表达一下孝顺的心意,本王肯定也会支持。不过,本王都没看你弹过琴,跳过舞,你真的会吗?”   我好歹学了十几年的音乐舞蹈,一曲融汇了芭蕾,瑜伽,踢踏舞的踏波舞,在国际的舞蹈比赛中还是二等奖好么。   “放心吧殿下,你的妻子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会的笨蛋吗?你去帮我准备舞衣,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楚宣在我腮边落下一吻:“是的,王妃娘娘,小王一定给你做一件最美的舞衣。”   我拉住他,娇嗔强调:“听说,殿下不仅文武双全,更是擅长机关巧簧的研制,这次嫣然就全仰仗殿下了。前几日我无聊时,画了踏波舞的舞谱,今天请殿下拿去好好研究,帮奴家研制出最好的舞场和舞衣。”   楚宣脸上荡漾出最是灿烂的笑容:“但凡你想要的,本王无不倾尽全力。”   我点头认可:“好吧,就让本王妃拭目以待,殿下的倾尽全力。”   我拿出舞谱,看的楚宣眼前一亮:“真不知道本王的嫣然还会这样有趣的舞蹈,本王相信,此舞一出,天下惊艳。”   “惊艳不惊艳倒是无所谓,只要是楚王陛下高兴,能觉得脸上有光才好。”   楚宣趁机又亲了我一口:“放心,一定会是这样。”   他铺上一张画画用的绢布,我在一旁为他研墨。设计起舞台机关来,楚宣认真努力的样子,还真好看。这个时候的他跟子轩就更加相似了,我一时走神,不小心把“子轩”两个字叫出了口。   楚宣拿着笔的手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我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为他研好墨找了一个借口偷偷溜去了兰馨那里。   我抓住兰馨,急切的询问:“虎儿、墨玉、虞奎他们可是顺利离开楚国了。”   兰馨点头:“多亏姐姐这几天和宣王亲近,他只顾着姐姐,别院那边倒是松散了许多。干木师傅已经把他们送到了齐国。”   总算,一块石头落地。虎儿他们安全了,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正文 第二华章(1) 一故地   离开平阳,我们朝着齐国飞驰,风刮得耳瓜子非疼,我不想停下来,没日没夜,我信马由缰驰骋,一刻不停。   到达齐国边境,虞奎带着虎儿和干木师傅亲前来接应。看到虎儿和虞奎都安然无恙,我心中总算有一些安慰,再也不让自己去担心那个自己本该去恨的人。   虎儿许久不见我,一看见我就激动的扑了过来,到在我怀里像个孩子一般的嘤嘤哭泣:“姐姐,虎儿总算是见到你了,你让虎儿担心死了。我要是把姐姐弄丢了,那虎儿也不活了。”   虞奎也是泪眼婆娑,期期艾艾想要靠近我又碍于干木的虎视,而不敢有什么动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虞奎放心,姐姐好好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虞奎笑笑,脸上还挂着泪珠。一个彪悍的少将军,这样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一边帮虞奎拭泪,一边望着干木师傅尴尬的笑。   干木那是一个奇丑的男人,面容扭曲,沟壑纵横在他的脸上,如同一场灾难,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佝偻的身躯,搭耸的肩臂,如同盘横在地底的老树根,被风沙吹走浮土后裸露到了地面一般。   听说这个人虽然其貌不扬,可是却武功不凡。每次虞奎癫狂时,只有此人能治住。所以虞奎对他有几分畏惧,连我这个初次相识的人,对他也是不由心生寒意。   兰馨公主参加完楚王寿宴便会返齐,也相当于为我们断后。楚宣奸诈,毫无诚信,齐国这边半点也不敢马虎,虽说有三个城池的交易,仍免不得需要一些部署。我们便在这齐国边境小城驻扎,等待和兰馨公主汇合。   这个小城离腾龙镇不远,今天是腾龙镇的大集市,听说热闹非凡。虎儿便拉了我想去看集市,也算故地重游。   反正虞奎那个可怕的师傅也并不欢迎我,看我时总是忿忿的,如同我是个强盗抢走了他的宝贝一样,不可理喻。我乐的出去走走,一口就答应了。   上次我看见的腾龙镇,被楚宣折腾的不像个样子,到处残壁破瓦。如今再看,那里还找得到当日的破败样子。贸易集市上,商铺林立,人头撰动,一派繁荣。加之腾龙镇吸纳了齐国的边界三城,已然成为了一座齐楚交界的大城。   除了热闹的集市吸引眼球,热火朝天的筑城工事更加引人侧目。看来楚宣有意在此打造一座攻取齐国的桥头堡啊。虞奎这次任性出走,齐国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可虞奎的出走,说到底,也是因为我,我的大齐之旅想必,不会太愉快。   正想心事,衣袖被人扯住。原来是一个哑妇人,拽着我,想要让我买她的东西。她的东西不多,但每一样都很奇怪,有刀剑也有奇怪的药粉包,还有女子的珠钗。甚至于还有一本书和我的那张天女画像。   摸摸自己的脸,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往脸上罩了白纱。干笑两声,我捡起书和画像,付了银子准备离开。妇人再次拉住我,往我手里塞了一只珠花,我连忙摆手走开,谢绝了她的好意。   虎儿接过我买的东西,左右瞧了瞧,轻声惊呼:“姐姐,你看,这画的墨迹还没干呢,是现画的。”我和虎儿反应过来,急忙拨开川流不息的人群,向着妇人的位置靠拢。   妇人诡谲的望向我们,不慌不忙的收拾好东西,不紧不慢的向着一条小巷子走去。我们紧随之后,也不见她回头,可是我们快,她就快,我们慢,她就慢,总是跟我们保持着这不远不近的距离。   二迷雾中的门主   这个妇人,大有文章。虎儿一个纵身,跃起,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指向妇人。妇人身形一闪,四周化出一团白色浓雾。我眼见虎儿从白雾里冲了过去,便再也看不见了人影。虎儿和妇人都不见了。   我惊恐的大叫虎儿的名字,没有人应我。只听得见自己的回响。   就在我无措之际,一只珠花递到我眼前,是之前那个妇人给我的那一只。我双手紧紧拉住那只那珠花的手,对方却反将我死死捁在他怀里,那个胸膛绝对不是女人。我大怒,在那人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一个犹如脆铃的男子声音响起:“都说最毒妇人心,果然如此,我好心送你珠花,你却反过来咬我,疼死了。”说完又是一阵白色浓雾,站我身后的人,飘到了我的面前。   灰白的长袍,纯白的面具,跟大祭司,一模一样。   “你是大祭司?”   “怎么看我也比他帅,好不好?”   “你是他的弟弟吧,你是来找我的吗?大祭司他怎么样,伤势可好了一些?”   那人一阵轻笑:“谁告诉我你性子清冷不爱说话的呀,骗人。你瞧你这一大串的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一个呢?”   我安抚了自己的情绪,料想此人该是大祭司的弟弟,问:“大祭司可在你那里,他的伤势可好些了?”   白衣人嘟着嘴,纠正:“那个人是我弟弟,我才是哥哥,好不好。而且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只是想送你珠花而已,你收是不收?”   此人好奇怪,说话间总喜欢透露出一股子怪异的暧昧在里面。我拿不准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怎么会这样强调他才是哥哥,这次突然现身又是为什么?哦,还有那幅画也很奇怪。呀!不好,他把虎儿弄不见了。   想着这些,我的面色便带了警觉,夺过他手里的珠花道:“珠花我收了,虎儿呢。”   他长袖一舞,虎儿倒卧着出现在刚才消失的墙角。   “你把他怎么了?”我走过去扶起虎儿。   “你别忘了,他是阴阳司冥的人,我弟弟也是。虽然阴阳司冥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是我也不会去伤害他的。你可能不知道,要我血咒门出手去伤人,是需要有人为此付出一些,相应的代价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娘气的掐起兰花指,嗲嗲的说:“美人,你终于想起来关心我了?那我就告诉你吧。我是血咒门的门主,也是天朝国师,你可以叫我微子启。”他一边说一边呵呵呵的笑:“这个天下就没有我血咒门不知道的讯息,怎么样,我是不是特别厉害呀?不仅如此,我长得也可好看了,虽然我不能让你看到我的脸,但是我保证比你的楚宣王子还要好看就是。”   对于大祭司的这位弟弟我还真的不敢恭维,看他人虽然不讨喜,但是一身本事倒是不小,想必大祭司我是不用担心了。我拿出那幅画问:“有关这副画的事情是你做的?为什么?”   微子启兰花指一卷,故作扭捏状:“就是人家画的一幅画而已,有什么呀,大惊小怪。”说完微子启整个人就开始在那个墙边妖异的扭麻花:“难道人家画的不好看吗?我觉得画的挺好的。”   我扶额:“这不是画的好不好的问题吧,你把它贴的天下人尽人皆知,有什么意图?”   “意图?就是要天下人尽人皆知啊。”   我思忖一番,问:“好吧,你对我的行踪一直都很清楚对吗?在我们有困难的时候你都没有出现,那你这次突然现身又是为了什么?”   微子启娇羞的一笑:“嫣然,你看你这小脾气,这就开始生我的气了?”他过来拉了拉我的衣袖:“我是一直都很关心你好不好,一直以来我就只看到楚宣那个小王八蛋被你伤害了,可没发现你有什么危险呢。我犯不着跳出来,去惹楚宣那个小魔王对不?”   我不去理他,问:“找我干嘛?”   “你那么聪明,你猜猜嘛。”   我无语。   “我猜不到。”   “你真无趣,搞不明白楚宣喜欢你那样。”说完整个人又开始在那个墙边妖异的扭麻花。看我没有反应,微子启才又说道:“哎!算了,不要你猜,我直接说给你听好了。”   我扶额哀叹,闹这么半天,这才算是到重点啊,这个人,是不是太闲,太无聊了。   “我们血咒门可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找你当然是谈生意了。”   “我没钱,能和你谈什么生意?”   “我答应了大祭司帮助你成为真正的圣女,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帮你。”   我狡黠的一笑,诡异的靠近他:“这个是你和大祭司之间的交易,我若是同意了,你拿什么回报我?”   微子启夸张的捂住嘴,大喊:“你这个女人好阴险,我明明是帮你,你还要我回报你?”   “你和大祭司之间的交易是一码事,但是跟我又是另一码事,我为什么不可以找你要回报?”   微子启可能真没料到我会反过来要求他,诧异之余,一副后悔的要死的模样:“你想怎么样?”   “我答应你去努力做阴阳司冥的圣女,但是你也要为我提供我想知道的所有讯息,不得隐瞒。”   微子启斜斜的睇了我一眼,做痛苦的纠结状:“算你狠,嫣然圣女,没想到我微子启居然被你算计了一回。”他一跺脚,回头哼哼了两声,幻出一片白雾消失而去。   三逐客   我和虎儿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回了驻地,打算蹑手蹑脚的回房。没想到迎头撞在了干木手中,也就是那个可怕的师傅大人。   干木皱着眉头,在我身边嗅了一嗅,伸手弹掉我衣服上被沾染上的白雾,沙着嗓子问道:“见过国师大人了?”   不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好灵的鼻子。我保持沉默。   干木一向不喜欢我,并不多做言语,一边走一边说:“老将军和公主到了,要见你。”   “谁要见我?老将军?是虞安将军吗?”那里还会有人回答我,早就没影了。   虞安将军身形高大,长得魁梧,眼大而深陷,和虞奎并不是很像。但人很和气,并没有什么大将军的架子。   我敲门,老将军一脸倦容,正在等我。   我施礼,虞安急忙把我扶起:“姑娘不必多礼,小儿虞奎这些日子承蒙姑娘照应,本将军,感激不尽。”   “老将军客气了,虞少将军质朴真诚,能认识这样的少年英雄,是民女的福气。”   虞安欲言又止。   “老将军有话请直言。”   虞安面色有愧,叹了一口气说道:“奎儿跟别的人不太一样,天生神力又莽撞凶猛,在齐国,他虽然被誉为神之子,战无不胜,可也令无数人惧怕、嫉恨。这次他私自来楚,惹出不少祸事,就算有齐王疼爱他,只怕也会被人诟病,免不了责罚。”沉默了一会,虞安接着说:“姑娘身份特殊,若回齐国只怕对奎儿来说是祸不是福。”   话说道这份上,我自然明白虞安的担心:“老将军放心,如今虞少将军和您父子团圆,我也就放心了。民女自己也有些私事想要处理一下,就不再做打扰。明日,我们就告辞。”   虞安点头:“那就请姑娘保重,我们后会有期。”说完将一袋金子塞到我手里。“姑娘勿要嫌弃,千万收下,否则,本将军实在过意不去。”   我沉吟:“如此,我便却之不恭,多谢老将军厚赠。”   等我回到屋子,虎儿已经开始练功,一早一晚虎儿从不偷懒。其实虎儿的刀剑已经耍的很漂亮了,尤其这把楚宣为他定制的软剑。   我一边拍掌为虎儿叫好,一边同虎儿商议:“虎儿,我们明天离开这儿,你说好不好?你说我们去腾龙镇做生意,自食其力好不好?微子启说大祭司病了,我们就在腾龙镇等他病好了之后来找我们,你说好不好?”   虎儿舞完最后一个剑花,站身立定,答:“好。”   我就知道,真是一点悬念都没有。   “那我们回去收拾包袱吧,开始嫣然跟虎儿的自由生活。”说的兴起,我搂住虎儿,往他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呵呵,小屁孩居然脸红了。   四新街大商   腾龙镇离白头山很近,虽然我们并不方便时常回村子走动,但是能在这里时常仰望山巅也可以慰藉不少思念之情。而且如今的腾龙镇正值扩建,备受各方关注,人气和资金都在往这里汇聚,应该是个值得一展拳脚的地方。   腾龙镇扩大了三倍还多,所有边塞,再没有比这里更大更繁荣了。四处都在大兴土木,有金子在手,我贿赂了官府,很容易的搞到了几块地皮。修了衣、食、住、行、吃、喝、玩、乐一条街,成衣铺,酒楼,客栈,马行,镖局,妓院,赌坊,应有尽有。   钱不够?那怕什么,我在那个世界的身份,可是商业巨子的女儿,经商的一些法子,生来我就是会的。鼓动、游说老街的大小商贩们集资啊,入股嘛,也并没有多难。   等新街落成,我便得了一个外号“新街一霸”,好难听,要不要这样叫一位姑娘啊。当然我的样子已经被微子启弄的天下皆识,为了方便,我只能是男装出现,并没人知道我是女子。   腾龙镇外有一个地方叫做困龙滩,可惜因为名字不好,没什么人烟。那里依山傍水,风景秀美。湖水中间还有一块不小的岛屿,我花费了极少的钱财将小岛买了下来,并给小岛取名貔貅。   貔貅贪财,只进不出,而且它也算是龙子,困龙滩,就是要把它好好给我困住,为我好好贪财才好。   从此貔貅岛就是我和虎儿的新家了。   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波澜不惊,所有事情也都发展的特别顺利,不仅新街开始营业,生意兴隆,就是我和虎儿的家也都建的七七八八。   我应该是心满意足的,我应该是开心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总觉的空了一块一样,有些疼。   三天前,失踪了好些日子的三叶终于出现了,带着一身的伤痕。当时我离开楚国时,她曾为我引开那几个保护我的暗卫。我原以为她是楚宣的人,楚宣应该不会难为她,没想到,她还是受了很重的伤。   对此我很感念也愧疚,楚宣是三叶的旧主,那些暗卫也都是从前的手足,可是三叶为了我做着忤逆楚宣的事,想必会有许多的两难之处,真是难为了她。   她的伤势刚刚好些,就急着四处找我,看到我平安她才离去。听说蝴蝶医谷是个专门收治暗人的地方,她已经习惯在哪里养伤了,只有在那里,对于暗人来说,才是安全的养伤之地。她这么说,我就只能由着她去。   三叶临走告诉我,楚宣伤好以后,落下一个心口疼的毛病,楚王为此日夜忧心。更担心王府没有个贴心人伺候,亲自做主,帮宣王定了越国公主为妻,喜事会在年前就给办妥。   越国公主春妩,我见过,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样貌、品行俱是一流,和楚宣也勘般配。   三叶临走求我,但凡我心中还有那么一丝情谊在楚宣身上,请我务必将楚宣抢回来。   我知道她的心思,就算她现在是我的人,可是楚宣仍是她的旧主。   楚宣于我而言就像是烈火,炙烤的我不能呼吸。他自私、专横、不讲道理,他轻佻、固执、野蛮,更让我无法原谅的是他居然会对我用强,他不管不顾的伤害我,毫不顾忌我的感受。   可是他也三番两次的救了我,对我无微不至,容忍包容,一往情深,他用自己的血洗刷了我的委屈和羞辱,我也不想再去恨他。就这样吧,两不相欠就好。   我现在的日子过得就是很好,我不想再和谁扯上一些没有必要的瓜葛。看着最近虎儿长了不少个子,我准备亲自给他做一件褂子。摇了小船,来到滩前,我坐在船头缝褂子,虎儿在湖滩之上练剑。岁月静好,莫不如是。   五阴阳司冥   白雾腾起,漫卷着恰恰好的阳光。灰白的长袍,纯白的面具,在白雾中缓缓走来。微子启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我以大祭司是虎儿的师傅为由头,编排着他暂时代替大祭司时不时来给虎儿教授一些武功和巫术。   可是我真是搞不懂,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每次来,都非得搞这种腾云起雾的名堂。   “你又来做什么?教虎儿练剑还是教虎儿使用灵力?”   “都不是,我已经让人送虎儿回去了。”   我四处张望,白雾散去,果然已经不见了虎儿的影子。   “那你这次为什么来?”   “为你。”   “我?”   微子启不客气的跳上船,拿起浆,开始划船玩。   “我看你做生意,玩的挺欢实,就想起来问问,我给你的那本书学的怎么样了?”   我眼皮都没抬一下:“看不懂。”   微子启虽然神神叨叨的,但是脾气一直很好,想来我的回答确实激怒了他:“好你个狗屁天女,真不拿人命当命啊,那么多人为了你牺牲性命。你就不能认真点,做好你该做的吗?”   我吃软不吃硬,反唇相讥:“我没想要当什么天女,更没想过要那么多人牺牲,我糊里糊涂被拉来这里,我还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承受这一切呢。”   微子启纯白的面具看不出喜怒,但他用颤抖的兰花指,告诉了我他的情绪:“你这个不可救药的蠢女人,你到底知不知道,阴阳司冥是个什么存在,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本书有多么宝贵。”   实话说,对于阴阳司冥我还真的只是知道一些零星,并不了解。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微子启气的在船上跺脚,小船可经不得他折腾,没两脚就四分五裂交代了。   我掉进湖里,微子启临波而立,站在破碎的木头上。我仰望他,他俯视我,我怒了,他笑了。   抓起我的衣领,微子启将我带回岸边:“好吧,我来告诉你。”并解下外袍将我包裹,使用巫术把我衣服烘干。   微子启抱着我一边在风中,在树林间飘荡,一边气定神闲的说:“很久很久之前的远古,是存在神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消失了,只留下一些传说和传说埋葬万神之灵的神塚。神塚世代为具有特异功能的阴阳司冥族人守护。”   他找了一颗大树,坐在了树枝上,继续说道:“阴阳司冥底下有九个小部族,每个部族都有自己的族长和祭祀,而统领九个族长的人我们称为家主,统领十二位祭司的人我们称为大祭司。家主和大祭司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比这两个人权利更大的是圣女。圣女是阴阳司冥里灵力最强的人,圣女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进入神塚的人。”   微子启晃荡着他修长的双腿,故作幽怨的说道:“可能是因为圣女一个人守护神塚太苦寂了,所以,老天安排圣女,每十年可以换任。但是这一次,出了意外,下一任圣女被害死了,所以我那傻弟弟才会不惜牺牲一百多条人命来呼唤你这天女临世。”   他对我说的东西其实有很多都是大祭司曾经告诉过我的,但是显然微子启并不知道。我仍然瞪大了眼睛,装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冲我滑稽的猛点头:“没错,我一句没骗你,你就是将来的圣女。还有,你的那本书就阴阳司冥里巫蛊之术的最高秘籍,只有圣女才能修习的秘术。”   我的下巴掉到了胸口,从怀里拿出那本破烂的书卷指着它问道:“就是它?这本破书,这么有来头?”   微子启呼啦一下从树枝上站了起来:“什么破书?这可是我弟弟从阴阳司冥里用命保出来的大宝贝。”   树枝在他脚下晃了两下,吓得我急忙抱紧了他的腿,他拉起我的手,再次将我抱起。   “你带我去哪儿?”   “仙岳,我家。”   “????”   微子启面上露出得意之色:“我的仙岳总坛里有许多藏书,应该可以帮你快速的学习这本《天算》。”   六天算   仙岳其实就是血咒门的老巢,名字起的绝尘飘逸,可其实••••••哎!去过就知道什么是地狱风光了。   仙岳就是五座相连的小山,其中最高的那一座山上修了一座大庄园。从外面看,恢弘霸气,从里面看阴森肃穆。   特别是微子启引以为豪的大殿,那叫一个恐怖。大殿宏大堆满了各种尸骨和动物植物标本,而且四周密不透光,二十二根比腰更粗的廊柱画满了鬼符,大殿中央被一条粘稠的血水一分为二。殷红的血水深不见底,里面咕咕冒着血泡,血泡破开,飘出一丝丝谈红的雾气和难闻的气味,令人作呕。   微子启告诉我,这是他父亲专门为他采集奇异矿石和珍贵药材修筑的练功场,泡在里面修炼,灵力会涨的特别快。   我拒绝尝试,跑出大殿呕出最后一点苦胆才算完。   大殿后面有一条铁索不知道通向哪里,我几次探问,他们也都不告诉我。问微子启,他吓唬我说,那是仙岳后山,里面住了一个专门吃女人的怪物。   我装作不信,可是也不敢随便去冒险。   为了好好修习,微子启给我建了一个书房。书房在一处绝壁之上,雾霭之中,用书累出四面墙。连派给我的仆人也都是一群穿着白袍的哑巴。是个安静的可以令人窒息的地方。   拿出写着“天算”二字的破书,我有些想念虎儿、墨玉和虞奎,还有他。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胸口是否还会疼,他应该和越国那个第一美人的公主大婚了吧,其实大婚不大婚的,也就是往他那多如牛毛一样的姬妾里再添上一笔罢了。   甩甩头,不让自己去理那些愚蠢的念头。   认真修习看看,虽然跟微子启说的那样不客气,其实我并不是真的那样想。那么多人为了我牺牲,我怎么可能不动容。他们用死换回了我的生,我用自己十年光阴去回报,很应该。而且面对天算这么一本神秘又神奇的书,说我不感兴趣也是自欺欺人。   《天算》说是一本巫蛊之书并不确切,它其实更像是一本融汇了天文,地理,历史,生物,化学世间所有科学的书。书中的内容大多数是我这个来自“未来”的人也看不懂的内容,里面除了各种或简单或深奥的科学,还有一些类似道家学说里的大道、天道的玄学之说。   它要我们首先要认识这个世界,精研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个闪电,一个虫语。   尔后,我们可以利用这些认知修炼自身的潜能,延伸每一个人的感官和功能,激发自身难以想象的特殊能力。   比如说,起风了,我们可以去感受风。让自己像一片叶子去顺应风,使风送我们扶摇直上,或者翩然而落,让自己没有翅膀也能在天地间自由翱翔。顺应万物,发挥极致,能做到这样就算是有了掌控万物之力。   当我们足够了解,并有了掌控一切的能力之后,我们就可以创造一切。那种创造一切的能力就是神之力,那我们就将与神无异了。   说话简单,要做到真的很难。不说别的,就是要我现在去计算一片树叶何时凋敝,我也做不到。   树叶的凋敝,和树叶树根本身的基因品种有关,和地下的泥土,水汽,太阳、气候,风力,风向等等也都有相关连因素。各种因由至少十几万种,只要一种因素计算错误,那么结论就不可能准确,如果不准,那就等于白算了,没一点用处。   当然也有比较简单的一些计算,比如借东风。只要能计算出,什么时候能起东风就好。再比如已经枯萎的树叶,要我计算它什么时候会落地?我只要用嘴轻轻一吹就行了。   “呵呵呵呵。”自我陶醉的不由痴笑。   七吃女人的怪物   月陋星稀,书房外除了几点萤火,几乎没什么光亮。夜幕笼罩下的雾霭似乎也变了黑色,一团团,好似浓墨。   暗夜之中飘来一缕似有似无的琴声,悠扬涤荡,我循着声音找去,不知不觉跨上那条通向后山的铁索。铁索那头是无穷尽的黑暗,我正在忐忑之间,琴声却戛然而止。   拨开重重暗影,眼前有几间木楼,木楼迂延徘徊,百折不挠的伸展出一片前檐,檐下扶栏上座了一个白影。   白影人赤脚、披发,细滑的肌肤好似不喜欢被束缚一样,就这样挣脱了袍子,微微敞开。不太明亮的月光,静静的投射在他的脸上,他好似羽翅般的睫毛仿佛就要振翅而飞。   他眨了眨眼,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眼底的眸光就好像是一道闪电击中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果然是一个会吃掉女人的怪物,我相信这世上不会有女人看见他而不心动。如果说楚宣的美如妖孽,虞奎的美如天神,那么眼前这个人的美,就是超越谪仙的脱俗,有一种不属于凡尘的美。哪怕无风吹拂他的衣袂,哪怕袍角不会翩翩,他依然美得如诗如画,玉宇风华。   他朝着我的方向却并没有看我:“你不要对人说,见过我。”   我惊叹造物主的神奇,一双眼睛从没像现在这样贪慕过一个人的美色,死死盯住,不容自己错过他的每一个细小的举动。   “嗯,好。”   他这次真的看了我一眼,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就像春风融化了万物。他站起来,捋了捋蓬乱的发。有些苍白的手,扶在墙上,柔弱的好像被风一吹就要倒下。我想要去扶他又怕自己的莽撞会对他造成亵渎。   他进屋,将我独自留在了檐下,廊前是他刚才弹奏过的古琴。我拨弄着琴弦,用手一点一点拭过琴身,不让它沾染上一点夜露。夜寒露重,如此良琴怎堪侵。   守护着古琴一夜,清晨,我被一个打扫的小童摇醒:“姑娘,醒醒,你怎么睡在这里,哎,你怎么抱着我家公子的琴啊。痴人,真是个大痴人。”   小童自言自语,我犹在睡醒朦胧间。揉揉眼睛,才想起昨晚之事,伸展着自己卷曲了一夜的手和脚。   夜凉如水,晨风一吹,我便不雅的打出几个喷嚏。抬头正好望见那张翩然若仙的脸,和他的脸上我不小心喷的口水。   我赶忙捂住嘴巴,窘迫、羞臊的举起袖子去帮他擦拭:“对不起,公子,真是对不起啊。”   小童惊呼:“你这女子,怎么这么不知廉耻,胆敢摸我家公子的脸。”   “不是的,我没有。”我赶忙住了手,向小童解释。   小童气愤的推了我一把,我一个不稳,趔趄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敢说,我这一辈子,哦,不,是两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过。   自己爬起来掸了掸土,转过背,脸红的像是火烧一般,逃也似地离开。   八重逢   桥头,站着另一个白衫人,风姿绰约,玲珑潇洒。拿着长柄白色孔雀羽做的扇子,死命的扇风,好像天有多热一样。   我低着头,假装没看见:“我去看书了。”   “你给我站住,你看看你的样子,像是可以看得进去书的人吗?都说了,那个怪物专门吃女人的,你不信,现在被吃了吧,活该。”   “什么怪物,人家公子才没有你说的那样可怕呢。而且我也好好的,并没有被吃掉啊。”   “真没有?”   我脸一红,把他凑过来的脸推远:“我只是本着爱美之心,多看了那位公子两眼而已。”   微子启再把脸凑了过来,在我身上扭麻花:“其实,我也很好看,你没事,多看看我就行,不要再去看他了。”   我无语,一张纯白面具,不知道有什么看头:“那位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做梦,求你,你爱说就说,不说拉倒。你要不说,我就不学了,回腾龙镇去。”   “你••••••”微子启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还不是只能妥协。“好啦,我怕你行吧。告诉你也没什么,他叫水墨云,人们敬重他,也称呼他为云上子,是当今天子的弟弟。人家可是博学多识,清高素洁,一副欲要成仙的样子,你可不要去招惹哦。”   说完扭着腰走了,临走冷哼了一声道“今儿,我有几位贵客要来,你帮忙看着点啊,别出什么乱子,这几位可都是我的财神爷,娇贵着呢。”   “你血咒门里个顶个的都是精英,随便拉一个出来也比我厉害,我能帮你什么忙呀。再说,贵客是你的贵客,赚钱是你赚钱,与我何干?”说完,我学着他扭呀扭的回我的书房去了。   后面响起一声声冷笑,笑的我后背发凉。   推门而入,屋子正中杵着一颗芭蕉树,墨绿的衣袍,用金丝绣着两只飞凤鸟,盈盈蜂腰束着深碧的玉带。面容有些许憔悴,身形比之前瘦了许多,但是仍然难以掩盖他的绝色风姿。   飞扬的眉头微微蹙起,蹙的我心口颤了颤,有点疼。   “你怎么来了?”   “我在这里等了你一夜,就想问问你,是否还恨我。”   我不置可否。沉默良久,他终是默然离去。   微子启神出鬼没的出现:“哎,可怜的人啊。被人刺伤,将养了这几个月,伤好了,却落得个心口疼的奇怪症状,御医束手无策了,就把人往我这里送。一听你在这里,这人心口也不疼了,病也好了,死活要在这里等,傻站了一宿。我还以为有好戏看呢,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简直浪费我时间,无趣极了。”   这人偷听的职业病是没得救了,我看他这脸皮厚也定是天生的,没得治了。   “我不想见他,他在这儿,我就不在这儿,送我回腾龙镇去。”   “回腾龙镇?你去见了兰馨公主再说吧。”   心下纳闷,微子启这是什么意思啊,兰馨公主怎么也会来仙岳?暗思一会,想起一个辉煌如朝阳的少年人,我向着兰馨公主的居所疾走而去。   站定,稳了稳呼吸,敲门。   兰馨公主和初次印象中的刁蛮公主不太一样了,双眉紧锁,眼神里有藏也藏不住的倦意。   “民女嫣然见过公主。”   “姐姐不必多礼,请坐吧。”   我拿不准兰馨见我到底有什么事,只是拿起茶杯喝茶。   兰馨公主也不做无谓的铺陈,轻启朱唇娓娓说道:“天女姐姐知道吗?虞奎哥哥小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笼子里长大的,他的师父让他在笼子里练功,他的亲生父亲怕他惹祸生事,即便不练功的时候,也让他在笼子里。虞奎哥哥特别讨厌笼子,也特别害怕笼子。是父王知道了他的神勇,将他从笼子里放了出来,所以虞奎哥哥特别听父王的话。他们都说虞奎哥哥傻,只知道杀人。其实不是的,虞奎哥哥一点也不喜欢杀人,但只有在他杀完人以后,他的父亲,我的父王,才会高兴,才会特别对他好。”   兰馨公主讲起过往,仍然是一脸的心酸,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我心里免不得也是一阵凄沧,心疼那个恍如金毛狮子王的虞奎,竟然有着如此悲凉的往事。可是公主好好的怎么会提起这些往事,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虞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心里油然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兆。   兰馨公主仍是自己说自己的,不理睬我。   “我拿了你的画像去逗他,说:‘一个神之子,一个天之女,你们肯定是失散的亲人。’我当时真的只是一句戏言,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严重。虞奎哥哥拿了你的画像跑了,私自去了楚国。回来以后虞奎哥哥就再也不一样了。他疯了一般,拼了命要去找你,虞安将军不允许,他就打伤了自己的父亲。干木师傅不允许,他就打伤了师傅。我父王不允许,他还想对父王动手。三千禁卫军都拦不住他,不得已,父王下了格杀令,万箭齐发••••••”   我急了,拉住兰馨:“他到底怎么样了,你回答我,虞奎到底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啊?”   兰馨已经泣不成声:“你去试试,你去全身插满箭头试试,要不是虞奎哥哥身体异于常人,要不是干木师傅求了国师来•••••”说着说着兰馨就没了公主的仪态,嚎啕大哭。   她既是公主,又是个孩子,还是个真心关怀虞奎的人,她说的我心惊。我不知道是该安慰她还是冲出去找虞奎。   兰馨公主止不住哭泣,那个讨人厌的微子启却突然发出一声怪笑,引得我浑身鸡皮。我怒道:“不要跟在我身后看我笑话,你能一口气把该说的事情说完吗,虞奎到底怎么样了?”   微子启,摇着他的长柄白色孔雀羽扇,晃晃悠悠的踱着步子进来:“哟,我们天女这是在冲着敝人发火吗?你可要知道,眼下虞奎和楚宣两个人的生死可都在我的手心里拽着呢。你这样对我,我不高兴,可就不救人了。”   “不救?你舍得放着那么多银子不挣?”   微子启一听银子,先是一愣,后又咬牙切齿的说:“你敢再惹我生气,我就不救了,怎么的,大不了这次银子我还就不挣了。”说完一甩袖,眼含幽怨的看了我一眼:“你怎么就不懂人家的心呢。”   我忍住不去暴揍他的冲动,硬生生掉了一地疙瘩,连痛哭的兰馨公主都止住了哭声,微子启道了一句:“国师大人这样是不是太恶心了一些啊。”   我点头,牵起兰馨的手去看虞奎。任由着微子启萧瑟在风中。   九重伤   虞奎被万箭穿身,一直重伤昏迷。干木在他身边日夜守护,小心翼翼给他敷药疗伤,如同捧着一件瓷器。   原先听兰馨说起,以为干木对虞奎要求十分严厉并不真正关爱他,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干木为虞奎换完伤药把头向着我们道:“你来了?”   我点了点头轻声问道:“虞奎怎么样了?”   “微子启的外伤药是最好的,天女不用担心。只是奎儿练有奇功,这功夫在他被箭头重伤时保护了他的性命,但是现在奎儿也正在被自保的奇功反噬,昏迷不醒,高烧不退,生死难料。”   那样威武不凡,器宇轩昂的一个人,如今,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一下。曾经那样的喜欢粘着我,依偎着我,视同我为亲人的人,为此不惜跟天下为敌的傻小子。   如今只是安静的躺着,再也不会对我傻笑,不会拉着我的衣角,不会再对我亦步亦趋。他生死难料,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忍不住呜咽,座到他的床边,探手去摸他的脸,却反射一般立马把手收了回来:“好烫。”我问:“怎么这么烫,人怎么能经得起这样的高烧?”   “这是他作为一个人的本能和他所练奇功在他体内不能融合,相互抗衡造成的。如果他能退烧,功力必将大减,但可以活命。如果他不能退烧,必死无疑,神仙也没用。”说话的是神出鬼没的微子启。   我看着他,第一次把他当做一个门主一个国师一个当世奇人。我对他恭敬恳求:“求求你,救救他。”   微子启满不在乎的说道:“就知道你会求我,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去帮我拿三样东西回来,否则,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你说。”我们三个人异口同声。   微子启冷笑着看我,兰馨公主和干木,然后用手指我:“这三样东西我要你去拿,也只有你才有可能拿得回来。”   我有些疑狐,问:“到底是什么东西?”   “龙珠,凤胆,麒麟角。”   我白了微子启一眼:“你故意刁难嘛?这世上哪有这些东西?”   微子启猛摇了几下扇子,转过脸去不看我。   干木说道:“龙珠,天朝传国至宝。相传八百年前,天朝开国国君有一次坠入深海,被龙女所救,两人相爱却不能相守,后来龙女化身为龙珠,守护着天朝世世代代的江山。传说不一定是真的,但是龙珠确实存在。眼下大小诸侯国,群雄并起,天朝势微,竟然让一个痴呆儿做了天子,但是那样的国宝那里是一个傻子能守护的了的,龙珠定然是在云上子的身上。我去抢回来就是了。”   我惊呼正想阻止干木的念头,微子启却干咳两声,装模作样道:“干木师傅请慢,这仙岳本是云上子的封地,而我血咒门却将本部总坛设立于此,难道,你就没想过这是为什么?”   干木沉着脸不吭声。   微子启再次幽幽道:“什么偷、抢的法子,大伙就别想了,别说我不同意,就算我睁只眼闭只眼不管,只怕你们也没那个本事。若激怒了云上子,事情反倒不妙。”   “那好,我去求他。”我说。   “当然是你去了,难道我去啊。”说罢故带幽怨的说:“我去求他,他也不会给我呀。”   我刚抬脚,想想不对,忙问他:“还有两样是什么,你一并说了,我方便一次拿来,免得耽误时间,让虞奎白白受苦。”   微子启端了茶杯,浅酌一口道:“别的不敢说,这凤胆,你去拿,自然是最容易的。”   我没有心情陪他饶舌:“你快说。”   微子启还是那种不急不缓的语调:“楚国的图腾是什么,不就是凤鸟吗?你别管这凤胆是什么,只管去找楚宣那小子要就行。等你拿到这两样,我再告你麒麟角的事。”   我看向干木,他摇头表示也不知道麒麟角是什么。   十纠缠   微子启说的容易,可是我一点把握也没有。那个我誓死也要远离的人,那个被我伤害也深深伤害我的人,我怎么还有脸面去求他。   可是微子启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依照楚宣的个性,这个世上唯一有机会从他那里拿回凤胆的人,只可能是我。别的人,只怕连乞求他的机会也不会有。   我徘徊在楚宣门口,狠狠鄙视了自己的一把,暗自嘀咕着自己的无耻。我双手交握在身前,左手拧着右手,心跳如鼓,牙齿死死咬住嘴唇。   楚宣房前,陪楚宣来的正好是白胜和徐峥,我几次张口想要让他们通传,但他们却都神色异常,装作不认识我一样。   心里揣度,难道,他们知道了我要借凤胆之事,不想借,故意这般避着我?心里筹措难安,不想楚宣却自己出来了,体态倾靡,风流潇洒。嘴角浮上一丝轻蔑,使他的笑靥变得诡异异常。   印象中,他总是喜欢歪着,倒着,斜倚着,难得一次站的这么笔直:“我听暗人回报,你想借凤胆救虞奎。”   他果然知道了,我点头。   “你知道虞奎是我平生劲敌吗?你知道齐国是我楚国的死对头吗?你怎么敢来求我?”   我无话可说。   “你来求我,无非是知道我对你有无法割舍的感情,是吗?”   我像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女人一样点头。   “凤胆不如龙珠珍贵,可也是我大楚的奇宝,先祖尤其珍爱。所以,凤胆被当做陪葬已经随先祖一起被埋在了地下。如今,你来求本王,是要本王自掘祖坟吗?”   我心惊,一味摇头,可是我不能不顾虞奎死活啊。   我没得选,只能求他:“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虞奎死,我求你,只能求你,帮帮我。”   楚宣斜挑着凤眼看我,微眯了一会,从我身边漠然走过。白胜和徐峥紧跟在楚宣身后,自然也不会理我。   我的高傲我的自尊,在这一夕之间被碾的粉碎,我真讨厌自己这般无耻,可是一想到危在旦夕的虞奎,我又不得不做更加无耻的事情。   跟在楚宣身后,我活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从没有过的低眉顺眼。他去哪里我就跟他去那里,只要他不赶我走,我就这样无耻的跟随他吧。   我来仙岳好些日子了,从来不知道仙岳原来那么美,山坳里有满坡的野花,绚烂芬芳。山腰一池清泉,清澈无波,山顶有熔岩洞,瑰丽魔幻。   清晨,楚宣看书时,我帮他煮茶。他舞剑时,我为他弹琴。下午他躺在满坡的花坳里,看变换莫测的云。我就把云朵形象化,编成故事,讲给他听。   他怒目瞪我:“你是在哄小孩子吗?”   我委委屈屈的装可怜:“我从来没有求过人,也不懂该怎么哄人。要不,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做,你才能答应帮我。”   楚宣仰天而叹,眉目流转着无奈和哀怨:“或许你该教教本王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脸一红,低头不语。 正文 第二华章(2) 十一我的告白   楚宣穿衣吃饭都很讲究,尤其喜欢一些繁复华贵的东西,为了讨好他,我想亲自下一回厨房。虽说我的厨艺并不见长,但是好在我吃过的美食不少,在这个时代以奇致胜的把握,我还是有些的。   把自己关在厨房一整个下午,用翻遍了整个仙岳找回来的食材,做了蜜辣烤翅,北京烤鸭,桂花鸡蛋羹,青皮千层鱼脯等满满一桌子好菜,并特意的做了一些精巧的装饰。   只是我没想到,当我把这些辛辛苦苦做好的菜式摆放在楚宣面前时,迎接我的却是楚宣黑着脸的冷嘲:“你这两天跟前跟后照顾本王,很辛苦吧。做了这么一桌子好菜,本王看得出,你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吧。”   我不知道,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是看他的表情,我猜想,我定是那里又触怒了他。我知道自己胡乱的接话还不如等他发泄怒骂我更有效果。   果然,等不到我的回答,楚宣更加生气,一桌子菜,硬是被他扫落在地。   “一个宁死也不愿意呆在本王身边的女人,却为了别的男人对本王亦步亦趋。一个对本王挖空心思讨好的都会被拒绝的女人,现在却为了别的男人反过来费尽心思讨好本王。你认为,本王会高兴,会咽得下这一桌子菜?本王真不知道你是笨还是根本不在乎本王的感受。”   面对楚宣的诘问,我实在无言以对。   楚宣拧眉,弯腰抚着胸口,样子好像十分疼苦。我伸手去扶他,他却一把将我推开,喝逐:“走开,本王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你的眼里只有那个昏迷的傻子,那里真的关心过本王的伤势。”   我不顾楚宣的排斥,把他抱在怀里,忍不住心疼的泣语:“楚宣,你我之间再多的恩怨,也该在平阳的那一刀之下了结了。我不是不关心你的伤势,不是不在乎你的感受,只是我不想心里装着别人来爱你,只是我还没有做好再去爱一个人的准备,只是我害怕你这样突如其来爱也会在某一天突如其来的消失。我只是不愿意做一只被你困住的金丝鸟,我也不愿意去和那么多女人分享一个你,我放不下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我舍不得失去自由,我没有勇气像你爱我一样去爱你。”   我的话并没有说完,楚宣的吻便落了下来,许多的话哽在喉头,变成了一声声嘤咛。直到我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时,楚宣才放开了我:“本王还真没看出来,嫣然是这么傻的人,哪里来这么多担心和忧虑。本王承诺过你,但凡你想要的本王都会给你,不管是自由还是本王的心。你不喜欢的,本王都可以舍弃,即便不做这个宣王,陪你浪迹天涯,本王也甘之若饴。”   我苦笑,对这样一个情深若荫的楚宣,我还该怎样去拒绝。我和他之间的揪扯就这样吧,如同大祭司所说的,一切自有天意,放下心中执念,我或许也能敞开心胸去接受。   楚宣捧起我的脸,明眸灿烂,深情问我:“做我楚宣的妻子吧,不要你有多么爱我,只求你不要逃避,不要拒绝。”   我凝重的深思,楚宣往日的种种好处。我感念他曾舍命救我,他也曾万般宠爱我,他屡屡对我宽容,他对我的好并不曾想要我回报过。虽然这段感情并不是我所期盼的,但是此时,我却真心想要去尝试接受。   我点头,低语:“可是,我不保证自己能回报你一样的深情。”   楚宣挑起如烟眉,一双墨瞳幽幽的如同勾人魂魄的尖钩,猛地钉在胸口,让我感觉好似被钢针轻刺了一下。   楚宣细吻了我的唇:“现在让本王爱你就够了。本王这么好,相信我的嫣然终有一天会爱上本王的,本王会安静的在你身边等你。”说完,楚宣把头靠在我的肩脖处斯磨,撒欢。   看他一会怒气冲天,一会笑语嫣然,我无语,也随他破涕而笑。用手抚摸楚宣的伤口:“还疼吗?”   “有我的嫣然在我身边,自然是百病全消,无痛无灾。”   我偎在他的怀里,轻轻磨蹭他的伤口,听他的心跳。这样真实的存在,这样温暖的胸膛,原来只要我放下心防,一切都可以那样的轻易的拥有。   看来让自己接受楚宣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或许是我之前都太过执拗。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这样不安呢,心里总有难以表述的隐忧。   十二龙珠   就这样依偎着楚宣,我感觉倦怠的心慢慢的安稳,不知不觉间沉沉的进入了梦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楚宣的床上,而身边的人正支着头,戏奚的看着我。   我轻咳,有点尴尬,有点羞赧:“你看着我做什么?”   楚宣诡异的媚笑,指着自己的脖子对我说:“来吧,本王自愿贡献出脖子让你报仇。”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顺着他的目光,我抚摸自己的脖子,跑到铜镜之前一看那些深深浅浅的吻痕。我跺脚,用手指着楚宣,娇嗔:“你,你故意的。”   楚宣厚颜无耻的点头:“嗯,本王就是故意的。不过,本王愿意让你报复回来,绝不反抗。”   我羞赧的瞪他,转身就走。楚宣叫住我,朝我扔过来一块血红的晶石,晶石之外包裹着五色石衣,奇异绝伦。   “这是••••?”   “你要的凤胆。”楚宣故作轻松的说“让微子启小心着用,用完了,我还要给我祖爷爷送回去的。”   我张了张嘴,想对他说谢谢,可是又觉得这两个太轻太轻。楚宣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要为了别的男人来谢我,我不接受,你快去吧,看你一脸着急的表情我就生气。”   我冲他一笑,转身离开。   微子启接过凤胆时一脸的贼笑,连他那白色面具都挡不住:“我就说柿子要捡软的捏嘛,你看看,这个不是挺容易的嘛。下一个,该轮到水墨云了,你速去速回啊。”   我气得不想搭理他,但是我真的很没有自信去面对水墨云,怕自己对着水墨云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我小心翼翼的问微子启,道:“我可不可以先去拿麒麟角啊,你说那个麒麟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微子启不吃我这套,固执的拉着我来到铁索旁边,推我过了铁索:“速去速回,多想想虞奎。”   我长叹一声,怎么感觉就像是小时候,玩游戏打通关呀,一身破烂装备却被逼着去一个大boss紧接着一个大boss去应对。而重要的是,这样的游戏我根本输不起。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去找水墨云。   七八个小童在廊前洒扫,公子束了高高的玉冠,站在木楼之上,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就这么失神的望着天际。银灰色的袍角飞扬,招展的像是一面旗帜,如果细看说不定还能看到袍角上有字“细声低语,小心惊了天人。”   我果然不敢讲话,他在楼上远眺,我在楼下望着他,陪站,也不知道到底站了多久,仙人总算是累了,低头看见我,说:“你来了很久吗?可惜寒舍微敝,不敢留客,姑娘还是请回吧。”   果然都是高人,完全不需要我多余的陈述,就这样清清淡淡的便把我打发了。   若是别的,我自然不敢多说,但是事关虞奎生死,我不得不求。   “求公子怜悯。”   水墨云本就有一双娇柔含幽的眼睛,此刻因为我的执着更添了一丝不忍煎熬。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自己这样去逼他,可是世上原就没有如果。   吩咐小童闭门关窗,水墨云拒不出现,眼不见为净。   我除了跪下求他,让他心软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可是不管我怎么跪都没有用,水墨云就是不见我。   就在我艰难的支撑之时,一个女子扶住了我,是兰馨公主。她神态决绝的对我说:“天女姐姐,原本因为你让虞奎哥哥受了这么大的罪,我是讨厌你的,可是现在,我不讨厌你了,我陪你一起跪,一起求这位铁石心肠的云上子。”   说完也不顾及自己公主的身份,陪我一起跪下乞求。   一天一夜过去,我和兰馨都到了身体的极限。身后铁索那边传来打斗声,楚宣不顾微子启阻拦带人冲了过来,一双想要杀人的眼光死死的盯着我:“你疯了,不要命了。我告诉你嫣然,你这一生只需要求我就可以了。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自然包括那个什么该死的龙珠,我不准你这样去乞求别人。”说完挥剑一指几十条黑色人影攻向木楼,微子启亲自领人部出雾阵,帮着水墨云抵挡。   双方鏖战,难分输赢。我本就没有什么力气了,在打杀声中我的喊声更是细若蚊嘤。反不如一缕琴音有用,双方总算是停手,水墨云总算是露面。   琴音在他指尖跳动,一个音符一个杀招,楚宣和微子启都不敢擅动。小童用清脆的童音侃侃道出:“你们吵死了,扰了我家公子好梦,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们公子无情。”   兰馨起身,端出大齐公主的威仪,朗声道:“天朝势弱,天子痴傻,如果我大齐承诺力保天子,可否请公子借我龙珠一用?”   水墨云抬眼看了看兰馨:“我早已经不是天朝公子,而公主也不能代表齐国,。”   “公子可以跟天朝决裂,可是天子毕竟是您哥哥,你就真的可以不在乎吗?如果我以齐国公主的身份嫁给天子了呢,是否可以表明齐国的诚意,我的诚意呢?”   “天下人都知道齐国国君疼爱公主,如果公主肯嫁,自然能表达齐国拥护天朝的意思。可是天子是个痴傻,天下人也尽知,公主以为齐王舍得?”   兰馨公主咬牙跺脚道:“我说了嫁就一定嫁,你不用担心,只要借我龙珠一用就可以。”   “那就请公主做了我的嫂嫂以后再来拿吧,到时,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双手奉上。”   兰馨无语,事情已经这样,再纠缠下去,怕是不仅拿不到龙珠,还会多起事端。   我拉着兰馨,逼着愤愤不平的楚宣和微子启一起退了出去。   十三记忆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水墨云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找到那个原因或许就会有办法。   我不厌其烦问了微子启又去问楚宣,问了兰馨问干木,好像他们对水墨云的了解也都很泛泛。脑子里想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我竟然泡在浴桶里睡着了。   忽然觉得一阵冷风吹来,我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喊,震惊四座。   那个黑色的影子显然被我的喊声吓了一跳,但是却并没有阻止他向我靠拢的步子。   第一个冲进我屋子来的是楚宣,一看我光着身子泡在浴桶里,也顾不得那个黑影,将其他人拦在门外,用袍子将我裹了,丢到床上,顺手把红丝床帐放了下来。   做完这些,他才怒气冲冲的拿起剑向那个已经被微子启抓住的黑影划去。剑锋被微子启隔开:“不劳宣王殿下,这个人是我门中之人,我自会处理。”   “你处理你的,但是他看了不该看的,我要挖了他的眼睛。”   微子启看了看浴桶,再看了看帐帘后的我,单手叉腰将黑影的头罩取掉,说道:“这是个女的,看了嫣然洗澡也没那么严重吧,要挖眼睛?”尔后拍了拍胸脯又道:“还好我跑的慢,要不被挖眼睛的人就该是我了。”   楚宣看了看黑影,确认她是个女人,还是个满秀气的女人,终于将宝剑放回剑鞘。   血咒门以打探消息为生,所有门人入门就会被割去舌头,这个女人也不列外。她拼命奔向我,对周遭人事具不关心,一双眼睛,含着热泪看着我。   她没有恶意,微子启也能感觉到,将手一松,由她奔到我身前。   她一边拉起我的手左看右看,一边吱吱呀呀比划了半天。我无助的望向微子启,他给我翻译出大概意思。   她叫做湘柳,是从小服侍我的丫头,和我情同姐妹,一起习文学武。后来家中出了事故,全死了,她以为我也死了,为了调查仇家,她自愿割舌进了血咒门。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我,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这才趁着我沐浴,偷溜进来,查看我后背的胎记。   我的情况别人不知道,微子启很清楚,湘柳说的不可能是我,我怎么可能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我尴尬的笑笑,忙挥手:“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叫湘柳是吧,这回验证了吧,我不是那个小姐。”   湘柳张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比划:“小姐,你就是我的小姐啊,你怎么能不认识我了呢,我是湘柳呀,你的柳儿。你肩头有三朵桃花胎记,我刚才明明看到了。”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没长过胎记,那有什么桃花胎记啊。   兰馨听了就要过来查看,我忙摆手,楚宣却替我承认了:“你的后肩之上的确有三朵桃花状的胎记,没错。”   我红了红脸,羞臊的低头心下嘀咕,这人唯恐天下人不知道我们两个有暧昧么?我伸手就去拉我衣服想要看看那个胎记,无奈怎么也看不到,我疑惑的望着微子启。微子启,可疑的躲闪着目光。   我平静了心绪对大伙下了逐客令:“我累了,有什么明天再说。”   微子启借机想跑,被我拽住:“你来解释,今天,一定要个明白。”   “我知道的我可都告诉你了,别的我也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也得说。”我非常坚持吗,做鬼也不能做糊涂鬼吧,何况做人。   “告诉你,告诉你,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你自己别害怕就行。”   “死而复生我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你说。”   “湘柳说的那位小姐,我知道。是楚国前任丞相的千金。听说那个女子非同一般,出生之时便天有异象,楚王请高人来解算,说此女‘出尘入世’品貌无双,乃盛世之祥瑞,乱世之救星,代天施恩之奇女子,可为王后。”   这下我大概知道了,湘柳说的女子就是文婵娟。   我点头哦了一声道:“那个千金是不是你们那个被人害死的圣女?”   微子启点头:“什么被人害死呀,其实就是被楚王下密令赐死的。”   “为什么?那不是丞相的女儿吗?”   “具体为什么赐死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因为圣女有王后命格,现在的楚王世子浑跟圣女定了亲之后,才被楚王封为了世子的。要知道,这位世子一直不受楚王待见,而宣王这个嫡长嫡孙才是楚王真正的心头好。”   “我头疼,王室的纠葛真是复杂。关于文婵娟的记忆我有一些,大祭司也告诉过我一些,但是我不明白我的肩头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文婵娟才有的胎记。”   “我猜想,随着文婵娟的记忆在你脑中越来越清晰,在你具备两个人的记忆的时候,你的面目和身体也是有可能会融汇你们两个人的特点的。”   我强撑着说自己不害怕,其实心里还是会发毛的。如果多了一个人的记忆我还能勉强接受,那么自己的身体,模样也会发生改变的话,是不是自己以后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呢。心中想着,越是觉得毛骨悚然。   我心里嘀咕着,完全听不进去微子启的唠叨,什么文婵娟有多么美丽啦,我变成她的样子一点不吃亏,我和她原本就很相似啦什么的。虽然很烦他的唠叨,但是我却一点不想赶他走,我心里的确实在害怕。   十四莫辜负   不管怎么说,湘柳就是认定了我。从此我的身边就又多了一个人,不管我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她就是拿我当做那个文婵娟。反正微子启说了,我会慢慢记起文婵娟全部的记忆,从某种角度来看,说我是文婵娟也不为过。   拥有了两人的记忆,就像是冰淇淋里加了奶油,红酒里加了雪碧,我既不是全部的文婵娟也不再单单只是嫣然。正好想要重新开始,我准备给自己取一个新名字。   楚宣听说以后,特深沉的跑来告诉我,他大方的将他的姓氏赐予我做我的名。以后我就是楚楚了。我扶额,不过我觉的楚楚这个名字也挺好,只是大家都习惯叫我嫣然,连楚宣都不习惯喊我楚楚,闹腾闹腾也就作罢。   虞奎还没见好转,我也没有闲工夫跟在这些心血来潮的小事上纠结。既然龙珠一时想不到办法,我们决定先找麒麟角。   微子启不告诉我麒麟角是有原因的,因为,在他看来,很有可能我去了就回不来了。麒麟角是一种长在深山的植物,本身具有非凡的灵性就不说了,重要的是那种植物被一种袖珍灵犬守卫着。别看袖珍灵犬个子小巧,样子可爱,可是他们的战斗力却是高的出奇。   所有去找麒麟角的人没有一个能回来,唯一的希望在于墨玉。可是微子启说墨玉在回魂术中受了很重的伤,灵力失去大半,要去对付那样数量众多,战斗力强悍的袖珍灵犬实在不怎么靠谱。   这几天我们在忙着凤胆龙珠,他就在帮墨玉恢复灵力,虽然他的能力有限,没能帮墨玉恢复多少,但是对付袖珍灵犬总是多了三分可能性。加上我最近修习的那微末的本事,好歹有了四成把握。   可惜他要留下来,照顾虞奎,否则,加上他,拿麒麟角就有了七成把握。后来自然是楚宣和湘柳陪我一起了,白胜不放心,好说歹说,硬是把加上了三叶一起。微子启很鄙夷,说我们四个人去也就只有一半的希望,袖珍灵犬不是靠武力能解决的。   准备明天天一亮就出发,晚上想着水墨云,怎么都不踏实,即便不为了龙珠,有的话我也要一吐为快。   我踏过铁索,看见月光下的他遗世独立,清畅风神,濯濯如春月柳。他的指尖在琴弦上滑动,琴音铮铮,仿佛玉珠子落在金叶子的上面,清脆悠扬,余音荡漾,却又有一种气势磅礴的力量。   水墨云一身银白身披月光,就像随时都要羽化了一般。风流俊伟,儒雅俊秀,一切美好的让人不忍心去破碎。   我抚掌叫好。   水墨云就像没看见我一样,抱琴就走。   我也不拦着他,也不再去乞求他,只是淡淡的开口问他:“听说,天子小时候也是聪明伶俐,比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顿住了脚步,我接着说:“天子之位虽然尊贵,但也是群雄眼中的沙子。这百来年,坐在天子之位上的人,被各大诸侯任意罢免,随意杀戮的,比比皆是。这一点,公子清楚,当今天子更清楚。”   狠了狠心不去看他苍白的脸:“公子的哥哥何其聪明,对公子何其疼爱,才致使他对自己那般狠毒。”   水墨云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中闪烁了难得一见的怒火,对我吼道:“你知道什么,就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我大声质问:“你的哥哥,当今的天子并不是生病变傻的,是被人下药以后变成了痴呆吧。”   “你闭嘴。”   “那个下药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我说错了吗?”   不等他的回答,我再次问道:“为什么?他会这样做?因为那个位子容不得聪明人吗?因为他傻了他就能保住自己一命吗?或许吧。但是他只要在那个位子上,你就是安全的,你就可以逍遥的做你的公子,再不会有人打你的主意,再不会让你重复去走他走过的那条路。他深爱他的弟弟,所有苦难,他甘之若饴。云上子,你说,我说的对吗?”   古琴跌在地上,水墨云是我从没见过的样子,我终于在他身上看到了人间烟火的味道,他是个人,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他有他自己的喜怒哀乐,悲欢离愁。   我不肯放过他:“天子授你龙珠,让你誓死守护,当真是要你守着一个死物吗?那颗珠子是天朝圣物,非同寻常,可是不管它如何珍贵也只是一个死物,一个深爱自己弟弟胜过一切的人,会只是要你守着这件死物过一生吗?水墨云,云上子•••••”我大笑:“亏你自诩聪明,连这个简单的道理,你都不知道吗?”   我疼惜的捡起古琴,再三为他擦拭,轻轻读出琴身上的字“莫辜负”。将琴放置在琴架之上,并不去扶他,也不看他,自顾自离开。   十五麒麟角   微子启幽灵一样出现,吃吃的笑:“敢这样骂这位公子的女人,你是唯一一个。真本事呀,你是怎么知道天子自己服毒的事?”   “楚宣告诉我的。”   微子启语调酸酸:“了不起,我血咒门几万的眼线都没查到的事,他宣王几千暗人就查到了,还真是兵不在多。看来我血咒门要好好管理管理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微子启来去无踪,我也习惯了。   天刚刚亮,楚宣就出现在我的门口,一身大紫色的锦衣配了暗红的万字纹织绣,一派风流浪荡,邪魅慵懒的模样。因为凤胆的事,我最近很给他脸面,这小子有点要开染铺的意思。   我跟微子启说了好几回,没准,楚宣就是装病,让他赶紧给我弄走。有他在我根本不能专心修习天算,没想到,微子启非说楚宣中了蛊毒,很严重,需要多观察。我看,他是拿钱拿的过瘾,舍不得放走财神爷。   拾掇整齐,大队开拔前却见水墨云在大殿之外伫立,儒雅俊秀,一副临风化龙,欲仙欲飞之态。他的身后站着身后两个童子,其中一人用木盘拖着一个漆木盒子。   水墨云使童子将盒子交给我:“姑娘说的对,君王的江山靠龙珠保不得千年万年,能保住江山的只有君王自己。这个龙珠还请姑娘善加保管几日,我想出去走走,回来之日再来向姑娘取。”   我大喜,一激动冲上去紧紧握着水墨云的手道:“谢谢,谢谢公子。”   水墨云还没来得及反应,楚宣倒是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拽开我的手道:“我送你凤胆之时,你怎么没有这么激动的拉住我啊。你拉他做什么,要死不活的一张死人脸,有什么跩的。”   小童子不似水墨云那般有涵养,那里受得了楚宣的轻曼,拔出剑来,就要动手。深知楚宣秉性,生怕他乱来,我急忙拉住他道:“堂堂王孙,难道要跟一个小童儿计较么?”   楚宣冷哼:“得罪我的都该死,管他什么男女、老幼、尊卑,本王才不讲究那些没用的。”   这人不要脸,鬼都害怕。我只有对水墨云讪笑。好在,他不计较,带了小童下山去了。   离开仙岳,好不容易说服楚宣,放弃他那华丽的凤撵,骑马而行。骑马,他说累人的很,非得倚在我怀里,我来持缰。罢了,一切为了赶路,一切为了虞奎。   到云峰,早晚的雾瘴都特别浓,伸手不见五指,唯独只有中午烈阳当空时才能赶路。这一日,天极阴,貌似要下雨,雾瘴比往日更浓,天地想接,就像是置身在云里。忽的,来了一阵狂风,席卷的人和马都站立不稳,天色暗如永夜,半空中电闪雷鸣。   虽说天不见光,但是狂风却吹散了终年凝聚不散的雾瘴,能见度竟比阳光灿烂时更高。左右观望,此时才见到了云峰的真面目。一棵棵苍天大树高耸挺拔,树冠伸展在云端就像一朵绿色的花。攀沿着大树如蛛网的藤蔓,以极其妖娆的姿态,蔓延了所有的空隙,包裹了整个云峰,强势的宣告了它主宰的地位。   我们几个人在这深山中,显得格外渺小、无措。漫山遍野只见疯狂的绿叶,它将山林中所有的精灵都掩藏于无形,仿佛此处除了树和叶再没有其他。   狂风中夹杂着血腥味飘了过来,一声高昂的咆哮从远处一个暗影传出。三叶反应很快,警示我们:“不好,是一只发怒的黑熊。”   楚宣搂着我的腰,足尖点地,施展轻功逆向飞驰。四周树叶飞扬,卷起一个个绿色旋风,旋风中夹杂了不知名的的野花,魔幻的恍然若梦,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我望着身旁的人,有些恍惚有些失了神,忘记了身处险境。   楚宣很满意我的出神,眼睛里满满的全是得意。我尴尬的离开他的怀抱,看向三叶。只听到此时的三叶低低一声惊呼声,再看那只黑熊,转眼间便只剩下了一张熊皮和几根白骨。   “怎么回事?”楚宣问。   “回禀主子,我们攻击发怒的黑熊,没想到,我一剑劈下,熊皮破裂,从里面竟然涌出无数甲虫,这只黑熊顷刻之间就成了这样。”三叶恭敬的回答。   湘柳捡起一只没来得及逃窜的甲虫,递给我。   我原本想象中的灵犬应该是比普通狗狗小很多的动物,但是在我接过这只甲虫的时候,我的想象被他彻底颠覆了。   那甲虫竟然长了一副狗的模样,想必此物就是微子启所说的灵犬了。将甲虫放在地上,跟随它来到一处山崖,崖壁上有无数成品字形的洞。   崖高而陡峭,无法攀爬,即便可以攀爬,以那黑熊顷刻间便被吞噬的情形来看,也无法在他们洞中获取麒麟角。   难怪微子启会那样评价袖珍灵犬,果然攻击力很强,武功无用。我们四个面面相觑,有些无可奈何。   唯一的希望是墨玉,只是这样庞大的数量,想要完全控制他们,即便是对墨玉而言也是很艰难的。我踱步思忖,不管灵犬怎么强悍,它都是甲虫,面对鸟儿会惧怕,是天性。何况他们面对的是一只有灵力的神鸟。   我拿定主意,对墨玉耳语。   楚宣很有好奇心,问:“你跟墨玉说什么了?”   “让墨玉去控制这么多虫子很难,但是墨玉去请一些帮手来却是很容易的。”   “帮手?”   我得意的笑着:“这么大的山林里难道还会缺少鸟儿吗?物物相生相克,这里能生长出袖珍灵犬,必然就会有能相克于它们的其他灵物。”   湘柳不能说话,只是对我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赞同,而三叶明显是被楚海调教出来的,居然也是那样吊儿郎当的调侃主人:“物物相克?就像是旧主人和新主人一样吗?”   我红了脸,楚宣倒是假模假样的睇了三叶一眼。可是楚宣很明显心里没有生气,反而从心底透出快乐来。楚宣的表现让我彻底明白什么是滴水穿石,不知道换做是我是否也能如他这般坚持这样一份感情。   不消一会,墨玉带着它的帮手们回来,三色的小雀鸟,成群结队攻向山崖上的袖珍灵犬。   这一次,墨玉总算不负所托,神气的踱着鸟步,从哪些可怕的洞穴中取得了麒麟角。   十六兰馨公主   除了沿途有些辛苦,这次麒麟角获取的意外的顺利,过程也是有惊无险。墨玉居功至伟,我让楚宣帮墨玉弄来许多的花卉蜜露,狠狠的犒赏了墨玉一会。而墨玉为此对楚宣更是认可,完全一副不计较往日恩仇的模样。   得了灵药,虞奎很快的退了烧,干木对我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冷漠。只是虞奎每次从昏迷中醒转必是要找我的,我也就日夜守护在了他的身旁。   好几天不见了楚宣,我问湘柳,湘柳比划着说:“楚国趁着虞奎重伤,发兵攻打齐国,楚宣回国领兵去了,微子启没能拦得住。”   湘柳还告诉我,楚宣临行来找我,看见我正紧握着虞奎的手,守在虞奎床塌边睡着了,很生气,连夜就回了楚国。   这个冤家,走了也好。只是他居然都没有来向我辞行,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没想到,几天之后,兰馨也来向我辞行:“嫣然姐姐,你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虞奎哥哥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打仗一点也不喜欢杀人吗?等虞奎哥哥病好了,就不要再让他回齐国了。”   我诧异:“虞奎是齐国人,齐国有他的家,他不回齐国能去哪儿?”   兰馨摇头:“又一次在无意中,我曾听到过虞安将军和干木师傅的谈话。虞奎不是虞安将军的亲生儿子,而是故人之子,我从不敢把这个告诉任何人,也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或许有一天,你有机会会知道更多关于虞奎哥哥的身世。可是不管怎么样,我希望,嫣然姐姐都可以像现在一样照顾虞奎哥哥。”   公主像是在回忆往事,幽幽低叹:“我有很多哥哥,每一个都很聪明,文治武功,样样都不落人后。他们疼爱我,只因为我是个公主不会和他们争权。但是父王对我的宠爱,却使得他们跟我的感情变成了一场又一场的阴谋和斗争。我厌烦哥哥们,却喜欢和虞奎哥哥在一起。虽然,他有时凶狠起来很怕人,但是他的眼睛是最干净的,我是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哥哥一样喜爱。”   兰馨拉着我的手对我继续说道:“父王这次把我召回去,是为了要把我嫁给天子,没想到水墨云真有叫我嫂嫂的一天。看来父王的宠爱远远不及水墨云想象中的那么多,不管傻不傻,他都是天子。齐楚交战,齐国没有虞奎哥哥,败得一塌糊涂。齐国需要支持,需要他的公主。”   我拉着兰馨想对她说,如果她不愿意,我们可以想办法不让她嫁。兰馨却不等我把话说出口:“你们不用担心,我的虞奎哥哥不也不聪明吗?我其实挺喜欢和傻一点的人相处,至少,没那么多龌蹉的阴谋。听说天子长得很俊,一点不比水墨云差,我会很幸福的,姐姐放心。”   我不知道我能为兰馨做点什么,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在面对公主的责任时需要怎么的安慰。我拥抱她,并祝福她幸福。只是,我没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兰馨,多年后我再次看见她时,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美得犹如雕像的尸体。   十七清醒   仙岳走的走,去的去,只留下了我和虞奎还有干木那个老头子。日子显得有些无聊,突然觉的仙岳好大啊,空乏无趣的很。   唯一欣喜的是虞奎的伤总算是大好了,干木和微子启仍然瞒着齐国,并不把虞奎伤好的消息传出去。也不知道他们整天都在密谋些什么,反正我就只管修习天算,乏了就找虞奎玩,要是微子启高兴,我还能去腾龙镇找虎儿。   楚宣隔三差五的会有书信传来,总是说些,自己如何英明神武,如何打了胜仗,如何思念我,想我想的心口疼之类的。我基本懒得回复,难道要我告诉他,我也会在偶尔闲极无聊时想他?这话我可不敢随便对他说,在我不能完全肯定自己心意时,我可不敢往他如火的情感里浇油。何况,我还答应过大祭司和微子启要回阴阳司冥。   不知不觉时光流转,三个月转眼就过,我终于在血咒门的大殿见到了大祭司,那个被微子启严密保护起来养伤的大祭司。   他果然跟微子启一模一样,灰白长袍,纯白色面具。连高矮胖瘦都是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长的相似的很多,但是一模一样的很少,只是不知道他们面具之下的脸上能不能找出一丝丝不同呢。   大祭司看见我时,对我行了跪拜叩首的大礼,因为他的身体刚刚恢复,这行礼的复杂程序,使得微子启几乎是气急败坏的跺脚:“叫你多休息两天,你怎么就不听呢。她现在不是还没当圣女吗?你何苦拖着这样的身体行什么大礼嘛。”   大祭司坚持完成整套礼仪:“若不是枯蝶不甘心退让,天女早就继任圣女之位了,我作为大祭司都不能把他当做圣女对待,如何能使阴阳司冥的族人承认她。”   微子启怒气冲冲的扭摆着离开了大殿,我扶着大祭司去到了他休养的一处地穴之中。地穴在大殿血池之旁,血池殷红的血水被地穴里的晶石隔开,清晰可见。   自从大祭司出关,我又多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从他那里,我知道了许多有关阴阳司冥的故事,也知道了他和微子启的故事。   原来微子启一直说自己是哥哥,背后还真有一个故事。那是因为他们的母亲负气离开他们父亲时,带走了微子启,并要他立誓永远不可以和父亲、哥哥相认,永远不可以再踏入阴阳司冥,以阴阳司冥人自居。   而微子启和大祭司毕竟是孪生兄弟,从小,两个人之间就会有特别的联系,喜怒哀乐,彼此分享,不用在一起却什么都可以感应到。为了不违背母亲的誓言,微子启狡猾的调换了称谓,从此人前人后就只管叫大祭司做弟弟,这样他就不算是违背誓言。   如今父母均已过世,往日的恩怨再也没有机会释怀,好在如今不必再兄弟陌路,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的天算术有大祭司的指导,更是突飞猛进。现在,我也可以算奇人异士了,能“听懂”许多动物和植物的语言,也能预知天象,听懂那些所谓的天语。对自己的成就,我一方面是很开心的,另一方面也有些不安,等我修习的差不多,大祭司就要带我回阴阳司冥去找枯蝶圣女找回本该属于文婵娟,现在也是属于我的圣女之位。   那样的位子的确很尊贵,可是同样也是很悲惨的位子,一个女人最好的十年光阴就要守在那个位子上独自度过,如果不是那些逝去的族人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说不定我就不会心甘情愿去做那样一个位子。   十年之期,对圣女而言一直都是一件好事,我不明白枯蝶为什么会不惜破坏这个约定而守在那个位子上。我在地上描画着枯蝶圣女的模样,怎么都觉得,大祭司仍旧有什么事情并没有告诉我。   十八微子启的小伎俩   又是三个月过去,很久没收到楚宣的信了,不知道他又攻占了几座城池,添上了几位姬妾。因为打仗,楚宣拖着一直未曾迎娶的越国公主也一直在楚王宫中,等他凯旋。微子启告诉我那个天下第一的美人,在楚国和楚浑关系暧昧,他说话时眼中跳耀着狡黠的光。我体内关于文婵娟的记忆恢复了八九成,那个记忆里唯一的男主角,正是有着婚约的楚浑。而嫣然和楚宣的暧昧关系又是天下共闻。微子启那样的八卦性子,怎么可能不感兴趣。   “文婵娟虽然和楚浑有婚约,但是当时毕竟才十五岁,朦胧的感情也有,却并不深刻。而嫣然很明白自己是要做圣女的人,我不想说我一点不动心,可是我还能知道分寸,请门主大人放心。”我没好气的坦白到。   微子启不甘心继续追问:“你就一点不在乎那个情敌,那可是天下第一美人,不管楚宣还是楚浑都有可能被他夺走的,”   “楚宣和楚浑都有那么多姬妾,多一个少一个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不就是长得美一点么?要是我真心喜欢上了他们,那么在我完成了圣女的责任以后,就冲进王宫去,把他从哪些女人怀里夺回来就是。”我自信满满的说。   “你要把谁夺回来?”一个声音妖冶魅惑的在我身后响起。   回头,一双剪水墨瞳死死的撞入我的眼眸,他一步一步靠近,我的心口一丝一点的开始莫名悸动。楚宣抱我在他怀抱里,我无措的挣扎。原来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强横的拥抱。   仿佛接受他在我身边守护,已经变成了我的一种习惯,这个狡猾的楚宣,他总算是得逞了,他不在的日子里,我确实是在不争气的思念着他。虽然这种思念还无法冠上爱的名义。   微子启怪声怪气的说:“干什么,当我是死人呀。我说宣王,我收了你的钱答应帮你问我们家嫣然的心意,可是没准许这样欺负我们嫣然啊。”说着一把将楚宣拽走。   我运行周身气脉,明显感觉到微子启在我身上弄了点小动作。难怪,我今天怎么觉得不对,自己干嘛那样乖乖的有问必答,原来是微子启搞的鬼。   我韵起灵气,向微子启拍来,逼得微子启一个蹒跚,楚宣此时也一把拉过微子启来厉声质问:“嫣然是本王的女人,一直都是,绝对不是世子的未婚妻,怎么又会是你们的什么圣女,请门主细细解释给本王知道才好,否则,本王灭了你的血咒门。”   我的经历耸人听闻,一时很难解释清楚,我料想微子启不会和盘托出,不必要让楚宣去听微子启的瞎掰。我拉过楚宣来,对他说:“这些事有些复杂,我以后再告诉你,不如你先说说你的事。你怎么突然上仙岳来了。”   “想你呀,想的我的旧疾犯了,我只能来仙岳。也不知道是仙岳的灵气,还是因为我看到你,反正在仙岳待在你身边,我就完全好了,一点事都没有。可是只要一离开你,我就会心口疼,很疼很疼。”   修习上了一个台阶,有的事,有的看法就会不同。以前我总认为楚宣是装病,是为了亲近我故意弄出个胸口疼的毛病,可是现在,我不会这么想了,特别是他靠近我时,我感受到的,胸口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屏息探知楚宣的身体,微子启难得一次说的大实话,可惜我一直都没相信过。楚宣身体里果然有一种很奇怪的蛊毒。   十九蛊毒   我哄着楚宣去休息,自己却找到了微子启和大祭司。   “楚宣中的到底是什么蛊毒?”   微子启道:“我真不知道,要不然我总会替他医治的。不过我发现,只要你在他身边,他身上的蛊毒就会很安静。”   我将手伸向大祭司:“请大祭司,帮我看看,我是否也中了蛊毒。”   微子启脸色不太好看,有些发白:“你的意思是,你也中了蛊毒?没理由呀,我一直在你身边,不可能有人对你下毒我还不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有那个本事。”   大祭司道:“子启的巫蛊之术不弱,要躲过他对你下毒是不可能,但是如果中毒的人是文婵娟呢?”   “你的意思是说,文婵娟在我体内复苏的同时,把她身上的蛊毒传给了我?”我不可置信的问道。   大祭司点头,微子启晃着脑袋大呼不可思议:“那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吗?”   大祭司沉吟道:“如果我没看错,你和楚宣中的是同一种毒,我只能推测是枯蝶圣女研制的独门蛊毒‘恨别离’。”   “恨别离。”我和微子启重复着这个名字。   大祭司接着说:“‘恨别离’其实是一种以桃花为引的情蛊,也叫做桃花蛊。中了这种毒的男女,一生最好不要相遇,如果不小心遇上了,最好不要相爱。因为相爱的两个人会催发这蛊毒的毒性,一个会因为见不到而受万箭穿心之疼,而另一个却洽洽相反,会因为走得近而受心胆俱焚之苦。这就是‘恨别离’想爱而不敢爱,想忘而不得忘,相见难,不见更难。”   原来楚宣说的从看我第一眼就爱上我是真的,因为那是是蛊毒发作。原来楚宣对我所有的感情都是蛊毒在作祟,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居然感觉到这个消息很难接受,特别是我在我准备相信楚宣对我一片真心,试着不去抗拒这样一份感情之后。命运真是会对我开玩笑,不是吗?这样来折腾我。我颓败的沮丧着,忍不住落下泪来,心里满满的全是酸楚。   微子启轻轻把我的头揽在胸膛,问道:“此毒有解吗?”   大祭司摇头:“据我所知没有,这个蛊毒特别残忍,中毒之人,爱的越深,蛊毒发作起来越是难以忍受的疼痛。不管相聚还是分离,最终总有一个人会心疼而死,而另一人也会因为生死离别心碎而死。枯蝶研制这款蛊毒其用意就是要相爱的人‘恨别离’。”   对于这样一个原由,我心里茫然一片,楚宣做过那么多的事,说过那么多的话,令我感动,让我震撼,使得我怨他、恨他,到头来,原来一切却只是一个蛊毒在作祟。我也分不清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伤悲,只是觉得我的人生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笑话,命运不过拿我开了一个玩笑而已,而我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变得那样的滑稽和不堪。   这几天,我都尽量躲着楚宣,我不知道他对我的感情算什么,自己对他的感情又算什么,几只虫子的蛊惑么?以前我还能分辨出自己对他和对子轩的不同,如今,全混乱了。我无法面对自己,更无法面对他,要是他知道自己对我如此痴迷全是因为那些蛊毒,他会怎么做?杀了我破解这个蛊毒的诅咒吗?   我心中纠结了一团乱麻,独自在山顶练习御风之术。   微子启吊儿郎当的躺在我身边:“你心里很乱吗?”   我摇头否认。   微子启嗤之以鼻,冷哼一声道:“不乱?你看你御起的风势,被你的心境绕成了一个个漩涡,把我的花花草草都摧残成这样了。”   我尴尬的冲着微子启抱歉,连忙收了阵法术数。   “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只要你好好修习天算,我们回去找枯蝶,帮你化解掉这个恨别离就是了。”微子启一直闭目躺着养神。   “楚宣的蛊毒很深吧。”   “嗯,看他对你痴迷的程度就知道了,自然是很深很深。”   我没有接下去再问什么,在微子启的旁边躺了下来,看天空一碧如洗,看风起云舒。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让自己烦乱的心平和安静。   二十自己的心   想了许久,也没个头绪,但是我不想用蛊毒来占有楚宣的爱。告诉他有关恨别离的事,或许也可以让他对我的感情理智一些,克制一些,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我约了楚宣在仙岳山巅的戊姒亭见面,想来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约他,心里悠悠然的有些怅然若失。   楚宣今天穿了一件紫金色长袍,外罩一件黑底金银双线绣凤凰大氅,一派恣意风流,千娇百媚。   我在戊姒亭摆了一壶香茗,备了文房四宝。楚宣倒是一点不客气,端起玉叶盏连呼“好茶”,一张精致的眉眼洋溢的全是幸福:“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居然会主动约我来登山品茗?”   我微微一笑:“听闻殿下多才多艺,水墨丹青也是一绝,今天嫣然就想请殿下施展画技帮我描一幅丹青,不知道殿下肯还是不不肯。”   楚宣指了指石桌上的文墨,嘘戏道:“好像嫣然大小姐没准备让本王拒绝。”   我笑答:“的确如此。”   “只要嫣然不嫌弃,别说画一幅就是让本王画一百幅,一千幅,本王也愿意。”   我端坐在一块巨石之上,翘起嘴角:“殿下看,这样可否入画?”   楚宣不答,只是提笔沾墨,我便一直这样端坐凝眸望着他。楚宣下笔勾勒,流畅潇洒,寥寥几笔,笔墨之间便跳脱出一个香姿玉色的我来。我仔细端详,始终觉得他画的有些夸张,我远不及他画笔下的那么美好。   我凝眉望着他但笑不语,直到他的面色从得意慢慢变成忐忑:“怎么,本王画的不好?嫣然不喜欢?”   我恣意大笑,强掩心中酸楚落寞:“傻瓜,哪里有不好,我逗你玩呢。这画没有不好,而是太好。”   我止住了笑,问:“我在你眼里真的就有这么美吗?”   楚宣拉着我的手,点头:“在我眼里,你比这画可美丽多了,嫣然•••••”   我知道他接下来又该是绵绵情话了,我打断他,说道:“殿下,如果我说我其实真没有画中人美好,只不过是因为殿下身体里有一种诡异的蛊毒,才使得殿下眼里的我特别一些而已,殿下会相信吗?”   “本王不信。”楚宣眼中流露出一抹坚定。“嫣然,你以为本王分辨不出什么是思念之痛,什么是蛊毒之苦吗?你以为本王无知到身重蛊毒而不自知吗?”   楚宣扶过我的双肩,正色道:“本王也曾犹豫过该不该喜欢你,怀疑过自己对你的感情是受蛊毒的蛊惑,也曾强迫过自己去对你忘情。可是嫣然,本王很确信自己即便没有中这蛊毒也会一样的爱上你。你在本王眼中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不仅仅只是美好而已。就像耀阳下的春花,一缕香气正好被我嗅到,一眼烂熳正好被我看到。只是这一眼就被深深刻画在脑海,不可磨灭,一切都那样恰逢其时,一切都是那样刚刚正好。”   楚宣抬眸深深凝望我:“如果,你非得认为我所有的感受都是被蛊毒诱惑,我也无话可说。毕竟到目前为止,我对这个蛊毒了解的还是太少。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蛊毒才使我深爱你,我会觉得承受心口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是值得的,是一种庆幸。”   我想我是被楚宣的话打动了,我别过头去偷偷拭泪,却被楚宣抬起下巴。泪眼看他,还真是张狂的使人讨厌,我突然就不想去扭捏,去纠结了。命运想怎么摆弄就怎么去摆弄吧,我只是知道自己此刻的心跳得很厉害。我一边任由泪水满面,一边对着楚宣笑意盈盈。 正文 第二华章(3) 二十一蛊毒的解法   这几天我对楚宣的态度明朗了许多,也不再如从前那样抗拒他,楚宣心口疼的毛病也缓解了很多。但是我每次跟他在一起时,却明显的感受到蛊毒在我身上越发的严重,心头总觉得藏有千万根钢针一般。   微子启找到我,语气不太友好:“嫣然,你为了缓解楚宣身上的痛楚,整天粘着他,你这是在自寻死路。如果你再这样下去,还没有找枯蝶要到解药,你就毒发身亡了。”   我敷衍的笑笑:“那里就那么严重了,楚宣比我中毒早也比我中毒深,他都没事,我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事。”   “你别强撑了,你如果一直这样,我只能去找楚宣,告诉他你身体里也有蛊毒的事。”   “你呀,不敢。”我一边笑着对微子启说,一边拿出天算来研读,赶人的意图已经做得十分明显了。   微子启也不理我这套,嘟着嘴,说:“你别拿这书敷衍我,这些天你的术数哪里有半点进展。你分明是担心楚宣的蛊毒,成天都跟他厮混在一起,根本都没有用心在这本书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饮鸩止渴。你陪着楚宣是可以帮他缓解症状,可是这样不仅对你伤害极大而且也是治标不治本,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   我也知道微子启说的是对的:“我会努力学完天算,回去找枯蝶圣女拿回解药的。”   微子启白了我一眼,扭着杨柳腰离开,走之前还威胁我:“这几天不要再见楚宣了,好好修习天算才是根本。否侧我就去告诉楚宣,你被他连累的也中了蛊毒,看他还舍得舍不得再来见你。”   我含笑点头,我还不知道这些道理吗。可是楚宣的蛊毒发作的越来越厉害,即便我现在就去阴阳司冥找枯蝶,我都担心会来不及。   我哪里还看得进去天算那种艰涩难懂的书,信步走到大祭司疗养的洞穴,我踌躇着敲门:“大祭司,我是嫣然,可以进来吗?”   “圣女,请进来吧。”大祭司盘坐在洞穴西北角,看样子伤势比之前又好了一些。   “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阴阳司冥?”   “你在担心恨别离?”   “是呀,我想尽快回阴阳司冥,找枯蝶拿解药。楚宣身上的毒,已经很严重了。每次毒发,看他疼的都快癫狂,我怕他等不急我拿回解药。”   “恨别离其实是一种以桃花为引的情蛊,如果可以忘情,自然可以不用受蛊毒的折磨。就算不能完全忘情,只要用怨恨之类的别的情绪来冲淡一些感情,也应该可以起到减缓的作用。”   “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解除蛊毒。”微子启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大祭司的洞穴门口,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   “什么办法?”   微子启白了我一眼:“前脚把我赶走,后脚就跑这儿来了,你可真行。”   我拉着他的衣袖,干笑:“你说解除毒蛊还有一种方法,是什么?”   “杀人呗。”微子启面带得意的说“我终于查到为什么楚王会秘密处死文通丞相一家了。”   我没听懂:“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微子启拿看白痴的眼神看我,道:“当年楚王就是得知了文婵娟和楚宣被人下了情蛊,楚王为了保护楚宣所以才秘密处死了文婵娟。”   “所以只要中了情蛊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就会没事?”我呢喃。   大祭司生怕我做傻事,急忙制止了我的思量,道:“别胡说,按道理来讲,情蛊是一对,若是一只情蛊死了,另一只是不会发作。但那是在毒蛊发作之前,也就是两个人相遇之前。若已经毒发的情蛊,则不是这样,一只死了,另一只也会因为思念而亡的。”   微子启不服气的小声说道:“就算会因为思念最后也难逃毒发而亡,但是好歹可以思念很久的好吗,可以多活许多年。”   大祭司,急道:“微儿闭嘴,你懂什么,每天都思念着故去之人的活着,多活多少年就是疼苦多少年。嫣然,你别听微儿胡说。”   我明白大祭司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既不会为了自己活命而杀了楚宣,也不会为了楚宣而杀了自己的。”   微子启气鼓鼓的瞅着大祭司,道:“不准你再叫我微儿,真难听。”   我刚才还在担心蛊毒,现在被微子启这个样子一逗,反而乐了:“微儿这个名字很衬你,够娘。”   大祭司也是难得的扯起嘴角,笑了笑。   二十二抉择   虞奎伤势大好之后,干木就把他拘起来练功。我很难才见得到他,特别是楚宣来了以后,更是不知道藏到那里去了。也不知道微子启和干木在玩什么花招,但是考虑到虞奎和楚宣的身份特殊,现在两国又在交战,处境微妙,我也装作不知,任由他们消声灭迹。   而虎儿在腾龙镇玩的风生水起,卞儿和宝儿都陪着他,几个人凑在一起玩着玩着,居然玩出了大商贾的架势。财力直追最善于敛财的微子启,想想目前也没有什么事情使我烦心的了。   听大祭司讲,要回阴阳司冥我们的实力还欠缺些火候,而且开启阴阳司冥的大门也还要等时机。只是楚宣的身体每况愈下,我忧心之余,已经决然去做一些会伤人也会伤己的事情。   我安排三叶带了一封文婵娟给楚浑的信回楚国,并散布一些有关世子妃文婵娟的流言。让虎儿运了一些财物回平阳,在朝堂上也安排了一些耳目。   我拿了一包舒缓精神的安神药粉藏在袖笼中,去找楚宣。   楚宣穿了一件赭黄的便服,随意的笼了头发,慵懒的斜倚在美人靠上,手里拿了一份楚军的战报。挑着眉,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   我蹑手蹑脚走到他的身边,曲身伏坐在美人靠的塌下,双臂趴着,让目光透过战报的缝隙看向他的脸庞。他没低头看我,却舒展了眉头轻笑:“你可是有两天没来看我了,今天倒是乖巧,我就不追究你这两天冷落我的过失了。”说着他放下战报,拉起我的胳膊坐在了他的旁边:“地上凉,以后不许坐在地上。”   我巧笑着,点头:“今天我想吃一顿你亲手做的菜,可好?”   楚宣蹙眉:“这个真是有点难为本王了,本王可不会做饭。”   我佯装生气,看着他:“别忘了,有的人可是浪费了人家辛苦做的一大桌子菜肴。”   这一招一贯好用。果然,没两下,楚宣便举手投降:“好吧,本王去做,不过,本王不保证好吃。”   我笑着点头:“嗯!放心,一定好吃的。别忘了你还有我,我会陪在你身边,指点你的。”   “说的那么好听,其实就是你动口,我动手,听你指挥摆布罢了。”   我嘟嘴:“难道你不愿意?”   楚宣咬着下唇,故作委屈的样子:“小王不敢,一切听凭王妃娘娘的安排。”说完还拿眼瞄我。   这么明显的试探,我当然要好好回应:“好吧,殿下,那我这个王妃就期待着宣王这个大厨好好表现了。”   楚宣机敏的一把环抱了我的腰:“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唇贴到了楚宣的唇上:“我就是这个意思。”   楚宣难以抑制的流露出兴奋和疑惑,紧紧搂我在怀里,朗声而笑:“嫣然,你愿意做本王的王妃了。我不是在做梦吧,嫣然,这都是真的吗?”   我笑着挣脱他的怀抱,强耐住心中的酸涩和不忍,语调轻松的说道:“当然是真的,如果殿下做的饭够好吃的话。”   二十三舍得   楚宣和我在厨房闹腾的鸡飞狗跳,两个人都成了大花猫却乐此不彼。做了好多菜,每样我都尝了一点,还真不是一点点难吃。   楚宣坚决不同意我的判断,死撑着说自己的菜是天下美味,是我不懂得品评。好说歹说拉来微子启给他做评判,尝过一口之后,打死他也不再吃第二口。   看着逃跑的微子启,我拉过楚宣,依偎在他怀里笑侃他:“我都吃过了,确实都很难吃,你就承认吧。反正这些菜也都有我的功劳,我不会嫌弃的,至少这些菜在我心里就是美味。每一口的味道,我都会记在心里,不管有多难吃,我都会陪你一起咽下去。”   “嫣然,我好害怕,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吧,不会是梦吧。我怎么觉得这一切都这么不真实。”   楚宣习惯了我的冷眉冷眼,我如此主动热情反倒让他手足无措,他像个孩子一样红着脸不知道自己该有怎样的反应。   我踮起脚尖,勾起他的脖子,再一次将自己唇覆在他的唇上。他回应着我的热吻,我用手解开了他腰间的玉筘。楚宣抓住我不安分的手,怪异的看着我,我听到他如鼓的心跳和眼中难以掩饰的情欲。   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回又装什么蒜。我娇媚的一笑,带着他进到卧房,滚到床榻之上。   楚宣低咛:“这次不会再刺我一刀吧,我会死的。”   我咬着他的耳朵告诉他:“你放心,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你死。”   他亲吻我的脖子,肩膀,双手牢牢掌控着我傲挺的双峰,轻轻一口咬在我的肚子上。我感受他极尽癫狂,颤栗的回应,愉悦的满足他所有的探寻,一次一次,一波一波的浪潮,将我们紧紧包裹送达未曾有过的高峰。   他睡得很深,吐息之间弥漫着翻云覆雨后的满足。他将我抱在怀里,就这样灵魂相契,肌肤相亲。我的心口一阵猛似一阵的疼痛,疼得我咬破了嘴唇,不得不将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卷曲着。   不能让他察觉到异常,我颤抖着身体,穿戴整齐悄悄离开。   湘柳为我备好了马车,我必须连夜赶去平阳,药粉能让楚宣睡个好觉。等他明早醒来发觉我再一次骗了他,真不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样子。这应该是我骗他骗的最狠最彻底的一次了吧。   身边莫名其妙的拢起一片白雾,想来除了微子启不会是别人。   “既然你发现了,就出来露个脸送送我呗,干嘛还折腾这些白雾。”   “我不管你,你也少来挤兑我,我喜欢折腾白雾怎么了,总比你有事没事就折腾楚宣那个倒霉蛋来的好吧。”   我蹙眉:“你到底是哪一边的,怎么帮着楚宣说话?”   “我是帮着楚宣吗?我是在帮着你,你个蠢丫头,那个楚浑是那样好招惹的吗?你小心别玩出火来。”   “我会自己小心的,就算真有什么万一,我不是还有你们吗?你们难道不救我?”   “算了,你这犟脾气,我能说什么。只是你也折腾楚宣这么多次了,你确定这一次就能如愿,让他对你死心。”   “我是倔,可我发现楚宣更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他对我死心。不过大祭司不是说了吗,哪怕是他恨我或是怨我,也能使得蛊毒减缓。我不求别的,只要他能撑到我们回阴阳司冥就行了。”   “我劝不了你,可是你要小心楚浑,你这样利用他,保不齐,他也会利用你。楚浑绝对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简单,有什么让墨玉给我带口信。”   “放心吧,我有湘柳有墨玉,还有三叶和虎儿在暗处照应,不会有事的。”我架起马车朝微子启挥手“帮我拖住楚宣,我会尽量早一点让他听到我做世子妃的好消息的。”   微子启的声音在马车后越来越不清晰:“什么好消息,分明是噩耗,但愿不要拿我出气就好••••••”   二十四世子妃   其实要回来做楚浑的世子妃还真的是很不容易,毕竟我在楚宣的王府做过半个月的宣夫人,又以天女的身份进宫见过楚王,天下人都知道楚宣在楚王寿宴上要了我做他的王妃。   现在,转眼要让楚国认我这个世子妃,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好在微子启的血咒门消息灵通,好在虎儿现在略有些钱财能为我买通一些官吏。   楚浑表面恭顺,骨子里却很不满楚王对楚宣的偏爱,特别忌讳楚宣手里的兵权。一心想要立功证明自己的能力,让自己能够顺利问鼎王位。   我之前在给他的信里用文婵娟的口吻,隐晦的提及我因为失去记忆和楚宣产生了一些误会。并感谢他曾经为我提供的种种帮助,作为回报,我赠送了一张双矢并射连发弩的图样。   双矢并射连发弩是楚宣一直在研究而没有制作成功的一种新式箭弩,可以说是冷兵器时代的机关枪,威力惊人。这样一份大礼足够让他发现我的价值,对于楚浑来说,面对我可以展露出的可利用价值,很容易让他懂得如何取舍。   据我脑海中文婵娟的记忆,楚浑对她还是有感情的,这些旧情对于我的计划很有助益。   由于战祸频繁,平阳城涌进来许多难民,难民带来的不仅是混乱和贫穷还有不安的人心和疾病。   我来到平阳,并没有急着进城,而是在城门外的荒芜之地,用文婵娟的名义施粥,搭建难民营。我必须证明我是那个盛世祥瑞,乱世救星的圣女,是曾经获得过楚王高度认可的儿媳妇——文婵娟。   我以面纱覆面,称自己是在五年前那场意外毁去了面容的文通丞相之女。   不出三天朝堂上和民众间流传的都是为文婵娟的名字,为了尽快得到我想要的认可,我还在平阳建立了商会和名医同盟。一方面行医施药另一方面团结各路商贾,聚集财势。   短短十几日,我便名利双收。不仅解决了难民流寇的问题,更是利用楚浑和微子启他们的力量打通了边陲到京都的商道。我令朝野震惊,相信这些足以促成我成为楚浑的世子妃。   虽然嫣然是我,文婵娟也是我,但我不可否认,我这个济世救民的文婵娟圣女自然比那个在楚王寿宴上一舞倾城的嫣然圣女要更得民心和人气。我现在的所作所为无疑是一巴掌不声不响的打在了嫣然圣女的脸上,证明了谁才是有资格拥有圣女之名的女子。   楚浑大张旗鼓的迎接我进了他的世子府,我把我所有的声望和民心也一并带进了世子府。世子府极为简洁,无论豪华还是精致,比起宣王府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楚王的偏爱可见一斑。   想起楚宣,也快要赶回来了吧。让楚宣生气伤心,我也于心不忍,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可以保住楚宣不被蛊毒毒害,我不求楚宣原谅,但求楚宣恨我。   楚浑总是一副谦谦君子的做派,完全不似他那个嚣张狂傲的侄子。他的五官一如他的性格,并不十分打眼,可是十分耐看。特别是眼神中的隐忍和骨子里透出来的雄心,让人不可小觑了他。   楚浑是一个城府很深的男人,对于我文婵娟的身份,他从来不曾问过我一字半句。对于我和楚宣的过往,他也不动半点声色。他装聋作哑,我便陪着逢场作戏,只要我们心知肚明,彼此是合作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就好。   既然是一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戏码,就没那么多讲究。我闲坐在后花园,正窃窃与墨玉私语,两个拉拉扯扯的人不期然与我撞见,我没有什么感觉,他们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   楚浑稍整衣衫,故作镇定说道:“听翠环说,文小姐去了城外的大佛寺,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随手摘取一朵花来戴在湘柳的头上,说道:“是回来的早了些,要不我再出去走走,您和春妩公主继续就是。”   春妩将本就包裹的严实的面纱拉了拉,并不说话。楚浑急忙解释道:“小姐误会了,那有什么公主。”   我嗤鼻,对楚浑说道:“如今我也长大了,王上也承认了我的身份,还请世子殿下早行婚娉之礼,早些给我一个世子妃的名分。”   我看春妩气的浑身战栗而不敢言语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谁让你名义上是楚宣的未婚妻却要和楚浑拉扯不清。   二十五闯府   别人的好戏还没落幕呢,我的好戏就开始上演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报应。   刚走到寝居的回廊,就听见外面一阵呼天抢地的声音。心口一阵揪心的疼痛,这样的感觉,除了楚宣,不会有别人。   铁马金甲,楚宣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他还未曾回过自己的府邸。   我现在虽然是世子妃的名分,但是好歹并没有过门,我对他仍是需要行礼:“臣女文婵娟,见过宣王殿下。不知道宣王殿下怒马金枪闯进我世子府,意欲何为?”   楚宣下马,拉住我的手,拂过我的脸,急切的问道:“嫣然,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会突然变成什么世子妃的,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管什么事,你告诉,我都可以帮你解决,我不准你嫁给别人,什么人都不可以。”   我挣脱了他的手,甩起手掌,就是一个耳光:“请宣王殿下放尊重些,我是世子殿下未过门的妻子,将来,我就是你的婶婶。王侄若没有别的事,就请离开世子府,改日大婚,必当恭请宣王殿下来喝我们的喜酒。”   楚浑遥遥站在远处观望,犹如一个看客,显得悠然自得。   楚宣不可置信的摸着被打的脸颊,对我说:“我说过,别再拿刀刺我,我会死的。”   我狠了狠心,咬牙切齿到:“宣王要死要活与我无关,我就快要做世子妃了,请宣王速速离去,不要再做纠缠,有伤我的名节。”   楚宣大笑:“世子妃,一个世子妃有那么好么?值得你抛弃本王,把我的真心踩在脚下蹂躏。”   楚宣手指楚浑大怒道:“我想要做世子,那里还轮得到他。我告诉你,不管你是文婵娟还是嫣然,我楚宣定不会让你做世子妃。”   我对着看戏的楚浑嫣然一笑,楚宣望向我们,悲疼欲绝,一口鲜血喷出。我背过身去,不看他,转身任泪水流淌。   白胜好不容易领着人把楚宣带走。   楚宣临走时不甘不信的眸光似刀锋狠狠的戳着我,看样子楚宣的仇恨之心还差一把火将它燃烧。我捂着胸口,艰难的坐到床边,湘柳心疼我,陪我默默流泪。   楚浑处理好善后之事,来我房前道:“我不知道文小姐这是唱的哪一出,不过这戏是文小姐开始的,还请文小姐一唱到底。”尔后他又说道:“十天以后就是良辰,我必用最高礼仪,迎娶文小姐为后。”   我没有去细想他的措辞,只听到迎娶,便甚是满意。有了这把火,我相信,楚宣一定能把深爱变成痛恨。   “世子放心,我必不会让世子失望的。”   二十六逼宫   楚宣缠绵病榻十天之后,听到的是我和楚浑的婚庆礼乐。他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个不久之前还对他甜言蜜语,彻夜贪欢的女人,转眼就做了别人的新娘。   他蛮横的打马闯宫,却因为身体不适,跌落马下被马蹄踏伤。我闻听消息之时,已然端坐在洞房之中。我做这么多,无非是想要他好好活着,他如果有什么意外,我定然不会原谅自己。   我掀了盖头,在房间里揣揣难安,湘柳和墨玉都出去打探消息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楚宣出事,楚王第一个离席,楚浑也跟着去探看。宾客们也就陆续散去,好端端一个婚宴就顷刻变了模样。   等不急,我换了衣服,也悄悄摸进了王宫。王宫里守卫森严,轮值的士兵都是些新面孔,刚才进宫行礼之时,王宫里还是一派喜气,怎么这会全变了模样。   我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猛然想起,楚浑说过让我做王后的话,心下一惊,不对,这是个阴谋。婚宴是假,逼宫是真。   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我乔装后赶往楚王寝宫,果然一片哀嚎之声。晚了,我该怎么办?楚宣呢?楚浑一定不会放过楚宣的。   眼前突然闪过一个暗影,我眼疾手快,探手拉住那个黑影。对于我有如此快的伸手,楚海十分惊诧。我低语:“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你快告诉我,楚宣现在怎么样了?”   楚海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我:“主子受了点轻伤,不要紧,只是这王宫已经全部在世子的包围之下了,我们要想办法带主子离开。”   我思索一番,肯定的对楚海说道:“楚浑策划这场宫变,想必不是一朝一夕。这么做无非为这王位,可是要座这王位有两个人必死无疑。一个是楚王,一个是楚宣。眼下楚王已死,他如何会这样轻易让你们去救楚宣,这里面肯定有陷阱。你们去无疑是瓮中捉鳖。”   “照你这么说,我们难道放着主子不管?”   “我当然不会不管楚宣,但是,你先听我说。楚宣的军队前一阵子不是一直在和齐国作战吗?如果宫中有变,前营难保楚浑不会做什么手脚,激起兵变,趁机掌控兵权。你首先要做的事,是和白胜一起保住军权。然后再把宣王府的暗人化整为零分散在平阳城,等我的讯息。”   “我怎么可以信得过你这样一个朝秦暮楚的女人。”   “我不是要你信我,我是要你相信你自己的判断。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很快就会是王后了,我要回去郑重打扮一番,堂堂正正进王宫来。你若发觉我骗了你,你可以随时刺杀我,为你主子报仇。”   楚海咬牙带着一干暗卫离开。楚宣,你现在必然十分疼苦,失去了我,失去了王上,失去了大楚,甚至还极有可能背上弑君的罪名。   楚浑会怎么对付你呢?必然是杀之而后快吧。我要怎么才可以救你,楚宣。我没想到,我一心为了救你的命却不小心做了楚浑的棋子。   换好大婚的喜服,我让湘柳驾着马车,直冲楚宫。   楚浑看到我时,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拉起我的手放到唇边:“王后这么迫不及待的赶来王宫是怕丢了这王后的宝座呢,还是怕寡人伤了你心上人的性命呢。”   我浅笑:“陛下说笑了,我是天女,是楚国的祥瑞,是先王钦定的媳妇,我怎么会失去王后的宝座呢?再说,陛下说的心上人,不就是您自己吗?”   楚浑模棱两可的笑着点头:“说的好,等寡人处置了这个不忠不孝弑君杀王的逆贼,我定会好好圆一圆我俩的洞房,给我的王后娘娘赔礼。”   果然不出我所料。   楚宣已经被楚浑事先下了迷药,一千多禁卫军早已用铁链将他层层绑缚,分毫动弹不得。   长门侍郎们拿来龙袍披在楚浑身上,眼看楚浑将玉玺盖在了一张圣旨之上。我徐徐跪下,对楚浑道:“陛下的这第一道圣旨可是准备处死宣王的旨意?”   楚浑斜挑我:“怎么?舍不得他死?”   我掩唇而笑:“我怎么会舍不得他死?我是陛下的王后,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我需要思量的人只有陛下一个而已。请陛下听我一言。”   “你说说看,我倒想知道,你这女人心里到底都装的是什么?”   “宣王以嫡长孙的身份一直备受先王宠爱,连先王自己也难以相信宣王会如此持宠生娇,忤逆不孝,杀害先王。虽然很不幸的,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可难保天下人不明就里,出来替宣王说话,对先王之死质疑。甚至于怀疑陛下之德,万一有什么居心不良之人,以此为由,煽动前线的士兵,后果不堪设想啊,陛下。”   “那依你之见,寡人该待如何?”   “宣王这个逆子祸根,自然是罪该万死,只是这处死的旨意必不能出自陛下之手。”   “哦。”楚浑开始对我说的真正感兴趣起来。“那要怎么做好?”   “让刑部官员竭力查获其罪证,让百官请旨杀他,陛下顾念叔侄之情,然而却不可废国发之森严。一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理由,勉为其难,痛心疾首,将其斩首。如此,陛下既可以堵天下悠悠之众口,还可以博得仁义贤良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娟儿果然是寡人的贤后,此策可行。   我淡笑:“我王圣明,是我大楚的福气,婵娟不敢居功。”   楚浑搂着我,耀武扬威从楚宣面前走过,我娇羞百态,依偎在楚浑怀里,不曾用眼睛去看楚宣一眼。我成功了,让楚宣恨我。可是他的性命却变得更加危险,这可不是我想要的。想杀楚宣,不会这样容易,除非先让我死。   二十七刺杀   逼宫成功以后,楚浑一直很忙,要照顾那些有功之臣,还要顾及老牌贵族的不满,平衡各方势力,总是天不大亮就起来处理政事。   因为我事前的安排,齐国边境上的大军一直不听调遣,成为了楚浑的心头大患。后宫的女人们仗着各有背景,争宠斗狠的比比皆是。我自然是不会去管的,他忙着去各宫苑安抚,我落得轻松。   其实,楚浑也知道,我的心不在他身上,他拿不准我是个什么心思,也从没有要强迫我的举动。虽说楚浑也在我寝宫住过两晚,但确实什么都没发生过,楚浑对女人的兴趣不浓,对我更是没什么想法。我估计着,他也是被那些女人闹腾烦了,到我这个名义上的王后这里来躲清静的。   楚宣那里,我从不敢轻举妄动,除了让湘柳暗中留意他的饮食和寝居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让人怀疑。只是每晚我都会用楚宣教我的暗语用花叶吹奏各种曲子,同王宫外的暗卫保持着联系。   我的法子不外乎一个拖字,不过这也是拖不了多久的,刑官的上书已经多的楚浑都烦了,他现在倒不是要装什么贤君爱惜子侄的戏码,而是边境上的大军,使他不敢疼下杀手。这是楚宣最大的砝码,可是夜长梦多,楚浑并不是一个庸才,在他想到办法之前,我们要抓紧行动了。   我必须要制造一个机会,让楚宣可以脱离虎口的机会。   我写了几封信托墨玉送了出去,再和三叶取得了联系,布置好了暗人。   三天以后,楚宣你就可以振翅高飞,再不用受那铁索穿身之苦。   当夜,楚浑来辞行,他告诉我,齐魏韩燕赵五国举兵来犯,楚国已经没什么兵力迎战了,他唯有御驾亲征,才能有胜算。   这些都是我的一番心血部署,我当然知道,知道的还很清楚。当然,我也知道他担心什么:“陛下,放心,我会和春妩夫人一起为陛下守着楚宫。陛下不在时,我会设法让所有人都知道,楚宣已经暴毙而亡。不会再让陛下为那孽障烦忧。”   “楚宣之事,我会让别人去做,你一个妇人家,还是不要沾血比较好,只要你心里向着寡人,寡人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做我楚浑真正的王后。等寡人凯旋,必不会负你。”   他还是不相信我,也对,我怎么会指望他相信我。连一向最得他宠爱的春妩,他都不曾真正相信过。女人,不过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其实春妩才是该做王后的女人,在世子府看见春妩时,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一个公主,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要冒着多大的风险才敢留下那个孩子,要多么爱他才能在夺宫成功以后把王后的宝座双手让给我。   但是即便如此,春妩仍然是曾经的宣王未婚妻,跟我一样和宣王暧昧不清,在楚宣的事情上,楚浑不会相信我,自然也不会相信春妩。他会杀了楚宣的,在这种动荡不安的时间里,他不会在自己的后方放一个炸弹而不顾。   但是,不是我,也不是春妩,他会让谁去杀楚宣呢?怎么杀?   我什么都不能肯定,唯一的办法就是赶在楚浑的人动手之前,把楚宣,先救出来。   微子启和三叶都来了,血咒门的高手加上宣王府的暗卫,我们胜算很高。   一路奔向囚禁楚宣的地宫,时隔这么多个月,我终于再次看见了他,身上贯穿了数十根链条,就这样被困在地宫中央,我心疼的无以复加,几乎难以喘息。   一道寒光闪过,直刺楚宣咽喉,他被困住,难以躲闪。我飞身去挡,速度快的连我自己都惊讶。   抱住那把横穿胸膛的剑,我终于知道了楚浑会派什么人在什么时间用什么方式杀害楚宣了。他不会相信任何人,除了他自己。是楚浑自己亲自动手,他来向我辞行是在骗我,他说的那些话是想要试探我,我真笨,真的很笨。   我看见了楚宣悲痛欲绝的呼喊,我听到了他竭嘶底里的咆哮,还有铁链节节断裂的声音。他被楚浑抓住时也没有如此生气过,我故意气他时,他也不曾这样愤怒过。   好奇怪,他不是该恨我吗?怎么可以这样悲伤。我抬起头想要擦掉他的眼泪,但是我好无力。眼皮好沉好沉,能不能别让刀剑发出那么刺耳的声音,我好想睡觉,我要睡觉。   二十八死亡   我就说我是个奇迹嘛,跳崖死不了,横剑穿胸也死不了。我是不是该给天地间所有的大神供头整猪才对啊。   看着身边熟睡的虎儿,想起之前在白头山的情形,我连忙看看,虎儿手边是不是还会有个碗呀什么的,让他不小心打碎。   确认没什么东西可以让虎儿打碎,我伸手摇虎儿的胳膊。我愣住了,虎儿看起来壮实了那么多,怎么摸起来轻飘飘的,像是我什么都没摸到一样。   咦?怎么可能这样?   我再摇,一用力,我从虎儿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我晕,我伤了一次,怎么灵力见涨啊,都可以穿墙了?   我就不吵虎儿休息了,他照顾我一定很辛苦,让他睡一会吧。   出到门口,我看见了楚宣,他胡子拉碴,比在地宫时还要憔悴。这么憔悴,还抱什么美人啊。等等,这小子是趁我昏迷的时候另结新欢吗?他怎么可以这么深情的抱着别的美女,我靠近他,他都没发现我。好奇怪,那个女人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跟我一模一样啊,怎么会这样?我想去拉他,又扑了一个空。   我好奇的看着他的身边匍匐着三叶和白胜。他们全部都看不见我么,我大喊,他们也听不见,我去拉他们却是什么也拉不到。我想我知道自己状况了,看来很是不妙。   白胜还在苦苦哀求:“主子,您保重龙体啊,眼下大楚还需要您,您千不念万不念,总该念着王后舍命救你的一番心意。您放下王后,让王后安生休养,国师大人和大祭司大人必然会倾尽所能救活小姐的。”   楚宣一脚踹开死抱着他腿不放的白胜道:“你们都给寡人滚,别吵着嫣然,她喜欢看山坳里的野花,她答应过寡人要给寡人讲天上的故事。”   白胜泣不成声,三叶两只眼睛肿的像是灯泡。   听他们这么一说,我断定自己是在这不生不死之间游离。我将额头抵在楚宣额头上,低喃:“楚宣,我不会离开你的,请你也别再伤悲了。”   楚宣好像有感应,摸了摸自己额头,看向我在的地方。良久呆望,楚宣终是意识到只是一场错觉之后,将布满泪痕的脸放在我的身体的脸上。   我都不忍心再去多看一眼楚宣,我需要找个能沟通的人来告诉他们,我的情况。最佳人选是大祭司,他的灵力是所有人中,最高的。   我兴冲冲的跑去地穴找他,可是任凭我想尽办法就是不能使他感知到我。我无奈,又去找了湘柳和微子启,甚至虎儿,可惜没有一个人能感应到我。我急了,躲起来哭泣。墨玉停在我肩头,噶噶叫着陪我哭泣。   对呀,墨玉是能贯穿阴阳,疏通生死的神鸟,别人感应不到我,墨玉可以的。可惜墨玉只是一只鸟,又不像鹦鹉,可以说人话,它感应到我,有什么用呢。   我用手锊着墨玉的羽毛,很是悲叹。游荡好几天,虽然没人可以感知到我,却把我昏迷期间发生的事,了解了一个大概。   救楚宣那天,我被楚浑刺伤,楚宣一怒非但没有逃走,反而血洗了王宫,深夜便抱着已经昏迷的我,登基做了楚王,我还是王后。全国上下没有一个人敢说半个不字。   楚浑被春妩救走,逃到了越国,越国不敢收留,把两个人押回楚国,路上楚浑被人救走,春妩被关在楚宫地宫之中。   我一直处在昏迷中,群医无策,只能将我放在仙岳血咒门,微子启几乎成了我唯一的希望。楚宣陪我来了仙岳,便一直呆在我身边不肯离开。人也变得浑浑噩噩,他的蛊毒因为受到刺激,变得更加的严重,一天之中有一半时间里会心口巨疼难忍。我心痛他,我着急,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被困在王宫之时,干木怕虞奎出去找我又出什么祸事,只得把虞奎困在笼子里,逼迫他练功。看着可怜的虞奎,我也很难受,这铁笼是关禽兽的,怎么可以拿来对付虞奎呢。   我每天我都会来陪虞奎一会,就算他感应不到,我也希望可以这样陪在他身边。虽说虞奎也同别人一样,听不到我说话,也碰触不到,倒是他的感觉特别灵敏,每次我在他身边时,他的情绪都会格外平缓。   还有水墨云,当他知道我重伤时,他匆匆从云游的诸侯国,赶了回来。每晚,他都会在屋檐下弹琴,是初识那次听到的长相忆,我知道他是在弹给我听的。我每晚都会来听,琴音好美,也很悲伤。如果不是遇到了楚宣,我想我一定会喜欢这个男子的。他和子轩是同一类型,总是会很轻易的获得一个女子的心,所以我总觉的世间的缘分真是微而妙之,相识的过早或是过晚都是遗恨。   二十九扶乩   成为游魂后,和墨玉的沟通倒是更加容易了,我叫它向东它绝不向西。   又是夜深,坐在檐前听水墨云的琴音,琴音中相思如棉,柔软温暖。琴音中涌动的爱恋是因为我吗?可是,我再也不想听了,我不配、不敢、不忍心再听了。我用所有力气陇住琴弦,虽然手从琴身穿过,但是蓄起的风却将琴弦挡开。水墨云愣住了,他颤着声音,对风轻诉:“嫣然,是你吗?”   我流泪,眼泪滴下,竟有一颗眼泪落在了他的手掌心。我使墨玉用它的利爪挑断了一根琴弦。他会懂我,我相信。   水墨云在古琴前枯站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他找到微子启,要请他用墨玉做一场扶乩之术。微子启感到奇怪,但是也没有拒绝。   我再一次佩服水墨云的智慧,难怪人家都说他是第一才子,天下第一士。我通过墨玉,通过扶乩术,终于,让大祭司知道我的状态。   水墨云再一次离开仙岳,带着那架断了琴弦的古琴。我送他下山,默默祈祷他平安。   大祭司对我的情形也觉得离奇,但是庆幸我们有了联系。我的问题,应该不难解决,只是需要大祭司和墨玉都能恢复到灵力充盈,身体无碍的状态。这个还需要点时间。可是楚宣比较严重,他的蛊毒已经入骨入髓。   知道我一直在他身边,楚宣的身体好了许多,精神也强过往常。   大祭司告诉我,有传言说神塚里一直保存着三件宝贝,或许能解楚宣的蛊毒。   那是圣域三宝:长生之玉琼浆,美梦成真之水月镜,此外还有一种四季花。花树无叶,枝蔓若藤,树上结满小果实,四季四色,经过一百零八种色彩变换以后,果实破壳而出,开半透明的花,其花蕊中的蜜汁能解百毒。   世上,没有什么可以完美,想要得到,必须付出。神塚里的宝贝,每一件都需要我们拿东西去换。玉琼浆可以给你长生,但是它会夺走你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水月镜能让你美梦成真,但是它会夺走你的美貌和智慧。而四季花可以解世间一切毒,却会带走你最美好的记忆和感情。   取舍之间,什么最重要?对我而言,楚宣活着最重要。   我请大祭司带我回阴阳司冥,我要去神塚,解楚宣的蛊毒,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而此时,楚宫里有消息传来,说是有人从王宫里带走了春妩刚生产的婴孩,那是楚浑的孩子,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楚宣认定是销声匿迹的楚浑干的,下了格杀令,不仅是对楚浑,同样也是对那个孩子。稚子无辜,怎么忍心。可是楚宣那里,除了我还能有谁能劝说的动,但我而今的样子也是鞭长莫及。   罢了,这事就交给不能进阴阳司冥的微子启吧。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听说劫走孩子的是有第一杀手之称的人,微子启对那个人很感兴趣。   三十阴阳司冥   我不明白干木对于这次阴阳司冥之行为什么那么激动执着,一定要带着虞奎一起去。不过虞奎很高兴可以和我同行,大祭司也同意。   楚宣这次是真骑不了马,不想招摇,把十六人的凤撵改成了四人软轿。除了随身近侍徐峥、骑兵队长秩桦就只带了侍女姚青和梦儿,这也算是楚宣最便宜的一次出行了。   我的身体被虎儿护着,放置在马车上。而我大部分时间会陪着楚宣,他现在娇弱的像个孩子,每天都会感受到万箭穿心之痛,昏迷的时候更多了。每看到他痛一次,我就希望他能少爱我一分。让我得到四季花蜜吧,哪怕从此以后,他会忘了我。   阴阳司冥的入口在绛域,绛域是个山穷水恶的地方,四处是沼泽和毒气,还有各种猛禽和毒兽。树木都呈现着可疑的绚丽色彩,水中都流淌着来历不明的粘稠物体。   枯蝶圣女的灵力强大到犹如神抵,我们自踏进绛域就一直在她的掌控之中。不想我们进入,枯蝶在绛域里设下了不少迷障,在大祭司无能为力之时,墨玉贡献了它前所未有的强大灵力。驱使绛域里的百鸟百兽,为我们打开了一条血的入口。   来到通向阴阳司冥的山门,金刚石做成的门扉上,一面刻有阴阳二字,一面刻有生死二字,牌匾上写着擅入者死的恐吓语。   虞奎天生神力,用他的单柄震天锤把山门敲得粉碎。金刚石碎成齑粉,巨大的声响引来了无数的族人。他们看上去和外面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只是衣饰服装比较特别。   从服饰看,跟白头山的村民很多相似,看着很是亲切。虎儿举起右手,他手臂上的图腾彰显了他的身份,虎儿是第九族的新任族长。   第九族的人向虎儿行礼,将我们一行人接到了第九族的祠堂。沿途有很多族人认出了大祭司和神鸟墨玉,他们从窃窃私语到大声喧哗,从惊恐犹疑到振臂欢呼。   从她们的脸上,我感受到他们如同久旱逢甘霖般真切的喜悦。他们在期待他们的大祭司带回他们的圣女。   圣女的十年任期不光是对圣女的怜悯,也是神塚对新鲜血液的需求,它需要不同的智慧来解读和创造。圣女的灵力是绛域的山水,毒气,是阴阳司冥的保障,更是族人灵力的来源,它渴求着新的圣女。   枯蝶给婵娟种下了蛊毒,在世俗的阴谋中害死了婵娟一家。她没想过圣女还能回来,手持权杖,巍巍然立在神塚门口的枯蝶,美丽而又威仪不凡。   沸腾的人群抬着我被精心妆扮的身体放在了神塚前的神坛,我看我自己,美得如同花仙子。至少看起来灵力和枯蝶也是不相上下,气势上我并不输她。   族人本着对圣女的畏惧,齐齐跪下,却没有人敢说一个亵渎的字眼。   枯蝶看着我的身体,再看着我的灵魂,笑的温和,犹如春风融化万物。只见她施展法术,顿时天地间风云涌动,大地颤抖。而匍匐跪拜的人群里没有一丝惊慌,甚至没有人发出一点声响。   枯蝶在用法术,我会怎么样?被她杀死吗?被她禁锢吗?怎么连大祭司也没有任何动作,难道感到不安的人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吗?   我承认自己用小人之心度了别人,可这也怪不得我吧。枯蝶曾经那样不想圣女出现,甚是不惜害死婵娟一家。   枯蝶的法术结束之时,我的灵魂已经被她安置进了自己的身体。在风云并未完全散去之际,我被她带进了神塚。 正文 第一华章(5) 四十一机巧房   我回到德茂居时,仿佛看到一个黑影,心中不免一怔,担心在别院看守虎儿他们的暗卫来给楚宣通报。如果知道虎儿他们都不见了,我肯定第一个被他怀疑。   我走进去,楚宣抬头看着我笑,笑的有些勉强,似乎是力不从心。他丢下画笔,过来抱我:“你怎么能把我扔在这里,自己偷偷出去,看我为你辛苦,你就不心疼吗?”   我拿出事先准备好搪塞他的花:“知道你辛苦,你看,我不就出去帮你采了几朵花回来,帮你醒醒精神嘛。”说着我去找了个花瓶,把花插在了瓶中。   “你就是我眼中最美的花,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以后再也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了,好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很简单的一个“好”字就是说不出口。   楚宣拂过我的鬓发,温声问道:“嫣然,我要你发誓,以后绝对不要抛弃我,不可以背叛我,好吗?”   我无力回答,扑进他的怀抱里,轻轻点头。   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德茂居下面还有一处这么浩大的地下工程,犹如一个庞大的地下迷宫。迷宫尽头是他的机巧房,弄的很像是一个大型生产车间,什么奇奇怪怪的物件都有。   “你知道吗?我们楚军里的兵器,有多半都是在这里改良设计出来的。而你是除了我之外唯一一个可以进到这里还可以出得去的人。”   我诧异:“为什么?”   “因为除了我以外,进来的匠人都只有老死在这里一条路,这是我们楚国的最高机密,除了楚王陛下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连世子也是不知道的。”   “那你还带我来,说的那么可怕。”   楚宣牵过我的手,抵在他的唇边:“我看你的胆子大的都没边了,不会这样就被吓到了吧。”他浅浅一笑:“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你对我而言是多么的不一样,是多么的重要。我希望你能明白。”   我隐隐的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楚宣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没等我说什么,楚宣继续说道:“嫣然,你知道吗?这个乱世大小诸侯国共有六十七家,几乎每个君王都会豢养暗卫,甚至于有的世族大家也会有暗卫,可是没有人可以跟我楚国的暗卫相比。而我楚国的暗卫中,尤其以我宣王的暗卫最优秀,最有实力。如果我不放人,没人可以从我的手中救走任何一个人。”   我暗自思量,不知道他说这些,代表着他都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我想我的表情不会太好看,楚宣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我张着嘴,真的不知道,还可以编出什么来。楚宣也没打算听我说什么,俯身吻住我的唇。   “嫣然,我真的不忍心破坏掉这几天好似梦境一样的日子。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由着你胡闹。可是,我绝对不会允许你离开我。光是想一想,我的心口就疼的好似要裂开一样,我会受不了的,嫣然,别再想着离开了,好吗?”   我果真不是他的对手,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我懊恼的想把自己给撕碎了。如果不是为了离开,我何苦委屈自己的心意,屈意承欢。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赌一把。   我躲闪了他的目光,把脸埋在了他的视线碰触不到的胸口:“我不想再说这个,楚宣,我答应了你会穿上你为我做的舞衣,为你跳舞的,不要去想别的了,好吗?”   楚宣神情复杂晦暗的拉着我手,把画有图样的绢布塞到了一个铜轨之后,楚宣带着我离开了机巧房。   四十二寿宴   当夜,楚宣折腾了我整整一夜,颠鸾倒凤,穷极我无法想象的所有姿势。可是不论怎么折腾,好似都满足不了楚宣旺盛的精力一样。一夜在我耳边呢喃,一夜在我身体上宣泄。直到汗水湿透了床被,直到天色泛起微光。   负责传话的小常门过来催促了楚宣好几次,差点没被楚宣劈成两半。日上三竿,楚宣总算是放过我,离开了我的床榻。   楚宣叫来侍女,把沐浴的木桶放进屋子,一把将身无寸缕的我从被子里扒拉了出来扔到了木桶里,然后一脸坏笑的看我羞赧的满脸通红。   楚宣一脸坏笑:“辛苦夫人了,本王折腾你一晚,累吗?一会本王得进宫处理一些事务,你洗洗就好好休息吧,我晚一点回来。”说完抬起我的脸颊又是一阵细密的吻。“等我晚上回来再陪你。”   我才不要陪好么,这样一夜一夜折腾,会死人的好么,我现在就浑身酸软的想要化成一堆烂泥了好么。还这么丢脸,全被那些侍女听光光,看光光了好么。楚宣倒是习以为常,不以为忤,临走还体贴的吩咐人给我换床单被子。我都快羞死了,恨不得泡在水里不要起来好了。   楚宣回来的果然很晚,我已经迷迷糊糊睡了好一会了才惊觉旁边躺了一个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   “刚一会,你好好睡吧,我不吵你,让我抱着你就好。”   我真的困,转身亲了他的鼻尖,嗯了一声,接着又睡着了。   等我第二天醒来,楚宣已经不在我身边了。今天是楚王生日,他这个长孙,自然要早早的去王宫给楚王拜寿。   王族的生日宴请程序很复杂,从一大清早开始楚王就要接受王族子孙,王庭官员,民间乡绅,名士,各地要员,名流的叩拜,当然也少不了各大诸侯国和世族大家的叩拜庆贺,然后才是各种规格,大小的寿宴。   对于这种细碎又繁复的宫廷宴请,楚宣原本很是不耐烦。因为是楚王的六十大寿,他这次也还乖巧,安排的竟没有半点纰漏,楚王极是满意。   我的那张天女下尘图被传得沸沸扬扬,各国皆知。楚宣便安排我以这样的身份参加了楚王的寿宴。宫中晚宴,我天女的身份,帮我吸引了大片目光,探究,猎奇,疑问,什么样的都有。我无可奈何,当谣言被散播,并被潜意识成为所有人的共识之时,真的假的都不重要了。   我穿着暗红色的袍子,裙裾上绣满了百影花,即亮丽光彩又清新脱俗。拿捏着优雅,打扮的高贵,举止从容,表现的超乎所有人意料的好。楚宣是满意的,我冲她莞尔浅笑,离开座位,换上舞衣。   舞衣是楚宣的得意之作,青湖色,裙摆绕膝。轻纱飘拂,丝绸簌动,似来若去。我赤足,用他专门为我打造的霓虹銮铃桃花链从左脚脚背一直缠绕到了腰背,然后从胸前绕到了脖项,最后缠在了右边的手臂。霓虹銮铃桃花链发出五彩弥光,声音悠扬灵透,合着音乐,我踏歌而来。   舞池是楚宣亲自为我布置的,在光华的地面泼上了浅浅的水,水面上稀疏的撒上鲜花,和红艳的小鱼儿。舞池中间是一股倾泻而下的细流,水流溅落在琉璃月牙船上,一波一波漾起,美得恍然如梦。   我脚尖轻点,溅起水花,随着水花舞动,蹁跹妙曼。似乎有水流在我身边穿梭,随意挥洒,指尖引领出水流,波光中竟可见小鱼儿游得欢快,观者无不惊叹。我踏上翡翠制成的莲荷,使自己在水波中,飞速滑行,让水波和水纹在池中变幻出各种奇异吉祥的造型,影影绰绰,飘飘渺渺,美轮美奂。   最后舞池中的琉璃月牙船被积蓄的水流推到舞池前方,水一泄而顷,激荡成一片浪花,我在浪花中做完了最后一段舞步。躬身献出浪花中的一个巨型贝壳,而贝壳中承载的就是我当日献给楚王的寿礼——钻石龙纹腰带。   楚宣没有说错,我果然一舞倾城。此后,这一支踏波舞,竟成绝响,名动天下。   四十三平阳的城门口   我恭顺的退出舞池,转身时偷偷瞧了楚宣一眼,他对我含笑額首。我回报以浅笑,穿过玉宇宫,我来到偏殿。趁着换下舞衣的机会,我换好事前准备的齐国使臣奴仆的衣服。   这个时机最好,人多混杂,宫里守卫虽然比平时更严,但是重点也在保护贵人们的安全,对下面的人员管束反而松乏了许多。   而楚宣被上上下下的人事烦扰,难得顾得上我,就连暗卫也被楚宣支走了一些,而剩下的几个我相信三叶搞的定。   拿着兰馨给我的令牌,一路顺遂来到宫门,进进出出的宫娥和奴仆比平日里多出了许多倍。大家有条不紊的排起队伍接受检验通行,毕竟是王宫,而且是楚王大寿的好日子,宫门守卫验查时既不敢马虎又不敢太计较。   大家恪守本分,相熟或是不相熟的人都规规矩矩,站立的规整。偶有几个小宫娥悄悄私语也不敢太大声。   显然在我门身后的宫娥就是一对列外,她们一惊一乍的谈话在安静的队伍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你可看见了吗?宣王殿下当着各国来使拒绝了楚王陛下的指婚,那几位备选的公主和各国的使臣脸上都快挂不住了。”   “可不是吗,宣王殿下也真一点颜面也不留啊。”说着,那位宫娥还像模像样的学着楚宣的样子说道:“这个天下,公主一抓一大把,有什么稀奇的?本王的妻子自然该是世间最好的女子,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女子,是本王心中深爱的女子才而不是什么公主。”   小宫娥窃窃浅笑:“真不知道宣王殿下喜欢的那位到底是什么样人。”   “你不知道吗?宣王殿下这次向王上求娶的女子就是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圣女,殿下最是宠爱的宣夫人。”   “听说那位宣夫人一舞惊鸿,堪称天人,可惜我都没瞧见。可是奇怪的是楚王答应宣王殿下请求,让宣夫人出来谢恩时,宣夫人却不见,宣王殿下独自站在大殿中央,样子真是难堪之极。”   “是呀,我走的时候,宣王殿下还站在那里呢,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该不会是被人劫掳了去吧。”   “你真会开玩笑,普天之下,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动宣王殿下的人,也不怕被殿下抄家灭国?”   听着宫娥们嬉笑,我视若罔闻,不自觉的把头埋得更低。照他们的说法,我并没有多少时间逃离。楚宣在宫内找不见我,一定会去城门口堵截。   虽然为了接虞奎归国,兰馨公主和虞安将军在多处做了安排,不少齐国暗人早就准备在平阳城外了。但是我真的出的了平阳城吗?   顺利的通过宫门的盘检,我在心中吁出一口气。在时间上我必须赶在楚宣前面,一路直奔城门口。由于上一次在齐楚交界的城门经历,让我对这一关卡深恶疼绝,深怕自己无法闯过这一关。   看到提前紧闭的城门,我更加怀疑。离城门口越来越近,我的心越来越紧。如果出不去,我的命运会是怎样?我会甘心做楚宣的宠物,还是继续这样一生都和楚宣纠葛吵闹?   强自镇定,我立在城门前,在马上呵斥守城的官兵:“我奉我大齐公主之命有要事需要出城,尔等速速开启城门。”   守门的官兵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接过兰馨的令牌查看,言语恭敬姿态却是不屑,慢条斯理的说道:“请贵使见谅,本来公主是远来的贵客,小的们理当遵从。可是我大楚宣王有令,今日不得开启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贵使若真有要事出城,可请宣王殿下的旨意,有了宣王殿下的旨意,小的们自然放行。”   我怒不可遏又心急如焚,正是不知所措时,一个侍从模样的男子从我身边经过,走向头领道:“在下赵鞅,陈校尉可还记得。”   那陈校尉满脸堆笑,一躬身,道:“原来是世子府的赵管事,失敬。不知道赵管事这是为何而来?”   赵鞅取出世子令牌,对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与陈校尉耳语了一番。陈校尉面露难色:“世子之令莫敢不从,只是宣王职司天下兵马,更兼平阳司卫,宣王这次下的是死命,末将实在为难啊。”   赵鞅脸色一沉,怒道:“陈校尉这是要和我大楚的世子为难吗?难道我大楚一个世子还不如宣王?”   陈校尉汗如豆雨,战战兢兢对兵士令道:“开城门。”   而此时一个低沉阴冷的声音同时响起:“看来本王的平阳司卫一职做的不够好,竟需要王叔出手替本王下令。”   这个声音的主人一身墨黑的九章纹官袍上用金丝额外盘了一只振翅的凤鸟,艳红的斗篷半斜着挂在肩头,一派傲岸俊伟,轻靡绮艳。而我的心霎时便被冰冻的跌倒谷底,到底还是没躲过,到底还是遇到了这样的局面。   赵鞅和陈校尉等看见他来,连忙行了大礼:“拜见宣王殿下。”   赵鞅起身面有尴尬之色,急忙向楚宣解释:“宣王殿下严重了,这都是属下的错,与世子无关。属下经过,看这位齐国使者意欲出城,貌似是有急事,这才贸然出示了世子的令苻。属下鲁莽,还请宣王殿下责罚。”   楚宣傲慢的挥了挥手,道:“如此,就请赵管事去吧,你是王叔的人,要责罚还当你自己去请世子责罚更妥帖些。”   赵鞅看了我一眼,有些爱莫能助的表情。对楚宣又是一拜,躬身领命,默然而去。   连赵鞅都受了斥责,陈校尉就更是害怕,额头汗流如暴瀑,躬身而不敢直立。楚宣眼都不抬,看也不看眼前这个抖如筛糠的人。   四十四诀别   楚宣走向我,牵强的笑笑,过来拉我的手:“嫣儿这是想去哪儿啊,怎么也不知会本王,本王陪你去。”   他一直都知道,什么他都知道,却一直在这里陪我演戏,看我出丑。我甩开他的手:“天高海阔,嫣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并不需要劳烦宣王殿下陪伴。”   楚宣取出楚王的圣旨塞到我的手里:“嫣然你看,陛下答应本王了,这是诰封你为宣王妃的圣旨。从今天起,你就是本王的王妃,是我楚宣的妻子啊。本王想好了,一定要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礼,让天下人都羡慕你的幸福。本王知道,让你静悄悄的做了本王的宣夫人,让你受委屈了。但是这一次,本王会补偿你的,让你风风光光的,体体面面的做我的王妃。”   楚宣那张让人惊艳的脸庞上挂满隐忍的伤悲,我又恨又不忍,我打断他的话:“够了,殿下,你不能这样强迫我一生。我有自己的意志,不论爱恨,我有自己的感情。我承认,你对我很好,可是这些好都是我不需要的。我不想因为你的好就强迫自己跟你在一起。若能两心相许,嫣然并不会在乎这些名分和荣耀。”   “本王不明白,真的不懂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女人最大的幸福不是找一个好的归宿吗?本王就是这世间女子最好的归宿,本王疼爱你,真心真意待你,最好的东西都是给你的。你还想本王怎样?”   “可是我最想要的却是殿下不曾给我的。”   楚宣笑的凄惶而桀骜:“你想要什么,你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本王给不了的。”   我坦言:“自由,爱或是不爱的自由,拒绝或是接受的自由。殿下能给嫣然吗?”   楚宣蹙眉,显然霸道的他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想法的:“自由?”楚宣嚣张、张狂的笑声刺得我胆战心惊:“你知道自己在薛良府昏迷的半个月唤了多少回‘子轩’吗?你知道午夜梦回,你看着本王的脸叫了多少次这个名字吗?甚至于你在和本王缠绵床榻时,呢喃的都是这个名字。本王不是都容忍了吗?这样还不算自由吗?本王把尊严和真心全部捧在你的脚下,只求你能在本王身边,守着本王,陪着本王,你都做不到吗?”   我承认难免有时会因为楚宣的脸而恍惚的想起子轩,但是我绝不会因为一张相似的脸而错认了自己喜欢的人。对于楚宣说的,我只是感觉到愧疚。   楚宣见我不语,强压下自己的情绪,过来环抱了我,低头吻我的鬓发:“嫣然,你答应过要做本王一生一世的女人,本王给你时间去忘记那个人,本王会证明我才是那个最值得爱,最值得你一身陪伴的人。跟本王回去吧,你是本王的王妃啊,你怎么忍心离我而去。”   如果这一次我再妥协,那么我将一生都失去自由,我不能守着楚宣的脸爱着子轩过一辈子。这对楚宣不公平,对我自己何尝不是一种残忍。我心里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不会允许自己这样不明不明糊里糊涂的过完这一生。我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我还有许多未解的谜,我在这异世重生,必不是为了来做楚宣的宠物的。   我毅然拔出匕首对准自己的脖子:“对不起楚宣,我说的只是想骗你放松警惕,我从来没想过要做你的王妃。放我走,给我最想要的自由,否则我只能是一死。”   楚宣被我的举动刺激的理智全无,他的伤疼哀怯让我觉得犹如有人拿着钝刀一寸一寸在割我的心。   楚宣怒极而笑:“跟我在一起就让你这样生不如死吗?你就是宁肯去死也不愿意陪着我吗?那好,那么我就告诉你,你死,我也不会放你走的。除非,死的那个是我。”   我根本不信他会因为我的这几句话就去死,我一记刀眼,恶狠狠的瞅着他,答了一声‘好’。看着那副绝美的容颜,我缓缓走过去,握着匕首的手心,微微的冒起细细的汗珠。靠近些,再近一些,他只是邪魅的看着我,也不躲闪。   在离他咫尺之地,我双手紧紧抓住锋利的匕首,猛地刺向他的胸口。我根本没看见他动,只一转眼,自己便变成了被抓住耳朵的兔子一样,被他缚住双手,悬在半空。   就知道他是骗我,但却仍然恨得我牙痒痒,双脚不住的踢打,用装满我全部怨恨的眼眸死死的盯着他。   他用手抬起我的下颚,对我耳语:“天下人都杀不了我,除了你,因为,我愿意。”   说完,他握着我拿匕首的手,猛地向着自己的胸口刺去,血溅了我一脸。这不是我想的样子,我被他的举动震呆住了,不可能的,楚宣一向骄傲自负,楚宣的身手了得,我不可能伤的了他。   楚宣身后的近卫也呆住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楚宣的随身近侍徐峥,他跑了过来紧紧抱住楚宣,一边大声吩咐叫御医,一边大声呼喊着楚宣的名字。   楚宣一把推开他,命令守城的兵士:“开门,让她走。”   我戚戚然回望了楚宣,他用细微的声音对我说:“你走,本王给你最想要的自由,在本王后悔之前快走,走啊。”   我怕我会心软,我怕我再不走,我一生就再也走不了。我决然的对楚宣说了一声:“你保重!”在城门只微微开启一道小缝时,我便冲了过去。上马夺路而逃,任楚宣的热血在我脸庞变成凉的,被风吹干。 正文 第二华章(4)   三十一枯蝶   我抚摸着自己的身体,惊喜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枯蝶这么容易就让我的灵魂归位。更没想到的是,枯蝶会帮我。   在我的想象里,我总觉的枯蝶应该是一个恶毒的人,像白雪公主里的邪恶皇后,像是住在森林里的奇怪巫婆。我没想到,她这么美丽,纤眉细目,柳姿凤仪。更没想到,她会二话不说的帮我。   枯蝶绕着我转了几圈,说道:“真没想到,大祭司会不惜牺牲那么多人,启用禁术。不过,你能回来,很好。”   我不解,问道:“你为什么帮我,你不是不希望我回来吗?”   “曾经我是给你下过蛊毒,我希望有一个人能体会我的痛苦,陪我一起难过。但是我没有想要你死,这个蛊毒,只需要绝情绝爱就可以克制,圣女十年,人事会有多少变迁。想做圣女,就要放弃你的情爱,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这一点我绝对不会认同,枯蝶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我甚至能感觉到她有些心理扭曲,但是我相信她说的,婵娟的死与她无关。   我不客气的对枯蝶说道:“我自己的感情我自己会管理,我不需要别人用下蛊这种手段,强加到我身上来指点我的生活。我现在已经来阴阳司冥了,你能把解药交出来吗?”   “我没解药,但是我有四季花蜜。我想,你来这里也就是为了要这四季花蜜吧。”说着,她从脖项间取出一个琉璃瓶,瓶中汁液,泛着琥珀的光泽。   我接过,心潮起伏难平,这就是能楚宣救命的花蜜,这就是会让楚宣忘记我的花蜜,得来的都好容易,以至于我不敢去相信这是真的。   枯蝶好像一眼就能看出我的心中所想,说道:“你觉得容易吗?”她大笑,笑的莫名其妙,歇斯底里。“都以为得到很难,其实最难的,最辛苦的是放手。”   “觉得我很奇怪吗?还会觉得我是个好人吧。不如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吧,反正,你很快都会知道。不如,我亲自来讲给你听,会比较有意思。”   枯蝶这样问我并不是真的在征求我的意见,获得我的同意。我不置可否,她自顾自的娓娓道来:“我入选圣女之前一直在外面游历,十六岁那年,我到了晋国,遇到晋国大将军耀璜。人如其名,耀眼光华犹如刺眼的阳光。我们相爱了,定下生死之盟。可是我必须要回阴阳司冥接任圣女,我们商议,他会在阴阳司冥等我十年,等我圣女满期,我们就结婚。我在神塚安心的修习,神塚里的奇妙法术也使我大看眼界,我的灵力涌泉一般喷薄。族人们都欣喜若狂,赞誉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圣女。我很开心,期待着十年之期的到来。可是真等到那一天时,却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日子。他在阴阳司冥里等了我八年,却在最后的日子里爱上了别人。他居然和阴阳司冥的家主结了婚,我出来的时候,家主已经怀有七个月的身孕。我的愤怒就像脱缰的野马不由我控制,我在阴阳司冥大开杀戒,我对耀璜使用巫蛊之术,我让他去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真的做到了,一剑,就那么一剑刺向了家主的胸口。只是我没想到,大祭司和耀璜的弟弟把家主救走了。家主为了保住孩子,自己破开肚子,将不足月的孩子抱了出来。可惜孩子太赢弱了,家主临死前就把自己的一身灵力全部灌输进了孩子体内,使孩子一生出来就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我一时不查,竟然被耀璜的弟弟带出了阴阳司冥。”   我不由再一次打量身边这个女人,失去爱情让她变得疯狂,做了那样残忍的事。我无法理解枯蝶的行为:“你真残忍。就因为一个男人移情别恋,伤害了你,你就有权利去变本加厉伤害别人吗?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这这样做,并不能使自己逃离痛苦的深渊,只是把你身边所有无辜的人都一起拉入地狱而已。”   枯蝶鬼魅的冲着我笑:“你说的没错,一点都没错,我做了这么多事,杀了这么多人,却依然痛苦。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到底该怎么做?”枯蝶说着说着开始拔自己的头发,隐隐抽泣。   我冷冷的看着这个早已在爱恨中迷失了自己的女人,忍不住既是可怜又是可恨。   三十二大楚王后   从神塚出来,我带着四季花蜜,这小小琉璃瓶中的琥珀色液体可以使楚宣再也不用受恨别离的羁绊,也不用再被恨别离万般苦楚折磨。   紧拽在手心里的是楚宣的解药,也是痴恋的终结。小小的琉璃瓶几乎就要碎在我的手心里。枯蝶说最辛苦、最艰难的是“放手”。对我而言放下楚宣何止是最辛苦、最艰难而已。   我拘谨胆怯、娇矜自持,我的心是厚重的铁门,既不容易让人进,也不容易让心里的人出去。我是懦弱的,对于感情,我拿不起也放不下。如果我遇到的人不是楚宣,我想我一辈子都走不出悲伤。   我曾经有多么厌恶遇上他现在我就有多么庆幸遇上他,可是这小小瓶中的液体终将为这一切画上句号,心里的不忍、不舍和不情愿,我却永远无法对第二个人说,除了我自己知道,只能有我自己知道。   大祭司和虎儿、卞儿、宝儿领着阴阳司冥九族族人朝着步出神塚的我叩拜。从此,我便是着阴阳司冥最高的王,我将会是这里神权与王权的最高统帅。   我略摆手,让所有人起身。我的目光越过族人,望向楚宣和湘柳他们。他们对我微笑,看见我从神塚安然无恙的走出来,她们都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和快慰。   人群中独独没有看见干木和虞奎,我心中疑惑,拉起大祭司:“大祭司可曾见到干木师傅和虞奎?”   大祭司恭敬的躬身:“回圣女,干木应该领着虞奎去了不枉山,圣女不用挂怀。”大祭司遣退族人后对我说道:“圣女经逢大劫,身体还需要休息,在圣女继任大典之前,请圣女暂时住在游龙阁吧。我将宣王,哦,是楚王陛下,也安置在游龙阁,方便圣女处理一些私事。期间我会再来和圣女商议继任大典之事,现在就让我带圣女先去休息吧。”   大祭司将一切都安排的十分妥帖,我淡笑点头,跟随大祭司他们来到游龙阁。看样子,游龙阁该是阴阳司冥里最大的院落,也是最金碧辉煌的院落了,这倒是符合楚宣的口味。   我回头看向楚宣,他之前强打精神撑着,等看到我安然走出神塚时,便又昏迷了过去。楚宣委顿的样子让我不忍细看,即便是他身边的人也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我再一次握紧了手中的花蜜,心里清楚楚宣怕是等不了多久了。不管我舍得舍不得,该放手的终归是要放手。   我亲自照顾着楚宣暂时住进游龙阁的偆华居,大祭司告诉我他趁着楚宣精神还可的机会,曾将我的事情大致说给他听。其实以楚海手下那些人的本事,估计楚宣该知道的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只是眼下这样的情形,楚宣他知不知道,知道多少又有什么关系,左不过一个忘记,所有的一切,他终将会忘记。   不知道楚宣此刻梦中见到了什么,面容上带着餍足,双唇微微翘起,嘴角挂着一股夺人心魄的魅惑。我悄悄送上我的吻,浅浅的印在他的唇边,不曾留下一丝痕迹。   我吩咐柔儿和姚青照顾好楚宣,让徐峥和秩桦跟我来到院子。   秩桦冷峻无私,徐峥细密多思,他们一刚一柔陪侍在楚宣身边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徐峥缓步,踌躇着对我跪下:“陛下对娘娘情深似海,娘娘难道真的要撇下陛下做什么圣女吗?您可是我大楚的王后啊。”   我扶起徐峥,今天我拉他们出来,要说的也就是这个。   “秩桦如今已是平阳都尉了吧。平阳是京畿要地,平阳要是安全了,大楚自然就是安全的。大楚安全了,陛下自然也是安全的。而徐峥统领宫中禁卫,肩上的担子也是不轻,陛下信任你们,以后就仰仗你们帮扶陛下。而我却再难陪着陛下同行。”说着说着,心中酸楚,忍不住泣涕如雨。   徐峥和秩桦同时跪下,也是忍泣不住:“娘娘,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转身拭去脸颊的泪珠:“你们也知道楚宣中了毒,唯一的解药是让他忘记我。你们暂且容我跟他告个别,我自会给他服下解药。而在楚宣服下解药之后,我要你们清除掉我所有的痕迹,不要让陛下心中留下半点好奇和疑心。”   我强奈心痛,继续嘱咐他们:“你们记住,大楚的王后受到的剑伤很重,早已经不治身亡。从此,我嫣然和你们大楚和楚王陛下再也没有瓜葛,你们以后也不必再对我行君臣之礼。”   三十三不悔的承诺   阴阳司冥的结界将在五天之后再次开启,绛域的掩护阵法也会在这之后重置,这里是千百年来隐世的荒原,也是世间最神秘莫测的存在。结界和阵法开启之后,将是数年的尘封和与世隔绝。   大祭司告诉我,我的继任大典也就定在五天之后,大典将由前一任圣女枯蝶亲自掌理,尔后枯蝶也会成为阴阳司冥的长老归隐落虹渊。   五天,这将是我和楚宣尘缘的期限,也是我和凡尘俗世决绝的最后通牒。从此,我将要在神塚里度过整整十年。   我也是昨天才听人说起,原来虎儿的父母跟前一任的家主是要好的朋友,他们全都死在枯蝶的手上。可是圣女的权威在阴阳司冥是不可动摇的,是高不可攀的。不管她犯了多么严重的错,不管她做的有多么不可饶恕,她作为阴阳司冥的圣女,一样会被尊崇。   虎儿面对自己的仇人什么都做不了,除了恭敬。所以虎儿的愤怒我能够理解,他想要在五天之后离开这里回腾龙镇,我也同意了。   虎儿的武功最近精进了许多,他有奇高的经商天分,在腾龙镇他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再加上他和微子启微妙的师徒情分,我相信,离开我,他在腾龙镇会过的很好。   而三叶野惯了,我不想用阴阳司冥困住她,把她强留在我身边,正好嘱咐她去暗中照顾虎儿,也算让他们彼此有个依靠。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我能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唯独这一直被我牢牢拽在手心里的琉璃瓶,我却怎么都下不去决心给楚宣。   这两天,楚宣即便醒来,也没什么力气说话,我们只是彼此对视相依。楚宣从没有这样柔弱过,也没有这样安静过。看着生命一点一点在他身上流逝,我心如刀绞,我甚至有点恨自己,怎么这般自私。眼看着他痛苦,却死死不肯放手。枯蝶说最艰难、最辛苦是放手,深深体会时,才懂的,这最辛苦最艰难,有多么痛,有多么重。   楚宣注重仪表,喜欢浓郁的香气,趁他此刻醒着,我用院子里采撷的香郁和虞美人制成发精,为他洗头。   “嫣然,你若是决定了要留在这里做圣女,那寡人一定会留在这里陪你的,你别赶寡人走好吗?”   我答:“好。”   “嫣然,大祭司说你的身上也有蛊毒,那么你会喝那四季花蜜吗?”   我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可是嫣然,寡人就从来不想要喝那个玩意。让寡人忘记你,那么我宁可选择就这样陪在你身边。哪怕只活一天,因为心里有你,也会觉得很幸福。”   我再一次拭去眼泪咽泪装欢:“好啊,你就这样陪着我好了。我也不喝,我们都不去喝那个什么劳什子花蜜。”   楚宣苦笑:“嫣然,你毒蛊发作时很难忍受吧?寡人是不是太自私了,不过寡人也自私不了多久了,你再忍一忍,可以吗?等我离开,等我不得不去天堂时,你再喝,寡人只要活着就绝难忍受让你忘了我。”   我把楚宣的发丝揉在我的掌心,泣不成语。   “嫣然,我会和子轩一起在天上守护你的。”楚宣极细弱的说完这一句,提到了那个他最不想提起的名字之后,反而笑了。   “听大祭司说你的奇异的经历时,我只把他当做疯子。后来我信了,我就在想,我有没有可能是子轩的前世,或者子轩就是我的转世。我们的缘分到底是因为这恨别离还是因为这轮回中不曾消弭的情缘。”   我无可奈何的摇头,这个人闲的时候怎么这样爱胡思乱想。   “我不知道有没有轮回,但是在我心里,你就是你,子轩就是子轩。我曾经深爱过子轩不曾后悔,如今,我也深爱你,一样也无怨无悔。”   三十四家丑   楚宣今天说了太多的话,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以至于头发还未晾干便又睡了过去。我把他的湿发捂在怀里,用嘴一点一点帮他把湿发吹干。我也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有多么可笑,但是我喜欢为他做这样幼稚的事情,在我还能为他做的时候。   此时,宝儿和卞儿神色慌张的过来找我,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我对他们做了噤声的手势,起身为楚宣燃起梦息香,助他梦里安稳。   离开游龙阁,宝儿和卞儿拉着我来到了阴阳司冥的大礼堂。礼堂里站立着九大部族的族长,二十四位祭祀,大祭司和几位年迈的长老。所有阴阳司冥里有身份的人都在这里了,他们的的脸色凝重,事情或许比我想的还要严重。   我试探的问大家:“这都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大祭司说道:“干木偷袭了枯蝶圣女。”   我惊叹:“为什么?”   童林长老看了看我和大祭司,又看了看其他人,这才慢吞吞的说道:“这本是阴阳司冥的家丑,实在难以启齿,只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也不妨告诉圣女。”   大祭司扶着童林长老坐下,过来对我叙述道:“十五年前枯蝶圣女入主神塚,回阴阳司冥时,带回来一个名叫耀璜的未婚夫。耀璜是晋国的大将军,人如天神,英伟不凡,博学多识。我们都很喜欢他,他也很和蔼,对谁都很好,尤其跟家主轻碧关系特别融洽。耀璜心里只有枯蝶,可轻碧却在不知不觉的八年岁月里爱上了耀璜。或许是鬼迷心窍,轻碧竟然在耀璜的食物中用了情蛊,让耀璜和自己成了亲。枯蝶在神塚得知了这个消息时,走火入魔,变得偏执激进。那个时候的枯蝶就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一样,见人就杀,阴阳司冥死伤过半。最后耀璜不得不杀了轻碧,让枯蝶冷静了下来。当时轻碧腹中已经有了耀璜七个月大的孩子,轻碧为了保住孩子一条性命,竟然破腹取子,以自身灵力灌入孩子身体中,让这个孩子一夜之间长成了八九岁的模样。孩子被耀璜的弟弟带走,枯蝶却余怒未消,一路追杀。也就是在那一次枯蝶离开阴阳司冥时,害死了新一任圣女文婵娟一家,也害的干木改名换姓,自毁容貌。”   我“啊”的一身跌坐在椅子上,大祭司和枯蝶的叙述略有些出入。但明显,大家都说的是同一个往事。原来,往事中那个可怜的孩子就是虞奎。可怜的虞奎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枯蝶造成的,虞奎的智力不足,想来也跟他悲壮的身世有关。   我可以想象当年这场变故悲伤惨烈的场景,心疼着虞奎,心疼着虎儿,也心疼着故事里每一个受苦的人。谁能料到,耀璜和枯蝶那样一份坚贞美好的爱情,会给这么多人带来灭顶之灾,改变了许多人事的轨迹。其中,竟然还包括我自己。   这多人在这大礼堂愁眉苦脸,自然不会是因为这桩阴阳司冥的陈年秘闻。我看着大祭司,示意他继续说。   “这次回阴阳司冥时干木找到我说,虞安是耀璜的师兄也是惺惺相惜的好友,为了保护虞奎,才将他认作了亲子。而虞奎的亲生父母是耀璜和轻碧,出生时的灾难对虞奎造成了缺少,使他智力不足。干木希望可以趁这次机会带虞奎回阴阳司冥,一方面算是认祖归宗,一方面是希望我们能想办法医治好虞奎,照顾好这个可怜的孩子。”大祭司眼神中是对虞奎的深切怜悯。   我问:“虞奎本就是阴阳司冥的人,带他回来有什么问题吗?”   童林长老答:“虞奎是轻碧和耀璜的孩子,带他回来由我们照顾,自然是理所应当的。就是干木也和我阴阳司冥渊源颇深,来我阴阳司冥做客也没问题。只是•••••”   我问童林长老:“只是什么?”   大祭司说道:“只是干木仍然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悄悄潜入神塚,伤了枯蝶。”   是啊,枯蝶错的太多,走的太远,她自己虽然也是可怜之人。可她毕竟害死了那么多人命,害了干木哥哥一家三口,也害了干木。这样的仇恨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只是按阴阳司冥的规矩,就算是搭上整个阴阳司冥的人也必须保证圣女的安全。就算圣女千错万错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别人伤害。何况干木还偷偷进了神塚,阴阳司冥如何能够容忍。   他们都不能进神塚,只有我可以,所以他们在这里一筹莫展。我心下领会,对他们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去神塚劝说干木,带枯蝶出来。”   大祭司近前一步,对我低语:“圣女小心,干木是圣僧天机老人的徒弟,剑术武功出神入化,不可小觑。而这一次干木明知神塚时我阴阳司冥的禁地而偷进神塚,必然是心怀必死之心。”   我額首:“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三十五夹层   离开大礼堂,我带着墨玉进入了神塚。   神塚修建在巍峨雄伟的阴冥山中,气魄宏大,意境开阔。神塚第一层修建的比较粗糙,四壁任意雕饰,胡乱涂画着一些没有意义的壁画,阵法和机关也都比较简单。   神塚第二层是研习堂,是圣女正式继任之前修习天算术数的地方。而第三层才是圣女平日起居作息的地方,相对而言就修建的精细多了,机关布阵也更加严谨认真。这一层大大小小的房间难以计数,或是清雅或是华丽几乎囊括了世间所有的建筑风格,甚至于包括西域各国的奇情壮景。   我没有心思一个房间一个房间观摩,也不知道干木和枯蝶在那里。我沿着主道寻找了三十多个房间都没有什么发现,而主道的尽头是通往第四层的石门,石门后面据说就是神塚秘境,非到我正式继任,连我也是不允许进入的。   石门如今仍然紧闭,并没有被开启的痕迹,想来干木他们仍旧在这神塚第三层。这里的支道繁琐,枯蝶说给我听时,我心里念着楚宣,记在脑子里的并不多。   这里交错的阵法有八百多种,有机关陷阱的地方多达两千多处,我想我是记得不全,可是干木就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进来这里,干木只怕比枯蝶更加危险。   凝神静静听着四周的动静,韵起灵力感知干木和枯蝶的呼吸,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探寻。正在我和墨玉屏息静气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脚下一滑,原来我刚才走过的地方有一滩半干的血迹。   我猛地扶住了身边的石墙来防止自己摔倒,却不想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整个人落下了陷阱。墨玉一个俯冲到我身下,将我下坠的身体托了一托。好在有墨玉,否则这么高我落下来不被摔死也会残废。   我没想到神塚的第三层和第四层之间,还有这样的一个夹层。四壁光滑,从地板到拱穹少说也有十来米的高度。神塚的确有许多匪夷所思的地方,而我现在所接触到的不过是万分之一。   迎面扑来一股血腥味,夹杂着腥臊之气。我感知到前面有什么东西,而墨玉停在我的肩上,也在扑腾叫唤,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我轻拍墨玉,安抚着它,顺着我的感知走过去,渐渐可以听闻到一个女子低低的饮泣之声。通过一个甬道,前面是一处豁然开朗的厅堂,蜷座在中间的赫然就是枯蝶。   而我做梦都想不到,倒在枯蝶怀里的人却是相貌丑陋的干木。我扶额,这是什么节奏?这样的画面配上我之前听到的传言,有点格格不入啊。   而厅堂的另一边甬道上挤满了秘密麻麻的“刺灵”,它们是神塚的灵宠之一。身体柔若无骨,通体金黄,浑身长满火红的毒刺。虽然没有什么强大的攻击性,却可以分泌毒液使人产生幻觉,甚至昏迷。   枯蝶喂养它们多年,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对枯蝶进行攻击。看枯蝶衣衫狼狈,干木奄奄一息的模样,我也顾不得去想刺灵的事。让墨玉驱赶它们回到洞穴,我走到枯蝶身边去查看干木的情形。   三十六难辨的爱恨   干木的骨骼断裂有四五处,内脏也有多处受伤,情形很糟糕,已然回天乏术。而枯蝶自我看到她时,她就只是在不停的哭泣,怀抱着干木如同一件珍贵的宝物。   我不知道,他们在神塚里遭遇了什么,我只知道,干木这个擅自闯入神塚的人已经奄奄一息。不用再接受阴阳司冥的惩罚了,而枯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她根本不需要保护。   我不知道,我在这里能做什么,我看着这个怪异的情形发呆。而干木终于在枯蝶的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枯蝶将干木放到地上,望向我发出凄厉的大笑:“我这一生害人无数,耀璜、轻碧,我害了身边所有的人。我为什么还要活着,现在连村墟也去了,我活着做什么?嫣然,你告诉我,我活着做什么?”   枯蝶笑的前仰后俯,我冷眼看她:“可是死亡也帮不了你,你死了,那些因为你而死去的人也活不过来。而你活着还可以念着死去的人,在尘世里受苦赎罪。”   “赎罪?赎什么罪?我没错,我只是以牙还牙而已,我做错了什么?耀璜和轻碧让我痛苦,我就让他们痛苦,我有什么错,为什么你们都说是我错了?”枯蝶看着干木渐渐冰冷的身体,神情从癫狂转瞬又变成哀怨。   “村墟真傻,我一路追杀他,他却每每放过我。我为了报复,故意勾引他,他却对我死心塌地。我用奇形蛊把他从一个翩翩少年变成一个形容猥琐的糟老头子,他却对我说‘不悔’。你说这样的蠢物,我为什么要跟他走,我才不会跟他走呢。”说着枯蝶又是一阵轻笑。“是我故意开启机关,让他丢了性命,可是到最后,他还是不肯说他恨我。为什么我要耀璜爱我一辈子,他最后却恨我,为什么我要村墟恨我,他却至死也不肯放弃爱?嫣然,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枯蝶的问题,我回答不了,她早就深陷在爱恨中不可自拔。她那里还能分的清什么是爱,什么是恨。她疯了,枯蝶早就已经疯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可怜又可恨的人,却怎么都狠不下心来恨她。我想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没有告诉她,我对枯蝶说道:“耀璜从始至终,爱的人都是你。”   枯蝶听到我的话,突然既不哭也不笑了,她重复问我:“你说什么?”   “耀璜之所以会娶轻碧是因为轻碧对耀璜使用了巫术,下了蛊毒。耀璜从始至终爱的人都是你枯蝶圣女,而不是轻碧,可你却让他亲手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你说,你让他情何以堪,你让他如何面对你,你让他还能怎样去爱你。”   枯蝶冷笑半天,悠悠的吐出:“你骗我。”   我看着她,再也不想对她多说一句话。枯蝶摇头,重复着那句“你骗我”,整个人再次陷入癫狂。然后她猛地扑向石墙,开启了机关,逃出神塚,一路朝着掩埋了轻碧尸骨的不枉山而去。   看到枯蝶冲出神塚,大祭司他们不明就里,紧跟在枯蝶身后。虞奎也知道了干木闯进神塚的事情,一直焦急的守候在神塚门口。看到我出来,虞奎一把拉住我询问:“师傅怎么样了,干木师傅怎么没有出来?”   我喘息着,将虞奎轻轻搂进怀里,这个真实年纪比虎儿还小的孩子,从出生起就一直承受着诸多的磨难,看着他我忍不住心疼的落泪。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干木的死,我又怎么能对这个孩子说出他唯一的亲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事实。   我用尽可能轻松的语调,对虞奎说道:“虞奎啊,姐姐以后会照顾你的,好吗?”虞奎望着我,有点懵懂,我继续对他说道:“虞奎很聪明的,也知道这个神塚是不轻易让人进去的。可干木师傅不小心就走进去了。他呀,害怕大家伙责怪他,便在里面躲起来了。你也不想干木师傅被人责罚,对吗?”   虞奎点头,我哄着虞奎说道:“所以,我们不要告诉别人干木师傅躲在里面的事情,让他们找不到干木师傅,没有办法责罚他,你说好不好?”   虞奎再一次点头,我拍拍虞奎的肩膀道:“我们虞奎真乖,真懂事,姐姐以后会好好照顾虞奎,帮虞奎治好所有的伤,所有的病,让我们虞奎从此以后快快乐乐的,好不好?”   虞奎高兴的鼓掌,憨憨的点头。   三十七蝶飞   每次枯蝶看到虞奎,眼神都十分不友善,情绪波动也会比较大,我轻易不敢让虞奎出现在枯蝶面前,让卞儿宝儿陪着虞奎,我跟随大祭司他们急赶着去了不枉山。   不枉山的日月崖是座孤峰绝壁,尖尖的山头汇聚日月光芒。日月光芒照耀下是一头金色卷发的俊美男子。男子腰部以下已经被深深嵌在地底,和一块花岩融在了一起。枯蝶站在他的身边,神情古怪的唱着情歌。   所有人都没想到,耀璜竟然没有死。他这些年来竟然被枯蝶施了巫术,用结界困在离轻碧不远的日月崖,成为了一个石化人。耀璜不能动也不能说话,遥望着为他而死的妻子,忍受着风雨侵蚀,生不得,死不得。   爱之深,恨之切,面对背叛,枯蝶选择的是不惜伤害所有人的报复。她用极残忍的手段伤害了轻碧,也用最无情的惩罚囚禁了耀璜,可是枯蝶忘了,在这些极端的行为里,在每一份痛苦中,都有她自己一颗滴血的心。   疯狂的报复是伤人伤己的魔咒,而这样的魔咒盘桓在阴阳司冥百年来灵力最强大的枯蝶圣女心中时,对天下来说都是可畏惧的。   正如现在,枯蝶一步一步靠近耀璜,而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枯蝶的强大,百年难遇,我和大祭司合各族族长以及各位祭祀的力量,仍然不能打破枯蝶设下的灵力屏障。   看着枯蝶脸上的古怪神情,没有人猜得出来,她会做什么。耀璜为她所背负的已经够多了,还有虞奎,还无辜的虞奎,他失去的也已经够多了。我乞求老天,既然让耀璜还活着,就让他们父子相认,还给虞奎一点温暖,一点亲情吧。   大家最后,精疲力竭的倒在灵力屏障之外。我匍匐着靠近屏障,无可奈何的对枯蝶大呼:“枯蝶,这么多年了,你放过耀璜吧,也放过你自己。不管你们当年有什么样的恩怨,到如今也该了了。”   枯蝶冷蔑的看着我,指着我,怒道:“嫣然,你骗我,你说耀璜爱我,你说他从始至终爱的都只有我,那么为什么我在他眼里看不到一丝情谊,为什么他听着我们以前最爱的那首情歌,心中不再有一丝涟漪。”   一波狠戾漾在枯蝶的唇边,她施用灵法,卷起一柱旋风,把我拉入屏障之内狠狠的摔在地上。我见识过枯蝶的灵力,也深知她的癫狂,我用平缓的口吻对枯蝶说道:“耀璜是爱你的,不会有错。只是他现在被你用巫术石化了,你轻易不能感受到他的心意而已。不信,你解开他的巫术,亲口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枯蝶娇羞的看着耀璜,冷冷对我一笑:“要我解开他的巫术不难,嫣然,我也不怕你使用什么诡计。”说着,枯蝶将我抬起,升到悬崖边的半空中,说道:“如果你敢骗我,我就把你扔下悬崖。这个悬崖下是蛊王渊,里面有阴阳司冥饲养的万年蛊王,奇毒无比,最喜吃人,尤其是美貌的女子。”   我被定在半空,挣扎不得,看悬崖底下泛起的五色毒气就知道枯蝶所言不虚,心中不由的泛起寒栗。我虽然不怕死,但是也不想把自己拿去喂养蛊虫,死的那样难看。   枯蝶一点一点梳理耀璜如同荡漾在深海碧波中的海藻一般的金色卷发,耀璜被石化的身体便一点一点的开始恢复人形。当枯蝶注入完最后一点灵力时,耀璜也已经完全恢复。   耀璜的确是个美男子,既有武将的雄姿英发又有才子的温儒雅气,傲岸潇洒。他回头对枯蝶一笑,灿烂光华。   “蝶儿,多年不见,你一如当年,依然是那样美丽。”   简单一句话,枯蝶已经泪流满面:“耀璜,这么多年过去,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蝶儿,负你的人是我,你恨我怨我罚我,我都不怪你。可是其他人都是无辜的,面对那么多的人命,我能对你说什么?所有的错都在我,我不想去责怪你,可是,我也做不到原谅你。对不起,蝶儿,是我让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枯蝶拉过耀璜的手,一脸期待:“不是的,耀璜,当年是我错了。我没有听你解释,你没有错,错的是轻碧那个贱人。是她,害我们误会,是她,拆散了我们。现在,我想通了,我不想要互相折磨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耀璜苦笑着摇头:“蝶儿,轻碧纵有万般不是,可她也我孩子的母亲。何况她已经去世多年,你何苦还怨她。”   笑容渐渐从枯蝶脸上退去:“耀璜,你心里果然还是有轻碧那个贱人。她把我害得这么苦,你还要护着她吗?孩子,她也配给你生孩子吗?哼!我去把那个贱种一并清除了就是,你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什么关联了,我们就可以重新在一起了。”   “蝶儿,那也是我的孩子,别再做傻事了。”耀璜缓缓走过来,抱住枯蝶“蝶儿,我们重新开始吧,这些恩怨都不要去管了,我们重新开始。”耀璜温柔的对枯蝶说着。   枯蝶迷醉在耀璜的怀里,温顺的就像一只高贵温柔的波斯猫,依从的点头。就在枯蝶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耀璜瞬息间拔出一把短剑,从枯蝶的背心狠狠的刺了过去,贯穿了枯蝶和他自己的身体。   “蝶儿,今生我们欠下的血债太多太多了,那些人命横在我们中间,我们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重头来过的机会了。下辈子吧,我们下辈子再在一起。”   枯蝶不可置信的望着耀璜,从愤怒到惊疑,最后是安然祥和,枯蝶笑着答应:“好,耀璜哥哥,我都听你的,只要有你在身边,蝶儿不怕,就算是下地狱,我也不怕。”   耀璜紧紧握住枯蝶的手,拔出穿透身体的短剑。剑身血红,殷殷的血迹交融了耀璜和枯蝶两个人难以割舍的生命。   枯蝶的灵力随着生命消散而消弭,屏障终于被大祭司他们冲破,而我也在枯蝶灵力消散时,从半空中往下坠落。我的修为还不能使我凭空站立,看着自己下坠,想起枯蝶说起的蛊王,心中赫然,嗓子里便发出惊叫的声音来。   眼角飘过一片白色,然后我就落入了大祭司的怀里。我还没来得及庆幸大祭司相救及时,就收到了祭祀和族长们的一致鄙视。我理解他们的冷眼,同样是圣女,我这个冒牌的候补圣女同枯蝶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三十八忘前缘   按照阴阳司冥的规矩,耀璜和枯蝶的坟茔建在了百里坟场,虞奎亲手掩埋了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父亲最爱的女人。原本也要将轻碧的坟冢迁移过来,后来想想也就罢了,他们三个人的牵绊还是到今生为止比较好。   虞奎比之前更加沉默,他从没见过的父亲的死,对他的影响,比我想像的要更多。他时常坐在耀璜和或是轻碧的坟头发呆,他的孤独和哀伤,使我心疼。可是,我挂念着楚宣,也不能够有更多的时间陪伴他。这些时间里,虎儿和虞奎倒是变得亲密起来,卞儿和宝儿也常来陪伴虞奎,这样也让我放下不少的心,虞奎能跟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一起,对虞奎来说应该是好事。   楚宣变得更加羸弱,我的圣女继任大典也就在明天。所以说,今天就是我给自己的最后期限,不管舍得舍不得,还是愿意不愿意放手,今天我都必须给楚宣解药。让他忘了我,忘了对我的执着,忘了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爱也好恨也罢,随着四季花蜜流入身体,一切都将归始于零。   老天也算是在成全我吧,总算是给我了一个和他告别的机会,楚宣在昏睡一天一夜之后,清醒了过来。而此时天公作美,在清晨的一通大雨之后,山峦间挂起了一架七彩炫烂的彩虹。   楚宣也有了兴致,想要四处走走。他的身体不佳,不便走远,我挽了他的臂弯,一路在游龙阁内溜达。看游龙阁中松柏苍劲,水浸花影。景致虽然远不如他的宣王府,更不能和王宫比。   可是此刻,在我们眼中,这些花草阁楼竟也鲜活了起来,变得格外入眼。一草一木都能惹得我们细细端详,认真品评一番。或侃侃而谈,或相视而笑,个中趣味,很难与人言说。   担心楚宣会累,我扶着他坐到莲花池旁的一颗浓荫老柳树下。我偎在他的肩膀,轻轻吻过他的脸庞对他说道:“楚宣,你知道吗?你有多霸道,蛮横的给我你的感情,不管我要不要。野蛮的占有我,让我恨你恨的牙痒痒。可是最让我生气的是,我居然在你的霸道里沉溺,不可抗拒的为你而心动。从不再抗拒到自然接受,从喜欢到刻骨铭心。你居然可以一点一点,让我喜欢上了你,也算你有几分本事,本姑娘认了。”我装着调皮的模样,拿起他蜜瓷色的锦衣轻拭自己的鼻涕眼泪。   “嫣然,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专门说些我爱听的来哄我。”   “我没有哄你,我是想要罚你。”   “罚我?”   “是的,罚你。虽然你是成功让我喜欢上了你,但是你的手段并不正当吧。虽然你对我很好,不惜性命的保护我,宠爱我,但是你也常常惹我生气,做一些伤害我的事情,对吧?”   楚宣邪魅的抬起我的下颚:“算你有理,想罚我做什么?”   我得逞的狡黠一笑:“我要罚你,今生今世陪着我,不准抛下我一个人在人世间承受孤寂和思念。即便几十年之后,我们非要离开人世不可的时候,我也不准你走在我的前头。我要罚你,今生今世都不可以忘记我,不管有没有喝下四季花蜜,你都必须要记住我。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真的忘记我了,只要我站在你的面前,我也要你立马就爱上我,不管有没有什么情蛊,你都必须在看到我第一眼的时候就爱上我。”   我抑制不住的扑进楚宣怀里痛哭,他搂着我,轻诉:“傻丫头,还说我霸道,你看看你这一串一串的,比我可霸道多了。”   我娇蛮的大声道:“那你依我还是不依我,这惩罚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嫣然,我说过了,我是不会喝那个解药的。让我忘记你而活着,我宁可选择去死。”   我捂住楚宣的嘴:“别说这个字,我不想听。”   楚宣拿下我的手,笑的春光烂熳:“嫣然在乎我的样子,我还没看够呢。嫣然说喜欢我的声音,我还没听够呢。我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死,你没听说过吗?祸害活千年,我这个大祸害,还没祸害够你,不会轻易死的。楚海已经去帮我找解药了,我就不相信,除了这个四季花蜜,偌大的天地间就找不到一物可以解我身上的这个蛊毒。明天你就去安心做你想做的事情去,我呢就乖乖养病,等你。要是你那天不想待在这里做什么圣女了,我就带着我大楚国的雄兵来接你,你记得,你可是我大楚国的王后,只要你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你在这里。”   “没有人强迫我留在这里,楚宣。我也不想强迫你,在你昏迷的时候我也可以喂你喝解药。可是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的,在答应接受我的惩罚之后,心甘情愿的喝下解药。这个情蛊连枯蝶圣女都说是没有解药的,我如何可以期盼楚海去找到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我明天进入神塚之后,只怕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出来看你,你叫我怎么放心的下你。你难道要我从神塚出来以后,看到的是你的一堆白骨。楚宣,答应我吧,既然你认定我们的相爱和情蛊无关,那么就给我们一次机会证明吧。即便失去我们的记忆,当你遇到我时仍然会爱上我。”   我神情悲凔,涕泪如雨:“楚宣,记住我的样子,记住我。”   我饮下琉璃瓶中的琥珀色液体,将唇盖在楚宣唇上,不管不顾的将液体送达楚宣的嘴里,强迫他咽下。   楚宣犹疑着,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他噙着眼泪的眸子,深情的望着我,眨也不眨:“嫣然,我会记得你,我一定不会忘记。但是你答应我,不管怎样,你都不可以放弃我,就算我真的忘记了,你也一定要抓住我,就像当初我抓住你一样,答应我,嫣然。”   一切都结束了,我又一次骗了楚宣,他会忘记我的,而我也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了。恨别离种在我和楚宣两个人身上,而四季花蜜就只有一份,下一次的花蜜还要等到二十八年以后。我等不了了,楚宣原谅我,我才是那个自私先离开的人。好在你不会记得我了,好在你不用去承受那样的孤寂和相思。好好回去做你的楚王吧,好好的去过你原本的生活,就如同你的生命里原本就没有我一样。这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在四季花蜜发生功效,楚宣渐渐进入昏迷时,我俯身在楚宣的耳边说道:“楚宣,我好爱你,真的很爱,比你想象中得要多得多。” 正文 第三华章(1) 一母亲   当夜,我送昏迷的楚宣至绛域之外,满目依依,我在心里眼里描画楚宣的模样。   他真美,双眉笼翠烟,两目耀星辉,尖瘦的下颚自有一股子冷酷和强横,轻薄的红唇妖魅到极致,笑靥里带着勾魂夺魄的诱惑。   他真好,可以不眠不休的守护在我的病床,可以毫不犹豫的舍身护我,可以容忍我心里安放着另一个身影,可以原谅我刻意欺骗和假意相伴。他认定了我,飞蛾扑火,不计后果,从不放弃。   可是我能做什么?用各种理由,义正言辞的一次又一次将他从身边推开。心痛是我现在应该承受的痛楚,不舍而不得不舍是对我最好的惩罚。我忍住自己想要紧握楚宣的手不愿放弃的冲动,克制就要绝提奔涌的眼泪不允许流下。   秩桦、徐峥、柔儿和姚青齐齐跪在我的脚边:“楚国上下将永远感念王后娘娘高义,请王后娘娘保重,属下等告辞。”   这一去就是永别,我从此会是一个逝去的王后,和楚宣再无瓜葛,和楚国再无瓜葛。我一一扶起他们,道:“大家各自珍重,嫣然不再远送,就此别过吧。”   他们四人执拗的跪在地上对着我离开的背影行礼,而我不敢回头,只是任由泪水恣意横流。离别是苦楚的,送走楚宣再送走三叶虎儿和虞奎,我亦是心力交瘁。   湘柳执意在神塚之外搭建了一座草舍,她要在神塚之外陪伴我,固执的不听任何人的劝告。也罢,三叶把她的命交给我了,而湘柳把她的一生都交给了文婵娟,此生能遇到她们二人知心相伴,我嫣然已经了然无憾。   第二天一早,阴阳司冥里选取了十九位美丽圣洁的女子来为我梳洗妆扮。一番盛装艳饰之后,我步步娉婷,款款婀娜登上大祭坛。   纯白云锦上绣银丝线的地狱神鸟在我的裙摆上展翅欲飞,墨玉高傲的停伫在我的肩头,显得威武霸气。象征着天阶的玉石长梯绵长蜿蜒在我的眼前,石阶两边是威仪的祭祀。阴阳司冥的所有族人都匍匐跪拜在我的脚下,有一种难以表述的庄重肃穆。   我大气都不敢喘,亦步亦趋走上神坛,大祭司站立在童林长老的身边,恭敬而严谨。童林长老代替枯蝶为我行继任大典。我接过象征圣女的权杖和花冠,从此以后我就是这一方圣域的主宰,神塚第一千二百三十一代守护者。   这一刻是神圣而庄严的,我本该对天地行礼然后对童林长老和大祭司致谢,最后对所有族人展示权杖,接受他们的欢呼和敬拜。可我只是对大祭司笑了一笑,便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片发黑。   梦里,我看到一张脸,却怎么努力也分辨不出是子轩还是楚宣。然后我看见一个抱着洋娃娃满头栗色短发,穿着雪白公主裙的两岁女娃。粉嫩的脸庞,水汪汪的大眼睛,他极诡异的冲着我笑,我朝着她跑过去,她却咯咯咯的笑着跑开了。我追过去却只见飞瀑流沙,黑雾深渊。我恐惧的向后退去,却倒在了一个男人的怀里,我看不见他,只觉得那个怀抱很软,很纯净,安稳舒适。   醒来时,四周一片静怡,除了大祭司,没有一个人在我身边,连湘柳也不在。我抚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斜靠着床头,看着大祭司的阴沉的双眸,问:“大祭司,我这是怎么了?是我的情蛊发作了吗?”   大祭司,端过来一杯清水:“圣女放心,恨别离虽然霸道,但是只要楚宣不在你身边,我用灵力尚可控制。以后圣女入主神塚,里面奇异之物更多,灵力也更加充盈,只要圣女勤奋一些,这情蛊就算解不了,也是可以压制的。”   我笑了:“那你眼神忧虑的望着我做什么?我想我只是最近太累了,体力有些不支,所以才晕倒的,大祭司不必为我担心。”   “你怀孕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你说什么?”   “嫣然,你怀孕了。”   我痴痴地傻笑:“我怀孕了?我有楚宣的孩子了?我要做母亲了。”   大祭司,冷静的看我欣喜若狂,满眼疼惜:“嫣然,你马上就要进入神塚,要独自在里面生活十年。你十月怀胎没人可以照顾你,你一朝分娩也只能靠你自己,你知道这有多么的危险吗?而且,神塚之内除了圣女谁都不可以留在里面,这意味着,孩子一出生,就要和你分离,这些你都想过吗?你确信自己都能承受吗?”   我坚定的对着大祭司点头:“这是我和楚宣的孩子,我拼了命也会把生下来。不管要经受怎么样的磨难,我都在所不惜,大祭司,您就不要再劝我了。神塚我会去,孩子我也一定会生下来。”   二龙凤胎   神塚秘境的钥匙就是圣女的权杖,开启秘境大门,里面的世界惊奇异常。处处火树琼花,流萤飞瀑,美轮美奂。奇花异草、珍奇异兽数之不尽,淋漓幻像,卷漫飞花层出不穷。   神塚就像是独立于外的另一个世界,像是天堂和凡尘的区别,这里没有一丝烟尘之味,无处不让我惊异。这里呈现的景观放在任何时间、空间都足以让人震服,这是一个融汇了魔幻和科幻的神奇场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绝对想象不出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存在。   更让我难以置信的是这个世界不仅真实的展现在了我的眼前,而且它已经存在了上万年。这里面有什么样的秘密我不得而知,但是,阴阳司冥的世代守护却有了理由,这个地方所承载的东西,绝对不可轻易使人知道,这里面的秘密一定是石破天惊的大秘密。   神塚之内灵力充盈,像是一种强大的磁场,更像是一种特异的气场。他能刺激我的感官,强化我的第六感,我能在若有若无间感到一种无形的交流,神塚西南有一面流光溢彩的湛蓝色石墙,每一个石砖上都有一位圣女的生平和在神塚修习的感悟。这些东西对我助益极大。   原来圣女的十年之期只是上限,过多的修习神塚里的力量,那个人就可能因为过于强大的能力而变得不可驾驭,最终成魔或是成为神,去扰乱这个世界正常的规律。   我觉得这里很惊奇,却一点也不贪恋这些力量,我只想找到一个方法去遏制体内的蛊毒,我只是想帮阴阳司冥找出下一任圣女,我只是想我腹中的骨肉能健康平安的出生长大。   我在神塚中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墨玉为我带来的各种信息。虎儿认了虞奎做大哥,在腾龙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商社分号已经遍布天下。微子启不负重托,在楚宣的手中救回了楚浑的儿子,给他起名叫做楚城。水墨云云游各诸侯国,收了上千名弟子,俨然一派宗师的作风。但不管是谁都不曾提起楚宣,连一向最爱帮楚宣说话的三叶也是三缄其口。   我思念楚宣,随着我的肚子像气球一样涨大,我就思念更甚。尽管神塚内灵物颇多,随便采撷一些花果也可果腹,而且还对身体大有益俾,大祭司仍然时常托墨玉给我带来一些补品。湘柳也会让墨玉给我捎带一些小孩衣物,湘柳手巧,不似我一般不善女红,她做的小衣服,精巧可爱,我常常拿起来就舍不得放下。   估算着孩子来到这个世间的日子就在这两天,我生怕有什么疏漏,到自己给自己布置的产房再检视了一遍。就在满意的准备离开时,突地感到腹中一阵阵痛,好像是海浪一般一波波袭来,我知道这是生产的前兆。   虽然我已经在脑海中把现在的情形演练过了千百遍,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我还是免不了的紧张和害怕。楚宣,我多么希望你现在能够在我身边。我汗流如瀑,泪如雨下,是高兴是紧张也是恐惧和害怕。   我强自镇定,唤来墨玉,让他支使着神塚里的地精、地灵,两种灵兽帮我生火烧水,我自己艰难的躺在了分娩的床铺上,拿出干净的白布咬在嘴里。   用力,使出浑身的力气,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我在心中一遍一遍呼唤楚宣,一次又一次想起的好,他朝我微笑的眉眼,我不可以晕过去,我一定要把孩子平安的带到这个世界,我可以,我一定可以。   我固执的坚守,在我精疲力竭之时,我终于生下了星月。小家伙的脖子上有天生的星月型胎记,所以我就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他就是我和楚宣的儿子,楚星月。   儿子的出生并没有使腹痛结束,我用灵力探查自己的身体,这才发觉,我怀的居然是双胞胎,我在惊喜之余,自惭自己真是个粗心的母亲,连这个都没有察觉到。我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为了腹中的孩子再一次努力。   万般的的辛苦都抵不过女儿哇哇大哭的声音。我的第二个孩子是女儿,我给她取名叫做初月,她比他哥哥的瘦小了很多,邹巴巴的小身子就像是初升的弯月,不过,我相信她终有一天会蜕变成皎洁的满月,光华照人。   为人母亲的喜悦冲走了所有的疲累,我撑着产后的身子,给两个小家伙清洗,为他们穿上了湘柳准备好的衣物,美丽的犹如两个完美的精灵。   三破茧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送走两个孩子的,我只是从此落下失眠的毛病。每到半梦半醒之间,我总是会听到一双儿女的哭声。   我是狠心的母亲,我到底还是把他们送走了,托付给了我最信任的人,天朝公子,被尊称为云上子的水墨云的身边。他的品行和才学是我所欣赏的,他的智慧和仁慈是我所信奈的。他会善待我的孩子,他会做他们最优秀的师傅。   我不该如此牵挂,分离是为了重逢,我只有在这里修习,我才能活着看我的儿女长大。我不想让他们失去母亲,我必须更加努力的修习,完成我的使命,找到克制恨别离,救活自己的方法。   我对阴阳司冥来说是个特列,譬如我的来历,我的继任,都充满了传奇和匪夷所思,我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灵力就继任圣女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在神塚里生下孩子的人,我更是任期最短的一位圣女。   六年之后,那个我日夜苦练,终日守候的记名碑牌终于出现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她叫练婔颜,匽国国王的遗腹子,匽国的亡国公主。她是一个女孩,一个今年只有十四岁的小丫头。   练婔颜的脸庞稚气而秀丽,她的性子和她的身份格外不搭调,她乐观而好动。她受过良好的教育,她成长的很快乐,在我身边学习天算时,充分展示了她的高超的灵性和聪慧。她是神塚挑选的圣女,她是令我和整个阴阳司冥都十分满意的接班人。   练婔颜的继任大典就在半年之后,这一次大典,虎儿和虞奎也会回来观礼。之前顾念虎儿年幼,有族中长老代为管理第九族的事务,由着他在外面闯荡。而今,虎儿也大了,已然是十七八岁的大小伙了,族中的事务,不是他想甩手就可以的。   热衷于经商而荒废了修炼的虎儿几乎是被押解回来的,被长老们罚跪在祭祀祠。我做了虎儿最喜欢的点心悄悄从后门溜进去看他,那个笔直挺立的背影已经伟岸了很多,我的虎儿长大了。   我轻轻换了一声“虎儿”,他转过身来,看到我,惊喜的蹦了起来:“姐姐!”虎儿朝我飞奔,一把抱我在怀里。   虎儿的胸膛温暖而坚实,已经可以让人依靠了,真好。我拍打虎儿紧紧环抱我的手臂:“松开,你想勒死姐姐呀。”   虎儿露齿而笑:“姐姐,这些年,你在神塚可还好吗?虎儿快想死你了。”   “姐姐很好,姐姐也想你们。”   “没想到,姐姐能这么快从神塚出来,这次大典之后,姐姐就跟虎儿回腾龙镇吧。姐姐也去看看貔貅岛,看看我们的家,看看当年姐姐带着虎儿开辟出的哪一方天地。”   “姐姐知道虎儿出息了,商社被虎儿经营的有声有色,姐姐都听说了,姐姐以你为傲。   大典之后,姐姐会离开阴阳司冥,姐姐也想回貔貅岛,回我们的家看看。可是在那之前,姐姐想去看看星月和初月。”   “虎儿知道,姐姐放心,虎儿时常都会跟虞奎和三叶去云上子那里看望他们。我的这两个小侄儿小侄女可是不得了,聪明、漂亮,简直人见人爱。还有城儿也是不错,虽然只比星月他们大一岁,可做事却是人小鬼大,有模有样。”   是呀还有城儿,微子启这个不靠谱的,在知道我把龙凤双胞胎送到了水墨云处,他便也巴巴的把楚城也送了过去,说是一个娃是带,三个娃也是一样带。自己乐的跟新婚妻子四处游玩。   微子启的妻子碧娆,听说就是抱走楚城的那个杀手。绝对不是一般般的彪悍,微子启偷走楚城之后被追的莫可奈何,最后还是靠面具之后的那一张倾国倾城祸害人间的脸,救了他一命。   碧娆很义气,说既然看了微子启的脸就会对微子启负责任。追追打打一年多,好不容易强娶了微子启做丈夫。听说最近还为微子启添了一个女儿。女儿得来不易,夫妻二人视如珍宝,给女儿取名叫做珠宝。   四离开阴阳司冥   我微笑着听虎儿唠叨,看他讲起这些年的经历和见闻,那双眸子里映射出的晶亮光芒一如初见。我知道,阴阳司冥再也不能将他束缚。   而我再看到虞奎时,他跟六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仍然眉宇俨如画,神秀射朝晖的样子。我在神塚帮他配了些药丸,加上大祭司时常为他做一些灵力治疗。虞奎出生时受到的损伤已经修复了很多,他的模样没什么变化,可是他的心智却是成熟了不少,人也变得沉默寡言。   虞奎的师傅干木,是武林传奇人物——圣僧天机老人的徒弟,而如今的虞奎已经胜出于蓝。他天生神力加上这些年心无旁骛的修炼,武功已达出神入化的境界,恐怕天下已经很难遇到对手。   我和虞奎的重逢,让我怀疑自己执意要治好他的痴顽,是不是一个错误。虞奎看到我虽然只是淡淡的喊了我一身姐姐,便一直在低头吃我给他做的点心。但是我知道他是高兴的,他的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欣喜和泪光。   只是,他不再似小时候一样喜欢粘着我,喜欢无邪的冲着我傻笑。他用冷漠掩饰着自己的悲伤,心智健康的虞奎,没有了单纯的快乐,变得忧郁,为他死去的父亲和母亲,也为了他的师傅。   我静静的陪着虞奎,快乐的看着他吃掉我给他做的点心,静默相伴。我不想去劝导虞奎忘记疼苦回复快乐单纯,我相信,时间终有一天会解开他心中的郁结,温暖的陪伴就是治疗心伤最好的良药。   继任大典上,练婔颜没有出现,和她一起失踪的还有虎儿。出逃的继任圣女,让整个阴阳司冥炸了锅一样。我安抚众人:“大家放心,颜儿年纪还小,只是贪玩罢了,我会和大祭司一起去把她找回来的。”   当记名碑牌显示出下一任圣女的名字时,神塚秘境大门就会再次关闭,直到继任大典结束,新的圣女拿着权杖和自己的血一起才能再次打开那扇门。所以我留不留在神塚都没有了任何意义,阴阳司冥也不会有人阻止我离开。   虽然我是有史以来灵力最差的圣女,阴阳司冥在我离开时仍是送了我一辆马车,不可小看这样一部马车,马儿是阴阳司冥独有的神驹自是不必说,就是马车的车厢也是水火不侵的神奇之物。   将驾驶马车的重任交给了墨玉,我和大祭司携着虞奎、三叶和湘柳一起告别了阴阳司冥,驶出了绛域。再回头,绛域之境已经是一片荒芜的幻象。   五紫竹居   虎儿和练婔颜之前应该不认识,他们结伴出逃只不过是想提高逃跑的成功率,在他们二人离开绛域之后应该就会分开。我和大祭司商议过后也决定分头寻找,我和虞奎去腾龙镇,三叶去白头山,湘柳去找微子启帮忙,而大祭司去旧时的匽国国都府城看看练婔颜是否会回家。   不过我猜想,这些地方应该很难会有收获,不管有没有结果,我们都会在血咒门汇合。微子启最擅长的就是探寻各种消息,此事不找他还能找谁。   虞奎是齐国的神之子,太多人认识他,可是虞奎跟我一样,在这个尘世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我面覆白纱,他也带了一个青铜面具。面具挡住了他俊俏的脸庞,那头闪耀的金色卷发就显得格外突出。我用灵力帮他将金发改成了黑色,整个人就变得更加低调。   腾龙镇归楚多年,浩大的筑城工事这才勉强算完,巍峨雄伟的城墙坚实厚重,城内的人群如织,商铺林立,一片繁荣。现在的腾龙商社不仅仅只是新街一霸了,纵横三条主干,但凡你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就都有腾龙商社的影子。   负责在腾龙镇打理生意的主事先生叫做星符,是秦国望族之后,在当地也是小有才名。后来因为得罪秦国权贵被虎儿所救,留在了腾龙镇。   星符是虎儿的得力之人,也是极信任之人,和虞奎也算相熟。我和虞奎找到他,他稍一思索便猜到了我的身份,礼貌恭逊的对我施礼:“星符见过大小姐。”   我虽然极少过问商社的事情,但是虎儿仍然尊我为姐姐,对外只称这是我们姐弟三人的家业。我是姐姐,虞奎是小弟,虎儿自称二少爷,我温和的对星符点头还礼:“先生辛苦了,为我姐弟操劳。都不是外人,我也不绕弯子,这次找先生,想请问先生可知道,我那二弟现在在什么地方?”   星符从身上取出一封书信交给我:“二少爷跟商队去了西域,没有这一年半载回不来。二少爷临行吩咐我,若是三少爷领着一女子来找他,那这女子就一定是在外养病才将回来的大小姐,我只要把这封信交给大小姐,就可以了。”   我轻叹了一声,道谢:“有劳先生。”   展信一看,和我所料不差,虎儿自知在中原是躲不过大祭司,更躲不过血咒门,便打起了西域的主意,随便也想要去历练一番,寻些商机。我本就宠虎儿,他既不愿意做什么族长,我原本就没想过要逼他。只是这样逃避责任,没有个交代,我是不喜。立马回了一封信给他,交给星符,托他交给虎儿。   星符收了信,说:“二少爷还交代了各地方主事,以后生意上的事都交由大小姐做主。”   我扶额,没想到虎儿会这样撂挑子。我牵强的笑笑:“我还有一些俗事缠身,只怕也不能在腾龙镇久待,平常事务你们照着规矩办就是,若是有特别要紧的,你们可以找血咒门的人知会一声,他们自然会通知我。”   星符也不多问,说了一声“好”。然后略一踌蹴,说道:“还有吕管家也托在下,若能见到大小姐,请大小姐一定回一趟貔貅岛紫竹居。”   “吕管家?”   “姐姐,是吕良。”虞奎回答道。   我想了想,才想起来,吕良就是当初我和虎儿从白头山下救起的那个齐国人。我“哦”了一声:“也好,我们回家去看看,不管怎么着急,也不能过家门而不入吧。”   我习惯的去啦虞奎的手,虞奎却羞赧的抽出了手:“姐姐,我们走吧。”   我好笑的点头,星符恭敬的送我们离开。   星符应该使人跑在了我们前面,给吕良报过信。因为我们还没到,吕良已经带了十几个仆从到困龙滩迎接我们了。   我记得吕良当过兵,当时有些黑瘦,而眼前这个男子,身材虽然魁梧,但是肚腩却也有些微微凸起了。他看见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跟前,狠狠的对我磕了三个头:“吕良谢大小姐救命之恩,当日大小姐救我到医馆,还留下钱财给我活命,我却连当面对大小姐道谢的机会都没有。今天总算见到大小姐了,请受吕良三个头,感谢大小姐的救命再造之恩。”   我连忙拉起他:“吕大哥言重了,当日也是凑巧遇到,都是些举手之劳,吕大哥实在不用介怀。”   虞奎也知道我不太习惯这种场面,打诨道:“吕大哥,我和姐姐饿了。”   吕良这才拿起衣袖拭泪,破涕而笑,道:“我糊涂了,请大小姐,三少爷上船吧。我们先回家,回家吃饭去。”   六杀星   虎儿在我们当初建的竹舍外面修筑了一个环形庄园,将整个竹舍圈在了里面,竹舍还跟当年一样,没什么变化。为了让虞奎在家里也带着烦人的面具,虎儿安排仆从们都住在外间的庄园,虎儿和虞奎还有我的房间都布置在了里面的竹舍。除了吕良,仆从们绝对不准许进入里面,更别提外人了。   外间做好了饭菜,由吕良送到竹舍,饭菜清淡却很精细讲究,全是各国的名菜。为了庆贺我回家,吕良吩咐人做了一大桌子,十分丰盛。   想起那个逃跑的虎儿就生气,本该是团圆的日子,他却不在,要是看到这么一大桌子可口的饭菜,那个贪吃的家伙会不会后悔呢?   我留下吕良,我们三人一起吃了一顿晚饭。其乐融融的气氛让虞奎和吕良来了兴致,搬出几坛好酒,我们也喝了一个尽兴。酒醉之际,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思念楚宣,那份深埋在心底的思念,原来从未消散过。   半醉半醒半梦半狂,我脱口而出的是楚宣的名字。这么多年了,身边的人全都小心翼翼的不在我耳边提及有关他的事,我也从来不敢去想起这个人。   可是从绛域出来,人们口中说的暴君、骂的恶魔,所有人津津乐道的却都是那个人这些年的做为。听说他又立了新王后,新娶了十一位夫人,后宫中美人三千。听说他骄奢淫逸,穷兵黩武,他再也不承认天朝对他的封赐,划江而治,已然和天朝分庭抗礼,自封王爵,号天子。   这六年来,楚宣从没停止过征伐,连同齐国的半壁江山,他总共灭了六十七家大小诸侯国。好像他除了打仗,杀人,再也找不到别的爱好。私底下,所有人都叫他杀星、魔王。   楚宣啊楚宣,我的楚宣,若你是幸福的,那么你必不可能做出那些坑杀,抢掠,不顾天下人的死活的事情来的。你不该是这样残忍的人,若你不顾这个天下的死活,你抢夺这个天下来做什么呢?   我该做些什么,我能做些什么,才能让你满足,才能让你不再疯狂。我可以回到你身边吗?我能回到你身边吗?即便我不顾恨别离,回去了,你还会爱我吗?   我拿出四季花叶做成的药丸,对月发呆。这是我在神塚之中找到,唯一可以缓解恨别离的药方。虽然这个药丸不像花蜜一样可以彻底解除情蛊,但是它却可以起到缓解的作用,而且没有失忆的副作用。   楚宣,我不是想放弃你,也不是怕你不再爱我,我更没有忘记当初我对你的承诺。我只是怕这个药丸的效力不够,最后让自己死在你的怀里,我只是怕自己给你的不是你想要的,我只是怕自己没有能力让你幸福。   抓起手边的酒坛,我仰起脖子猛地喝下一大口,呛人的酒气直穿过肺腑,辣的我掉下泪来。我看天上的月亮,好奇怪,怎么变成了两个,手中的药丸跌落,我身子一歪便扑到在虞奎的怀抱里。   虞奎黑冷着面容,蹙眉看我,将我抱起,放在床上,我凝神望着虞奎,伸出手,为他抚平眉间的川流:“傻弟弟,姐姐永远不许你皱眉。”   七难民军   第二天起床,头疼的难受,桌上已经布好了清粥小菜。虞奎穿一件赭色短衫从房门外走进来,我笑问:“奎儿起这么早,已经都练完功了吗?”   “恩,你头很疼吧,我让吕大哥给你准备了清粥,你吃一点,我们一会就起程去仙岳。”   “你也坐下陪我一起吃一点。”   “我吃过了。”话这么说着,虞奎仍旧坐了下来,盛了小半碗。   我开心享受着虞奎的迁就,乐颠颠的帮他夹了几样小菜:“姐姐一个人在神塚住了六年,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你能陪姐姐吃饭,姐姐好开心。”   虞奎低着头,道了一声“嗯”。   虞奎现在沉闷的样子,我还真不太习惯,总觉的他心里装满了心事一样,我无可奈何的摇头。“奎儿,你一会让吕大哥给我准备一套男装吧,我们出门一个带着面纱,一个带着面具,容易引人猜测。”   “好。”虞奎放下碗筷:“姐姐,那我也回房换件衣服,准备一下。”   我笑着点头。   没过一会,吕良果真给我送来一套男装。浅紫色百花锦,用金银双色丝线在袍角绣出一对大鹏,儒雅中透着英气,很适合我。   虞奎却换了一身青布褂子,执意接替了墨玉的驾车任务,充当了我的仆从。一路向南,我们奔着仙岳而去。   越是靠近南方,我们遇到的难民就越多,都是从前方战场上逃出来的各国诸侯国的平民。因为楚宣的征伐失去了家园,四处迁徙、逃避战祸,然而天下之大哪里才是安居之所。   有水墨云的身份,再加上微子启的斡旋,仙岳一带,眼下还算太平。四面八方而来的难民,汇聚在此,希望获得庇佑,而这些却使得微子启头痛不已。   上山的路被血咒门封的死死的,机要处还有许多身形彪悍,面目凶恶的子弟把守,若不是湘柳来接应,只怕,就连我和虞奎也会被拒在门外。   我问湘柳:“大祭司和三叶可有消息?”   “三叶还没到,大祭司也还没回来,不过,大祭司传了信息,说是已经有了练姑娘的行踪。大祭司还说,若是虎儿执意不肯回阴阳司冥,就先不管他。目前,还是要先找到练姑娘再做其他打算。”   “嗯,我知道了。”   和湘柳手脚并用的说话,不觉已经到了山门。微子启还是一身华丽的白色锦衣,带纯白面具,摇着一柄长柄白色孔雀羽扇子,立在门口诡异的望着我。   我抱拳,行礼:“有劳国师大人亲迎,小弟韩取这厢有礼了。”   “呵呵。”微子启的怪笑声许久未曾听到,竟然有些怀念。   “好一个纤弱单薄的韩取公子,有趣。”微子启看向我身后的虞奎,问道:“那么韩公子后面这位魁岸之人,又是何人呀?”   “马夫季札,见过门主。”虞奎抢先一步答道。   我得意于自己的易容变声之术,问:“子启兄,觉得在下和这马夫,如何?”   微子启白了我一眼:“总算没有辜负这六年春光,还算过得去。”   我看山下难民数量之众几乎能与一个小国媲美,我打趣微子启道:“门主如今有人有地,何不拉扯了王旗,建国称王?”   “嫣然,你讨厌死了,人家为这事烦着呢,你还来添柴加火?这些难民,人数众多,难以驱散。穷极了的人,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何况难民中可不全都是良善之辈,若有几个挑拨之人,只怕我这仙岳,不毁在楚宣手里,也会毁在这些难民手中。”   “如今乱世,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有能力的人据而有之,你称王又如何?我可没有打趣你的意思。”   微子启,闷闷的嘀咕:“我可不敢,如今这天下虽乱,可是楚王令出,谁敢不从?那个不服,打那个,这可是人家楚王的天下。他的铁骑之下,各国军民尸骸堆积如山,血流成河,我可不想去招惹他。”   我浅浅一笑,不以为然:“楚宣是王族出身,一生富贵娇养,不懂民心之力。他同各大诸侯国君一样,轻贱子民,漠视民心,一味好大喜功,随意征伐。这些难民,是这些为君为王者,送你的财富,不取白不取。”   我缓步,对微子启认真的说道:“眼下战祸天灾不断,民不聊生。人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确容易出亡命之徒,难民中也不乏奸佞凶恶之辈。子启兄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子启兄这样一味堵截,只怕更容易激起民变来。倒不如与民为便,利人利己。”   微子启回头扭身,嗲声道:“嫣然,不,是韩取兄弟这么说,可是有了良策?”   “民众所图,不过衣食二字,民心所向不过安稳度日。如今仙岳还算安稳,门主不如就当一回大善人。依小弟这三条安排,便可解决这难民的隐患,还可以为子启兄带来滚滚财源。而子启兄所付出的不过是一点荒地和容人之量。”   “说来听听。”   “第一,吸纳那些身体强健的人组织成为义军,义军可以不必区分男女。第二,每一个义军均可分的门主山下的一块荒地进行耕种,所得收成只需提供给自家的义军亲人,而不必上交。第三,剩下的老弱,可以从事杂役纺织,自供自足。”   微子启,定定的看着我心中似乎也有几分认同,我继续说道:“义军中可以根据各自本事分为三等,最末一等留在仙岳山下做自我防卫。第二等的义军,可以作为雇佣兵,出租给各大诸侯国。而那些身手最好的义军,可以训练成为杀手或是暗人。”   微子启就像看到了滚滚财源一样,大笑出声:“原来这些滚滚而来的不是难民,而是财源啊。”   我提醒微子启道:“凡事都做得低调些,机密些才好,千万不要把自己变成各方势力的眼中钉了。”   “放心,我知道。”   我进一步安排道:“子启兄的血咒门已经很有规模,只怕没那么多精力来管理这些义军和难民。不如这样,杀手和暗人分别交给嫂夫人碧娆和三叶培养,我把虞奎留下帮你训练雇佣军。这些难民和自卫军,你随便找一个门中得力之人管理就可以了。”   “这么说,这些义军,没我什么事嘛。”   我斜睇了微子启:“您负责斡旋各方势力,统领全局啊,怎么叫没你什么事。而且,义军赚的钱都归你。”   从山门到我以前居住的鞠顶峰小筑,一路不过三四里路程,一路走下来我和微子启便解决了难民问题,微子启心情舒畅,十分高兴。   八小魔头   晚饭时间,我终于见到了久仰的嫂子,杀手之王——碧娆。碧娆是永夜组织里的第一杀手,为了练就非凡的夜视能力,伤了眼睛,不能看到强光。这样的眼神让我对于她看到微子启真容以后被倾倒的传言保留了遐思的余地。   碧娆五官很秀气,柳眉细眼,属于耐得住细细端看的那种美女。看样子,也没有他们传言中的那样彪悍才对。   碧娆初为人母,一双饱含柔情的眸子里滴得出水来,她话也不多,抱着宝珠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一种满溢的幸福。   宝珠刚过百日,我准备了一块难得的福禄寿喜四色翡翠玉环送给小宝珠,小小的人儿在我怀里,拿到玉环,高兴的手舞足蹈。   碧娆逗弄着宝珠道:“看,珠儿多喜欢小姨送的礼物呀,开心成这样。”   我顺口说道:“宝珠这样乖巧,我和宝珠也这么有缘分,不如给我做媳妇吧,我把星月哥哥送给你,可好?”   微子启和碧娆脸色一变,齐齐否定:“不好。使不得。”   其实我也就这么一说,完全没想到,他们夫妻会是这样的表情。我问道:“什么意思,难道我的星月不好?”   提到星月,在场所有人都有尴尬之色,甚至连虞奎也不敢看我眼睛。我纳闷,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怎么这么不受他们待见。   我做为母亲,敏感的问道:“这都是怎么了?还是星月出什么事情了?”   没人吱声,最后微子启看我急了,才说道:“初月像你,善解人意,聪明伶俐。可是星月这位小爷,我们可是真不敢招惹,鬼灵精怪,出手狠辣,整人的花样层出不穷,连他师傅水墨云也常常被他折腾掉半条命。这才六七岁,要是再长大点,只怕比起他爹那是有过之而不不及。我们家宝珠可受不起这样的夫婿。”   我对我的一双儿女自知亏欠良多,本是准备明天等三叶到了,我再去水墨云那里接他们,如今听他们这样说星月,我哪里还待得住。   我沉下脸来,说道:“星月、初月自幼没有父母在身边,性格乖张些也是有可能的,我现在就去水墨云那里接他们回来。”   虞奎看我极是不高兴,说道:“姐姐不必如此,星月只是顽劣些,本性并不坏,大家不是不喜欢他,只是被他捉弄的有些怕他而已。”   “我心里何尝不知道,只是我思念儿子罢了。本来也是准备要去接他们兄妹二人,如今说起,我只是心急,大家不必劝我。”   碧娆身能体会,一个母亲的心意,拉着微子启,道:“既然嫣然归心似箭,我们也不好留,让嫣然去吧。”   虞奎说道:“既然如此,我去备车,我们连夜赶去浊泽。”   我摇头不同意:“奎儿,浊泽眼下正是各大诸侯国会战楚军之地,认识你的人实在太多了,即便你带着面具,也会有很大风险。你去多有不便,不如留在这里帮子启训练义军等我。”   我对湘柳说道:“这一次就是去接孩子的,湘柳陪我就可以了。”   湘柳不能说话,只是笑着点头,然后转身出去收拾行装。   趁这会,我对微子启说道:“难民的基本生活所需,农耕和武器,均有腾龙商社提供,子启兄就不必再为这些琐碎操心了。”我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只求那一天商社需要庇佑之时,子启兄能够不吝心力,多多协助。”   微子启也对我一拱手:“这个是当然。”   送我到大道上,微子启嘱咐道:“嫣然,虽说前方战事处于胶着,双方都还没有大规模发动战争,可是哪里毕竟是前线,你自己多加小心。”   我指着墨玉说道:“放心,有什么事,我会让墨玉来找你们的。”   继而,我又对虞奎说道:“奎儿如今也长大了,姐姐这些年,没能好好照顾你,你不怨姐姐吧。”   虞奎笑笑:“虞奎现在已经长大了,以后姐姐就让虞奎来照顾你,照顾星月和初月吧。”   我一边点头,一边拍拍虞奎的肩膀,说道:“你自己保重。”   不再让他们送我,我带着墨玉和湘柳上马车,去往浊泽。   九大峡谷   去往前线的路途之上,没什么往来之人,我仍旧让墨玉驾车。我和湘柳闲聊,湘柳问我:“小姐怎么想到要用难民建立义军?若是不能成为一股力量,恐怕将来会成为您的一大负累。若是成为了一个力量,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笑答:“难道眼看着这么多人无所依傍,流离失所吗?我没本事改变这个世界,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湘柳说:“其实我们只要赠衣施粥就可以了,说出去也有个好名声。眼下小姐费心费力,还在暗地里拿出商社不少钱财,到最后只怕还会被别人说居心叵测,并不是真心要帮那些难民。”   我摇头:“知道为什么微子启会驱赶那些难民,袖手不管吗?”湘柳沉默着,我继续说:“微子启不是不想帮这些难民,一来人数众多,长贫难顾。二来,若是容了这些人在仙岳,以后定会引来更多的难民,境况将会越来越糟。何况,仙岳眼下已经是楚国的版图,又是天朝公子水墨云的封地,情况就会更加复杂。成立义军虽然也不是什么良策,但是只要我们小心谨慎处理,微子启利用手头上的消息,周旋于各方势力,还是有能力保义军在这天下寻得一方立足之地。义军能存活,那么这些难民自然能存活。至于将来人家怎么说我的用心倒是无所谓的,于心无愧就好。”   话说到这里,湘柳也就不在说什么了,只是一脸担忧都挂在脸上。我也知道建立义军这样大的事情,在这个乱世中会比较扎眼,功过是非现在也很难说的清。不想湘柳满怀心事的自己憋闷着,我拿出当年楚宣送我的一管玉笛吹奏。   笛声轻快飞扬,再加上沿途的蓝天绿草,碧水青山,不说湘柳忘忧就是我自己也觉得十分愉快。   阴阳司冥的神马,自是非凡,一身纯黑的皮肤油光发亮。体型虽不庞大但是身姿非常俊美,最可喜的是它的耐力和负重的能力都很强,爬山涉水如履平地。我越看越是喜欢,为它取名骊骁,骊是黑色的意思,骁是骏马的意思。   仗着骊骁脚力和速度,我和湘柳弃了官道,走了一条更近却更难走的古商道。浊泽在中原腹地浊曲江边,只要过了眼下这片大峡谷就可以到达浊泽城。   大峡谷里漫地野花,色彩绚烂,不是其他地方常见的色彩,巨大的树木犹如华盖,遮天蔽日。树荫下,七彩的蘑菇吸引着一些奇怪的昆虫,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一丝极淡的黑雾。   如此看来,古商道被废弃,和这个大峡谷定然有关。这里的花草树木大都是有毒,整个峡谷之中没有发现一点大型动物的踪迹。   就在我嘱咐湘柳小心各种毒物之时,骊骁突然发出一阵嘶鸣。我遥望去,远处一个黑点向我们奔来,好像是一匹马,是一匹黑底雪花点的母马。“啊”我一声惊呼,认出这匹马,竟然是楚宣的柳絮。   马的视觉不怎么样,但是嗅觉和听觉却比一般人强许多,柳絮跑到我的身边嘶鸣磨蹭,样子很亲热。而我却突地心跳脸红,局促的四处张望,想找到那个我魂牵梦萦的身影。   可是四周并没有看到楚宣,甚至于其他什么人影都没有看到。我在心中啧啧称奇,细细打量柳絮,除了四蹄沾上了一些粘稠的黑色液体,什么发现都没有,也没看到有受伤,被攻击的痕迹。   我蹲下,掀起柳絮的马蹄抹了一点那奇怪的黑色液体,凑近鼻尖一闻,心中暗叹:“是火油。”   我在心中不由得反复思量,柳絮怎么会独自在这大峡谷,而它的四蹄之上怎么会沾上如此多的火油?楚宣呢,柳絮是他心爱的坐骑,不可能独自来这大峡谷。难道楚宣遇到了什么情况?也不对呀,楚宣不可能自己一个人来这儿,他的那些随从近卫呢?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柳絮独自在大峡谷徘徊?   心里有千般疑惑,再也顾不得其他,我拍拍柳絮的头,示意它带我去找它的主人。   十捕获   柳絮打了一个大大的鼻响,走在骊骁的左前方,双马并驱,朝着大峡谷一处深坑而来。深坑在一处山崖之下,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里面曲延婉转,幽深诡谲,不知道究竟有多长,也不知道这处深坑能通往何处。   但看坑口,全是坚硬的焦土,看样子应该是经过长时间的高温造成的。我大胆猜测,此处或许有丰富的石油资源,这个深坑以前应该蓄满石油,后来石油燃烧殆尽,这才留下了这样一处深坑。若真如此,恐怕深坑里面必然曲折蜿蜒,情况复杂,空间也必然不会太小。   不管里面有什么危险,不管里面情形会有多么复杂,只要楚宣在里面,我就一定会进去。但是我不会让湘柳为我冒险,我将楚宣送我的玉笛交给湘柳,对湘柳说道:“里面情况不明,我进去看看,你速速跟着柳絮去找徐峥。他是楚宣的近卫也是楚王的禁卫统领。楚宣既然在这里,那么他也定然会在这附近。找到他,让他赶来救援。”   湘柳比划着,表示不愿意,我自己进去,她不放心,她要陪着我一起。我执意不肯,她也没有办法,最后让墨玉跟着我,她才勉强同意。   让湘柳骑着柳絮去找徐峥,骊骁留在了洞口接应,我带着墨玉下到了深坑。深坑黝黑无光,正好用上我给一双儿女炼制的小玩意——亮珠。是我用夜明珠粉末配合一些矿物,炼制的可以在暗夜里发光的小珠子。   深坑四壁俱是焦土,或凸起或低陷,或如千万钢针悬挂在头顶,或好似一柄天剑横跨拱穹。焦土坚硬,被大火塑造出千奇百怪的造型,神奇诡异。   越往里面走,支叉越多,就像一座天然迷宫。我用亮珠照明,用匕首磨下亮珠的粉末涂在墙上做出标记。   九曲回转,突然被一处断裂开来的大深壑拦住了去路。深壑又深又大,我扔下一颗亮珠,直到再也看不到亮珠的光亮为之,坠落了十来分钟都没看见底。   而更让我奇怪的是深壑的一处崖壁之上有忽明忽暗的一点亮光闪烁,还伴有微不可闻的音乐声,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我尽量探出头,想看清楚那亮光的由来。没成想脑袋突然地一股天旋地转,感觉整个人就要一头栽入深坑,本能的往后面退,竟倒入一张罗网之中晕了过去。   等我有知觉时,仍是觉得头晕目眩四肢乏力。不动声色,偷偷观望四周。发现我所在的,是一处山洞,洞内一片漆黑,只有石洞门口一盏细小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洞口有一张奇异的彩色织网,洞壁全是坚硬无比的焦土。   确定没有可疑的人影,我才睁开眼睛,扶着墙壁站起身来。墨玉一身漆黑,和四周的焦土融在一起,很难被察觉,它应该没有被抓住。   我缓缓挪到洞口,试着去拉那张彩色织网。手刚触碰到网上,洞口一个深褐色圆球却突地弹跳了起来,用一根木棍将我的手隔开:“彩网有毒,你找死。”   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个深褐色圆球原来是一个人。身高不足一米二,腰宽体胖,满身白毛,皮肤白的有些透明,眼睛很难分辨的出眼仁和瞳孔,雾蒙蒙一片。之前他正缩头缩脚,卷曲着堆在洞口,实在没有看出他是一个人来。   我问:“你们是什么人?抓我来这里做什么?”   那个矮子肉球,满眼好奇的盯着我看:“你身上那是什么东西,怎么这样刺眼,赶紧扔了,我好带你去见我们女王陛下。”   这个矮子肉球居然说亮珠的光芒刺眼,想来定是长久生活在这地下,不见日光的缘故。我将亮珠收入怀中,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个肉球也不答我,他用木棍挑开彩网,自顾自说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我们最尊贵、最美丽的女皇陛下。最近女王陛下要选丈夫,我们好不容易抓到你才凑够了人数。”   这人长得奇形怪状,但是心思却很单纯。我默默跟在他的身后,沿途看见几个人也是跟他长的极为相似,区别不过是比他瘦一点。他们的高度都在一米上下,有点像传说生活在洞穴中的矮人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