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 第1章 第一个任务 龙寒香在恢复意识的一瞬间,想控制自己坐起来。特工训练的第一课,就是教导她们在各种环境下都要保持绝对的清醒与警惕! 但在下一秒,她失败了,她控制不了这具身体。大脑的头皮层传来一阵刺痛,一个冷酷的机械音说道:“信息注入”。 如果龙寒香能控制自己的咽喉,那么,就算曾经在古堡与两头雄狮搏斗,导致自己鲜血淋漓也面不改色的她,此时也一定会闷哼出声。 龙寒香想了起来,半小时前,她在认识八年的现任男友袁星宇的严刑拷打中身亡。而这个据他所说是从其他空间飞来的系统,乘机绑定了她的灵魂。从此以后,她需要在各个位面与时空中穿梭,帮助苦主们实现愿望,而她得到的好处是能够修补破损的灵魂,重塑躯体,回到现实世界中报仇。 这是系统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青云国尚书府嫡小姐纪明华,需要龙寒香替自己报仇血恨,同时照管好半瘫的幼弟纪明堂。 原来,纪府老爷纪星言本是青云国户部尚书,纪明华是他与前夫人徐听雪生下的嫡女。纪明华两岁时,徐听雪难产而亡,留下了嫡子纪明堂。之后,相府千金宁绮文下嫁到纪府续弦。纪老爷当时虽是名动京都的状元,可人还在翰林院编书,前途未卜,两人成亲后,鹣鲽情深,被京都人传为佳话。 失母的纪明华抱养在宁绮文身边,纪府的嫡子纪明堂,因为早产,虚弱不堪,三岁时发高热更是差点夭折。后来被老太太抱去抚养,捡回一条性命,但因为高热发烧,从此成了一个瘫子少爷。 之后几年,在相府的帮助下,纪老爷一路升到尚书,众人提起纪府也都是竖大拇指的。譬如纪府二小姐纪明珠,宁夫人所生,小小年纪便容貌妍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京城第一美女。纪明珠同胞弟弟纪明礼,少年风流,文采斐然,是京都有名的才子。 可提起纪府大小姐大少爷时,大家只会摇头,大小姐纪明华胸无点墨,脾气暴躁。听说小时进学时,在老夫人面前大吵大闹,拿自己的性命威胁,誓死不读书。而后礼仪女红,一窍不通。听纪府下人说,这位大小姐简直是酷吏再世,不光容颜丑陋,还酷爱折磨下人,她所住的院落,时常传来下人的哭声与打骂声。总之,比起知礼的二小姐二少爷,这位无知、无礼、无德、无容的大小姐简直是生来讨债的。至于纪府大少爷,久不露面,但京都人知道,那是一个瘫子少爷。 有人会问,大小姐不是养在宁夫人跟前吗?难道是宁夫人从小苛待她?养成这副性子,果然是后母心肠。 但马上会有人替宁夫人解释:“不是这样,宁夫人啊,简直掏心窝子对纪府大小姐好。不管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先来。几年前,更是九次拜访名师,请她来单独教导大小姐,谁知,竟被这个泼皮大小姐给赶出府去了。我看啦,这个大小姐,简直从根上坏了,谁都教不好。” 这不光是京都人的看法,就连纪明华自己,也是这样想的,认为宁夫人是全府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其他人,包括胞弟纪明堂,以及老夫人都是嫌弃自己,看不起自己的人。可是,当她一个人断手断脚,躺在庵堂里等死时,得知的真相却狠狠甩了她一记耳光。 请帮我报仇吧!接受完所有信息的龙寒香听到了虚空中传来的声音。那里面掩藏的恨意让龙寒香红了眼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愤怒。 “我会的!从地狱爬回来的我们,一定会将这些人踩在脚下,夺回一切!”感同身受的龙寒香对逝去的幽魂说道。 下一秒,她获得身体的控制权,立刻睁眼坐了起来。 “啊!小姐!小姐醒了!”龙寒香的床边,立刻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声。 第一卷 正文 第2章 收点利息 看着一脸惊喜冲到床前的丫鬟婆子们,龙寒香眼中露出一丝阴狠,被袁星宇严刑逼供了一个月,她的火气正愁没地方发呢,也是该在这些人身上收点利息了。 “围着干什么?滚,都给我滚开!”龙寒香声音沙哑地喝道,将床上的瓷枕向众人摔去。 “哎哟……”房内顿时一阵人仰马翻,瓷枕滑过半空,砸在一个穿宝蓝色金钱纹夹袄的老婆子头上,立马见了血。 竟然只敲破一个口子,人都没死透?龙寒香对原主的身体表示很无语,按照她本来的力度,起码这会儿这个叫宋嬷嬷的老婆子早该命归西天,而不是扯着嗓子在这里干嚎。 “哎哟,大小姐!您这是发那门子脾气啊!大小姐,饶命啊!”宋嬷嬷顶着一脸鲜血跪在地上嚎哭,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可她使劲眯着的眼睛,不仅没流泪,还流出了点点恨意。 龙寒香丝毫不为所动,这些人全是宁绮文的人。既然宣扬了她暴虐的名声,那她就不能白担了。于是龙寒香“挣扎”着爬下床来,一脸惨白的模样,嘴唇却因为怒火更加娇艳欲滴。 “贱婢,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龙寒香恶狠狠地骂道,一个大耳光顺手扇到了纪明华贴身大丫鬟脸上,这是替纪明华打的,让你两面讨好,甘做宁夫人耳目,鞍前马后地挑拨原身与亲弟弟纪明堂之间的关系。 “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巧曼这丫头还不是担忧您才哭的吗?”一个穿褐色对襟上衣的老妈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听到龙寒香的骂声一边急劝道,一边扶起了被扇倒在地的巧曼。 龙寒香却是二话不说,懒得虚应。扑过去又扇了巧曼一耳光,回头便掐住说话婆子的喉咙,虽是虚掐,但食指与尾指早已用力按住婆子的哑门穴和耳门穴,在外人看来,已是要把这婆子掐得翻白眼了。潘妈妈,巧曼的干娘,宁夫人的老走狗,求生不能的滋味到底爽不爽? “来人啊!快抓住大小姐!大小姐发疯了!”混乱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顿时几个粗使婆子冲过来要制住龙寒香。龙寒香冷冷一笑,将潘妈妈往众人身上一推。趁着混乱,又伸出右脚重重一绊,将最先冲过来的婆子绊倒不说,还从旁推了她一把,将人狠狠撞到了房间的多宝阁上。 顿时一阵稀里哗啦,玉如意、湘绣小屏风、青窑瓷瓶、各种古玩小件全都砸在地上,碎的碎,裂的裂,让众人傻了眼。 “你们这群刁奴!吵吵闹闹不让我养病,还把房里的物件砸个稀烂!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们!”龙寒香装出一副怒极攻心,提不上气的模样,抬起地上的凳子就朝众人砸去。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凳子又砸在了宋嬷嬷头上,宋嬷嬷来不及哎哟一声,就晕了过去。 接下来,龙寒香拿起什么就砸什么,你早就是二小姐的人,偷走纪明华的贴身物品,散到外面,让原身得一个轻浮的名声。你!原身生病,你克扣食材药物,还把原身的首饰拿出去变卖。还有你!宁夫人的心腹,当初明堂瘫了的那桩事里就有你。还有你!你!你!你们一个个成天跟在原身面前,效忠的却是其他人!一屋子的豺狼,偏偏还披着人皮,对着原身假惺惺地嘘寒问暖。既然你们敢做,从今天起,就一个个等着报应吧。 屋里乱成一团,哀鸿遍野,早看着形势不对,冲出去通风报信的老婆子终于赶了回来,在院子里大声通报:“老爷和夫人到了!” 第一卷 正文 第3章 演戏谁不会 “纪明华,你又是闹什么。”纪老爷进门前就在院子里听到乱哄哄的吵闹,所以一掀开帘子,第一个质问的就是这个素日里恣意妄为,没大没小的长女。 “爹,你要替女儿做主!”特工训练和多次任务早已抹灭掉龙寒香在撒谎与演戏中的任何不适,她心如磐石,面上却七情上脸,哭哭啼啼地扑到纪老爷腿边,跪了下来,“女儿要被这群刁奴害死了。” “老爷,冤枉啊,真的冤枉啊,奴婢们没有要害大小姐。”一地的仆妇全都傻了眼,刚刚大小姐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怎么现在说哭就哭,倒比窦娥还冤了? 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和算计,语气轻柔地对所有人说道:“好了,都给我安静,吵什么吵,一点规矩都没有。有什么冤情就给我好好说。明华,你告诉娘,究竟是怎么了?若是这些奴才得罪你,何苦要自己动手。把屋子砸成这样,哪里有大家闺秀该有的娴静?” 以手掩面的龙寒香,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果然是宁夫人的一贯作风。说话看似公允平正,但话里话外,却在处处抹黑纪明华。只可惜,这次你还能如愿?龙寒香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纪老爷和宁夫人,无比委屈地说道:“爹,娘,女儿好歹是尚书府的大小姐,可这群刁奴,竟然欺到我头上来了。我醒来后,这群刁奴不给我端茶倒水,还吵吵嚷嚷。”龙寒香一边说,一边红了眼眶,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往下掉,“女儿被她们吵得头疼胸闷,差点憋死过去。强撑着将瓷枕摔到地上,希望能让她们闭嘴。谁知道准头不好,竟然误伤到宋嬷嬷,大家便更加吵闹起来……” “后来……”龙寒香抽泣了几声,“我只是斥责她们一番,她们竟然以下犯上,合起伙来捉拿我。爹,您快帮我惩罚她们呀!”说着,龙寒香哭得身子一软,竟然要晕倒过去。跟着宁夫人来的婆子丫鬟赶紧将伤心欲绝的龙寒香扶到了床上。 “小姐说的可是真的?”听了女儿的哭诉,纪老爷一脸冷然地指着屋子里资历最大的潘妈妈喝问道。 潘妈妈立即喊起冤枉来:“老爷,冤枉啊!借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小姐以下犯上,实在是小姐暴虐伤人,掐住老奴的脖子,想将老奴置于死地。大家这才上前来想要扯开小姐的,大家明明都看到了。” “明华,潘妈妈好歹是府里的老人,你怎么能掐人脖子害命呢?”宁夫人有些痛惜地说,而纪老爷的脸更是黑了一层。 要是按照纪明华以往的个性,肯定只会大吵大闹起来,怪所有人都不相信她说的话,惹得所有人生厌。然后事情过后,宁夫人再马后炮地过来好好安慰她一场,赏赐点东西,开导几句,纪明华便又会对她死心塌地了。 可是今天,再如你所愿就真的是见鬼了。龙寒香躺在床上静静地想着。 第一卷 正文 第4章 巧言令色 “娘,这个刁奴说什么您都信,却不肯信女儿吗?”龙寒香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地说道,眼角还挂着一颗惹人疼惜的泪珠。 “这……不是娘不信你,潘妈妈是府里的老人,她都讲明了,是大家见你暴虐伤人才出手劝解的。明华,娘作为一府主母,自然要公平处事,你就退一步,给你爹道个歉吧。”宁夫人有些为难地说道。 龙寒香听了这话,却冷冷一笑,眼里全是失望之色:“娘,主子被刁奴欺负,却要委屈求全,各退一步?这是哪府的规矩?我问你们。”龙寒香对在座的仆妇问道,“我醒后,你们可曾端茶递水,传唤大夫?可曾轻言细语,宽慰病情?可曾大吵大闹,言语无忌?又可曾以下犯上,动手动脚?” “我……我们……这……”领头的潘妈妈面色犹疑,不知如何作答。 “你只需说是与不是。”龙寒香自然不会给她反应的时间。 “是!可是,小姐您没吩咐要茶水,况且当时……”潘妈妈面色难看地回道,想说当时自己都要厥过去了,这才有婆子上来救人的。 “够了!”龙寒香毫不留情地打断潘妈妈的话,“端茶递水,这样的规矩也需要本小姐来教吗?”龙寒香坐直身体,整个人爆发出极强的气势,盯着潘妈妈的老脸质问。 潘妈妈竟然觉得大小姐的眼光如同利刃一般,刺得她如芒在背。 “小姐,干娘也是被您掐昏了头,才会说出这样糊涂的话,您就网开一面吧。”巧曼面色犹疑,为难地劝解道,一副为了两边都好的样子。 “从爹娘进门,你们都说我要掐死潘妈妈。我只有一张嘴,说不过你们这群刁奴。”龙寒香看都不看自己的大丫鬟,还是盯着潘妈妈说道,“潘妈妈说自己被掐得快厥过去,那我肯定要使要命的力气吧?但你们仔细想想,我一个刚醒过来,还在发热的姑娘,有力气伤她吗?你们看潘妈妈脖子,哪里有什么痕迹?” 众人顿时都朝潘妈妈脖子看去,却只看到上面颈纹横生,一点掐出的红痕也没有。 龙寒香眉眼低垂,遮住眼中的冷笑,她只是按了两个会使人惊厥窒息的穴位而已,自然不会留下半点证据。 “爹,事实就在眼前,您应该看得到才对。潘妈妈,就是一个言辞夸大,污蔑主子的刁奴!”龙寒香靠在床上,收敛气势,又变成了那个软弱无力的女孩。 纪老爷有些惭愧,觉得一进门就质问长女,确实有失偏颇。 宁夫人与身边的人朝夕相处十多年,自然能摸透他的脾气,心中暗叫不好,手上却抢在纪老爷说话前扇了潘妈妈一个大嘴刮子:“你这个刁货,平日竟然错看了你,主子罚你就得受着,哪有你喊冤的道理?罚你三个月份例,赶紧给大小姐磕头认错。” “是是是!是奴婢该死,奴婢错了,求大小姐原谅。”潘妈妈闻言赶紧给龙寒香磕起头来,心里却也嘀咕,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掐得自己都快断气了,怎么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真是见鬼了。 “那你们又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冤枉起大小姐来,莫非全都与明华有仇?还是不要命,敢这样构陷自己的主子?”见潘妈妈认了错,宁夫人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嘴。 话一出口,纪老爷的神色果然又有所松动,露出了皱眉的神色。 第一卷 正文 第5章 言语交锋 只罚潘妈妈三个月银钱,简直是不痛不痒的惩罚。谁知龙寒香暗自遗憾时,宁夫人又放了一回暗箭。 真是打蛇随棍上,难缠的很。 龙寒香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无奈起来:“娘,她们与我有没有仇我不知道。但今日,我却是知道,就算是豁出命来,她们也要把错推到我头上。” “就因为我扶了一把潘妈妈的肩膀,这些婆子就疯了似的捉拿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潘妈妈是府上主子,我这个正经小姐反倒是奴才了。我勉强躲闪,这些婆子……竟然将多宝阁撞了!”龙寒香看着满地器物残骸,眼圈一红,“上面的东西,件件价值连城。光是娘赏我的那株珊瑚树,这些人拿命都赔不起。巧曼,你是我的贴身大丫鬟,你总不会冤枉我吧?这些东西,是不是婆子们撞倒的?” 平日里,宁夫人总爱在外人跟前做出一副疼爱原主的慈母模样,赏赐与份例都不曾少。纪明华房里的东西,都是有来历的。 巧曼立刻跪了下来,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奴婢……奴婢不敢冤枉小姐。是……是……小姐说的对,确实是……这几个婆子将多宝阁撞……倒的。” 巧曼本想加上一句,除了多宝阁上的物件,其余都是小姐自己摔的。可龙寒香打砸下人挑的都是座椅板凳,水壶茶杯,真比不上多宝阁上的摆设,说出来,反而让人觉得她是个背主之奴,于是便隐下不说。 纪老爷一阵怒火涌上心头,他刚进门时,还以为这满地狼藉都是大女儿自己造孽摔的。 看着那些粉碎的珍宝,即使他贵为户部尚书,也极为心疼。谁知道,竟是被几个婆子撞碎的。这些人还伙同起来欺主,当真是留不得了。 “来人呐,把这几个婆子给我绑走卖了!”纪老爷指着那几个粗使婆子吼道,“其他人,给我扣半年月例。要是再伺候不了大小姐,通通给我换了。还有潘妈妈,给我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潘妈妈急得还想说什么,宁夫人却狠狠瞪了她一眼,要她收声。 “明华,真是委屈你了。”宁夫人坐到床前,抓起龙寒香的手拍了拍,安慰道,“难为你虚着身体,还要受这些刁奴的闲气。平日里,你还是要拿出正经小姐的气魄,好好管教她们才对。” “你这院子确实不成样子。”纪老爷回想进院时的吵闹与混乱,也觉得院子里的下人太没规矩了,一看就是主子治下不严,没有管家能力。 “这些人都是母亲赐给我的,不敢严加管教。”龙寒香低眉顺眼的说道,心里却想,你给我上眼药,我难道不会还回去吗? 宁夫人闻言面上一僵,马上笑着说:“哪有这样的道理,人都给了你,自然是你的,要打要骂都随你。” “可是,我稍加管教,这些人就对母亲哭诉,说我严苛暴虐。母亲,您不是不喜欢我这样,还特意训过我几次吗?”龙寒香有些胆怯地看着宁夫人,哪里还有刚刚对下人喊打喊杀的样子。 “荒唐!”纪老爷听闻,气得美髯直抖,“不过稍加管教,就要喊冤哭诉,你们这些下人难道比小姐还金贵不成?下次再让我听到这样的传言,就把造谣的人打三十大板扔到城外去!夫人,你也是的,怎么这些仆妇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看看今日,要不是我们亲眼所见,只怕明华又要被人误传暴虐成性了。” 宁夫人一口气堵在胸口,竟无语凝噎,她只好忍气吞声地回了声:“老爷教训的是。” 第一卷 正文 第6章 纪府的女人们 将跪了一地的人赶出去后,立马进来几个敛声屏气的丫鬟,默默将闺房收拾齐整。 正好这时,听闻大小姐醒过来的消息后,各房女眷都陆陆续续赶来探望。 宁夫人的亲生女儿……二小姐纪明珠,俏生生地立在床畔,一脸关心地问道:“大姐姐可好点了没有?” 纪明珠穿了一件绯红色的八幅裙,头上钗着淡粉色的珍珠,整个人娇俏明艳,眉目如画。 看着这个名冠京都的千金小姐,龙寒香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股愤恨,她知道这是纪明华残留在身体里的情绪。 想起这个素日在外和善恭顺的妹妹,是如何将原身一次又一次推到人前,背黑锅,挡麻烦。又是怎样抢了原身待嫁对象,将原身逼进庵堂时,龙寒香心里就一阵阵的恶心腻味。 于是,她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好点了。” “大姐,你这房里的东西呢?我怎么听说都被砸了?”幸灾乐祸的是府里的三小姐,春姨娘庶出的女儿纪明巧。 她自小就对锦衣玉食的纪明华充满妒忌,每次来纪明华的秋晖院,都要顺走一两件东西。可惜纪明华也不是好惹的,和纪明巧撕过一场后,虽然得了一个姐妹不睦,欺压庶妹的名声,但之后却再没丢过东西。 纪明巧对纪明华自然怀恨在心,这次见她的多宝阁垮了,心里指不定多高兴。说一两句失体统的话,倒在意料之中。 所以龙寒香只是淡漠地瞟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一边的纪老爷,却很是不喜欢庶女的小器作态。 “大姐姐真是祸不单行。”纪明珠看了一眼纪老爷,有些遗憾地安慰龙寒香道,“倒春寒的天气被明堂哥哥推下湖不说,还被下人冲撞,打碎了多宝阁。我看,下个月的浴佛节,大姐姐应该和我们一起去开元寺拜拜才好。去去晦气倒也罢了,最重要的,是要防止小人作祟。” 其他人都点头说好。连宁夫人也露出了一丝笑脸:“正是这个道理。” 小人作祟?这是在暗指纪明堂么?龙寒香心中冷笑,这两母女真是一个德行,时时刻刻话里有话,吃定了纪老爷多疑的性子。 果然,虽然纪老爷脸色和缓了许多,但眼中却依旧存着一股冷然。 平日里,宁夫人两母女可没少在纪老爷面前嚼舌根,诋毁纪明堂命里犯邪祟,一出生就克死了生母,之后又体弱多病,高烧致瘫,还总是与自己的亲姐姐相克云云。 想到这里,龙寒香做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来,盯着纪明珠的眼睛道:“二妹妹怎能信口雌黄,公然污蔑他人?明明是你身边的大丫鬟香云将我推下湖去的,怎么变成了明堂弟弟。” 屋内的气氛顿时一凝,被点名指责的纪明珠更是满脸惊讶。 宁夫人面色僵滞地开口:“明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娘,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龙寒香对宁夫人笑了笑,再次重申道,“推我下水的不是明堂,而是二妹妹的大丫鬟……香云。” “明华,你定是看花眼了。”宁夫人语气冷硬地说道,“你落过水,记岔了。” “母亲,您又不信我。”龙寒香皱眉撒娇道,眼中,却没有一丝娇憨。 第一卷 正文 第7章 我是有证据的 “大姐,你怎么可以颠倒黑白。”纪明珠急得直跺脚,一张俏脸都快哭出来了,“推你下水的真的是明堂哥哥,我和明礼在旁边都看到了。” “你确定自己看到了?”龙寒香似笑非笑地看着纪明珠道。 “明华,你妹妹还会骗你不成?”宁夫人一脸担忧,仿佛龙寒香把脑子摔坏了,在说胡话一般,“昨日你昏迷过去后,大家在老夫人房里领罚。明珠与明礼说,你看到明堂手上的一串碧玺佛珠,是你求了老夫人好久,她都没舍得给你的。看到戴在明堂手上,你一时气愤不过,与明堂发生口角。最后,你还动手去抢佛珠,谁知推搡时,明堂竟一时失手,将你推下了湖。” “明堂自己都承认,是他推的你。怎么会是香云那丫头呢?我看,你是受了凉,烧糊涂了。”说完,宁夫人还装模作样的摸了摸龙寒香的额头。 “明堂哥哥才没承认呢,他只是说当时一片混乱,他自己也搞不清是不是自己推的大姐。”正在吃零嘴的四小姐纪明允突然插了一句嘴。 她是已故薛姨娘的女儿,今年才七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也被老太太养在跟前,权当给纪明堂做伴,所以平日里,这两人关系最好。 宁夫人被稚龄小童驳了嘴,也不好发作,只得趁人不备瞪了纪明允一眼。 “爹,女儿在病中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是女儿错了。”龙寒香满脸羞愧地道歉,“我不该眼皮子浅,因为一串佛珠就与明堂弟弟发生矛盾。但女儿不曾说谎,真的是香云将我推下水的。” “大姐,难道我与明礼都看错了不成?”见龙寒香还不改口,纪明珠顿时有些恼怒了,“当时在场的下人都可以作证,况且,香云素日与大姐没有来往,她怎么会去推你?大姐,如果我和明礼真错了,妹妹我一定给明堂哥哥磕头请罪,只希望你不要说些混账话,冤枉好人。”说着说着,纪明珠竟然拭起泪来。 “好了,明华,这件事你不用多说。”纪老爷皱眉开口,不欲多谈,“许是当时太过混乱,让你产生错觉了。” “可是,爹,我是有证据的啊。”龙寒香看着纪老爷的脸,故作无辜地说道。 此话出口,满座皆惊。 宁夫人与纪明珠瞪着龙寒香,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纪老爷也有些将信将疑:“你有证据?怎么不早说?” “爹,我可是刚刚才醒。要不是二妹妹说起,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找到真凶了。”龙寒香感谢地看了一眼纪明珠。 纪明珠顿时怄得半死,心里又气又后悔。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在纪老爷面前给纪明堂上眼药,提起这回事。 “至于证据,爹,您得让香云到我房里来才行。”说完,龙寒香看了一眼纪明珠身后的两个丫鬟,有些诧异地道,“二妹妹,平日里不都是香云贴身服侍你吗?怎么今日不见她?” “她……昨日见你落水,一时受了惊,身体有点不舒服。”见纪老爷看向自己,纪明珠有些惊慌地扶了扶耳际的鬓发,讪讪说道,“今日,我便让她留在院子里休息了。” “去,把人给我叫来。”纪老爷狐疑地看了纪明珠一眼,对下人吩咐道。 不一会儿,香云便被带到了秋晖院。 第一卷 正文 第8章 步步紧逼 “香云拜见老爷、夫人、和各位小姐。”香云一进屋便给众人行礼,不卑不亢地跪了下来。 纪老爷看到这副做派暗自点头,的确是官家小姐大丫鬟该有的气度,心中的疑虑不禁去了两分。 “香云,大小姐指证是你推她下湖的,你可认罪?”纪老爷问道。 “奴婢不敢!”香云并没有哭天喊地,而是沉着地磕了个头,冷静陈述道,“奴婢绝没有推过大小姐。那日,奴婢只是走过去和小厮们拉开扭打中的大小姐和明堂少爷,或许是因为情况混乱,让大小姐误会了。” “明华?你可有话要说?”纪老爷将目光投向龙寒香,“如果你有证据,现在就可以拿出来了。” 听到证据二字,香云的肩膀几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 龙寒香却不急着拿出证据,而是对着地上的香云招了招手,笑着说了声:“香云,你过来。” 香云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龙寒香,神情中竟有一丝忌惮闪过。纪明珠悄悄对香云点了点头,香云这才站起身来,走到龙寒香床前。 “香云,你这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真是漂亮。”龙寒香拉着香云的手细细翻看起来,轻笑道。 就是这双手推原身下湖,嫁祸给纪明堂,让两姐弟彻底决裂;也是这双手,在上香途中,用裹了迷药的帕子将原身迷晕后,扔给京都的地痞流氓,让待嫁的纪明华身败名裂;更是这双手,在那个夜晚,将原身推到门外,被入京的贼人砍断手脚。 呵呵,真是一双狠绝艳丽的手啊。 被龙寒香这样细细检视着,香云顿时感觉自己被毒蛇盯上一般,浑身不由自主地冒起了鸡皮疙瘩。 “哟,这副镯子配的好,贵气大方。”龙寒香笑着挽起香云的衣袖,里面露出一个八宝攒丝的金镯子。成色极好,镯子镂刻了一只凤,根本不像丫鬟能戴的饰物。 “禀告大小姐,这是二小姐赏给我的。”香云温驯答道,也给狐疑的众人提供了一个解释。 “看来你给二妹妹立下了不小功劳嘛,不然,她怎么会赏你这样一副好镯子?”龙寒香笑嘻嘻地说着,“不过,这镯子该是一对吧?还有一只凰呢?莫不是二妹妹没赏你?” 说完,龙寒香脸色一沉,把镯子从香云手里扒了下来,扼住她的手腕用力一翻。香云痛得哎哟了一声。 “大姐,你这是做什么!”纪明珠立刻向前一步,想要将香云扯开。 可惜,龙寒香下句话就拦住了她的脚步。 “爹,你看吧。”龙寒香将香云的手腕递上前给大家观看,只见香云手腕上有三道明显的抓痕,“昨日,我在混乱中察觉到香云使劲推我,情急之下便拽住她的手腕。可惜我没处使力,让她得逞了,只在她手腕留下了抓痕。不信,大家可以比对一下我的指甲和痕迹。”说着,龙寒香将指甲放了上去,冷笑道,“宽度完全重合。” “大小姐。这是我和院里的小丫鬟起争执时弄的,真不是被您抓的。”香云扑通一声跪下了,神情依旧淡淡的,虽然没有喊冤,但也让不少人觉得,这应该是一场误会。毕竟,那也只是一个指甲抓痕而已。 “哦?既然这样,和你发生争执的是谁?把她叫过来比对比对吧。”龙寒香可没这么容易就放过香云。 本来就是纪明珠指使香云推原身下湖的,过去纪明华傻,被宁夫人和纪明珠蒙蔽双眼,才会在醒来后,指证纪明堂,让纪老爷彻底厌弃这个儿子。后来,纪明华弥留之际,香云拿这件事嘲笑她愚蠢,纪明华才得知真相。 所以这一次,龙寒香只会对香云步步紧逼,绝不会让宁夫人与纪明珠如愿。 “是……桐庐,是桐庐和我发生了争执。”香云额头冒出了一滴冷汗,马上在脑海里搜寻出一个可能会吻合的对象。 “可是,你刚刚犹豫了。”龙寒香居高临下盯着香云的头顶,冷冷说道,“从进屋起,一直四平八稳的你,竟然犹豫了。你叫我如何信你呢?” 第一卷 正文 第9章 小胜一场 “大姐,你不能光凭这个就定香云的罪吧。”眼看香云支撑不住,纪明珠赶紧开口解围。 她没想到纪明华竟能审问到这种程度,一点都不像过去又蠢又笨还耳根子软的她。 “虽有疑窦,但确实不能定她的罪。”龙寒香面上并不气馁,而是淡淡地扔了一枚炸弹,“可如果,我还有物证呢?” 物证?宁夫人与纪明珠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怎么可能还有什么物证? “哦?什么物证?”纪老爷开口问道。 “我说过,知道是香云推我后,我便死命拽住了她的手掌。”龙寒香每说一个字,香云的心便愈加颤抖,“在我落水时,我很清楚地感觉到,我把香云手上的镯子给拽下来了。” “难道镯子在大姐姐身上?”谁也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就连只顾吃着零嘴的纪明允都被吸引了,开口问道。 “镯子不在我身上。”看见龙寒香摇了摇头,宁夫人与纪明珠松了一口气。 “可是……”龙寒香玩味地看着这两人又急变的神色,轻飘飘地开口道,“我在水里挣扎时,镯子应该落在了湖中某处,爹,您最公允了,就差您的人在我落水的地方打捞一番,应该不难找到。” 宁夫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吞回让心腹杜妈妈去打捞的命令,转头对纪老爷附和道:“这种事,当然要老爷的人去才妥当。” 纪老爷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有人上来禀报,确实打捞上来一个镯子。 镯子被呈上来,是一个刻着凰形饰纹的金镯。看到镯子的一瞬间,有的人脸色白了,有的人却笑了。笑的自然是龙寒香,她看着纪老爷:“爹,看来已经水落石出了,不过,比起知道是香云推我下水,我更想知道,香云为什么要推我下水?” “贱婢,谁指使你做的!”纪老爷怒不可遏,拿起身边的茶杯朝香云头上砸去。 香云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满身的茶水,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龙寒香,又依次扫过房间内的众人,看见纪明珠在她的眼神下躲闪一瞬,顿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没有谁指使我,奴婢之所以推大小姐,是因为她害我妹妹丢了差事。我妹妹不过是园子里管花草的小丫鬟,有一日给大小姐送来的花里没有百合,给明堂少爷的却有。就被大小姐罚了一顿,还夺了她的差事送回家中,实在让人气愤。奴婢只是觉得,当时有那么多人在,就算大小姐落水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才下手推她,想给她一个教训。” “反了天了!府里竟有这样的奴才,被主子罚了一顿,就伺机报复,究竟谁是主子,谁是奴才?夫人,你怎么当的家?”纪老爷气得眉头直跳。 “老爷息怒。”屋里人顿时稀里哗啦跪倒一片。 宁夫人脸色涨红地说道:“是妾身管教不严,来人,将香云拖下去打死!府里留不得这样的人。” “娘……”纪明珠想要求情,宁夫人却狠狠瞪了她一眼。 接着,宁夫人又换上仁慈的面具,转头安抚龙寒香:“明华,都是娘的错,这次害你受累了。” “娘,女儿还好,不过受了一场惊吓。”龙寒香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状似无意地说道,“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有二妹妹与明礼弟弟指证,爹一定罚了明堂吧?说起来,明堂才是冤枉啊。” 听到长女提到明堂,纪老爷面色顿时有一丝不自然。 他捋了捋胡子说道:“爹这就去看明堂。至于明珠与明礼,不辨真相,助纣为虐,真是糊涂至极。”说着,他瞪了在场的纪明珠一眼,“今天,你们两人就去祠堂给我反省一晚。” 说完,不等宁夫人求情,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秋晖院。 第一卷 正文 第10章 不算摊牌的摊牌 “哎呀,今日真是看了一场好戏。”纪明巧喝着纪明华院里上等的碧螺春惬意说道,“人也看了,娘,大姐,二姐,我就先告退了。四妹,你一起走吗?”纪明巧相邀道。 “嗯嗯。”纪明允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口糕点,点了点头,“我回去还要禀告祖母,大姐姐已经大好,明堂哥哥也洗脱冤屈了。唉,都是二姐姐和明礼哥哥冤枉他的。” 听了纪明允的童言,纪明珠与宁夫人脸色一暗。 等两人带着丫鬟一走。纪明珠马上便发难:“纪明华,你今日是什么意思?就算香云推了你,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怎能要她性命?” 龙寒香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话从你口中说出还真是讽刺啊。 于是,她皮笑肉不笑道:“不是母亲下令将香云打死的吗?二妹妹,你可是怪错人了。” “要不是你处处紧逼,香云也不会被打死!大姐,你不过发了一回烧,就值得她抵命吗?”纪明珠不忿说道,觉得纪明华真是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不过发了一回烧?”龙寒香的脸黑了下来,她没想到纪明珠会说出如此脑残的话,“如果我在水里撞上暗石,头破血流如何?如果我掉进湖里,你们迟上一步,我闭气过去了又如何?如果我昨晚高烧不退更加如何?我还能坐在这里指认凶手吗?不过是发了一回烧?明堂发烧,烧成了现在这样,你敢把这种话拿到祖母和父亲面前说吗?二妹妹,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望你开口前过过脑子!三思慎行!要我说,丫鬟怎么会有小姐重要。香云这个贱人想爬到主子头上教训主子,母亲除了她也是为你好!” “你……”纪明珠差点维持不住平日的端庄形象,就要开口回击。 谁知宁夫人黑着一张脸喝道:“够了。”打断了她的话。 “华儿,你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你不是最听娘的话,和二妹妹最要好的吗?二妹妹的丫鬟就算有问题,你和娘私下说说就行了,娘哪次不站在你这边。你啊,不该闹到你爹跟前。你瞧瞧,现在闹得多难看。做人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家和才能万事兴。”宁夫人娓娓道来,一口一个大道理,打算好好安抚一下纪明华。 毕竟,这根枪目前还是很好使的,不管是对上纪明堂还是对上老夫人,都能起作用,她还不打算弃之不用。 “娘,也不知道怎么的。女儿落了一回水,脑海里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想明白了许多事。”龙寒香目光矍铄地盯着宁夫人松垮的眼角,嘴角露出一丝标准的笑容,礼貌却疏离,“女儿觉得前面十四年简直白活了,从今日起,女儿得开始好好活着了。至于香云的事,女儿觉得和娘说也没用,她顶多被罚罚月例,给我磕头赔罪而已。那有今日丢了性命让人来得解气?娘,做错了事就要认错,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可是世人都知道的道理。” “你……”宁夫人被龙寒香看得一惊,心跳陡然加快,她甚至有些慌乱起来,“你说什么胡话呢?什么叫白活了!真是的,你好好养病,别再胡思乱想了……巧曼,好好伺候你家小姐,明珠,你跟我回去。” “娘,您慢走。”龙寒香在床上微笑着,目送离去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