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穿越   #听说在超越光速的速度下能够扭转时空,在那一瞬间,眼前仿佛出现炫目极光,人生的经历如放电影一般在眼前一晃而过。#   午夜。   秋水街仅剩街尾一家杂货铺开着,幽暗的房间里发出灯管濒临死亡的闪烁光线。   童话开门时,听到头顶的风铃因为震动而发出的声响,回头望了眼身后,确定无人后将门关上。   “来了?”柜台后幽幽地冒出一双眼睛,下面传出低沉嘶哑的说话声,童话愣是被吓了一大跳。   “你作死啊!”她直接把书包砸过去,“人吓人吓死人的!”   男人闷哼了一声,抱怨道:“喂,你下手不用这么狠吧?!”   “废话那么多!”伸手把灯调了调,光线终于不再跳动,“喂,东西呢?”   男人从桌子下面掏出一块圆形的东西,没好气地狠狠往桌上一扔:“你要这玩意儿做什么?大哥我可告诉你,这东西危险得很,早点还回去,别回头让家里人发现了。”   童话拿过铜盘,对准了光线查看。青铜经过岁月的蹉跎,表面显得十分粗糙,只有在灯光下才略微显现出光泽。   铜盘中心雕有纹路,摸起来像是某种奇特的文字。周围是深浅不一的繁复花纹,围成一圈,好似将中心图案供起。   这,就是摇光么?   传说中拥有神秘力量的摇光,在百年前曾带领他们家族隐匿于世,避免了人世纷争。   她嘴角勾了勾,回答他的话时漫不经心:“嗯,知道了。”她起身收好东西,“我先走了。”   男人又趴回桌上,闷声道:“记得帮我把门锁了。”   还没等他说完,店门猝然发出一声闷响,随后传来落锁的声音。男人调了调座椅的高度,神思快要睡迷糊之时猛然惊醒!他瞪大着眼睛“腾”的一下站起来:“不对!童话——”   *童话看了眼手表:零点三十分。   大街上除了清冷的路灯,空无一人。   沿着秋水街,童话一边张望四周,一边快步向前走。行走了十分钟之后在十字路口停下。   A市属于东部沿海的繁华城市,午夜才是夜生活刚开始的黄金时期。这时候街上却连一个影子都没有,诡异得反常。   她环顾四周,回想起从出了杂货铺到这里所经过的路程,心道:原来从一开始就已经进了幻像了么?   周围没有一丝风,惨淡的路灯下投射出异常诡异的影子。童话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伸直右手臂,由下至上划出带有光圈的完美的半圆弧线。   黑与白交会的瞬间,天空似乎撕开了一道口子,像被划开了的壁纸一般支离破碎。   “费尽心机设了这样的局,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吧?”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气冰冷潮湿。即使什么也看不见,她也知道是他:“镜钺,难道不打算出来打个招呼?”   残缺的月亮渐渐从天边的云里钻出来,绵延的山峰若隐若现。她仔细地观察了四周,发现尽是苍郁的树木,颜色深得令人发慌。随月亮的移动,树影逐渐拉长,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汇成一个点,最终在小径的另一端凝成一片。影子悬空浮起,渐变为人形。   “小丫头片子胆子倒不小。”在一团黑雾里浮现一张极为苍白的脸,嘴角勾着一丝冷笑,狭长的眼睛眯起来,看似心情愉悦而口吻却是非一般的阴毒,“追了我这么久还不放弃的,你还是头一个。今天想要怎么死?我可以答应你,让你死得爽快一点。”   童话笑了,表情有些张狂:“我有预感,今天死的会是你。”   镜钺笑着望向她,没有说话,手上却已动作起来。黑暗自他舞动的手掌蔓延开来,中心形成了漩涡,仿佛一个微型黑洞,逐渐将所有吞噬。   童话一个飞身跳开,身体悬浮在空中,扬起的碎花裙在猎猎的风中翻滚成不规则的多边形。   她双手疾速结印,淡黄色的光圈渐将人包裹住。因她猛地把手往前一推,光罩直逼黑色漩涡。她的身体在不停地往后倒退,光影交会间,视线所及之处都变得扭曲,恍惚中她望见黑暗里那双眼里的笑意。鬼使神差的,她突然掏出厚重的铜盘,狠狠地朝前方砸过去。   忽然间天空电闪雷鸣,似裂缝般被劈开。光芒直射她的眼睛。似乎有巨大的引力,纵然使劲浑身解数也无能为力。耳边风声呼啸。   再睁眼时,眼前是黑白相间的漩涡,中心发出耀眼的光芒。   她知道自己正被迫且疾速地靠近……   听说在超越光速的速度下能够扭转时空……而此刻,她似乎正在经历那样的一瞬间,眼前仿佛出现炫目极光,人生的经历如放电影一般在眼前一晃而过。   刹那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变得渺小,意识缓缓抽离躯壳,直到看见了漩涡深处的摇光……   *仲夏的正午,阳光成直角直射下来,清晰地照透出竹叶的脉络。竹林里飘着微风,除却枝叶晃动的沙沙声,便是车轱辘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转动的响声。   赶车人不紧不慢,脸上面无表情,手里持续着驾车的动作,只有在听见头顶上突然传来的一样声响时眉间略有松动。然而没等他回过神来,巨大的黑影便疾速坠落,落及马车顶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随后一骨碌滚落地面。与此同时落下一个表面破旧的铜盘,在“不明物体”身边砸出一个深深的窟窿。   这时,马车内伸出一只手,白净得像女子的皮肤一般。冰山般冷峻的面容足以另世间男女皆为其倾倒。   “怎么回事?”清冷的声线与其相貌很是般配。   赶车人看了眼地面,犹豫着说不出话,男人淡然瞥他一眼,视线落到地上。   地上,女子白嫩的皮肤沾上了点点尘土土,裙子比青楼女子的还短。长长的头发凌乱不堪,遮盖住倾向一侧的脸,以至于看不清面容。帝拂歌深呼一口气,冷冰冰地吐出四个字:“不伦不类。”   他正欲放下车帘,却无意间瞥见了女子身旁的铜盘。霎那间表情凝滞了片刻,眸色渐深,随后垂下眼睑沉思。   青玄弄不清主子的心思,低着头默默无言。   片刻后他听见帝拂歌以极低的声音唤了他一声:“把人抬上来吧。”   *仿佛身处漂浮在海上的海绵,漂泊不定,意识难以着陆到定点,全身似散架了般疲软。   时间漫长到不知多了多久,恍惚中似乎听见了鸟鸣,充满生机的让人觉得舒服。   周围的光线有些刺眼,眼睑几乎要承受不住。   在翻了个身后,童话猛然惊醒:不对啊!我怎么睡着了!   翻身坐起的动作过猛,也可能是睡太久的原因,她脑袋有短暂的晕眩。待缓过来时,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够用震惊来形容。   身下是木质床榻,柔软丝滑的触感告诉她这还是用真丝做的被子;床幔是少女系的粉色……连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换过了!   床对面是古老梳妆台,铜镜上隐约看得到人影。   妈蛋!什么鬼地方!她看着身上穿的古怪衣服,分分钟有穿越的错觉。   等等!   童话脑海中突然涌现了昏迷前的那一幕……世界高速运动……黑白相间的漩涡……摇光!摇光呢!她开始搜寻那块铜盘。   摇光不见了!   身上、床上乃至床底下都仔细查看过,没有摇光一丝一毫的踪迹。   奇了怪了,按理来说应该在她身上才对啊……她单手叉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焦躁感加倍:混了个蛋蛋!谁能告诉她怎么回事!   童话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边告诉自己要冷静:ヽ(`Д´)ノ不行不行,冷静冷静要冷静!   冷个妹啊!ヽ(`Д´)ノ郁闷间,屋子的门突然被打开。走进来一身着绿衣的女子……长得还挺好看的,她想。   女子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上前道:“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童话有些愣,干巴巴地应了句:“哦……”   *书房。   “斗柄司南,由夏之始。摇光破空,玄墨归位……”   阳光穿透薄薄的窗纱,柔和的光线映照在桌面上不断转动的铜盘,中心迂回的字形若隐若现。   那日正是至夏,白昼为一年内最长的一天……   失神间,门外响起敲门声:“回主子,姑娘带到了。”   帝拂歌将摇光收起来,淡淡地说了声:“进来。”   女子得到许可推门而入,由始至终都低着头。待童话站定后,悄无声息地退下去。   童话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没有说话。内心已经乱成一锅粥。方才出屋子前定下的穿越的假设,经过一路上的思量,越发觉得可能性非常大。且不说那天的可疑漩涡,从刚醒来到现在的所见所闻就足够匪夷所思的了。天呐不会真的穿越了吧?有这运气她该去买彩票啊!何必等着收集七颗龙珠?!   眼前的男人神色一派淡然,眉宇间是居上位者的特有气质。尽管人长得貌胜潘安,但直觉告诉她,这人不简单,而且极其危险。   敌不动我不动。她在心里这样说。   最终帝拂歌打破僵局:“姑娘可知,前日你突然从天而降,给在下造成了多大损失?”   ——从天而降?居然是直接从天上掉下来的!   “不知道,”她顿了顿,“所以是……多大的损失?”   帝拂歌冷笑:“不大,就一辆马车四分五裂了而已。”   “哈,那没事儿!马车嘛,坏了就再买,兄台你要坚强乐观!”童话笑着打哈。   “你知道那辆马车多贵么?一整个夏国,就那么一辆,除去零头,三千七百五十六两白银。”末了又添上一句,“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不屑的眼神让童话顿时气结:“欸你!——”好吧,她理亏!深呼一口气后,她道:“对不起,是我的错,但是我真的没钱,不是我不想还,是没钱啊!”   说完又小声嘀咕:“还有,你说砸了就砸了?我又没看见!”   不只是她说话声音太大还是对方耳力太好,只听见他用嘲讽的口吻说道:“看来姑娘是不信了?青玄!”   话音未落,旁边就突然窜出来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当下就抱拳单膝跪地,这阵势愣是吓了童话一大跳:“属下在!”   “带她去看看。”   “是!” 第一卷 第二章 芒山璇玑子   童话尚且没明白,领子就被人一把抓起来。一个晃神之间双脚就落了地。   马车所有的木质结构都已损坏,残缺不全地躺在地上,车帘子也被撕毁成烂布,上面还沾上了些许泥土。总的来说,就是惨不忍睹。   车帘子与木块的质感,稍稍一摸就能感受出来——不便宜啊!   童话只得认命。   正欲回头时,耳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没钱可以做劳工抵债,总会有还完的一天。”   说话的语气太过欠扁!   童话咬牙:“……哦。”   三千多两银子,要什么时候才能还完啊!   “等一下!劳工抵债总要有个期限吧?”   帝拂歌用眼神示意,青玄立马拿出一张纸。   黑色的墨迹在纸上铺开,字体行云流水。童话勉强看懂了上面的繁体字,在看到时间时睁大了眼睛,语气中不可思议:“五年!”   对方云淡风轻地甩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说:“做得好的话,酌情减免。青玄,看着她签字画押。”   青玄对着帝拂歌的背影恭敬地应答:“是!”   童话:(╯‵□′)╯︵┻━┻*芒山位于夏、梁、大楚三国交界,山高千百尺,常年被云雾包围,听闻山中常有现任居住在此,但不知是真是假。终年苍郁的树木宛如钢铁般屹立不倒,巨人一样令人敬畏。峡谷间流淌出淡淡的碧色,乍看之下好似上等翠玉。空气中厚重的湿气钻入呼吸,胸腔受到强烈洗礼,瞬间变得神清气爽。   林间偶有清风拂过,如果不是经过长途跋涉,那倒是件乐事。   “你还想磨蹭到什么时候?”帝拂歌停下来,回身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抬眸吩咐青玄,“青玄,把她拉起来。”   童话闻言,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不服气地将青玄的手甩开:“大爷我自己会走!”接着双手提起碍事的裙摆,一步一步地朝帝拂歌的方向走过去,擦肩而过时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后作对似的先他一步往前走。还没走几步就听见后面在说:“是这边。”   童话:“……”王八蛋帝拂歌!   芒山极其陡峭,到达目的地时已接近傍晚时分。   橘红色的光渐将天边的云霞染得通红,炫目的光芒落在前方佝偻的白色身躯上,银白的发丝变了颜色。老人在听到声响后直起腰望过来,看到来人时眼睛笑弯了:“哟,来了啊。”   *童话头一次在深夜中的山野吃饭,紧靠着悬崖峭壁,以及面前瀑布扑面而来的的淡淡水汽。明明不久前她还在和大哥讨价还价,从他手里拿过摇光,这会儿却在异世界里和素不相识的人对饮。而将她带来这里的“嫌疑人”——摇光,却已不知去向。   提到摇光她就想起她的祖父曾和她说过,童家当年还未隐退时,就是凭借那一块小小的摇光,击退了十方妖魔,成为名噪一时的驱魔一族。但是好景不长,也不知是谁先放出的谣言,说童家人与妖魔鬼怪勾结,答应了某些无耻条件才能使邪魔远离人间。流言蜚语总是令人畏惧的。童家先租只能由掌控摇光的族人隐退,从此不再有人使用过它。   “与摇光有类似能力的,并不只这一块。当年先辈们也是一时机遇而得,至于其他的,连你爷爷我都不知道现在何处。”   “它们也都叫摇光么?”她问。   “这个我怎知道?小童话若想弄个明白,那就要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她依稀记得年幼时祖父曾这样与她说过,那张慈祥的笑脸,今生不知道是否还能够见到。   她面前的老人看起来很健谈,一直在找话题和她聊天:“帝拂歌很不讲理吧?”   原本以为住在这里的,不是仙人,好歹也该是隐世高人。高人确实是高人,只是好像性格有点奇怪……听青玄说还是现今六国争相寻求的大家,为了躲避尘世纷扰才找了个这一般人上不来的高山避世。   满腹诗书的老爷爷——她是这么以为的,她嘴里咬着小糕点,差点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噎住,急忙接过对方给她拿的水,喝过之后抬眸便看见老人笑得一脸慈祥(?),她莫名有点心虚:“还、还好吧……”悄悄往帝拂歌的方向看一眼——嗯,还好他没有听见~璇玑子笑了笑,凑过去笑声说道:“没关系,他听不见。你说实话吧。”   “!”这是不怀好意的表情对吧!   鬼使神差地,童话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帝拂歌的方向,确定他不会注意这里的之后,便将脑袋凑上前:“岂止是不讲理啊!他那是高傲臭屁自恋目中无人神经病!一天到晚摆着个面瘫脸,又不说话,好像自己很厉害的样子!╭(╯^╰)╮我只是欠他钱啊,又不是他杀父仇人夺妻小人!”   璇玑子直接被她逗乐了,抚着长长的胡须笑起来,吓得童话忙要捂住他的嘴:“喂喂喂,你笑这么大声会被听见的啦!”话一出口,她一想,觉得不太对,“不对啊,大爷我说的是实话,干嘛怕他听见!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璇玑子笑够了才停下来,正色道:“人啊,不会没来由地变得寡淡,都有一段难以启齿的过往……你以后会明白的。”   “……”这和她没多大关系吧……左右她低完债就走了,他怎么样又与她不甚相干……   识相的,她没有把后面那句话说出来,闷头吃着东西。   山中的时间似乎过得十分漫长,吃完饭后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于是便趁着帝拂歌与璇玑子说话的时间绕着小径四处走走。   林间的风凉得沁人心脾,借着月光看过去,风吹来的方向是泛着光的河。   仔细回想穿越那天晚上的细节,她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促成了穿越?   好像变故是从扔出摇光开始的……可是醒来之时就没有看见摇光啊……不对,按照帝拂歌说话的,她掉下来的地方应该不是那间房间,而是在另一个地方。并且当时他还把她带了回去……   卧槽!不会是帝拂歌拿走的吧?   旋即又摇摇头,否定了方才的假设。依照帝拂歌臭屁又高傲的性格,应该不屑于拿她的东西,即使看见了应该也会告诉她……   那么……摇光在哪儿呢?又落在何人手里?她不知道若是被有心人拿去了会怎么样,不过,和她一样有能够使用它的特殊能力的人并不多,即便被普通人拿到了,应该也构不成什么危险。   思及此,童话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当时就不那么冲动地把摇光扔出去了。唉,要不然现在也不会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这是玉衡。”璇玑子把一个雕有花纹的棕色木盒递过去,坐回椅子上,“照你说来,那个丫头,便是摇光了?摇光破空,玄墨归位……但愿真的能够归位。”   盒子被打开,里边的铜盘也暴露于空气中,空气中仿佛涌动着一股奇怪的气流,在两块铜盘之间形成了无形的联系。   “归不了位我也要让它归位。”帝拂歌将两块铜盘收起来,垂着的墨色瞳仁里似有暗潮汹涌。   *三人在芒山逗留了几日便启程归去,璇玑子也不多做挽留,将人送到山脚便回去了。   童话依依不舍地一直朝身后的芒山挥手,帝拂歌淡淡地看着,道:“都走远了。”   童话回过头,看见他那张人神共愤的脸就来气:“大爷我乐意!你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是不会理解我们凡人的感情的。”她在“仙人”二字上加了重音,语气里充满嘲讽。   男人冷漠地望向她,一秒后移开视线,脸上写着“懒得理你”。   童话:“……” 第一卷 第三章 皇宫   #金玉其外。#十日后,夏国皇城。   “诶诶,老伯,这个怎么卖啊?”童话掂掂分量,指着玉对摊贩说。   她身后是长长的闹市,往来人群络绎不绝。昨日夜里,帝拂歌带着她到了盛京,今早又不见人影,好奇心趋使下,翻了囯师府的墙溜了出来。   她还真不明白,帝拂歌这货居然还是国师!果然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   摊主老伯笑呵呵地回答她:“不贵不贵,姑娘若想要,三钱银子给姑娘了。”   童话笑了笑,掏出碎银子:“老伯卖东西辛苦啦~唔,我再拿个这个好了~剩下的给小弟弟买好吃的吧~”   别过头和摊子边上玩耍的小男孩道了声再见,接着往街市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西街有个茶坊,每天都有说书的。客人都冲着新鲜事儿去,茶坊老板生意好得不行。童话老远就听见从那边传来的哄笑声,忍不住上前凑了个热闹。   刚和人拼桌坐下,便听见那说书的拍案叫了声:“绝了!”   “到底怎么着了?!”   “国师啊,就使了计策,”他停顿间,童话也来了兴致,不一会儿又听见他说:“当天夜里就从城墙上到了好几锅热水呀!那时候寒冬腊月,这水一倒,第二天就结了冰!”说书的说得非常夸张,好像亲眼所见了一样,不少人被他逗乐了。   “接着那梁国进攻的士兵,全都手脚打滑,站都站不稳了!于是我夏国将士,破他梁军二十万,驱赶到芒山之后,再也不敢进犯了!哈哈哈。”   “这你都说了好几回了,大伙儿啊,都听腻了!欸,换个有意思的,什么风花雪月啊,才子佳人啊,欸!”那人一拍大腿,“最好是那些大官儿府里的趣事儿也行嘛!是吧?哈哈哈。”   旁边的人退了他一把,笑骂:“你他娘的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的什么!”接着回头对说书的喊了一声:“说书的,按着这泼皮说的,讲讲吧。”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说书的满脸无奈,笑道:“行!哈哈。”   童话也笑了,觉得这些人虽然看着有些粗鄙,但却很有趣。   “你们知道去年的新科状元郎吧?”   “知道,娶了户部尚书之女的人嘛!他咋了?”   “前几日他和他岳父,在朝堂之上公然吵起来了!居然卷出了状元郎在与崔氏成婚后不久,大纳妾室的丑闻。听说到后来,连一个妾都敢对正房指手画脚了!崔氏不甘心啊,回娘家告了状!这才有大官儿在朝堂上破口大骂的新鲜事儿啊!”   “要我说呀,都是那崔氏不通情达理!男人三妻四妾多正常!古往今来都是如此,还怨什么?妒妇啊妒妇!”   “状元郎就没错了?他借着妻子、岳父的关系往上爬,不管多不喜欢崔氏吧,好歹装出个举案齐眉的样子来,以后步步高升的日子害怕没有么?”   “后来呢?后来怎么了?”   说书的一笑:“后来?后来还能怎么!两家都被圣上罚了闭门思过了!”   童话闻言摇了摇头。这世界就是这样,对男子太过包容,对女子太过苛刻。明明是负心的人,最终却能被原谅,而女子却要被冠以心如蛇蝎的妒妇的名号。于他们、于这世间而言,女子竟只是工具,加官进爵生儿育女。   心里暗自感叹了一番,正起身欲走时,发现旁边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板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实打实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把人认出:“……我去,青玄你这样不声不响站我身后多久了?”   青玄盯着她,二话不说地把人拎起来,一边说:“主子找你。”   童话来不及反应,身体就腾空了:“不是欸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啊啊,等一下!我自己能走啊!”   *夏朝建国不过六十年时间,始祖皇帝独孤云年少时乃幽州城守将,家族世代为将。六十年前幽州城因南蛮入侵而遭到朝廷抛弃,独孤云只得鼓动城中百姓一同抗敌,最终自立为王,国号夏。   建元元年,独孤云病逝,由长子独孤鸿拓继承皇位。其由登基之日至今,夏国地域版图足足扩张了三倍有余,朝廷军队兵强马壮。   同时,夏国的赋税也相当严苛,以供皇室享乐之用。独孤鸿拓能力出众,同时又好奢靡。据传言,夏国的皇宫是当今世上最为豪华的,各国使者见了也不免惊叹。   从皇宫正门——玄清门进去,一路上所见之处皆是雕梁画栋,金黄与朱红相得益彰。在几盏宫灯的指引下,童话不得不感叹其富丽堂皇:恐怕连北京故宫都要逊色三分了。   掌事太监在前方引路,身旁是面无表情的帝拂歌。   “水吟宫已到,国师大人不必相送了,再走下去,恐怕会招来闲话。”张盛德弯腰笑着说,“国师大人放心,奴才会命人好好伺候童姑娘的,定不会使童姑娘在宫里受了委屈。”   帝拂歌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自己小心。”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盛德看了一会儿,随后领人进去,到宫女的住处停下:“这几日姑娘就先在这儿住着,一会儿会有小宫女来伺候您,奴才就先告退了。”   “张公公慢走。”   童话送他出了房门后便将门关上,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大概是顾着帝拂歌的面子,因而给她安排的住处不错。   她刚坐下,左边的窗户就突然被打开,并且迅速闪进一个影子,一眨眼功夫便坐到她跟前。   童话心道:果然,他是不会轻易就走的。   “这下你是不是该说说把我送进来究竟是什么目的了吧?到底要我干什么?”在来之前就听青玄说宫里死了个贤妃娘娘,到了她还债的好时机,不由分说便将她浑身上上下下都换了行头,活脱脱的宫女模样。而她到底是没弄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帝拂歌给自己沏了杯茶,不紧不慢地说道:“皇宫大院,皇帝的妃子众多。每三年都会从各地选出一批秀女进宫,十几年下来,没有三千,也有几百。而这些女子,身后都是有背景的大臣,关系着朝堂格局。”   “所以呢?”   “皇宫是皇帝住的地方,戒备森严。想必这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要在堪比铜墙铁壁的皇宫内谋杀一名妃子,你觉着,可能性有多大?”   “贤妃不可能是自己出宫,凶手自然是宫里人,也可能是朝中某位亲贵,联合了凶手或是凶手背后的主人,将凶手带进来,之后……”   “皇宫守兵每一刻钟巡逻一次,水吟宫离皇帝的寝宫最近,巡查也更严密。况且一般的亲贵没有谕旨,根本不可能进入后宫。”   “所以是宫里的人喽。会不会是后宫争风吃醋?”   “贤妃无子。”   所以不存在争风吃醋。   童话困惑了:“那……我说,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了!”   帝拂歌睨她:“皇宫里最有权利掌握人生死的,就那么一个人,你在那儿猜了那么久,这点都没看出来?”   “……”   “贤妃的父亲白棋乃当朝右丞相,她的庶妹又是齐王的侧妃,白家势力在朝堂中深根错结,皇上断不可能让白家安好。皇帝本不打算过早动白家,只因前段时间吏部尚书和他女婿吏部侍郎中行书公然在朝堂上大打出手,皇上这才动了疑心。”   童话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为什么啊?我记得你说过,夏国的两个丞相,说实话根本没什么实权,大部分的权力掌握在六部手中。也就是说,白家对皇帝而言,根本没有威胁。”   他答非所问,兀自接着说下去:“夏国东南角,是与南陈的边界。南陈欺我夏国时来已久,因此皇上也十分注重对南陈的防御。他们是因为究竟由谁来负责将最新一批的军备辎重送去而争的。政见不同,即使是岳丈与女婿的关系也不能避免恶语相加。”   听言,童话最一撇,心道:胡说八道!明明是公报私仇嘛!连说书的都知道,吏部尚书是因为自家女儿在中行书的府上受了委屈才在朝堂上当中拂了他面子的。   她接着问:“然后呢?”   帝拂歌斜她一眼:“你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这人怎么不讲道理,“明明一开始是你要跟我说的!”   哪知道对方却用十分欠扁的表情藐视她:“那本座现在不想说了。”   “……”你怎么不去死!   帝拂歌站起来甩了甩袖子,“皇宫里眼线太多,今日你入宫之事各方都看在眼里。你只要做做样子,装着是在暗查贤妃的死因便可,其他的不必多管。毕竟后宫中突然死了个地位重要的妃子,不给那些人一个交代是不行的。”   童话看他突然消失的背影,眼神有些怨念。暗地里咒了他一会儿后才到床上躺着。   脑袋里想着刚才帝拂歌说到一半的话,一时间仿佛走进了一个巨大迷宫里,视线所及之处除了高墙还是高墙,而她要做的,就是将这一堵堵高墙推倒,看看里面藏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就在她失神间,恍惚听见有人在敲门。   “进来。”   话一说出口,屋子门便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宫女模样的女子。施施然缓步到她跟前:“张公公命奴婢来伺候姑娘。”   童话了然:“哦。你叫什么?”   “奴婢名换柳月。”   她点点头,说道:“我想要洗漱休息了。”   柳月闻言,低头称是:“奴婢这就去备着。” 第一卷 第四章 暗潮   第二天一早,童话还是按照帝拂歌所说的,装出一副暗查的模样,向水吟宫上上下下的宫女太监打听贤妃的事情,平时是否与人结怨等,一边心里又止不住烦躁,这种一举一动都在他人视线的样子真让人讨厌!   “贤妃娘娘是这皇宫里最好的主子了呜呜呜呜……从来也不打骂下人,有时若是得了皇上多看两眼还有赏,可偏的娘娘就这么去了……”   每问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回答,童话听得不免有些心烦意乱。她捅了捅身旁的柳月,问:“贤妃在宫里风评怎么样?”   柳月歪头思考了会儿,道:“基本上和他们说的差不多,没什么区别。”她顿了一顿,又道,“姑娘您现在是以宫女的身份在查案,不妨以身份之便去其他妃子宫里探探。”   童话点点头:“嗯,这个可以。欸,对了,你知道宫里哪位娘娘和贤妃不对头么?关系稍微不好的也说说。”   “仔细说来,宫里的主子哪个不是看起来和和气气的,背地里使阴招的不知道有多少。皇帝陛下只有一个人,而后宫却有那么多妃子。就拿咱们水吟宫附近的几个主子说吧。近的有户部尚书的千金——惠昭仪,还有婉昭仪、史昭媛等,远了也有方、离两位修仪,李修容、钟修容,美人、才人更是不计其数,都是不好惹的。”她沉吟一声,思索了片刻后说,“唔,里边斗得最厉害的应该是惠昭仪和婉昭仪了,经常吵得连皇上也头疼。贤妃娘娘素来和人相处都是淡淡的,但是……”   “没事儿,想到什么你就说吧,我来担着。”再不行还有帝拂歌那货呢!   “奴婢记得有一次,贤妃娘娘对惠昭仪争宠的手段颇有微词,不知道……”柳月看着童话欲言又止,童话让她说下去,她却再不肯多说一个字了。   她顿觉无趣,耸耸肩作罢。而后又对柳月说她要自己去惠昭仪那儿探探消息,告诉她不必跟着去了。   柳月目送她出了水吟宫,暗自松了口气。   确认她不会再打道回府之后,柳月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往角门里出去了。确定周围无人之后才放心往后边御花园的方向去。   水吟宫的贤妃死得突然,谁也没有想到,一时间宫女太监都在忙着水吟宫里的一应事宜,各宫的主子面上伤心难过,暗地里却都作壁上观,看着好戏,因而柳月一路上畅通无阻。   她行至假山后面,伸手用力一推,眼前就突然出现一条暗道。   她走进去,单膝跪地。举手投足间的神态,已不是面对童话时的“柳月”。她敬畏地拱手而道:“属下参见主子。”   *惠昭仪所在的芙蓉堂离水吟宫不远,走几步便到。   不知是否受了贤妃之死的影响,芙蓉堂显得有些冷清。童话避开人群,仔细打量着芙蓉堂的陈设,心想惠昭仪因该是倍受皇恩,里边用度竟一丝一毫不比贤妃宫里的差!   正想着,前方拐角突然传来说声,童话心下一凛,翻身跃上房梁。   “……娘娘不必灰心,这个月皇上统共才来后宫四次,有两次来看您,一次去了太后宫里,那婉昭仪也不过才分得了一夜的恩宠……”穿着华服的女子,应该就是惠昭仪了。至于旁边那个,狗腿的模样让童话不进有些鄙夷——看样子是惠昭仪贴身的宫女,八九不离十。   “本宫倒还不把她放在眼里,也不看看她自己是个什么出身!一介府尹家的女子,还敢和本宫争!本宫现在比较在意的,是水吟宫突然去了的那位。现在朝廷越来越不平静,本宫想,这事儿来得太过突然,处处都透着蹊跷,说不准和前朝有关系。回头给府里捎个消息,让父亲多多注意。”   “是,娘娘。”   ……   童话等到惠昭仪走远了才从房梁上下来,盯着她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看来这惠昭仪也不是傻的,懂大局又知道分寸。   若是个男人,指不定会是翻手云覆手雨厉害人物,可惜了,生错了性别,这辈子大概只能在这皇宫里孤独终老了。   男子转过身,双手负在身后,俊美的面容挂上一丝笑:“起来吧。查探到什么了?”   柳月:“回太子殿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她的注意转到惠昭仪的身上,现在估计正在芙蓉堂里。只是……”   太子孤独锦看她一眼,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属下不明白,按理说贤妃的事情应当交由宗人府或大理寺处理,怎么皇上会让国师插手?”说罢,柳月抬头望着独孤锦,等待他的回答。   独孤锦沉吟了片刻,道:“朝廷之中,除了八弟与世无争之外,哪一个不是对皇位有想法的?三弟五弟表面上对本宫和和气气,背地里则是勾结朝中大臣,其党羽之多,纵使父皇再相信每一位朝中重臣都有一颗忠心,但始终也会有疑心。   “帝拂歌是朝廷内特别且唯一的存在,不结党营私,又心高气傲,能力出众,还是德高望重的庭龟山玉镜君的关门弟子,这些,足够让他得到父皇信任,并且将贤妃之案全权交由他处置。   “贤妃背后是三弟,父皇这么做,想必有他的考量。”   “可是属下看国师派来的人……”柳月的脑海里浮现了那张笑起来毫无心机的脸,实在想不出那女子有什么特别的,“并不像是什么很厉害的人物……”   闻言,独孤锦冷哼一声:“帝拂歌这人深不可测,他身边的人又岂是平庸之辈?柳月啊,你眼光也太过浅显了。”   柳月连忙垂首认错:“太子殿下教训的是!是属下思虑不周。”   独孤锦不耐烦似的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好好给本宫把人盯着。本宫倒是要看看,她究竟能从惠昭仪那里探出些什么东西来。记着,别露出了马脚!”   “是!”   *童话从芙蓉堂回来时,前脚才踏进水吟宫的大门,后脚便听见一道尖细的嗓音在高声喊道:“国师大人到——”   吓得她迅速闪身到门的一旁跪下,脑袋压得低低的。   耳边是纷乱而嘈杂的脚步声,水吟宫内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已跪下,一时间安静得不像话。她心里暗骂道:该死的,姐姐我这辈子头一次跪人,就这么送给你了!帝神经病!   她敛了敛心神,双脚不舒服地动了动,眼前就突然停住了一双白色锦鞋,以及纹云边的锦袍一角。   帝拂歌侧眼瞧了一眼低伏在地上的童话,接着沉声道:“引本座进去吧。”   张盛德脸上堆起笑容,忙不迭道:“是是,国师这边请。”   童话:“……”   帝拂歌今日穿着与平常不同。银白色的锦袍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颀长的身形在众多人当中尤为突出。加上他周身萦绕着的清冷气质,让人忍不住往他的方向看过去,却又不敢直视。   童话在人群中搜寻了一遍,终于在小角落里找到了柳月。   她悄悄挪到柳月身边,道:“国师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后者则是以惊诧的眼神望她,眼神似乎在说,“你是国师的人你不知道?”   童话眨眨眼,表示不解。柳月轻叹一声,小小声地告诉她:“听说国师是奉了皇上的口谕,来送贤妃娘娘最后一程的。”   “哦~”她了然状点点头,转过头看他时,映入眼底的是他冷然的侧脸。心下暗叹了声:美则美矣,奈何美人心冷若冰霜啊!可惜了!   “姑娘你真幸福欸,天天能够陪在国师身边……国师啊,长得真好看……”   童话:“……”美人有毒啊,姑娘你可要考虑清楚。⊙﹏⊙帝拂歌按着规矩给贤妃上了柱香,接着她看见他从绣袋里掏出了圆形铜盘,倾身放在了贤妃棺椁前的香案上。   童话见着心里一惊,思绪瞬间乱了。   柳月发现她不对劲,叫了几声也不见回应,于是壮着胆子用手肘推了推她。童话心神不定,险些被推倒,经过柳月这么一吓倒是回过神来。双眼再往那铜盘方向看时,发现并不是摇光。   虽说造型类似,但她知道那不是摇光。摇光中心呈圆状的字体,刻着的正是古代的铭文——摇光。当时看着没察觉出什么,但事后仔细一琢磨,发现有那么些相似。   不过……帝拂歌怎么会有这东西?   童话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侧过脸给了柳月一个安心的笑容。   虽然不知道帝拂歌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但是回头一定要好好跟他探探关于这铜盘内的玄机。 第一卷 第五章 出殡   有句话童话是赞同的。皇宫里确实有很多眼线。   这段时间,为了营造出她正“努力查探”的样子,每晚都偷偷窜出水吟宫,时不时到妃子宫里做梁上君子。   一次偶然的时候竟被她撞见了惠昭仪身边的小丫头正和一宫外的仆役说话。她本就闲得发慌,于是躲在一旁听了个墙角。   大概就是说贤妃娘娘莫名其妙的去了让惠昭仪也很难过,虽说没什么交集,但是其父,也就是惠昭仪的父亲户部尚书大人与右丞相同是为晋王爷效力的,自当同气连枝等等等等。   童话这才明白所谓贤妃与惠昭仪之间的不和都是掩人耳目,两个女人都膝下无子,根本不存在什么争不争的问题。   而贤妃对惠昭仪争宠的手段颇有微词一说,也有些奇怪……   后宫争宠的手段见不得人的多了,怎么就偏对惠昭仪看不惯?   “皇宫里眼线太多,今日你入宫之事各方都看在眼里……”   或许她也该注意一下身边的人。   “你是谁?”   正想着,身后边传来一声轻喝。童话吓得一抖,随即便翻身想要越墙,那知道对方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似的,动作比她还快!当下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童话下意识出拳,孤独九韶侧身避过,反手抓住她的胳膊,往反方向一扭。童话防备不及,轻易被他压制住。   “喂喂喂,先说好,我不是贼啊!”童话小声喊。   独孤九韶闻言,微微挑了挑眉,“你不是贼?那你见了本王跑什么?莫不是做贼心虚?”   本王?   “你是亲王?”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贼?他翻了翻白眼,“这附近便是父皇的寝宫,本王有充分理由认为你蓄意乔装进宫谋害皇上!”   “我连你都打不过能进得了皇宫么?能杀得了皇上么?你丫脑子是不是有病?”真是够了!她进个宫容易么?!   怨念间,独孤九韶倒是把她给放开了,笑着讽刺她:“确实,身手烂成这样是给人动手杀你的机会吧。”   童话:“……”那是姐姐我让你的!   渐渐入秋的夜风吹得有点凉,童话拢了拢衣服,抬眸望向把自己抓住的男人。   黑色天空中的弯月埋进了行走的云里,周围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独孤九韶背着淡淡的月光,好整以暇地与她对视,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童话被他看得心里一毛,瞬间有些无语,正欲转身离开,独孤九韶却将她叫住:“欸,你是哪个宫里的?”   童话回以明媚笑容:“黄道十二宫的。”   独孤九韶一愣,黄道十二宫是什么?   不过一个晃神之间,童话已跃过墙头消失不见。此时月亮恰好从云里钻出来。借着月光,独孤九韶将跳跃在红墙朱瓦间的人影看得分明,轻笑一声追了上去。   夏国皇宫果然是名不虚传。高高的红墙外还是红墙,像复制粘帖一般长得相差无几,童话转了一圈后便迷了方向,抬头是被瓦楞框住的月光。   她索性坐了下来,脑子里一团乱麻。   “你停下来做什么?”   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道男声,童话惊得蹦起来:“我靠!你跟踪狂啊!”   “你来没回答本王的话呢。”独孤九韶提醒她。   童话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迷路了。”   “啧,”他绕到她面前,道,“你似乎对本王很不屑?   “……哪敢。”童话内心os:呵呵,对啊就是不想搭理你!左右你不认识我!   以为对方会就此作罢,哪知道他反而笑起来:“小丫头挺有趣的!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   头顶的弯月渐渐西沉,周围安静得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   独孤九韶等着她的下文,耳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心里一惊。垂眸对上了童话投过来得视线。显然对方也察觉到了。   “旁边就是李修容的寝宫……”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他对她使了个眼色,询问道,“去看看?”   童话略一思忖,当下便拿了主意:“好。”左右都是闲着。   俩人达成共识,随即敛了气息翻进净庭阁。   “太子殿下……”隔着飘飞的幔帘,美人微微咬唇,欲语泪先流。   在独孤锦缓步上前的同时,独孤九韶将童话往身侧一拉,藏好。   童话睁大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我去,这儿子连父亲的女人都敢碰啊!啧啧啧,不得了啊不得了!   独孤九韶看她还不老实,于是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童话低头,五官大开。   “太子……”李温华泣泪涟涟的望着独孤锦,道:“殿下进来可好?”   独孤锦将人拢入怀中,低声耳语:“本宫很好。这几日前朝、后宫都不太平,你自己千万注意。这个玉牌……你好好收着。”   “是。”李温华含泪接过,“殿下……你也要小心。”   “放心,本宫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李温华整个人都埋到他怀里,只见肩膀还在颤抖。   接着俩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腻得童话有些受不了,又不敢轻易乱动,一时间难受的紧。   好不容易等李温华将人送出去了,她才得以松口气。倚着柱子问:“喂,这李修容和太子什么关系啊?这么做不怕被人发现么?皇帝要是知道自己被戴了这么一大顶绿帽子,不得抓狂啊?”   独孤九韶踱着步沉吟:“李温华乃魏国公之女。进宫不过短短一年有余,听闻在入宫前曾与太子订过亲,而今……你可要记得管好自己嘴巴,若是泄露出去半个字,恐怕……”他手一横,比出砍头的姿势,警告她说:“别怪本王没告诉你。”   童话知晓了其中厉害,乖乖点头:“嗯嗯,知道了。”   根据皇家祖制,后宫死去的妃子藏入齐山陵墓中的妃陵。   礼部命人选出宜丧葬的吉日,待停灵期满,出殡的队伍便出了宫门。童话作为水吟宫的“宫女”,奉命跟随贤妃的仪仗到齐山陵墓。   天还未亮,水吟宫已乱作一团,两个时辰之后,独孤鸿拓亲自领着一干皇子前来拜祭。进宫有些时日,童话倒是第一次看见这位真命天子。   明黄色的龙袍包裹住的人影显得格外魁梧,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在匍匐中的人群中扫视,不怒自威。   在他身后分别是太子独孤锦,和已被封王的晋王独孤寂、恒王独孤城。柳月在童话身旁说着话,一边眼睛往屋子里瞄,“听说晋王不好惹,姑娘记着千万离他远一些。”   童话一听便来了兴致,好奇问道:“为什么?”   柳月环顾四周,童话见状便附耳过去。只听见她小声地说:“姑娘长得好,回头让晋王看见了,指不定怎么着呢!”   “那就是……”她望着柳月做了个口型:好色?   柳月点点头:“嗯,而且……不择手段。”   闻言,童话头一撇,嗤笑一声,正想要说些什么,却瞧见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人,藏青色的衣袍随风飘飞。他拱手和一旁的几个人说笑了几句,一转头便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童话在看清那人脸庞时心里咯噔了一下,当下便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卧槽!是那晚的人!   “……你可要记得管好自己嘴巴,若是泄露出去半个字,恐怕……”   打死她也不相信,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再见。   柳月像是丝毫没注意到童话的一样一般,兀自往独孤九韶的方向看去,语气里夹杂着钦慕:“那是逍遥王,全京城最风流隽逸的男子。”   “……”嗯,长的是不错。但是横看竖看都比不上帝拂歌啊。“你之前看到帝……国师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柳月一噎,随后又自圆其说:“那不一样,国师大人是神啊,我等凡夫俗子怎么能觊觎?再说了,国师是不能娶妻生子的。”   “咦,为什么?”童话问。   “因为……哎呀呀,他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   柳月忽然脸红心跳地叫起来,同时某人已经笑着抬脚往这边过来:“喂,我说你……”   “八弟!”   不等独孤九韶把话说完,独孤寂便出来打断他:“父皇让你进去。”接着朝她俩看一了眼,“你们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候着了。”   童话吁了口气,柳月则是一脸失落:“是。”   回到房里时发现帝拂歌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她眼珠子咕噜一转,跳到他身边打着商量:“喂,等贤妃下葬之后,我能离开了么?”   帝拂歌斜她一眼,淡淡道:“不能。”   “那我可以申请回来后调到李修容的宫里去么?”   果不其然,帝拂歌眉头一挑,问:“为何?”   “我见过李修容,妥妥的美人,我想到她宫里欣赏欣赏。”   “……你以为这理由本座会信?”   童话一看见他用那种看弱智的眼神看她,立刻炸毛:“喂!你那是什么眼神?!还有,这话你爱信不信,总之,我要到李修容那里去。”她又想起件重要的事情,回头强调说:“还要让那个柳月接着陪我。”   帝拂歌冷哼:“是不是让她接着陪你,也要看太子答不答应。”   “哦~她果然是太子的人,她演戏演得挺不错啊。”她得意地接下去说:“一开始我就奇怪,怎么莫名奇妙的建议我去惠昭仪那儿打探消息,其实惠昭仪的父亲和贤妃的父亲都是为晋王效力的。而据听说,貌似前朝中和晋王斗得最凶的是太子,所以我就怀疑,柳月其实是太子的眼线,目的就是要我将注意力转移到晋王那里,从中查到什么破绽好供他利用。”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后,她回头望着帝拂歌,眼里亮晶晶的。   帝拂歌却只是云淡风轻地回她一个“嗯”便没了下文。童话有些挫败。   “喂,你好歹给点反应啊。一个‘嗯’是啥意思?”   帝拂歌答非所问:“大殓的时间要到了,你……换身衣裳准备准备吧。”说罢,抬脚就走了。   童话:“……” 第一卷 第六章 出殡(二)   大殓之后便要将棺椁抬出,童话垂着头跟在最后面。   独孤寂看到行过去的“引魂幡”,不顾周围王孙公子、后宫嫔妃看着,就笑着对帝拂歌道:“听闻国师乃玉镜君之关门弟子,这贤妃娘娘都要下葬了,怎么不见我们的国师大人使使本事,给贤妃昭雪啊?”   这句话恰好被路过的童话听见,她心头一跳,这是在讽刺他尚且未能将来龙去脉查清,徒有其表么?   她下意识看向帝拂歌。后者十分冷然地回击过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生在世逃不过命理,贤妃娘娘何时能够昭雪,亦有天数。王爷若是有那个心力的话,倒不如多花花时间,看看是否能多为皇上解忧。”   听言,独孤寂一口气憋在胸口,面色涨得通红。   谁人不知道,晋王殿下进来屡屡惹得皇上不快,帝拂歌这是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他的脸。   童话忍住笑意,敛着面上表情快速走过。   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独孤寂耳尖地博捉到周围人脸上强忍住的笑意,怒瞪。   帝拂歌冷冷地斜他一眼,甩袖转身便走。   齐山于京城西郊两百里外,沿路搭着祭棚。   到齐山时已是车马俱疲,帝拂歌主持完入葬仪式后,留下任命的几名宫女太监守陵,其余人复又回到宫中。   一天下来,童话几乎没有休息的机会。回到水吟宫时,已是掌灯时分。才坐下没多久,张盛德便敲开了她的房门:“姑娘,请姑娘到净庭阁。”   净庭阁?李修容的寝宫!   她打起精神来,简单收拾了会儿,欲言又止地问道:“劳烦公公,那个……柳月……”   张盛德笑了笑:“柳月也跟着姑娘。”   童话咧嘴:“谢谢公公了!”   在去净庭阁的路上她被告知,自己现在是李修容的贴身丫鬟,也不知道帝拂歌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做到的,总之,她对现在的结果很是满意。   到净庭阁之后,简单见过李温华。行过礼之后便服侍她睡下,自己则是睡在李修容屋子外的耳房里。   临睡前感叹李温华性子挺温和的,人如其名。   想着想着便睡着了,自是一夜无话。   *子夜,承乾宫灯火通明。   独孤鸿拓将批示好的奏折扔在一边,手肘撑在桌上,疲惫地单手揉着鼻梁。“苏盛,苏盛?”   苏盛闻言,快步小跑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已经子时了。皇上,您批了很久的奏折了,该歇息了,保重龙体呀!”   独孤鸿拓摆摆手:“朕没事。”   殿内的纱窗尚未关严,风吹过时,殿内的灯火明明灭灭。苏盛一惊:“皇上恕罪,奴才这就把窗子关好。”说着便要去关上。   独孤鸿拓眯了眯眼,开口叫住他:“不用了。你先下去吧,有事朕再叫你。”   苏盛愣了愣,最终将步子收回来,低低地回了一声“喏”便退了下去。   大殿门关上后,独孤鸿拓沉声对着空气低喊:“出来。”   不多时,梁上跃下一个黑影,单膝跪在了地上:“皇上。”   独孤鸿拓阁下笔,冷声问:“何事?”   左英犹豫了片刻,最终将怀里的东西呈了上去:“李修容虽已入宫,但背地里还是与太子殿下纠缠不清、私相授受。这是前几日太子与她私会时亲手交给她的,说……说是……”   独孤鸿拓看着手里紧握着的玉牌,面色一沉,大喝:“说了什么?、给朕交代清楚!”   左英大惊,整个人伏在地上:“太子说,不会让她等太久。”   “砰!”独孤鸿拓拍案而起,“放肆!太子这是等不及要当皇帝了!很好!很好!”他一时气极,不停地在殿内来回踱步。看到左英整个人都要趴在地上了,心里更是来气,当下踹了他一脚,恨然道:“你还在这儿做什么?还有何事?”   “属下当时还看见了……看见了国师派进宫的女子,和逍遥王在一起。那日他们也在净庭阁,想必已经知道了这事。”   独孤鸿拓片刻后冷静下来,又听见左英这么说,眉头皱了起来,压着声音问:“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属下不知。按照皇上的吩咐,属下一直紧盯着净庭阁的动静,实在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一起到净庭阁的。”他抬头瞧了瞧独孤鸿拓的脸色,吞吞吐吐,“要不属下派人把她……”   她自然指的是童话。   独孤鸿拓打断他,理顺了思绪道:“不行。那小妮子是帝拂歌身边的人,动了她,帝拂歌会不知道是朕下的手?其次,那女子身手未必就差,朕可不相信帝拂歌身边会留无用之人。再说,要动手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属下明白了。”左英末了又问,“那么,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独孤鸿拓冷笑一声,狠狠地将手里的玉牌往地上一砸,瞬间便支离破碎:“此等丢我皇家脸面之事不可声张,李温华是断断不能留了……太子也是时候该吃个教训了。”他重新坐回龙椅上,气定神闲地拿起笔,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淡然说道:“李修容因为争风吃醋,当众顶撞贤妃,从此心怀怨怼,并且蓄意下毒谋害,罪无可恕。”   左英立刻领悟,拱手道:“属下明白!”   接着一个闪身便不见了人影。 第一卷 第七章 李修容之死   奉天殿。   苏盛清了清嗓子,高声道:“皇上有旨,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朝堂上文武百官届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右丞相白棋与独孤寂对视一眼,上前道:“回皇上,我们对南陈的军备辎重至今尚未确定护送人选……”   独孤鸿拓冷笑,以眼神示意苏盛。苏盛领命上前宣读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布告天下,咸使闻知。南陈战事未除,榆关实乃要害之地……太子独孤锦明察以和,直方而大,今特命其为巡南特使,监督我边疆四十万将士奋勇杀敌,早日凯旋,以壮我夏国之威。钦哉。”   苏盛抑扬顿挫地宣读完之后,整个大殿陷入了沉寂。   片刻后满座哗然!   户部尚书站出来:“启禀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啊!太子乃是储君,此去榆关凶险,若是万一……”话说至此,宋青恍然察觉自己言辞有失,连改口:“总之,不妥啊!”   独孤鸿拓面色一寒:“宋爱卿说得如此言辞恳切,是说朕的做法不对么?”   宋青立马跪倒在地:“微臣不敢。”   “圣旨已下,太子,”他看向独孤锦,眼神意味深长,“你可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无形的压力铺天盖地地朝着独孤锦压过去,他不敢直视宝座上独孤鸿拓的眼睛,强压下内心涌上的不安,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儿臣,定不辱使命!”   独孤鸿拓抚须长笑:“呵呵,好!”他视线一扫,大手一挥,“退朝!”   或许是命中注定吧,要不然怎么会在进宫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里,遇见这么多百年难遇的事件?例如此刻,她的“主子娘娘”李修容被指证谋杀贤妃,双肩一抖一抖地哭诉自己冤枉。   仔细一想,帝拂歌说的“逃不过命数”也没有什么不对……   今晨一醒,净庭阁便冲进来一大群宫廷护卫,将净庭阁上上下下围了个水泄不通。她正纳闷,一小太监就从李修容的寝宫内捧着个盒子出来。   李温华不卑不亢:“本宫身正不怕影子斜,敢问苏公公,你领着宫人、侍卫将我净庭阁团团包围,究竟是何居心?”   苏盛只瞧了一眼小太监手里的东西,便道:“奴才都是按着皇上的吩咐来,小主若是想问个明白,那可要好好交代清楚了。现在劳请修容主子跟杂家走一趟。”   不等李温华反应过来,苏盛身后走上来两名侍卫,不由分说将人拿住。   苏盛一扫拂尘,尖细的嗓音略有刺耳:“其他一干人等,一并带走!”   “是!”   李温华后膝被人踹了一脚,被迫跪下。殿上独孤鸿拓猛地一拍桌:“李温华!你狠下杀手谋害贤妃一案,可认罪?”   听言,李温华惊得睁大了眼睛,连连摇头:“不不不,臣妾是冤枉的!臣妾什么都没有做过,怎么会有谋害贤妃姐姐一言呢?再说,臣妾与贤妃姐姐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望皇上明察,臣妾断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的!”   独孤鸿拓冷哼,大手一挥,一个朱红色的匣子落到她跟前:“这是从你宫里找出来的,与贤妃身上所中之毒一模一样,你还有什么话说?你可别告诉朕,你什么都不知道!”   李温华大把眼泪珠子掉下来:“皇上皇上,臣妾没有做过!真的没有!您相信臣妾啊!这、这一定是有人故意诬陷臣妾的!”   独孤鸿拓甩开李温华的双手,暴怒道:“冤枉?!谁吃饱了撑的无事做去构陷你?皇宫大院,禁卫森严,若非你自己犯下这滔天罪行,还有谁能进到你的宫里,将这毒药藏匿其中?你还是尽早认罪,免得受皮肉之苦。”   柳月哭着上前:“皇上,黄上明察,娘娘是不会做这种事的,皇上不要让小人得逞啊!”   “你……你是才调到净庭阁的吧?你在她身边才呆了没几天,你是如何得知她做不出来?现在是你表忠心的时候么?”独孤鸿拓冷冷地睨她,沉声道:“拉下去,重打八十大板!”   苏盛领命,忙让人把柳月拖了下去。不多时,外边就响起了女子的惨叫声。   童话: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偏偏往枪口上撞!还是说在她面前装了几天的傻子还真的成了傻子了不成?   独孤鸿拓稍稍平息了怒意之后,道:“你说你和贤妃无冤无仇是不是?呵,贤妃是与你无冤无仇,可你对她却怀恨已久!来人!把人带上来!”   苏盛道了声“是。”随后便领着几名宫女太监走进来。   童话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边耳朵拉长:“回皇上,三个月前,贤妃娘娘邀请各宫妃子到水吟宫一同赏花,哪知道李小主仗着皇上的宠爱故意来迟。贤妃娘娘说了几句,李小主还出言顶撞,贤妃娘娘气不过罚了她,或许……或许李小主就在那时记恨上了,就等着时机下手……”   “奴才亲眼看见,贤妃娘娘吃了修容小主送来的东西后,倒地气绝而亡……”   李温华歇斯底里:“你胡说!贱婢你胡说!本宫何时给贤妃姐姐送过东西了?本宫、本宫即使心有不满,也不会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皇上皇上,您不要相信这些个奴才的胡言乱语,臣妾敢对天发誓,臣妾没有做过!”   “你还想狡辩!”   李温华被踢倒在地上,愣了:“皇上……”   “证据确凿,容不得你狡辩!苏盛,即刻下旨,修容李氏德行有亏,蛇蝎心肠,残害后宫嫔妃,即刻起废去封号,贬为庶民!迁入冷宫!”   “我说你。今天干嘛突然帮李温华说话?她这下是注定要玩完了,你还……”她脸上表现出恨铁不成钢,手里给柳月敷药的动作刻意变得更轻,“如果你不多说那几句,现在也不至于搞成这样,还好留了一口气。”   柳月:“……”   童话给她擦完药,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半开玩笑地说道:“怎么样?到鬼门关走了一趟后,什么感觉啊?”   柳月艰难地挪了挪身子,忍着疼说:“我只是觉得李修容娘娘看起来不像是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人,我想……她可能真的是被冤枉的。”   “欸,打住打住!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这要传出去了,你好要不要你这剩下的半条命了?”   柳月惨淡一笑:“说的也是。”   “欸——不过话说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你想啊,李温华她是出自魏国公府的……唔,皇上今日留她性命是不是也是看魏国公的面子?你说……会不会和党争有关啊?”童话歪着头思考半天,天真无邪似的问她。   柳月闻言,目光闪烁,低下头说:“这我怎么知道?还说呢!你自己不先说了不该说的了!”   童话妥协:“噢,好好好,我不说了!”   伸了个懒腰,她回头道:“哦,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儿记得叫一声啊。”   柳月笑着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童话咧嘴:“客气啥!走了。”接着,房间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门阖上的瞬间,柳月的脸耷拉下来,目光沉沉。   “童姑娘慢走!”   童话回头看时,身后的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一身太监的装扮,对她拱手道:“国师有请。”   御花园。   天气已经入秋,夜风转凉,童话搓搓微微发凉的脸蛋,一抬头便看见端坐在凉亭内的帝拂歌。“小太监”将人带到后,无声退下。   “喂,李温华被关进冷宫了,这事儿你知道吧?”她往桌上一趴,眼睛由下往上看他。   “嗯。你差不多也该离开了。一会儿就走。”   “为社么要一会儿再走?”   “还要等一个人。”   “……”童话一时语塞,发现对方还是面无表情,眉头微微皱起来,“话说,皇上为什么忽然就对李温华下手了?贤妃是他自己下令杀死的,这会儿扯上个李温华是为什么?”   她话尚未说完,帝拂歌便出声打断:“你知道太子和李温华究竟是什么关系么?”   童话对他突然抛出来的问题一愣,道:“额……不就是情人关系……”   “李温华乃是太子表妹。”   “哈啊?!表兄妹……”对了,在古代,表兄妹是可以在一起的,不算乱伦。   “太子的生母,也就是已故的昭仁皇后,是魏国公的姐姐。当时魏国公一派可谓是权倾朝野,每日登门拜访的官员更是络绎不绝。后来因为昭仁皇后的突然暴毙,也渐渐没落下来。到如今,魏国公府虽说已比不上当年盛势,却也还在朝中占据一足之地。   “所以,皇上不可能让历史重演,继而将李温华招进宫中。表面上风光无限,其实从未侍寝。现在皇上不过是借着贤妃一案除去太子和魏国公府的势力而已。”   “……哦。”她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我看见太子和她私会了,就在前不久。按你刚才那么说,那么太子私会李温华的事情一定已经被皇帝知道了……这样一来发生的一系列事儿也能够串起来…….难怪,这种事情干系皇家脸面的大事,一般说来不会明面上处理,所以只能借助贤妃之死除了李温华,顺便给太子一个教训,一箭双雕。”   帝拂歌对上她的视线,问:“你什么时候看到他们私会的?”   “……这不是重点。”   他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淡淡道:“李温华,是活不成了。”   “……”你又知道了?   童话暗自腹诽着,没多久就看见青玄不知道从哪里落下来:“回主子,李温华已死。”   童话:“……”   “走吧。” 第一卷 第八章 汹涌   彭城。   太子独孤锦的行军队伍行过一日后在彭城驻扎。当地郡守见着这位爷充满寒意的脸色,诚惶诚恐地将人当祖宗一样供着,生怕他哪里一个不满意就把自己给灭了。   当夜用过晚饭,将人送到房间后才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满头细汗!苦笑着摇头,叹了口气后慢悠悠地晃回自家府邸。   “殿下……”   独孤锦头也没回,问:“何事?”   侍卫容舟犹豫着上前一步,道:“是宫里柳月传来的消息。”   独孤锦眉头一皱,二话不说夺过来,只见信上写道:李修容因贤妃之事而被独孤寂构陷,打入冷宫后,暴毙。   独孤锦瞳孔猛的一缩,随即面部瞬间狰狞,有如暴怒的野兽一般,脸上因怒意竟涨得通红。他狠狠地将信纸紧紧攥在手里,顷刻间化为飞灰。泛红的双眼瞪视着京城的方向,仿佛要喷出恨意的火舌。   容舟不禁退后了半步,额际俨然滑落一滴冷汗。只听见独孤锦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间挤出三个字:“独、孤、寂!”   容舟压低了头,心里暗自焦急。   太子打小和李修容一起长大,成年之后更是暗自倾心。好不容易两人互许了终生,不曾想她竟被皇上一道谕旨纳入宫中,从此天涯两隔。李温华进宫当日,殿下独自在院子里喝了足有几十坛的酒,整个人萎靡得不成人形,若不是李温华偷溜出宫来探望,恐怕也没有今日的太子。殿下对李温华用情至深,这事儿,殿下断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最终他壮着胆子大声说道:“皇上如今必然对殿下起了疑心,否则也不会在这时外派殿下到边塞。山高皇帝远,殿下何不起兵攻入京城?现在我军驻扎在彭城,殿下可以彭城为据点,待属下集齐太子府暗卫和死士,何惧他京师禁军?别人属下不知道,但是我们府里的暗卫,属下是知道的,我们不怕死!”他激动地站起来,直直望向独孤锦,口里唾沫星子飘飞:“殿下!您还在犹豫什么?独孤寂这小人都欺负到这份儿上了,您还能忍么?”   “容舟!”独孤锦大喝一声,背着手转过身去,“本宫知道,父皇一直都对本宫心怀戒心,但凡一应朝中大事,从来不让我插手,他怕我权势过大夺了他的位子。自古以来,皆是勇略震主者身威,而功盖天下者不赏。所以外公一脉才会没落,温华才会离我而去……”   他回身直视容舟的眼睛。从他的眼神里,荣周看到了燃烧起来的斗志与不甘,还有浓烈的恨意。这是一个信号,一个让他激动不已的信号!   “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再忍!”人一旦有了目标就有了信念。李温华便是他的信念。他大步走到桌前坐下,目光中透着坚定,对容舟下达一系列的指令:“太子府的暗卫和死士就不必召出京城了,我们来个里应外合。速速告知季阳虎,让他做好准备。还有,左丞相那些人就不必管了,只要到时别出乱子就好。剩下的……”他狠狠地将手里的笔一扔,“本宫要这随行的十万大军,尽数归降与本宫!”   “属下定不负使命!”容舟拱手,领命退下。   在他走后,独孤锦迅速召来贴身暗卫,吩咐道:“独孤寂心狠,也休怪本宫不留情!不管用什么法子也好,只要让惠昭仪死的干净利落,还不能让人怀疑到咱们头上,还得送那宋青‘上路’!再让先前安插在户部里的人顶上他的位子。本宫这回倒是要看看,究竟谁狠!”   “是!”   从皇宫出来的第二天,童话睡到太阳晒屁股的时间才慢吞吞地起来。一开门就看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好心情全没了。   “我说你一大早站我房间门口干什么?不会想要图谋不轨吧?”她突然双手环胸,戒备地看着帝拂歌,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帝拂歌难得地给了她一个大白眼,半句多余的话也不愿多说:“跟本座出府。”他顿了顿,上下将童话打量了个透,随即凉凉地道:“穿的这样寒碜,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座虐待你了。”   童话:“……”好好说话能死么?!   京城里的人似乎感觉不到朝堂中的波涛汹涌,大街小巷依旧是一片欢声笑语。大人在的小孩的后面追赶。酒肆也大开门户,扫径迎客。   对于老百姓而言,改朝换代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谁当皇帝,所夺皇位的手段正不正当,都不重要。只要能够让他们身处太平盛世,只要能够休养生息,那就是最好的。   成衣店与国师府隔了两条街,帝拂歌选了最近的一条路。童话跟在他后面,眼珠子转啊转,一个不注意便撞上了。   皱着眉揉揉脑袋,抱怨道:“我说,你突然停下来干嘛——”没听见他回话,童话抬头看时却呆住了,脸上是大写的“惊”!   独孤九韶忍不住笑出声,这丫头真是太逗了!面部表情真丰富!“姑娘!好久不见!”   某人的笑容闪闪发光,像太阳光一样刺眼。童话突然感觉一阵头疼……她看了眼帝拂歌,对方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干笑两声:“呵呵呵,好久不见……”   独孤九韶饶有兴致地一展扇子,眉宇间自有一股子风流。“没想到姑娘竟是国师手下的人,那晚姑娘何不早说?就是看着国师的面子,本王也不会与你为难。”   “……”独孤九韶睁眼说瞎话,你不怕天打雷劈么?!但与此同时她心里一个咯噔,帝拂歌还不知道她那天碰见了独孤九韶……额,应该是不知道的吧?她小心翼翼地望了眼帝拂歌,奈何他背对着她,瞧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独孤九韶仿佛没发现气氛的尴尬,兀自笑着说:“今日巧遇……”   不等他说完,帝拂歌终于出声:“本座尚有要事在身,就不陪王爷了。告辞。”   “欸,等等!”独孤九韶快步将人拦住。帝拂歌眉梢一挑,问:“王爷还有何事?”   “哎呀,今日天朗气清,又碰上国师与童姑娘,实在是巧的很!二位要去哪儿?带上本王吧?小王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处的。”   闻言,帝拂歌低头瞥了眼童话。后者面色貌似不太好,他点了点头,笑道:“也好。”   童话:“……”   锦绣成衣店的客人不是很多,他们一脚踏进去,就见掌柜的满脸堆笑着迎上来。   想想也不觉得奇怪。她身边的这两个人都气度不凡,随便一看就知道出身非富即贵。   掌柜的笑着指了几样适合男子所用的绸缎,道:“不知两位爷喜欢什么样的缎子?”   毫不意外的,独孤九韶捕捉到童话瞬间发臭的表情,憋着笑手里往她的方向指了指:“给那位姑娘看看。”‘童话:“……”   掌柜面色顿时变了,尴尬地笑着将人领过去。   在掌柜的命人给他们上茶的功夫,童话迅速挑了个不怎么显眼但也不显俗气的衣料,接着便让伙计给她量身。   “国师今日怎么有兴致带着下属来量衣裳?如今朝堂烟波正起,国师就一点也不着急?”   帝拂歌轻啄了口茶,淡然道:“王爷你都不着急,本王有什么好急的?”   “说的也是。”前方,伙计正让童话把手抬起来量袖口,而她的脸上已经浮现了一丝丝的不耐烦。“有件事小王一直思而不得其解,今日望国师能够解解惑。”   “王爷但说无妨。”   “这位童姑娘,究竟是何人?何以得到国师的青睐,日日带在身边?”   “本座只是看她身世可怜,才将她带在身边而已,王爷想多了。”   独孤九韶笑得都意味深长,“是么?”   帝拂歌没有再接话,望向童话的目光沉沉。   好不容易从伙计的手里逃脱,童话两三步窜到两人跟前,问道:“你们俩刚说什么呢?聊得很开心?”   她只看着帝拂歌,奈何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   “没什么,不过随便聊聊。你说是吧?国师?”   帝拂歌直接将他给无视了,淡淡说了句“该走了”就起身往门外走。   身后掌柜的在说:“请姑娘三日后到店里来一趟,把新做好的衣裳带走。”   童话回头轻轻道了声:“知道了,掌柜的请回。”接着便抓紧跟上俩人的脚步。   三人并排往回走,路上无话,直到经过皇宫时,发现玄清门前正跪着一群人,有老有少。   “欸,那些人跪在皇宫前做什么?”   “……欸,你还不知道呢吧?听说那后宫里魏国公家的小女儿谋害妃嫔,被打入冷宫后撞柱而死了!这不,魏国公府的人正跪着求见皇上,想要将李氏地的尸体领出来葬入祖坟。可惜啊,皇上下了谕旨,魏国公一府,不得入宫!谁求情都得死。”   “还有这等事!”   “可不是嘛!”   ……   几个人的对话被一字不落地入了他们的耳朵。   独孤九韶听见童话轻叹了一声,道:“这有什么好叹气?李温华是死有余辜。”   童话知道他是在暗指那晚李温华私会太子之事,便不再言语。 第一卷 第九章 变幻   独孤九韶在临近他府邸的街道与他们分道扬镳。童话看着人走远后支支吾吾地对帝拂歌说:“我做了件事情,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帝拂歌看她一眼,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就觉得那什么独孤寂挺讨人厌的,对,绝对不是他讽刺过你的原因,绝对不是(傲娇脸),而且他和太子斗得还蛮厉害,所以我就稍稍推了那么一把,让柳月以为是独孤寂陷害李温华的。”她看了眼他的脸色,好像有点沉重?不满意她的自作主张?“左右这皇城已经够乱了,不妨让它更乱一点。”   她以为他可能要说她几句,哪知道他只是淡淡地回了句:“你今天话很多?没什么事就快回去。”   !他居然什么都没说,对她的做法竟然没抱有丝毫微词么?看起来人好像还挺好说话的,难道之前是她误会他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瞬间眉开眼笑的时刻,帝拂歌低垂下来的眼眸里滑过一丝异样,冰山一样的表情似乎也有些僵硬,细看之下还略有些怪异。   她是因为他才多此一举的?   虽然可以派小厮来取,但是三天后童话还是选择凭借着记忆,独自到成衣店去。店老板笑呵呵地将剩下一半的钱收好,将人送到门口。   童话一只脚才跨出去,她就愣住了。打死她都不会相信今天这是偶遇。“又是你?”   独孤九韶露出了在她看来是狐狸一般的笑容,手里一收扇子:“小王想请姑娘喝杯茶,不知姑娘可否有空?”   童话想也不想就把人推开:“不好意思,我没空。”其实心里还在膈应那天被迫与她一起偷听人家偷情的事情,下意识的就不想和他打交道,哪知道对方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擦身而过之际抓住她的手臂,凭她怎么挣也挣脱不开。   夏国虽然民风开放,但大街上一对男女当街拉扯不清还是引起了众人的注目。童话不禁有些头疼,当下便妥协了:“好吧好吧,我去还不行么?”   独孤九韶闻言便是一笑,松开手,随即又扣上了她的手腕。   “……”这回是有些无奈了,“喂,我又不会跑了你抓着我干什么?”   “我是嫌你走太慢。”   “……”   独孤九韶选了个安静的地方,到之前定下的包厢坐下。童话看他有条不紊地和店小二点菜,心道果然是早有预谋的。   等店小二出去之后她便开门见山:“说吧,你费尽心机找我来干什么?”   独孤九韶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问:“今日一早,有人跟我说了件有趣的事儿,想不想听听?”   童话忽略掉他笑得荡漾的眼睛,别开眼:“什么?”   “昨日夜里,三哥的书房突然被人飞进一个飞镖,险些伤及性命。命人追出去时已经不见身影。回头看时才发现那飞镖上还夹着张纸。上面是什么内容我不知道,只听说三哥当时面色就不太好,直接就将那晚看守的侍卫斩杀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已经有些不耐。   独孤九韶只是笑:“姑娘何必着急?且听我说完。随后后宫里边传出惠昭仪假孕争宠的事儿,户部尚书因为这事儿还气病了,连太医院的御医都束手无策。”   太子独孤锦和晋王独孤寂水火不容,现在独孤寂这边出了事情,太子自然是脱不了干系。只是他人现在已经不在京城,却还能够“兴风作浪”,想必独孤寂此刻定是气了个半死。   只是此时太子突然向独孤寂发难,定是柳月已经将李温华的事情上报了,否则这些事情可不会来得如此突然。惠昭仪看起来不像是会拿孩子争宠的人。这些年她盛宠不断,孩子都是迟早的事。   等等,他现在说这些该不会是以为她把李温华和太子私通的事情说出去的吧?所以太子以为了是独孤寂干的,接着不顾路途遥远也要报复回来?   这样想着,她心中有些骇然。他今天该不会是想要了她的命吧?但随即又转念一想,他还指不定是不是她的对手呢!   于是又放心下来。   独孤九韶不知道此刻她的心思已是百转千回,只是看了看她漠然的神色,道:“三哥掌控户部,如今宋青一病,户部的一些漏洞也顷刻之间暴露,父皇下旨将其革职查办,而户部尚书的位子也被太子的人替代……你觉得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暗中操作?”   他将手里的茶盏搁下,直视着她。   童话无所畏惧:“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面色突然一沉,低吼:“你敢说不是你暗地里把太子和李温华的事情抖搂出去的?否则父皇怎么可能突然出手就将魏国公府这多年的眼中钉拔去?”   “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没必要给人背黑锅。”说罢,她愤然地将筷子往桌上一拍。真是莫名奇妙!   越想越觉得心里不痛快:“你就没想过是你高高在上的父皇自己发现的?既然是多年的眼中钉,又怎么会不多加监视?”   独孤九韶一怔,随即醒悟过来。顿时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半晌,他抱歉地笑笑,端起酒杯:“是我思虑不周,委屈姑娘了,我……以酒谢罪。”   童话明显不吃他这套,没好气地拂开他的手:“别呀,一杯酒算什么?有本事你负荆请罪啊。”   刚喝下一口酒的独孤九韶直接被呛到,俯身咳了半天。好不容易缓过来,一转头便看见童话正似笑非笑地看他。他扯了扯嘴角,不用想也知道此刻他的笑容一定十分难看。   “姑娘说笑了。”   童话耸耸肩:“嗯,确实在开玩笑啊。所以你反应那么大做什么?”   “……”   童话晃了晃杯子里酒,状似无意提起般问道:“我多嘴问一句啊,难道你是……太子一边的人?欸——我就随便一问,你不想说可以不回答。”   独孤九韶笑了笑:“自然不是。”   童话奇怪了,“那你为什么……”   “朝廷中的党争已经不是一日两日,近来因为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变得更加水火不容。看似波澜不惊的表面下是暗潮汹涌。”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沉重起来,童话忍不住认真听起来。“不管朝局如何,最终都牵系我夏国百姓,受苦的也只有百姓。不管怎么说,我都希望能够以一种相对平和的方式结束。至少在父皇在位时,我想尽力维护这样的平衡。”   她没想到最终会说到这里,心下叹了口气。   由古至今,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封建制度,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时间不可能永远停驻,即使他有心,也抵不过时间与人心的助力。皇权太过吸引人,又怎会有人放着大好机会错过?若是不争,便有可能成为他人的垫脚石,最后不得善终。与其死无葬身之地,倒不如放手一搏,万一成功了呢?   然而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清自己内心所想,只得借用帝拂歌的话:“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强求不得。党争的平衡,迟早有一天要打破。”   独孤九韶先是一愣,旋即就笑了:“你和国师还真像。”   童话一笑:“废话,刚才那句当然是学他的啊!”   独孤九韶“噗”的笑出声,引来她的白眼,最后还是给她顺毛:“学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童话:“……”这有什么好笑的……   独孤九韶收了笑,道:“这样吧,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闻言,童话还真侧头考虑了会儿,思索了片刻后道:“嗯,算吧。”   “……你还真考虑了啊!我很差劲吗,需要你考虑这么久?”   “咦,你这反应会不会太夸张啦?真是……”   这一餐吃的时间有点长,一个时辰后方从里边出来。之后便与独孤九韶分道扬镳,她一路慢悠悠地晃回国师府,才到门口就见帝拂歌快步走出来,经过她身边时带起了一阵风。   她抓住管家问:“国师这是去哪儿啊?”   老管家皱着眉头摇摇脑袋,只说:“具体为了何事奴才也不知道。一刻钟前皇宫里来了人,风风火火的,说是皇上急召。大人简单收拾收拾便去了。”   童话远远望着帝拂歌远去的方向,歪着脑袋嘟囔:“什么事情这么急?火急火燎的?”   皇宫。   “不知皇上这么召微臣来,有何要事?”帝拂歌俯身行礼,不卑不亢。   他等了片刻也不见回答,抬头看时发现独孤鸿拓面色凝重,双眉间已然拧成了川字。“发生何事了?皇上您的脸色不太好。”   独孤鸿拓这才收了心神,头疼地揉揉鼻梁,语气中不无透着疲倦:“方才尚书府里的人来回了话,宋青,死了。”他看向帝拂歌,沉声道,“死因不明。”   “皇上是怀疑……”他顿了顿,做了个口型询问。   “太子的行军队伍现在停在了彭城,数日不见他动身前往榆关。”   这暗示了他的猜测,他沉吟了片刻,问:“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上面独孤鸿拓冷笑:“不急,朕倒是要看看,朕亲手教导出来的孩子,最后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但还是要拿捏好分寸。”   “朕知道。”   帝拂歌微微颔首便不再语言,他知道独孤鸿拓将他叫来,真正的目的并不在此。他等了没多久,便听见皇帝的轻叹声,口吻里尽是沧桑:“国师认为,朕的一干皇子中,谁最有能力承担天下的重任?”   终于进入正题了是么? 第一卷 第十章 发兵   “国师当真如此认为?”独孤鸿拓搁下笔,定定地看向帝拂歌。后者没有应答,随意看看了眼窗外,道:“时辰已晚,皇上您该用膳了。”   独孤鸿拓轻笑一声,也不点破:“呵,也是该用晚膳了。国师与朕一起吧。”   他正要起身,这时大殿门忽然被人撞开。只见苏盛跌跌撞撞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大事不好了皇上!皇上!”   独孤鸿拓神情肃穆,沉声喝道:“好好说话!怎么了?”   “现今皇城不知何故,突然从天而降出磅礴羽箭,箭雨所到之处尽是火光,”回想起方才所见之景,他不禁捏了把汗。“皇上,着该如何是好啊?”   此话一出,两人都往窗外看去,黑色的天空幕布下是流动的火光。   帝拂歌当即便将御前侍卫唤到跟前保护独孤鸿拓,并转身对他说道:“微臣去看看。”   独孤鸿拓心下已猜着七八分,此时十分冷静,默然挥挥手让帝拂歌下去,自己则陷入沉思。   国师府的伙食自然是不错的,童话几乎是吃到撑才不舍地放下筷子,伸了伸懒腰,正打算到院子里走走消食。哪知道才从屋子里出来,一抬头就看到漫天飞射过来的点点火星。闪亮的火光带着一串长长的尾巴划过,转瞬间落入黑暗。   童话内心大骇!视线下移时看见远处竟已有忽明忽暗的光线照亮了半边天。   老管家急匆匆地奔上来,不等他说话,她指着火星便问:“这是怎么了?怎么会……”   “哎呀,老奴也不知道呀!老奴刚让人去瞧了瞧……”   她看着老管家焦急地脸色,问:“怎么了?”   “都着火了!老百姓都赶着逃窜,乱成一团。应天府也是一片惨状,官差衙役都自顾不暇。欸,姑娘赶紧躲屋里啊,别出来了,万一有个好歹的话……”   他说着便要将她往里推,不曾想童话一手拨开他,一边往外走:“不行!这样的情况怎么可以呆在屋子里?到时火势蔓延过来,谁都躲不了。管家,你干紧让全府的人都到宽阔的地方去,拿一块浸湿的布捂住口鼻,我去找帝拂歌。”   “可是姑娘……”   “不要再可是了!”童话皱紧眉头打断他,“赶紧按我说的做,我不会有事的。”说着便跃上屋檐,几个起落间消失不见。   “王爷!王爷您要去哪儿?”侍卫青云来不及将人拦住,只得跟在后面急切地追着叫道。   独孤九韶头也没回,声音冷静得可怕:“本王要出去看看。火势这么大,现在京城一定已经乱成一团。”他看向应天府所在的方向,脚步不停,“官府的人已经自顾不暇,而城中百姓必定有人伤亡。此时本王不去救民于水火,更待何时?青云,你领着本王的府兵去救火,本王……你先快去!”   青云见状,只得称是,回身望了一眼独孤九韶渐远的身影,狠下心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独孤九韶沉着脸,脸上已经是阴云密布。他想不到这时除了太子之外,还有谁会这样做。而现今的情况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皇位当真有那么好?值得这样横尸遍野?   火势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   童话不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到了哪里,视线所及之处除了呛人的滚滚白烟就是不断吞吐的火舌。四周温度足以将人烤死,耳畔边还回响着此起彼伏的哭喊。   事到如今容不得她思索太多,即使被当做妖怪也要放手一搏。   她双手张开突然使劲往前一送,顷刻间脚下便升起冰寒的白烟,冰华不断向四周蔓延,逐渐替代了四射火光。   须臾,满室的烟火消散,继而是反射着淡淡火光的的冰晶。   她不禁松了口气,转过身回头,身后是不见边际的黄色光,以及声嘶力竭的哭喊。   但是她没有注意,身后那段被大火烧了一半的房梁正摇摇欲坠,向着她的方向倒下……   “小心!”   童话听到惊呼回头,看到独孤九韶时便是一惊,再一看已然落地碎成渣的房梁,心下了然,微笑着道了声谢谢。   独孤九韶奇怪地环顾四周,问道:“你……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童话心头一跳,两眼直视对方的目光,发现里头并没有令人不快的怀疑神情,于是放心下来,朝他扬起笑容说:“嗯。”   独孤九韶被她的笑闪了眼睛,目光躲闪:“那个……你怎么办到的?”   童话没察觉到他的一样,不以为意地耸肩:“就这么办到的呗,哎呀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好了。”   “嗯。”其实我也有些事情没告诉你……   就在帝拂歌走后没多久,承乾殿再次被苏盛撞开。   “皇、皇上!……”   独孤鸿拓不耐地揉着发胀的脑袋,问:“又怎么了?”   苏盛唯恐皇帝大怒,拼命似的把头往地上压,声音颤抖又小心翼翼:“皇宫、皇宫被季大人封、封锁了……”   果不其然,只听得独孤鸿拓拍案而起:“砰!”   “大胆!好个季阳虎!朕养的好儿子、好臣子!很好,朕倒是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逼宫!”   “皇上保重龙体。”   “哼!”独孤鸿拓狠狠将奏折一摔,“朕就在这儿等着他来!”   玄清门。   “你们务必要看紧了各个宫门,不许任何人进出,皇上的随从侍卫也不例外!如有违者,杀无赦!明白吗?”   “明白!”   “很好!”季阳虎满意地点头,旋即叫了心腹过来叮嘱道:“你速速到城门去,给太子殿下把城门打开,迎殿下入城。”   侍卫领命,当下便马不停蹄地走了。   突如其来的箭雨早就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城门上也没有了来回巡视的守将。不是被箭射中倒地身亡的,就是胆小逃身而去,仅仅留下一小队人马还在抵抗着。   张大前一刻尚且还面对着箭雨殊死搏斗,下一刻便被已然兵临城下的太子独孤锦的军队惊得合不上嘴。   低头一看,发现城门早已打开,心中大惊!   万分惶恐加惊恐地拉响了城墙之上的警钟,一边大喊:“不好了,太子殿下造反了!太子殿下造反了!太子殿下……额……”没等他说完,身后的剑从背后没入他的胸膛,片刻后便没了气息。   然而他的那一声大喊,早已传遍整个天空……   刑部符子徯领着人马趋至城门口,并嘱咐府内下人将太子造反的消息分别送到皇宫及晋王、恒王的府上。   仅仅半个时辰内,京城已是死伤无数。横卧在道路中间,尸体上还冒着丝丝细烟,散发出的味道令人作呕,让人寸步难行。   火势在各方的协助下已渐渐平息,继而弥漫起滚滚浓烟。   童话捂着口鼻将幸存下来的人送到安全的地方,身旁独孤九韶也毫不含糊。   “死伤太多了,就凭我两个根本忙不过来,怎么办?”童话看着每个人身上都是血肉模糊,内心不忍。   “没有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朝廷能尽快派人来支援。”   “这里交给他们就行,你们跟本座来。”   发愁之际,童话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欸——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话说你之前去哪儿了?到处都不见人。”   帝拂歌没有回答她,只是让青玄等人好好安置百姓。   “太子已经造反,现在在城门口。”   说着就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童话与独孤九韶对视一眼,随即跟上。   三人赶到时,符子徯已与独孤锦成对峙之势,两方都剑拔弩张。不过显然太子一方气势更压人。   随后赶到的还有晋王独孤寂和恒王独孤城,各方都已聚齐。   “皇兄已贵为太子,皇位迟早都是你的,何必急于一时?如此生灵涂炭,便是皇兄你想要见到的么?”独孤九韶愤然道。   “八弟,这里没有你的事。”独孤锦紧盯着独孤寂,眼神宛如毒蛇一般,“我自问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要害她?!”   无需指明,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知晓其中的“她”指的是谁。   童话躲在一边选择沉默。   “不管皇兄你信或不信,李温华的事情,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好一个与你无关!难道是我让她去死的吗?是你,是你们!”独孤锦已几近疯狂,手指向周围的所有人,“是你们害死了她!是你们逼我的!”   “皇兄,没有人逼你……一切都是……”   独孤城话尚未说完,独孤锦剑锋一指,打断他:“够了!事已至此,何必多言?是,今日本宫就造反了!你们,尽管放马过来,多少人本宫都愿意奉陪!”   独孤九韶第一个冲上去,对着他就是一拳,独孤锦轻巧躲过。那边独孤寂与独孤城对视一眼,片刻后也加入战局。   帝拂歌则是拉着童话在一边作壁上观。   童话抬头看了眼帝拂歌,与他的视线撞在一起。那双深沉的双某种如水波般流动,墨黑的颜色莫名具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