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浓眉鹰眼,狮鼻宽口,一脸横肉。黑色墨镜,黑色夹克,一根硕大的褐色雪茄横在嘴上。一米八的个子,肩宽膀圆,走在本来就不宽的街上,占了半条街。这半条街还不是左边半条或右边半条,而是中间半条,左右各留下的四分之一条街,则是八名同样打扮的小弟给占据着,于是,凡他所经过的地方,自然生人回避,打狗都不出门。   什么是黑社会老大,这就是黑社会老大!   淡眉细眼,扁鼻吹口,一脸青白。白框近视镜,淡黄色毛衣,口中嚼着口香糖,一米七还差一二公分的个子,身形单薄,风吹得大一点,顺风能将速度加快一倍,逆风几乎无法动弹。虽然在身边站了个壮硕的小弟,但不仅不能彰显他的威风,反而使他看起来更寒碜。就这样的人,与黑夹克老大对面走来,不仅不回避,反而在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容。   两个全是黑社会老大,当然,老大也有大小之分,就从即将倒闭的国营小厂工会主席到国家主席都叫主席,但其间的天地之差就算刚会挂着鼻涕扯人家女孩子辫子的小屁孩也能掰出个一二三四来。   这两个老大谁大谁小,在生活中都有可能,但在小说中,似乎只有一种可能,当然是前者不如后者,否则还哪来的戏剧性?   黑夹克老大一见到小白脸老大,忙行了个礼,然后讨好似地指着四周说:“虎老大,就是这里,你看怎么样?”   虎老大扫了一眼四周,以几乎不能发觉的幅度点了点头:“环境倒是不错,不知你黑鹰老大的工作是不是做好了!”   黑鹰拍着胸膛保证:“这一点,请虎老大放心!在山县这片地方,我黑鹰的话比县委书记、县长还管用,谁敢吱个不字,我就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虎老大叨了两句,说:“既然今后在这里开堂口,少不得要搔扰到附近的邻居,乡里乡亲的,万一闹起来可不大好,能安慰的尽量安慰一下,想迁走的要补偿到位,这一点黑鹰老大可别太小气了!”   黑鹰老大一肚子的气,要是照虎老大这种说话,那他还混什么黑社会?这年头,就连政府*作的拆迁工作都野蛮着呢,昨儿个在县城东边的商业大厦拆迁中都刚死过人,你一黑社会经营的堂口拆迁,倒要和和气气,这算哪门子的理?   不过,他不敢顶嘴,他黑鹰老大别的优点没有,可很能认清形势。黑鹰会在山县虽然能横着走,但比起赤口堂这样全国数一数二的黑帮组织,他黑鹰会就像是一只蚂蚁遇上了大象,由不得他不听话。   这次赤口堂想开一个赌场,看中了山县这个周边大城市多,本身又够僻静的地方,才会跟当地的黑鹰会联系,由他黑鹰主持山县的黑社会工作,维护赌场周边环境,代价是他黑鹰将来在赌场中占百分之三的干股。   这是个令人眼红的利润,黑鹰找高人测算过,如果整个赌场能够运作起来,年获利至少能达十亿,百分之三,就是三千万的利润,这是一个让人做梦都能发抖的数字。当然,黑鹰也想过,最好能自己*作一个赌场,可惜,以他的实力,建个赌场方便,但到哪儿拉赌客?用什么对付上门砸场的?那位高人给他的测算结果是,没有赤口堂这样的帮会做后台,他黑鹰想经营一个年获利在三百万以上的赌场的可能性是零。   眼前的这位虎老大虽然年龄不大,人也瘦弱,但黑鹰却知道,他是赤口堂中的白熊,仅次于青龙的高层人物,是个随便打个喷嚏就能让黑鹰老大感冒至死的人物!对于他的到来,黑鹰还真有点惴惴不安。他的话,黑鹰除了点头称是之外,想不出第二种应付办法。   白熊对黑鹰的表现看在眼里,讥讽的神情一闪而没,轻声细语地说:“有时候暴力并不能解决一切,如果黑鹰老大能记得这句话,我们的合作才能长久!其实,这里的事一向由赤狐负责,我也只是经过这里时,随便来看看,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黑鹰老大不必紧张!”   黑鹰又是点头说:“是!是!虎老大,既然是随便看看,这地方也看不出什么鸟来,不如到小弟的金辉皇宫去,让小弟好好招待你一番!”   白熊看了看天,说:“吃晚饭还早着呢,如果黑鹰老大没什么事的话,让小弟们都回去,你我一起四处转转怎么样?”   这个还有什么问题?一转眼工夫,整条空荡荡的大街上就只剩下白熊和黑鹰两人在随意地散步。要说没有其他的人,那也有点过,起码当他们拐过一个弯角时,就见对面胡同里支着一个卦摊,还竖着一个幡子,上写“神卦张”三个大字!在卦摊的后面,正坐着一个人在打瞌睡。身材微偻,头发斑白,脸上皱纹沟沟壑壑,说他五十也行,说他七十也行,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衣,在寒风中缩头缩脑。   白熊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神卦张”三个字,说:“写得倒有几分气势,不知是哪位大家的手笔,不知这个卦摊的水准如何?”   黑鹰陪笑说:“乡下卖卦,无非是凭着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骗几块钱过日子,还有什么灵不灵的?”   白熊笑着摇头说:“那可难说,我中华文明博大精深,处处藏龙卧虎,指不定哪里冒出个高人的事也不是没有,走!我们算一卦去!”   既然白熊这么有兴致,黑鹰又怎么敢扫他的兴,两人来到卦摊前,敲了敲那张摇摇晃晃的卦桌说:“老头!算卦!”   神卦张正瞌睡得有味,被人这么一打搅,不由心头有火,刚想发作,一抬头见是黑鹰,忙将头一缩,恭敬地问:“不知黑鹰老大想算什么?”   黑鹰指了指白熊说:“是这位贵官要算卦,如果算得让他满意,卦金十倍!”   听到卦金十倍,神卦张眼神一亮,精神振奋地问:“不知这位客官要算什么,事业、婚姻、前程、子息、田地、失物……”   白熊笑着说:“我都算!”   这话听着像是来砸场子的,哪有都算的,不过,从白熊笑*的脸色中,神卦张没有发现对方蓄意挑衅的迹象,便转口问:“那么客官喜欢如何算法?梅花卦、京焦易、蓍草占、龟卜、测字还是抽签?”   “就拆字吧!”白熊见卦桌边上备有笔、墨,便在纸上写了一个“也”字。   神卦张盯着“也”字看了半天,才说:“客官确定要测这个字?”   白熊说:“君子问凶不问吉,有什么话只管说来,就算错了,也不怪你!”   神卦张清了清嗓子说:“那我就直说了!这个也字,来历不凡,做为语气助词,之乎者也,是贯穿所有文辞的,从祭天华章、皇帝圣旨到文章大家、平民书信,都缺不得这个字!所以,就凭着这个字,我能断定客官必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在朝为达官贵人,在野为一方之雄。”   白熊笑了笑,没有接腔。他是跟着黑鹰来的,以黑鹰一方之霸的身份都对他如此恭敬,以神卦张这样的老江湖自然能看得出来。   神卦张没有再去看白熊的脸色,而是直接说了下来:“但可惜的是,也字再厉害,还是个语气助词,行的是辅助之功,而非主持之力。所以,这位客官虽然位高权重,也须辅助别人,才能有成。客官在汉就是张良,在蜀就是诸葛亮,在明就是刘伯温的角色。用现在通俗的话来说,客官应该是个大组织的二把手,而不是一把手!”   白熊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说得有理,继续!”   继续下来的话,就有点石破天惊了。神卦张说:“既然客官问的是全卦,那就恕我妄断了。从也字来看,客官今年应该是三十一岁,尚未结婚,父母兄弟血亲无一尚存,十三个月前所预谋之事恐怕难以成功!”   白熊脸色大变,对着神卦张深深施了一礼:“先生如何得出此结论?”   神卦张拿着一根尺子,将也字上下分为两截说:“客官请看,只要上下拆开,这个也字,便是‘卅一’两个字,所以,老汉断定客官今年三十一岁。”   接着,他又在“也”字边上写了个“人”字说:“还是这个‘也’字,加‘人’为‘他’。即使有人,也是‘他’人,何况现在连人也没有,是以老汉断定客官现在定为孤身一人。说到事业,远的老汉没那能耐测算,就算算近的吧!这‘也’字内含‘十’字,又共计三划,是以老汉断定客官近期有件大事,乃十三个月前开始筹划。这个‘也’字,有水为‘池’,可跃鱼龙,有土为‘地’,能藏金银,有马为‘驰’,前程千里,奈何现在无水无土更无马,看来此事难成啊!”   白熊的眉头皱了起来,在眉心中央出现一道黑线,看得黑鹰有点发慌。三眼白熊,传说中一旦白熊出现这种表情,那么他说的话,最后是每个字都不要违反,否则,绝对要比违法犯罪的判决来得快十倍狠千倍:“不知可有补救办法?”   神卦张仔细的端详了一阵“也”字,又看看四周,才沉声说:“这要看客官有没有决心了!”   白熊轻声细语地说:“请先生指点迷津。”   神卦张指了指周围:“既然客官在此出现,向我问卦,说明客官所做的事业已此地有关。客观请看,这条街并非直线行走,而成弧形,如弓,又叫弓街。这‘也’字加上‘弓’为弛!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在弓街行事的话,若客官能以文占得‘弛’字,那么就剩下一个‘张’字。弓张则威慑天下,万方来朝,此事尚有大成的可能。若以武行事,占了‘张’字,剩下‘弛’字,弓弛则力弱,力弱则受人欺,此事恐怕就要大败!”   “多谢先生指教!”白熊的眉头略略舒展了一点,从钱包中掏出十张百元大钞,恭敬地呈送到神卦张面前:“些许卦金,还请先生笑纳!”   神卦张抽了一张说:“我老头的卦金比别人要贵,十元一卦,每天最多卖十卦!既然客官问得多,又出十倍酬金,今天卦满!多余的,不敢妄取!”说完,就收拾卦摊,直接走人,看得黑鹰直想上去饱以老拳。   望着神卦张的背影,白熊若有所思地说:“想不到这山县还真是藏龙卧虎,这位前辈的卦可是一绝啊!”   “老大,你不会真信吧!”黑鹰瞪大双眼说:“这老头守着卦摊在山县骗吃骗喝十几年,也没见有几分本事啊,值的老大你称他为前辈?”   “算卦、跑黑帮都是江湖行业,称他一声前辈也不低了自己!”白熊笑了笑:“既然这位前辈已告诫我们,不能以武事行!黑鹰老大,我希望你记住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   看着白熊眉心的黑线又现了出来,黑鹰把心提到嗓子眼前,低头说:“请老大指示!”   白熊沉声说:“记住!这边开堂的拆迁和安置工作,我不允许你黑鹰动用武力。这样吧,总堂那边拆迁预算加一倍,好好说服和安置。如果这个过程中溅一滴血,就别怪我白熊不客气!”  第一卷 第二章   山县,弓街的一处小巷角落,正是赤口堂拟建赌场外围的娱乐城红线之内,过不了多久,就将被拆个干净,然后,一幢新代化的娱乐城将拔地而起。   在小巷角落中,有一处小宅,是解放前一家富商所建,优雅清静。可惜在解放后,特别是在文革后,这里住进去九家人,就再也没有优雅清静可言了。晒衣架子咸菜缸、土垒灶台冼碗槽,乱七八糟地占满了小院,聊天声、骂架声、小孩哭闹声……更是一刻也没停过。   这是傍晚,本该是最吵闹的时间。这处小宅里却鸦雀无声,像是回到了以前的清静。至于优雅两字,还是省省吧,光小院中央站着那个目露凶光的混混就足以让所有的优雅嘘如寒蝉。   在小宅最里角,也是最阴暗最狭小的一间厢房,便是神卦张的住处。黑鹰老大带着两个小弟,正坐在神卦张对面,一名小弟居然还身穿白大褂,手里捏着一只小小的药瓶。   “你老头要卖卦讨生活,我不反对,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卖卦卖到老子头上来!什么以文行事,妈的,都以文行事,老子还混什么黑社会?”黑鹰坐在正位,脸上尽是狰狞的神情:“你知不知道,就你那张臭嘴,骗了一百块钱不说,还把老子的三百多万给赔进去了。”   白熊定下的拆迁补偿要翻一倍,赤口堂给的钱也同样翻了一倍。只是赤口堂的钱,原来就不够拆迁用的,这一翻倍,黑鹰的支出也便跟着翻倍。但白熊的交代,黑鹰可不敢阳奉阴违,据他所知,干过这事的人不多,还留在世上的更是一个没有。   神卦张没有一点高人的样子,很猥琐地陪笑说:“黑鹰老大,你也知道我不过为了混口饭吃,信口开河那么一说而已,谁知那位贵人立马就信了。早知如此,我绝不会多那口嘴了!你看……”   “我看什么看?”黑鹰眼睛一瞪:“就因为你有饭吃了,害得我们兄弟少了不少吃的!现在来哭穷,晚了,别的话我也不多说,既然白熊老大不想见血,那你就把这颗药吃了,你我之间的账就算一笔勾销。”   神卦张哭丧着一张脸:“老大,这是什么药啊?”   “毒药!”黑鹰倒是耿直:“医生特制的毒药,能让你在瞬间死亡,没有任何痛苦,即便是事后验尸,也会发现你不过是心脏问题猝死而已,怪不到我黑鹰头上。”   黑鹰口中的医生并不是医院里上班的那种,而是他那个穿白大褂的小弟。他从瓶子里倒出一颗药丸,送到神卦张面前说:“这登仙丸一颗可就是几百块钱的成本,普通人想吃也吃不到呢!”   神卦张怔了怔,半晌才苦涩着声音说:“这么说来,我神卦张是非死不可了?”   “不错!否则我黑鹰怎么向黑鹰会几百号弟兄们交代?”黑鹰躁躁地说。   神卦张接过药丸,人反而平静了下来:“说句老实话,我神卦张走南闯北几十年,对生死也早就看淡了,如此一死,倒也无所谓。可是我还放不下一个人,想请黑鹰老大卖给面子,让我写封信,安排一下他的将如,不知可否?”   黑鹰在对神卦张早已调查透了:“你说的是那个捡来的张子初吧,他现在县中学读高一,平时住校,周末才回家。莫非你也学武侠小说中那样,给他留信,让他将来帮你报仇?”   “恰恰相反。”神卦张一旦看穿了生死,反而有股出世的风度:“我写信时,黑鹰老大可以在一边看着!信一写完,我就服药自尽,留下那封信,黑鹰老大觉得不妥的话,直接烧了,如果觉得很能高抬贵手的,就留给我那干儿子吧!”   “你写吧!”黑鹰心想,狗急了还跳墙呢,万一*得太狠,你豁出去跟我动刀子,见了血反而不美。既然如此,你爱写信不写吧,我还真不信你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招。   事实证明神卦张一点花招也没玩,而是诚诚恳恳地给义子张子初留了封信。在信中,他提到自己多行善事,已经功德圆满,将于某月某日坐化飞升,这是好事,儿子就不必为他伤心了!至于张子初的将来,他让张子初去温州找一名叫黄于化的人,神卦张早年间曾救过他的命,并算出他将来富甲一方。想来看在神卦张的面子上,定会照顾张子初到成家立业。   黑鹰上下读了几遍,就连字和字之间都掰开揉碎了看,怎么看都觉得没问题,不由哈哈一笑:“满篇谎言,说得还满像那么回事!行,这封信就留给张子初吧!倒省得我还得斩草除根,又费一番手脚。万一人死多了,将来白熊老大问起来也不好交代。”   见黑鹰答应放过张子初,神卦张的脸色一松,接口那颗药丸,走到自己的床上,趺跏而坐,沉叹一声,一口服下,双目一闭,像是睡过去了的样子。   黑鹰等了三分钟,不放心似地对身边的小弟说:“医生,去看看,死透了没有?别是给我玩什么魔术和龟息术之类的江湖伎俩。”   医生走到神卦张面前,按了按脉门和心口,又翻开神卦张的眼皮,见瞳孔已然扩散。接着,寒光一闪,在他的手中出现一枚尺长的针,细如牛毛,通体银光,闪电似地贯入神卦张的百会穴,一捻一提,见神卦张毫无异状,才满意地收手:“老大,死透了!就算他没服这登仙丸,在我的搜魂针下,不死也是白痴一个了。”   “收工!”黑鹰老大站起身来,领头向外走去。刚出房门,边上一个小弟就贴了上来,报告说:“老大,附近所有的人都警告过了,绝对没有谁敢多嘴多舌。”   黑鹰老大点了点头,轻声说:“等张子初回来的时候,派几名兄弟盯着,如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就……”说着,在脖子上比了比:“别在山县,等他到了温州再说,知道了吗?”   “明白!”那名小弟点了点头。   黑鹰又不放心似地叮嘱了一句:“如果一切正常,就告诉小弟们别自作主张,给我多事!否则别怪我黑鹰老大事先没提醒!”那名小弟见黑鹰目露凶光,打了个寒颤后,连连点头称是,急忙跟着出了小院。   接下来的几天,黑鹰老大过得很轻松。张子初回到家中,发现已死的神卦张,自然少不了一番痛哭,但无论神卦张的遗体、遗书,还是街坊邻居的说法,都表明神卦张死得很正常。山县地处荒僻,九十年代初,连火葬也没普及,神卦张又没有墓地,只好按规矩将棺材送到附近山上的一处道观义庄,然后便去温州投奔黄于化去了。   一切都回到正常轨道上来,除了道观中的那具棺材。在张子初出了山县的那天夜里,居然从棺材里传出一声哈欠,棺材盖无声无息地打了开来,被确诊已死的神卦张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从棺材里跨了出来。   “好小子,装神弄鬼跑到老道的地盘上了,看老道不收了你这诈尸的家伙!”一个苍老的声音让神卦张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一个头发化白,衣裳破旧的老道,这老道也是十几年前跑到这道观落户的。神卦张才定了定神,笑着说:“二叔,想不到监督者是你啊!行了,这边事已了结,我这就回山。”   老道一把揪住神卦张:“你这小兔崽子,你知不知道,不能动用门里的势力帮助被流放者?”   “小侄当然知道!”神卦张知道老道虽然外形跟他差不多,可足足大了他五十岁,这一声小兔崽子也只好忍了:“那个黄于飞跟门里势力一点关系也没有,是小侄以前在外历练时救过的一个俗人,也不曾沾过门里势力的光。”   “算你有理!”老道哼了一声:“好啦,我老道也可以回紫谷了。”   两人化为两道流光冲霄而去,方向西北。在修真界,传说中两大无上门派之一的紫谷就坐落在昆仑山中,也正是他们的目的地。   在飞行过程中,神卦张还回头看了几眼,跟张子初生活了十几年,这感情自然是有的:“二叔,我想问一下,张子初到底为什么被流放出谷。虽然他的经脉不适合修真,但这类人一样能在谷中过着悠然的生活或出山打理本谷在世俗的事务,轻易不会被流放啊!”   老道笑了笑说:“那家伙太胆大妄为了!原本看在他父母对紫谷贡献极大的份上,长老会破例允许他进封神宫去找对应星像,并打算用三大高手和易经草重塑他的经脉,收他为紫谷内门弟子。结果,他从封神宫里找出一尊谁也不认识的星像来。”   神卦张惊讶地说:“不会啊!紫谷传承万年,每一代内门弟子都在里面找到对应星像,然后得传对应功法。三百六十五尊星像、三百六十五种功法,都在长老会里纪录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还有一尊大家不认识的?”   “就因为这样,长老会才大为惊奇,认为是上天异兆!大长老不惜耗费三十年功力,用九星推命法来推算其中的缘由!”老道的脸色越发好笑。   神卦张说:“九星推命法甚至能推断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和后世,莫非…莫非……”   “别瞎想了!”老道知道神卦张在担心什么:“若是推算出张子初是个大奸大恶之辈,就不止流放那么简单了。事实上,大长老刚以九星推命法开始的时光回溯中,就发现张子初进了封神宫,根本没去找什么对应星像,而是自己洒尿和泥,塑了一个星像出来。结果,呵呵,大长老心神一乱,九星推命法反噬,差点让他走火入魔。饶是大长老心志坚定,也损了近一甲子功力”   “咳!”神卦张身上的遁光一暗,差点也要吐血了。闹了半天,当年轰轰烈烈的“封神异兆”居然是张子初一个顽皮的把戏,还废了大长老一甲子的功力,难怪会被流放出谷。   老道微叹说:“这样一来,可怜的张子初就被冠以欺师的罪名,流放出谷,送入世俗,在内门弟子的监督下,指定外门弟子抚养到十八岁,然后由其自生自灭。”   神卦张担心地说:“可是,我们紫谷得罪的妖魔鬼怪也不少,万一他们对这些流放子弟进行报复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老道身为内门弟子,当然知道得比神卦张多:“每一位被流放的弟子,都被紫谷的镇谷法宝戊土印封了命宫,除非是已飞升天界的仙佛神魔,否则任谁也看不透他的过去未来。”  第一卷 第三章   武汉,归元寺,座落在翠微路西侧的翠微峰下,初建于清顺治十五年,至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   “这归元寺,据说有三奇。第一奇,奇在来历,中国历来建寺,要不就是某位大居士舍地求法,学当年布金寺的旧例,要不就是皇帝或朝廷赐地,只有这归元寺,是由两个浙江来的和尚行医济世,一直治得百姓心甘情愿地献出香金,然后购地建造的。”唾沫横飞地解说着归元寺来历的不是哪位导游,更不是哪位高僧大德,而是一位貌不其扬的少年。   莫问天,本来,在十八岁那年死了义父后,便投奔温州黄于化。那黄于化自打改革开发以来,早已凭着惊人的商业头脑,成为亿万富豪,见是救命恩人的义子来投奔,二话没说,将他转学到温州市一所中学,和他的儿子黄涉竹共同求学。   黄涉竹幼年时,家境并不好,也没养成富家子弟的骄奢*逸,倒是很对莫问天的胃口,很快两人就如亲兄弟一样,打成一片。甚至连考大学,都一起进了武汉的中原大学。上个世纪末的大学生,个个看起来分外淳朴,加上黄于化本身也很低调,倒也没人知道这两个经常为了一块钱争上面红耳赤的家伙,背后站着个亿万富豪。   一切都很顺利,转眼就是三年,两人就上了大四。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们在读完大学后,一个将自立门户,一个将继承家业,在奋斗中衰老,到了最后,儿孙满堂时,就该各交各的班,留几张照片供后人凭吊了。可是,这世上从来不缺意外。   上了大四,空闲的时间便出奇地多了起来。对于两个不需要为就业费心的人来说,旅游当然是个极好打发时光的项目,尤其是黄涉竹,更是看上了人家大一的小妹妹秦香,没有什么比一起出去玩更能让两个年轻的心更善于擦出火花了。鉴于莫问天在相貌上对他毫无威胁,又知识广博,善于调节气氛,便常常拿他来当电灯泡了。当去近在咫尺的归元寺时,对佛门所有涉略的莫问天也就成了当然的导游。   “那么第二奇呢?”问话的怯生生的女生便是秦香,别看瘦弱的连风都能吹得动,可凶悍起来连河东河西的狮子们统统甘拜下风。据黄涉竹交代,便是听她一吼,才对她大有好感,让莫问天给他的评价顿时浓缩成一个字:“贱!”   莫问天嘴角挂起了一缕微笑,刚想说些别的,就被边上火辣辣的眼光给*来回来!看在兄弟的份上,就给你免费解说吧:“这第二奇,奇在归元寺的藏珍多。寺内收藏的经书、佛象、法物、石雕、木刻、书画碑帖数不胜数,既有古代遗珍,也有海外赠与,欹珍异宝,世所罕见。呵呵,对于四大皆空的出家人来说,不得不说是一奇!”   “都有些什么宝物?”一听说宝物,跟在他身后的一男一女眼睛都有发绿的趋势。莫问天轻咳一声说:“那就多了去,先别说我们在大雄宝殿看到的佛像背光、海岛观音、樟木供桌,在归元寺的藏经阁里据说藏有《龙藏》二部,是民国初年,妙荣法师刺血调和金粉抄成的《华严经》和《法华经》,字体娟秀,堪称稀有。还有清光绪元年湖南衡山李舜年居士书写的‘佛’字经,这个‘佛’字是在长宽不超过六寸的纸上,由《金刚经》和《心经》的原文共5424个字组成。每个字只有芝麻大,肉眼分辨不清;若在三十倍放大镜下观看,每个字都一丝不苟,笔力挺秀,乃书法珍品。而且寺内还珍藏着造像来自敦煌、云岗、龙门、麦积山、炳灵寺及各地千佛洞的石佛、石刻的佛像。艺术风格多种多样,有鎏金、银、铜、石刻、木刻、瓷塑、泥塑、牙雕、玉雕等多种质地,还有一些是东南亚各国的赠品。藏经阁正厅陈列释迦牟尼佛像,是由一吨多再的玉石雕刻而成,在1935年太虚法师访问缅甸时,仰光的佛教徒所赠送的。再如南北朝时埋藏的石刻观音像,姿态轻盈,髻结敞胸,身佩缨络,手携净瓶,距今已有1400多年的历史,具有较高的历史艺术价值。还有两尊红木雕刻的达摩像,是清康熙初年的木雕精品,两尊像,一坐一立,富有个性,生动表现出达摩面壁九年,闭目冥思、超然物外的形态。”   莫问天领着两人边走边说,慢慢地到了罗汉堂面前,指着里面形象各异的罗汉说:“好了,反正那些藏珍也没我们的份,还是看看这实实实在在的第三奇吧!归元寺的第三奇就是这五百罗汉,是湖北黄陂县王氏父子用九年时间塑成的,在工艺上采用罕见的‘脱胎漆塑’法,也就是先用泥胎塑成模型,然后用葛布生漆逐层沾贴套塑,在漆布后钻孔,将其中的泥胎化掉倒出,形成空塑,最后饰以金粉,造出的佛像抗潮,防蛀,经久不变。民间俗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可这五百罗汉不同,1954年武汉闹洪水时,水淹归元寺,这五百罗汉却丝毫无恙。”   任莫问天说得天花乱坠,面对有的盘腿端坐,有的卧石看天,有的研读佛经,有的瞑目思过;或腾云驾雾,仙风道骨;或降龙伏虎,壮志凌云;或棋逢对手,难解难分;或抱膝苦吟,呕心沥血;有的勇武,有的温良,有的天真憨厚,有的饱经沧桑,或愁眉不展,心事重重;或笑逐颜开,得意洋洋;或举杯邀月,肆意颠狂,各各演尽人间诸态的五百罗汉,黄涉竹和秦香显然缺乏欣赏力,两人窃窃私语,又不时指指点点,但内容基本上跟五百罗汉没什么关系。   莫问天苦笑着摇了摇头,只好以小游戏调动气氛:“来了这罗汉堂,最有意思的莫过于数罗汉。你们可以从进门的第一尊开始,向左数,自己几岁就数到第几尊。传说,那尊罗汉就将是你的守护罗汉,并预示着你将来一生的运程。还有一种数法是看到你心动的,就开始数,数法一样。不过这两种数法中,你只能选一种。否则就不灵了。”   “好啊!涉竹,让我们看看自己一生的运程好不好!”凡是女生,对这种小迷信的东西一般没什么免疫力。黄涉竹则对秦香没有免疫力,于是两人就兴致勃勃地数上了。莫问天在心底一声哀叹,早知道你们喜欢这种迷信小玩意儿,何必让我费尽口舌讲解那么一大通历史。   莫问天在心底哀叹的同时,脸上也不免呈现出一种似悲非悲的表情。一位身着杂色百纳衣的老僧在穿过罗汉堂时,正看到了他的脸色,不由心中一动,上前向他合十问候:“施主身在罗汉堂,一脸慈悲之意,不知有何感悟?”   “要有感悟吗?”莫问天一脸茫然,搔了搔头说。   “没有感悟不也是一种感悟吗?”老僧笑了笑,指指正高兴地数着罗汉的黄涉竹和秦香两人:“施主为何不数数看?”   莫问天笑笑说:“罗汉又名自了汉,只渡自己,不渡众生,哪有时间来守护我?不过,我倒真佩服你们和尚,居然想出这么个主意来,先是数罗汉,数完了到前面去买讲解的偈语,一纸五元钱,成本不过几分钱,气死天下暴利的商人。”   “阿弥陀佛”老僧高宣了一句佛号说:“施主智慧如剑,自然与我佛有缘。所谓罗汉,不过虚幻,但一切虚幻,自有心生。施主所数,本是自己,又怎知看不出一生运程?既然施主不想让和尚们赚钱,不如自数一尊,由老纳为施主解偈,如何?”   莫问天见这个自来熟的和尚一个劲地劝说着,随意一指身边的一尊罗汉说:“既然所指便是本心,何必去数,就这尊吧!”   “阿弥陀佛,施主真的认定这尊了?”老僧眯着双眼,打量了一下那尊罗汉说。   “没错!就他了!”莫问天心想,随便指一尊,哪尊都一样。   老僧轻柔地说:“施主这尊罗汉名为不可比尊者,其偈云‘命中富贵赛王候,天下万事皆可求。一心保得身安健,清风明月游九州。’可要解。”   “不用解,不用解。”莫问天笑着说:“一解就落了下乘!多谢大和尚为我说偈。”   “和尚就是和尚,当不得那‘个’大字!”老僧对着莫问天合十为礼:“施主慧根天生,与我佛有缘……”   正说着,那边的黄涉竹和秦香已数好了罗汉,跟莫问天招呼了一声,就到门口去买解偈去了。莫问天也懒得再给老和尚罗嗦,打断了老和尚的说辞,告罪一声,便急步去赶两人了。老僧看着莫问天出门的身影,满是皱纹的脸上挂上一抹明悟的微笑:“语言中机锋隐隐,像是大智慧者。加上命宫深锁,让人无法看穿其过去未来,又岂是凡人?老纳定中生悟,所得的大机缘莫非就应在此子身上?”   莫问天追上黄涉竹和秦香,又费一番口舌为他们讲解各自所数的罗汉偈语,反正全是遇难呈祥、喜逢贵人、花好月圆、天随人愿之类的好话。又在归元寺里用过素斋,就计划着该回程了。三人在出归元寺时,就见门口人喧哗,似乎在围观什 第一卷 第四章   哪里有热闹哪里有我,出门旅游的人,只要不是打架斗殴,自然是人越多越热闹。莫问天、黄涉竹和秦香也不例外,互望一眼,就往里面挤去。   在人群的中央,围着一名老僧,杂色的粪扫衣,袒露左臂。他的面前是一莫洗得发白的淡青色麻布,上面写着个斗大的“佛”字,色泽暗红,隐隐地带点腥味,很可能是血写的。老僧正对着那个“佛”字在磕头,五秒钟一下的频率,每一次动作都完全一致,没有丝毫的走样,看上去像是某个机器人按照设定好了的程序在执行。   能引起大家围观,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古怪的地方。老僧的膝下是一块青石板,在青白中暗泛着石英的光泽,分明是最坚硬的花岗岩质地。老僧每个头磕下去,都敲得青石板咚咚做响,磕了几十个头,却连额头也不见红。   莫问天一看,这不是刚才在罗汉堂相遇的老僧吗,怎么一转眼就到了这里,还玩上自残的游戏,该不会脑子有问题吧?想归想,可见人家一老和尚,在初春乍暖还寒的日子里自虐成这样,还是觉得有点可怜。   当他挤到最里面,刚想过去劝劝老僧时,背后不知谁给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就到了老僧跟前,脚一伸,正挡在老僧磕下去的头和青石板之间。   “啊!”地一声惨叫,莫问天这才发现,敢情老僧每个头磕下去都那么实在,撞得他左脚脚背顿时高了一块:“老和尚,你杀人啊,轻点!”   “阿弥陀佛”老僧轻宣佛号说:“老和尚在磕老和尚的头,关施主什么事?何况,是施主用脚防碍了老和尚磕头,而非老和尚防碍了施主走路,施主又何必要求老僧轻点?”   得!莫问天心想,我的脚背给撞肿了,倒是你老和尚有理了!不过,从老和尚句句带着机锋的口气来看,这老和尚估计修的就是禅宗。这年头,真会禅宗的人不多,可假会禅宗的人却如过江之鲫,莫问天好歹也读过《六祖坛经》、《五灯会元》、《传灯录》这些禅宗典籍,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是没学成,玩文字游戏,参个野狐禅什么的,倒有几分心得。   他干脆往老僧对面一坐,也不说话,双手伸出,扯个那个“佛”字,随手卷了起来,往屁股下面一坐:“老和尚,连佛都没了,你还拜什么?”   老僧根本没答他的话,抬起眼,盯着莫问天说:“施主来这里干什么?”   “杀人!”莫问天知道,要玩禅语打机锋,不语出惊人,马上会招人强烈鄙视。   老僧脸色一震:“不知施主想杀谁?”   “六个小孩!”莫问天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要杀人的样子:“刚才还在罗汉堂第四百六十三尊罗汉飒陀怒尊者身上,谁知一转眼就到了大和尚您身上。”   “施主怎么个杀法?”老僧脸上绽放出层层笑容,如阳光照破乌云重重。   莫问天心想,我若来个手起刀落,倒也痛快,只是不太符合禅宗故做玄虚的风格,算了,那就来点玄的吧,心有所想,但口中却回答得利索无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佛在哪里?”老僧向莫问天拜了一拜,虔诚地问。   莫问天不耐烦地说:“佛在红尘!”   “佛在哪里?”老僧再拜。   “百千罪恶一尘不染!”   “佛在哪里?”老僧三拜。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佛在哪里?”老僧还是老样子。莫问天不由大怒,将屁股下的那莫写着“佛”字的淡青麻布丢还给老僧说:“还给你就是了!”   说完,转身就走。老僧也不留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将那莫青麻布收入怀中,冲着莫问天的去向行了三跪九叩五体投地的大礼,才回身进了归元寺。   莫问天一走,没出几步路就给黄涉竹一把抓住了:“我说莫胖子,你刚才跟那老和尚到底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   “就是!就是!”秦香弱弱地帮腔说:“每句每个字都知道说的是什么,可连起来就完全不明白了!”   莫问天耸耸肩说:“岂止你们不明白,就连我也不明白!”   “那你说个屁啊,还杀人,杀六个小孩,我看让你杀只小鸡都没那个胆子!”黄涉竹从来不介意借机打击报复,平时他吃这个胖子的亏也不少,总想找机会捞回一点补偿。   莫问天笑着说:“那六个小孩我倒真是知道,罗汉堂的飒陀怒尊者塑像又名六贼戏弥勒,那六个小孩代表了人的眼、耳、鼻、舌、身、意,只有六根清静,照见五蕴皆空,才能成佛。罗汉还有个名字,叫杀贼,就是要杀掉自己心中的这六贼,才能真正修成正果。除了说这句话时,我还有点意思之外,其余的全是任意胡来胡说而已,你让我怎么解释?”   昏!黄涉竹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说:“我知道你小子瞎蒙胡吹的功夫天下少有,想不到连老和尚也骗!算你狠,希望那老和尚不至于被你骗得走火入魔才好。”   老僧当然没有被骗得走火入魔,有一点,莫问天猜对了,那老僧真是一名禅宗修炼者,不是普通的所谓修行,而是真正有望成佛成祖的那种传说中的修行,被他那么一搅和,还真的一脚踏破了最后一层纸。   佛门修行每一重境界,就称一个果位,从低到高分别初果、二果、三果、阿罗汉果、菩萨果和佛果。其中初果又名须陀洹果,意为预流果,即初见真理,得入圣者之流,能悟出初果者已正式踏入佛门修行的正途;二果又名斯陀含果,意为一来,即此果又称为‘一来果‘因为对yu界烦恼尚未完全断除,还必须历劫一次,才能进修上一次果位;三果又名阿那含果,意为不来,能证得这个果位的修行者可以直接转生天界,不必再入凡尘,然后在天界修成正果;但这三种境界的人如不修行下去,最终还是要历劫轮回,重新开始。只有取得第四果,也就是阿罗汉谷的修行者才能无生无灭,永住涅槃,飞升至佛界。   对于修小乘佛教的修行者来说,阿罗汉已是最高果位。但对修大乘佛教的修行者,他们的目标去是菩萨果,甚至佛果。也有人先修成阿罗汉,但并不飞升佛界,而是放弃自己已修得的神通,转修大乘佛道,修菩萨果,这些人被称为“回心罗汉”。   听起来好象是挺复杂的分类,其实说白了很简单,预果相当于大一,能上大一的,就表示你已混入大学,只要不干出格的事,就可以一路读下去。二果即大二,三果即大三,阿罗汉果则是学士学位,飞升也就是大学毕业。想要再修,就得重新回来读大学,菩萨果就是硕士学位,佛果就是博士学位。红尘俗世就是他们修炼的大学,不经飞升,直接转修菩萨果的回心罗汉则相当于本硕连读。   那个被莫问天看不上眼的老僧正是一名回心罗汉,他早已在律宗修成阿罗汉果,又改入禅宗,修菩萨果。凭着他万中无一的超强智慧,居然在短短的五十多年内,已跟菩萨果只隔了一层纸,也就是说离拿佛门硕士学位只差一纸论文了,而莫问天的胡言乱语恰好让他大彻大悟,完成了足以得优的论文,这下子,菩萨果自然水到渠成。   回到归元寺里,老僧直接往后院走去,越走越慢,一步一停,但动作慢并不表示速度慢,罗汉的神足通,一抬脚就是千万里。老僧没必要玩这种把戏,而是随意地走进了后院方丈室。在走的过程中他的浑身开始散发出阵阵檀香味,月白色的光华从头顶冒出,流转全身,就连他的相貌也发生了变化,原本枯槁的面容渐渐丰满起来,皱纹拉平,双眉转黑,举手抬足间,自有一种皎皎不群的风度。   “老师!”正在方丈室里打坐的归元寺大和尚虚元大师感觉到一阵沁人心脾的馨香,便醒了过来,见老僧进来,忙起身向他拜倒:“不知老师到来,弟子未曾出门远迎,还请老师恕罪!”   “虚元”老僧笑着说:“你还执着于这些虚礼吗?”   虚元大师再拜了一拜,起身说:“虚元心中已无这些虚礼,但师恩难忘,故为虚礼。虚礼本非虚礼,是名虚礼。”   老僧点点头:“看来你这段时间对《金刚经》的研习大有进展,离阿罗汉果不远矣。”   “总是老师教诲。”别看虚元大师今年九十出头,可在老僧面前,却低头虚心得像个学生。   “坐下,坐下!”老僧指了指对面的蒲团说:“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弟子,转眼已是六十多年。今天我将入无余涅磐,有些事情是该向你交代一下了。”   “阿弥陀佛”虚元大师高宣一声佛号:“原来老师已证得菩萨果,实乃我佛门一大幸事也。”   虚元大师说的是真话,眼前这名老僧三十八岁出家,修了八十多年,就已证得菩萨果,这在佛门可算是异数了。佛门历史上,当然也有一念成佛的,但那些人多半是由佛界或天界有果位的人转世重修,又有师门长辈指点迷津才有那样的成就。 第一卷 第五章   老僧淡然地说:“你吃饭喝水不欢喜,却独独在我证得菩萨果时欢喜,为何?”   虚元大师一愣,恍然说:“阿弥陀佛,证果如吃饭喝水,正是平常,多谢师父指点迷津。”   老僧点了点头说:“今日零时,我将入无余涅槃。然佛门事务,也是千丝万缕,就像那万丈红尘,有些东西不交代清楚,恐怕徒乱人心。”   虚元大师双掌合十说:“谨遵师父教诲。”   老僧说:“其实该处理的我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唯一还剩在我手中的就只有这枚戒指了。”他左手虚虚一晃,一枚戒指出现在他的左手无名指。戒指呈青灰色,光泽黯淡,像是青铅所铸,戒面方形,上面刻着一件袈裟、一只盂钵。   这只戒指在别人眼里不值钱,可在佛门却比什么都珍贵。当年,禅宗六祖慧能为了平息南北之争、渐顿之争,在他涅槃之时,不再传承印证佛法真如的衣钵。明地里,从达摩祖师带入中土,代表了禅宗正统的衣钵从此不再出现,但暗地里却被他炼成了这枚戒指,名为佛戒,以传承禅宗宗主的身份。   到了唐中叶,禅宗大盛,兼主华严宗,又获得净土宗、法华宗等各宗支持,这枚佛戒的持有人已成为佛门公认的佛宗宗主。自唐以来,佛门虽几经变动,但以佛戒传承宗主的历史却一直沿续。佛戒除了证明佛宗宗主身份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隐秘。   在历史上,曾有几次出现灭佛风潮,为了保证佛门香火,佛门禅宗的一支在唐僖宗灭佛之时,就已分散出来,隐入世俗,从事生产经营活动。有了佛门在身后的支持,这些世俗生产经营活动蒸蒸日上,经历千年,到了今天,这些暗中的佛门产业已成为几个跨国集团,其资产以千亿美元计算。这些佛门产业平时跟佛门完全没有往来,只有佛戒持有者才能全权调动佛门隐入世俗的所有产业和力量。   名位重权,饶是虚元大师这样已视名利如浮云的高僧大德,见老僧将佛戒放到他手中时,脸上仍情不自禁地闪过一丝喜色。   这一丝喜色又哪里逃得过老僧的眼睛,他轻叹一声,又从虚元大师托着的掌心中拿回佛戒说:“虚元,看来你暂时还不适合执掌佛戒。”   虚元大师脸色一僵,又马上恢复到无喜无悲的本来面目,心悦诚服地双掌合十说:“弟子的确还不适合执掌佛戒。”   “这样吧”老僧手中拨弄着那枚佛戒,全然没把这枚足以影响世界经济和佛门所有人的信物当一回事:“在我涅槃之后,你就闭关。如能证得阿罗汉果,又能回心重修菩萨果的话,这枚佛戒还是留给你执掌,但在你闭关期间,为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这枚佛戒先由别人保管。”   “弟子明白,只是这暂时保管之人该是谁呢?”虚元大师小心翼翼地问询了一声。   老僧笑了笑说:“我自有安排。”说话间,在佛戒的中央,浮出一张胖乎乎的笑脸,有几分憨厚,有几分朝气,又有几分玩世不恭。   虚元大师仔细打量了一下,才平静地说:“这位施主未免太年轻了一点吧。”   老僧笑呵呵地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这位施主智慧如剑,直破迷惘,大有佛门文殊菩萨之风,又岂是可以用年龄来衡量的?何况,我曾以宿命通观其命宫,推算其过去未来,结果只是一片迷雾,从这里,你也该悟出点什么吧!”   虚元大师点头称是。罗汉有五神通,天眼通能遍观一切事物,天耳通能遍听一切声音,他心通能知他人心事,宿命通能知过去未来,神足通能瞬息万里。虽然老僧一直未曾飞升,做为回心罗汉,他的五神通也跟着大打折扣,根本不能与已飞升佛界重塑金身的真正罗汉相比,但在尘世,已算是顶尖的。连他都看不透这个年轻人的命宫,岂不是说这年轻人的修为更在老僧之上?或者说,那年轻人已修到了《金刚经》所说的“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无所住而生其心”的菩萨境界。不管是哪种情况,这样的人物暂时保管佛戒是绝对有资格的。   莫问天浑然不知道,因为紫谷动用仙器戊土印封了他的命宫,却让老僧和虚元大师误认为他是佛门转世的高僧大德。更可笑的是,他跟老僧玩的文字游戏,却点悟了老僧,成了大智慧的象征,一枚带着无穷名位权贵的佛戒凭空就要落在他的身上。   没有这个自觉的莫问天在归元寺回来后的第二天,照例在寝室里睡他的懒觉。正当他与周公的女儿聊得正起劲时,有人很不识趣地在用力捶着寝室地大门,口中很狼嗥似地:“开门!胖子!开门!”   大四根本就没有几门课程,现在的六个室友或南下或北上,都找工作去了,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睡清静觉的机会,却被人给生生打断,让莫问天一阵恼火。关键从这个声音来听,来的居然是黄涉竹那个好朋友,让他更加火大,从被窝里伸出头吼了一声:“黄色猪,你知不知道扰人清梦至少要判刑三年?”   “切!”黄涉竹朝着门又是一脚,都快要破门而入了:“这话你的祖宗猪悟能前辈早说过了,想不到几百年后还有人在炒积年沉饭。”   莫问天只好穿上衣服,从上铺溜下来,打开门说:“黄色猪,你是不是发春了?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早过啊!”   黄涉竹指了指身后:“还有人更早把我从床上揪起来呢!胖子,人家找不到你,倒是找上我来了,我还没让你赔偿春梦损失费呢!”   莫问天瞪大双眼说:“春梦?你大一早在做春梦?该不是梦到哪位漂亮女教师了吧,小心我告诉秦香去。看你还拽不拽?”   站在黄涉竹身后的是两名年约五旬的僧人,可怜他们自幼剃度出家,一生在清静佛门来修行,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斗嘴方式,一时之间,听得目瞪口呆,不知该怎么插话。   还好,莫问天和黄涉竹斗了几句后,还算想得起来,那两个和尚是来找自己的,便转向他们说:“不知两位大师怎么称呼?你我素未蒙面,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两个和尚见莫问天发问了,忙高宣一声佛号说:“居士动广长舌,辩才无碍,小僧两人如闻狮吼,一声失态,未能及时见礼,还望原谅。”这两个和尚,问题还没答,就先送上一记马屁,看来也不是简单的角色啊。   黄涉竹大叫:“哇佳佳,胖子,连人家大师都知道你是个长舌男,这下你该承认了吧!”   “不知道别乱说!”莫问天白了黄涉竹一眼:“广长舌乃我佛释迦牟尼三十二相之一,人家不过是夸我辩才好,有你长舌男什么事?”   “失误失误!”黄涉竹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你们说你们的!我就不插嘴了,免得和尚们还得再拍一记马屁,要是变成长长舌就划不来了。”   见两人斗嘴告一段落,两个和尚忙自报家门:“贫僧空海,归元寺藏经阁主持。”“贫僧空智,归元寺知客。”   藏经阁主持,知客,这两个位置在寺院里可仅次于方丈,尤其是知客僧,几乎相当于一个寺院的外交部长。事实上,按照中国人无所不套的官本位来计算,归元寺这两个和尚至少是副厅级。这样两名重量级的人物一大早来拜访一个名不其扬的大学生,这其中的奥秘就有点让人猜不透了。   迎着莫问天疑问的眼光,空智大师合十为礼说:“奉方丈虚元大师法旨,恭请莫问天居士法驾赴敝寺一行。”   “去归元寺?”莫问天苦笑说:“我昨天还刚去过呢!该不会是归元寺少了什么东西,来这里追查吧!只是要追查也该追查三个人才对,怎么只找我一个?何况,就算追查,也犯不着劳动两位大师大驾。”   “大师明鉴啊!”黄涉竹忍不住又插嘴说:“要是归元寺少了东西,我们三人有嫌疑的只能是这个胖子了!我黄涉竹家境清白、为人正真、淳朴善良,秦香小姐又天真活泼、纯洁可爱,怎么可能有嫌疑呢?两位大师神目如电,正该将这死胖子拘拿归案才是!”   空智大师轻笑说:“黄施主误会了,我等恭驾莫问天居士法驾是想请他帮我们一个忙。”   “什么?”黄涉竹这才听出空智大师提到莫问天时,那种神情和语言里的恭敬。身为亿万富翁黄于化的继承人,也曾修改识人之法,自然能看出,这种恭敬是发自内心的敬仰,绝无掺杂任何的私心杂念。他一下子晕了,什么时候这个死胖子上升到这么崇高的地位了,莫非跟昨天他胡言乱语骗的那个老僧有关?   他想到这一点,莫问天也想到了。不过,看空智和空海两人的神情,应该不会有什么坏事。莫问天应了一声,便跟着两个和尚去归元寺了。至于黄涉竹,一来人家根本就没提到他,二来跟还要跟秦香共进早餐,也就破天荒没跟去看热闹了。     第一卷 第六章   两名大和尚领着莫问天直接进了后院。由于旅游开发,原本归元寺这块地方,早已闹哄哄,人声鼎沸,作为众生宣讲佛门宗旨的地方还可以,但做为修行的地方就不行了。那些剃度不久,血气方刚的小和尚整天见到一些衣着暴露的时尚女游客在眼前晃悠,一不留神,这个月修的那点道行就随着那一滴口水付之东流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政府专门在归元寺边上拔了个地皮,新造了几幢房子供和尚们清修。原来归元寺的那一片就叫做前院,而新修的这一片就叫做后院。   后院是不接待任何游客的,除了佛门中人外,就算达官贵人要来,方丈虚元大师迎出归元寺山门的有,但也只是让他们在前院看茶**,不会让入后院。   一进入后院,仰面扑来的就是一片诵经声,法器配合梵唱,还有空气中隐隐的檀香味,优雅错落的经舍和无处不在的幡帜、佛名、佛像,俨然已脱离尘俗,西天在望。   在后院的中央,是一个小小的独门独户的庭院。空智和空海带着莫问天来到庭院前门,轻叩两声,恭敬地扬声通报:“莫问天居士到。”   开门的是虚元大师,莫问天虽然不知道他就是归元寺方丈虚元大师,但见一老和尚,白眉足有三寸来长,又红光透顶,举止出尘,气度不凡,自然知道不是凡人,忙对他行了一礼说:“莫问天来得冒昧,有劳大师亲自开门了。”   虚元大师笑着说:“老衲虚元,恭迎居士法驾。”说完后,一双精光闪闪,如白水银中点着两滴黑水银的眼睛,已落在莫问天的身上。   莫问天顿时觉得自己有一种被脱光了的感觉,看多了武侠和玄幻的他马上知道这虚元大师是用一种佛门神通在探测他的心底。   跟你开个玩笑吧!莫问天心里笑笑,将自己所有的念头收敛起来,心中默诵《金刚经》中的句子:“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想到如来时,干脆存想于如来万丈金身,虽然没真见过,但寺院里可见多了。   虚元大师已安于三禅,罗汉五神通也多少领悟了一点,起先他看的就是莫问天的过去未来,却见他命宫深锁,过去未来一片迷雾,已是一惊。便由宿命通转入他心通,来观照他的念头。这时,正赶上他已收敛了念头,专心默诵佛经。   这一看之下,莫问天的心里唯有《金刚经》中的四句偈语顶天立地,充满心灵,接着化为如来万丈金身,毫光冲天而起。虚元大师又是一惊,背上沁出一层冷汗。   他本身就是持《金刚经》的,自然知道那几句偈的意思,放在这种场合中,无疑说明莫问天早知道他在干什么,甚至还点醒了他一下。若以色音声求如来,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自己执着于莫问天年轻的外表,陡然生了试探之心,却忘了一切外表皆是空的根本真谛,若不及时收手,只怕今后的修行难有寸进。   虚元大师全然不知道自己被莫问天给蒙了一下,在当头棒喝的顿悟中,必恭必敬在前领路,将莫问天让入庭院之内。那份发自内心的虔诚,让空智空海更是觉得眼前这少年根本就是某位罗汉菩萨转世。两人告罪一声,就守在了院外。   进了庭院,那份檀香味更浓了,而且比外面焚的那种檀香多了一份清新,让人心神俱醉。想不到这方丈就是能享受,比起这檀香,黄于化老伯书房里所焚的十万元一斤的超级檀香只能算是垃圾货,真不知道这归元寺的和尚从哪儿弄的。   刚迈了两步,莫问天站住了。在庭院的中央,坐着一名老僧,赫然就是被他忽悠的那位。他趺跏而坐,双目微闭,脸带淡笑,似乎正入于甚深禅定,那一股股檀香味正是老僧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你一老和尚,还用这么名贵的香料,真是少见啊。   见莫问天略带讶然地盯着老僧,虚元大师哪知道他现在正神游太虚,研究这种香料的来源和价值,还以为莫问天已知道了请他过来的目的,并表示略带不满呢。他忙高宣一句佛号说:“今天请居士来,是有要事交代,若只是处理我师的遗蜕,绝不敢劳烦居士法驾。”   遗蜕?莫问天吓了一跳:“大和尚涅槃了?”   “今日零时,本寺祥光冲天、白莲遍地、梵唱凭空、异香满院,已引起周边居民不少猜测,想来居士定然感应到了。”虚元大师还以为莫问天是故做不知。   莫问天心想,今日零时,我还正在跟周公的女儿约会呢,谁能感应到这老和尚归天啊!等等,出家人不打诳语,莫非虚元大师所描绘的景像真的出现过?就算没出现过,这老和尚满身所散发出的檀香味可是自个亲身所闻的。黄老伯说自己书房里的檀香已是世界上最顶级的檀香了,那么老和尚的檀香又算什么级别?   如果这一切属实的话,莫非小说里的那些修佛修仙修妖修魔在现实世界里都是有的?想来道门讲究肉身飞升,而佛门却要丢下这付臭皮囊。看来这老和尚本身就是修佛高人,在一朝顿悟之下,便入涅磐,飞升佛界?   乱七八糟的思绪一下子涌上心来,充满着莫问天的脑海,反而让他的表情一片空白,只是嘴角习惯性地挂着淡笑,好象老和尚的涅槃正在他意料之中。   虚元大师也不敢出语打断他的思路,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目注老僧,像是给他送行。足足一刻钟后,莫问天才轻咳一声,打破宁静说:“不知这位大师最后有什么交代。”   虚元大师合十的双掌张了开来,在掌心中托着一枚青灰色戒指说:“我师在涅槃之前,曾想将佛戒传给贫僧。无奈贫僧修行虽久,但修心太浅,在完成最后闭关之前,还不能接受佛戒。我师yu请居士慈悲,代为保管佛戒,等贫僧踏破最后一关时,才传承于贫僧。”   既然是修佛有成的和尚交代,想必有他的理由。何况中国向来以死者为大,人家都涅磐了,你想推都推不了。莫问天又根本不知道这枚佛戒所代表的含义,无知者无畏,随手接过来,往左手无名指上一套,笑着说:“这事我接下了。不过,我先说明,我不可能一直在归元寺等你出关。”   虚元大师见他视佛戒如草芥,随手戴上,神色之间自然浑然,毫无变化,不由地暗自佩服说:“这倒不必,只要居士在寺内留个地址,贫僧出关后,自会前往拜访。”   “也好!”莫问天开始觉得那枚佛戒中溢出层层暖意,让他极为舒服,便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东西,只是到底有什么用,他也懒得管。虚元大师已说得很明白了,这东西是他的,莫问天不过是代管而已,犯不住什么都要弄明白:“还有别的事吗?”   “阿弥陀佛”虚元大师说:“我师已无其他交代。但贫僧素知我师不想弄什么葬礼之类的,更烦找一批人来念经称颂,既然已入涅槃,这副遗蜕,便可火化了事。贫僧想请居士点火为礼,不知可否?”   高僧火化,一般都要由修为相当的高僧大德点火为礼,虚元大师居然找上了莫问天。真不知道,那已涅磐的老僧在佛界,看清了莫问天真相后,是不是会哭笑不得。又或者,他早已超脱凡尘,就算这付皮囊被狗吃了也不在意。   “行!”莫问天看了一圈,没发现有柴火的样子,怎么个火化法?正思量着,虚元大师已点起一根香,双手举过头顶,送到他面前:“请居士点火为礼。”   莫问天只好硬着头皮,拈起那根香向老僧跟前凑去。就在那根香接近老僧时,在老僧的眉心也显出一点跳动的火光。他一时灵感突发,就将那根香往老僧眉心的火光一凑。“呼”,整个老僧的遗蜕化为一团熊熊的七彩火焰。   火焰只持续了三分钟,可突然冒出一样,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在老僧坐化的地方,只剩下一堆圆滚滚的晶莹珠子,黄色、青色、白色都有,也不乱滚,全聚在一起,叠成宝塔模样。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何况对自诩博学的莫问天来说,一眼就能认出那些全是舍利子。妈呀!平时所说的那些高僧,能留下几颗舍利子就够了不起了,弄不好还是身上的什么结石来充数。可这老和尚居然烧出这么一堆舍利子,看来还真是得道高僧啊!   黄色的肉舍利、白色的骨舍利……,可是塔中央那颗流动着七彩光华的珠子该是什么舍利?莫问天觉得自己的知识好象不够用了。   “阿弥陀佛”虚元大师对着堆积成塔的舍利五体投地拜了下去,在拜了几拜后,才小心翼翼地捧起舍利塔说:“我师舍利,自行成塔。此千古未有之奇像,当永留佛门,供后人祭拜。”   “这个我知道。”莫问天好奇地指了指舍利塔中央那一颗七彩舍利说:“虚元大师,我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舍利是七彩的,这又是什么舍利?”  第一卷 第七章   “这是金刚舍利。”虚元大师看着那颗彩光流转的舍利说:“佛门秘传,只有真正悟出佛法,受到佛祖印证,并为之授记,在将来的某个时候或某个世界成佛的修佛者才能在体内生成金刚舍利。”   牛!这老和尚还真不是普通的牛!莫问天在心里暗暗啧了两声:“这么说来,这位大师来历不凡。”   “岂止不凡。”虚元大师微笑着说:“我师于清光绪六年九月廿日生于天津,5岁失父,13岁知篆书,15岁能诗,17岁善治印,26岁留学日本,主修油画,兼攻钢琴,31岁归国,印诗书画无所不精,戏剧音乐无所不能。38岁,削发为僧……”   “停!”莫问天突然大叫一声,抱着脑袋说:“大师,拜托你说慢一点,怎么我感觉他的经历好像很熟悉一样。”   虚元大师说:“那是自然,若非与居士有缘,居士又如何指点于我师?何况我师在民国之时,也曾享有盛名。”   莫问天跳了起来:“我想起来了,难怪这么熟,妈妈的,你不会还要告诉我,这老和尚出家之后的法号是弘一吧!”   虚元大师点头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师法名演音,号弘一,又号一音、一相、圈音、入玄,但真正为世人所知的,则是弘一两字。”   弘一法师啊!又岂是名人那么简单,就算不知道他这个人,还唱过他的《送别》这首歌呢。“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可莫问天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仔细一想,笑着说:“虚元大和尚,你别诓我了。弘一法师出家之后,修的是律宗,是重兴南山律宗的第十一代祖师。你归元寺属于禅宗,怎么就成了他的弟子?何况弘一法师已在民国三十一年,也就是一九四二年,留下‘悲欣加交’四个字后,圆寂于泉州温陵养老院晚晴室。他老人家要是活着,该有一百一十八岁了吧,可这老和尚至多七八十的样子,吓唬谁啊?”   虚元大师微笑着说:“贫僧今年九十整,拜入我师门下已有近六十年,难道居士以为当初一个三十来岁的人会拜一个十几岁的人为师不成。我师自执掌佛戒后,行踪漂渺不定,使贫僧徒有随侍左右的心愿而未偿。想不到几十年后,他老人家居然选择了归元寺为涅槃之地,了结这段善缘。”   “好像也对。”莫问天搔搔脑袋说:“那个圆寂了的弘一法师又是怎么回事?”   虚元大师说:“当年我师修南山律宗,于民国三十一年得阿罗汉果。当时,上一代的佛戒持有人禅宗冷泉法师已证得菩萨果,更预见到本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那场浩劫。便嘱我师住世,掌管佛戒,为我佛门保留香火。我师受托之后,改入禅宗,以回心罗汉身份转修菩萨果。在晚晴室圆寂的是冷泉法师,以他菩萨果的境界,已可以随意改变肉身,转成我师模样又有何难?这段秘辛即便在佛门,也只有三五人知道,其余各大寺院方丈只知道本届佛戒持有人为入玄法师而已。”   “原来如此!想不到你居然就是弘一法师,高人当面,受晚辈一拜。”莫问天虽有几分玩世不恭,但对这种有真才实学的高人还是钦慕得很,便对着舍利塔拜了下去。   这一拜下,只觉得左手的佛戒突然传来一股清凉的波动,一震再震,让他的左手自然而然地举了起来,平托在眼前。那颗金刚舍利像是被一根线牵着一样,从舍利塔中飞了出来,落在他的掌心,滴溜溜地乱转。在金刚舍利的两端,各生出一根透明的丝线,在空中画了半个圈,又联在一起,使金刚舍利看起来就是像一根别致的项链上所镶入的珠坠。   “阿弥陀佛”虚元大师眼睛瞪得牛大,这金刚舍利可是一件佛门至宝,功能镇邪辟魔,清心养性。在金刚舍利佛光中,无论是修炼还是对外战斗,都有三至五倍的加成效果。不过,佛门讲究的是缘法,既然金刚舍利选择了莫问天,自然也不会心有挂碍:“想不到金刚舍利与居士有缘,还请居士妥为收藏。”   “是吗?”莫问天晃了晃手中的金刚舍利项链说:“这东西对修炼有好处吧!”   “大有好处。”见莫问天拿着金刚舍利,也是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虚元大师又佩服又羡慕,又怕自己说得不够明白,补充了一句:“有大好处。”   “行!”莫问天好玩地看了看手中的金刚舍利,心想,我又不修炼,放我手中闲着也是闲着。物尽其用,追求最大利益原则向来是他这个会计学专业大学生的特长,毫不在意地将金刚舍利往虚元大师的手中一塞说:“这颗金刚舍利就放你那里暂时保管了,也好让你早点修成正果。出关找我要佛戒时,再把金刚舍利还我就行了。”   “遵居士法旨”虚元大师彻底服了莫问天,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佛戒在他手上像是烫手的山芋,还借了佛门至宝金刚舍利给虚元,巴不得虚元早点修炼有成,他也可以早点将佛戒脱手。这份境界放眼当今在名利中挣扎的芸芸众生,又有几人能做到?师父选了莫问天做佛戒保管人,果然独具慧眼。   见没他什么事了,莫问天的念头就是溜。他读过的那些个小说可不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估计随之而来的是归元寺僧人的参拜,闹不好,还请他**论经,就连将他强行剃度出家,然后在虚元大师闭关期间暂任归元寺方丈一职都有可能。在虚元大师的再三挽留之下,莫问天还是选择了逃之夭夭。   望着莫问天告辞而去的身影,虚元大师拜了一拜后,对站在他身后满是疑问的空智空海说:“向各大丛林方丈发出通碟,我师入玄法师证果涅槃,所留舍利以金刚舍利为中心自聚成塔,佛戒传人尚未出现。”   “是!”空海应了一声,便匆匆去了。   “空智,去通知本寺各院住持到我这里来一趟。”虚元大师回身向自己的方丈室走去。   不一会儿,藏经阁、戒律院、大雄宝殿、药师殿、西方殿等主持和知客都到齐了,共计九人,其中戒律院和药师殿主持虚声大师、虚色大师跟虚元大师同辈,其余的都是空字辈。大家坐定后,虚元大师讲整个过程讲了一遍,但他隐瞒了莫问天代为保管佛戒一事,只说佛戒传人尚未出现。   在交代完这一切后,他断然说:“此会后,我将入死关。在我入关期间,暂由戒律院主持虚声师弟代行方丈之职,十年不出,则由虚声师弟接任本寺方丈。至于佛教协会和宗教局那边,空智去补个手续就行了。”见虚元大师已说完了事,又闭目养神去了。众主持相互交换了几个眼色,便退了出来,只留下虚声大师。   虚元大师这才站起身来,抱起舍利塔,对虚声大师说:“你跟我来。”他带着虚声大师穿过归元寺后院,进了藏经阁,在藏经阁的底楼的楼梯下方,转动着一尊一半脸儿哭一半脸儿笑的塑像。就听得楼梯一阵吱呀地响动,在楼梯的下方出现了一张直入地底的阶梯。   两人拾级而下,很快到了一处地下室,里面干燥洁净,空旷清冷。对于有江城之称的武汉来说,由于地下水资源丰富,能找到这样一处深入地底,又干燥的地下室还真不容易。在地下室的四周,摆放着归元寺的各式藏珍。   虚元大师小心地将舍利塔放在前面一处半人高的龛中,对虚声大师说:“今后归元寺诸多事务就有劳师弟了。”   虚声大师点了点头:“师兄非要入死关吗?”   虚元大师笑着说:“死关本非死关,是名死关。虽然在我们禅宗来看,坐关跟能否悟道毫无关系,但正是这关的存在,才能让我们直指本心,看自己是否勇猛精进,是否全心全意地修佛。入死关之事,我意已决,师弟就不必再多说了,为我启关吧。”   “师兄教训得是!”虚声大师走到地下室正面的一尊佛像前,出掌如电,瞬间拍遍了佛像从头到脚十八处大穴。下面的整堵墙往里一收,在墙后,是两排黑乎乎的洞口,一米多高,半米宽,一米深。一共十六个洞口有七个已经封了口,剩下的九个里面空空,像是地下妖魔张着的嘴。   虚声大师知道那七个已封了口的洞中,正有七名高僧在其中闭关修炼,而且无一例外的全都是闭死关。所谓闭死关,就是断绝这个世界的六识,自我封闭以悟大道。闭了死关的,最后只有两种结果,要不悟道有成,要不就死在其中。   虚元大师指着那两排洞口说:“我寺自建寺以来,共有入死关者十一人,其中四人悟道破关而出,剩下的七人仍在闭关当中,其中最长的一位已闭关三百余年,几乎与本寺历史相当。前辈风范,让人仰慕啊。”   虚声大师知道阻止不了虚元大师的打算,提醒说:“师兄何不带着入玄法师的舍利塔入关,也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第一卷 第八章   虚元大师笑着拿出金刚舍利说:“为兄有这枚金刚舍利在,早已事半功倍。师弟无需担心!”说着,便挑了一处洞口,身形一矮,已盘膝趺跏坐在其中,前后左右,连转辄的余地都没有。   见虚声大师开始封洞时,虚元大师突然开口说:“师弟,在你主持其间,千万记得一件事。若遇到无法解决,或凭归元寺和外援之力无法应付的事,不妨去向中原大学会计系的莫问天居士请益。不过这位张居士不喜张扬,平时切切不可去打扰他。对他,应事以师礼。”虚声大师知道虚元大师此刻交代,必是最为慎重的,忙点头称是后,手中略一用力,一扇铁铸的洞门就轰然落下,将虚元大师闭入关中。   有了虚元大师最后的交代,莫问天总算是暂时清静了。打归元寺回来后,他可是一脑子的浆糊,又泡在图书馆里,几乎将佛学类的书籍全翻了一遍。隐隐然,觉得自己似乎弄了一些不该跟他有关系的麻烦上身。   尤其是那佛戒,从归元寺出来以后,在他的左手无名指再也看不到戴有戒指的痕迹,看不见也摸不见,但在感觉上又清晰地感觉到那枚佛戒就戴在无名指上,不时散发出清凉柔和的气息,让他在这一阵子里神清气爽,连脑子也好用了许多,尤其是翻阅佛学类经典,不仅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还有举一反三的理解力。   莫问天并不高兴,在佛门因果里,诳语是罪,去骗一名菩萨,更是罪上加罪,谁知会有什么报应落到他头上?本来,他对这些是绝不相信的,可在目睹了弘一法师的涅槃之后,又不得不信这世上真有一些玄妙的东西。   这天,他一大早就趴在床上研究《太上感应经》,这东西虽是道家的,但同样讲的是因果报应,想来跟佛家也就是隔壁邻居,差得不会很多。可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个解脱法,总不至于让我去归元寺许十斤香油钱下去,就免了我欺骗菩萨的报应吧。   门轰地打开,能挟着如此排山倒海气势进屋的,除了黄涉竹黄大公子,在中原大学没有第二个人。他见莫问天一脸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有气:“我说胖子,你该不会是在归元寺秘密剃度了吧。这几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老大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泡着图书馆里诵经念佛,真是太阳打西边吹着口哨上来了。”   莫问天懒洋洋地说:“黄色猪,这个你放心。这世上还有大把大把的美女等我去追,有大碗大碗的美食等我去尝,这么个花花绿绿的世界,有病的才去当和尚!”   黄涉竹鼓掌说:“说得好!说得好!只是大学三年多,我也没见你追过哪个美女啊,是不是眼界太高啊?”   莫问天指了指自己那张胖脸:“你以为我不想追啊!当前一代宗师曾说过,要泡妞,得要五大条件,潘邓驴小闲的第一条件就是要有潘安大哥的貌。我长得怎么样,是不是像潘安……家的那头猪?这种先天欠缺,后天无法弥补的致命弱点就决定了没有哪个妞会送上门来给我泡。”   “靠!”黄涉竹都快疯了:“还送上门给你泡?泡妞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小子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还有小妞送上门的话,那老天也太不公平的。不过,你说的那什么泡妞五大条件,倒是满新鲜的,解释来听听?”   莫问天好整以暇地说:“潘邓驴小闲,第一是要有潘安一样的小白脸,第二是要有邓通那样的财,这一点你这头猪倒是达到了。”   “哪里,哪里!我家也就是开了几家公司而已,比起汉邓通自己拥有铜山,自己可以铸钱,发行货币的财力还差那么一点点!”   “第三是要有驴一样的性能力。不过,没有前两个条件,先把小妞迷得昏头转向,你若是直接展示第三个条件,不是流氓就是罪犯。”   “切!*不如通奸,公子我是那么没品的人吗?”   “第四当然就是陪小心,要处处揣摩小妞的心理,投其所好,才能抱得美人归。第五,是要有闲工夫,若不能时时陪着人家,在人家需要你的时候,打个响指就出现,就算你长得如潘安,家财如邓通,干起活来三天三夜不累,对女人的心思了解得比心理专家还透,该出墙的红杏照样出墙。”   “有理!有理啊!这是哪位宗师总结出来的妙诀?”黄涉竹一脸的钦慕之色。   “王婆!”莫问天从床头摸过一本《水浒》丢给黄涉竹说:“好好读读,别只看到潘金莲就两眼直冒金光。若不研究一下王婆,你连潘金莲的手都摸不到。”   黄涉竹掂了掂《水浒》说:“你倒是研究透了,可连潘金莲长啥模样都不知道!”   “邪了!”莫问天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了,睨着一双细眼说:“你小子今天是怎么啦,一大清早地过来,存心跟老大我抬杠是不是?”   黄涉竹纠正说:“我才是老大!今天过来,不过是想给你小子一个接近小妞的机会。看看外面春暖花开,你也老大不小了,性心理取向也很正常,该是泡妞的日子了。”   莫问天叹了一口气,拍拍黄涉竹的肩说:“别拐弯摸角,凭咱兄弟的关系,有事老大帮你担着。是不是你小子在外面始乱终弃,让人家小妞找上门来了。怕秦香知道,只好牺牲老大我出去帮你挡灾啊!”   “去!”黄涉竹一把拍开莫问天的胖蹄说:“老大我干事你还不知道?哪一次不是从一而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这倒也是!”莫问天抓抓脑袋说:“每次你被人甩了之后,都痛不yu生,至少有一周时间不看任何小妞。我就奇怪了,你既然那么喜欢人家,为什么就不能亮亮你于化集团继承人的身份,让人家彻底爱上你?”   黄涉竹冷笑一声:“她们爱人还是爱钱?我被人甩过五回,有三回是告诉人家,我老家在温州泰顺县最偏僻的一个山村,除了两亩山地之外,一穷二白;有一回是外出吃肯德鸡的时候,告诉人家,我从来没吃过,然后把吃剩的鸡翅给打包回来;再一回就是两人出去玩,来回时,我死活不肯打的,硬是走了三里路,找到个公交车站。在第二天,她们就开始跟我生疏,然后说再见。”   莫问天表示理解,其实黄涉竹说的也是实话。他家的确住在温州泰顺县山区,靠两亩山地过活,不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自从黄于化衣锦还乡之后,于化集团的利润已超过了泰顺县十年的财政收入。他也的确没吃过肯德鸡,之前是没钱吃,之后是不屑吃那种垃圾货。至于走三里路找公交车站的事,呵呵,估计他是想用这种方式跟人家女生多多亲近,寻找他所谓的生活乐趣吧,至于人家女生不欣赏,又怪得了谁?   “那么秦香呢?”莫问天笑笑。   黄涉竹顿时两眼发光说:“秦香不会,我仔细观察过,她对人的态度从来不因为对方的家境、钱财而不同。”   “那就快追啊!先去陪人家共进早餐,别在我这里胡掰了。”莫问天巴不得他走。   黄涉竹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笑得有几分阿谀谄媚:“老大,你想不想去岳阳楼转转,所有的旅费我出。”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莫问天往后跳了三步说:“居然叫我老大了,还包旅费,说,你想干什么?”   黄涉竹理直气壮地说:“因为秦香在这个周末想去岳阳楼观光!”   “秦香去,你也去!不就行了,又拉我做电灯泡?”莫问天苦恼地说:“以你们两个现在的关系,地球人都知道,又何必掩耳盗铃?要是缺导游的话,现场雇一个,比包我的旅费要省钱吧。”   黄涉竹说:“我也想啊!可是秦香不是一个人去,还拉上了一个美得冒泡的小妞,你也知道,两个女人在一起,哪还有我什么事啊?我想拜托老大一起去,千万千万要拖住那个小妞,把秦香给我空出来!”   莫问天托着腮帮子,开始拿起了架子:“这个……”   “一个月的小弟!如何?”黄涉竹只有认了,为了秦香,给莫问天当一个月的小弟也值!   “成交!”莫问天一拍他的肩膀说:“难得小弟这么爽快,老大我豁出去了!为朋友两肋插刀,引开那个小妞的事就交给我了。”   “多谢老大!”黄涉竹高兴地说:“小弟这就给老大买早餐去。”说完,拿着饭盆就往外跑,反常的举动终于让莫问天从心底生出一缕不祥的感觉:“对了,小弟,你还没告诉我跟秦香一起去的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爱好,也好让我发挥一下‘小’字,帮你彻底摆平她。”   黄涉竹边往外跑边说:“那个女生叫萧金铃,好象不认识她的人不多!”   萧金铃?什么?萧金铃!不认识她的人还真的不多!莫问天一声惨叫:“好啊!姓黄的,你敢阴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叫完这句话,黄涉竹就已消失在楼梯口了,那速度放在奥运会百米,都够拿奖牌的水准?  第一卷 第九章   “咆哮狮王”这四个字若是一个人的外号,你觉得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身高两米挂零?虎背胸腰?臂上能跑马,拳上可站人?声音如雷,出气如虹?总之,是一条汉子!   可在中原大学,号称“咆哮狮王”的却是一名女生。身高一米六多那么一点,细眉毛,大眼睛,唇红齿白,肌肤如玉,任凭用哪种标准去评判,都当得上美女两个字。事若反常必有妖,这是莫问天的口头禅,当时黄涉竹就是信了他这一句才逃过一劫。   萧金铃刚进中原大学的时候,她的外号可是“新生第一美女”,是少有的第一天入学就能轰动全校的女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自然情书像雪片一样飞来。她倒来者不惧,接到情书后,便根据自己的安排,在三五天里跟人家约会。只是每一个跟她约会过的人,绝对不会再约会第二次。   在别人看来,只能证明那个去约会的男人不行!他不行谁行?当然就是我了!于是,那情书的流量增加了好几倍,甚至一些已经有女友的,也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送出了情书。当时,黄涉竹刚好从第四次被甩的阴影中走出,也跃跃yu试地要写情书。   莫问天劝了一句:“事若反常必有妖,你还是等等吧!”   于是,黄涉竹就等。等了足足两个月,当一次体育课上,萧金铃将那位喜欢帮女生“矫正出拳姿势”的武术教师给摔得肋骨断了三根,外加手脚骨折后,各方面的消息才陆续传出,那些跟她约会的男生,无一例外受过重创,又打得很科学,断了骨头连着筋,在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被打的男生一来觉得被一个弱女子打了丢脸,二来也想让别人尝尝滋味,便阴险地隐瞒了约会的详情。除了校医院伤骨科生意好了十倍之外,居然整整两个多月,没人知道,跟萧金铃约会就是被她约去比武,然后就是被打的下场。   事后,又有人考证出,这个萧金铃的师父就是全国武术散打冠军人称“雷电掌”的柳横战。在教了萧金铃三年两个月后,连他老人家也被萧金铃给打回了家。用他的话说:“跟萧金铃对打,我的眼里没有女生,只有一只疯狂咆哮的雄狮!”   这个消息出自柳横战的堂侄,中原大学学生会体育部部长柳松节。在一次堂堂正正的挑战中,被萧金铃给打得在床上躺了一周后,从她的掌法中发现叔叔的影子,经过一番求证,才发掘的幕后消息。这样一来,萧金铃很快就搏得了“咆哮狮王”的外号。而且她还好管闲事,在学校里,只要有她看不过眼的,就立马出手,一出手,不管你是谁,轻则鼻青脸肿,重则手脚寸断。   这样的战绩放在普通大学生身上,绝对是死定了。什么政务处、学生处、保卫处估计得天天找你谈话,还到不了校长室。可萧金铃不同,谁都知道她的身后站着老爸萧渐渐。萧渐渐的生意很专一,是个开夜总会的。“月色箫声”夜总会开遍了中南六省各大中城市,还牢牢占据着市场第一的位置。老板萧渐渐在黑白两道的势力如何,凡是明白的人,绝不敢对萧金铃动什么花招。何况,要是论起理来,好像每次在萧金铃出手之前,她都占着理。当然,出手之后,又另当别论。   她要和秦香一起去岳阳楼游玩,对黄涉竹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而要化解这场灾难,只好对不起兄弟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可怜的莫问天,这回终于被他给阴了!于是,在黄涉竹阴险的笑声中,两男两女在外人看来还算是相当浪漫地踏上了岳阳楼之旅。   一路上,莫问天根本不理会黄涉竹要杀人的眼光,有一句没一句地介绍着岳阳楼、洞庭湖和君山那一圈的风景点。面对两位美女,他的表现像是刚被阉过,全然没有车窗外春暖花开的气氛,倒有几分湘南赶尸的模样。   “我说胖子,你这算什么意思?瞧不起姑娘就直说,别老一副阴阳怪气的调调,让人看着就烦。”萧金铃对莫问天的解说显然极不满意。   莫问天本来打定的主意就是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想不到一转眼,人家就亲自杀上门来了。愣了一下后,自己也觉得那些解说像是梦游模样,只好讪讪地笑笑说:“现在还在车上,又没见到景色,先干巴巴的讲解是比较乏味。到了就好!”   萧金铃悠然说:“也好!亏秦妹子还说你见识广博,解说生动。若是到了岳阳楼,你还是这付模样,我会觉得你是因为瞧不起我才故意的。为了改变你对我的观感,我想跟你来个单独约会。”   莫问天脸上的汗都下来了,哭丧着脸,对她拱拱手说:“姑娘请放心,等到了岳阳楼和洞庭君山,我还是这副模样,你直接割下我的肥肉来熬油!”   “这还差不多!”萧金铃俏生生地说:“我还没真熬过人油。”   没熬过就没熬过吧,何必说得这么明白,难道这回你大小姐真打算熬点人油出来。莫问天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我的大小姐啊,谁还熬过人油?猪油是拿猪熬出来的,花生油是拿花生榨出来的,可婴儿油的原料是绝对不能类推的。”   格格!萧金铃展颜一笑,把莫问天给看呆了:“想不到你胖子还有几分幽默,行!就冲你这份幽默,本姑娘就不打算跟你单独约会了!”   谢天谢地!莫问天总算又有回到人间的感觉,暗地里狠狠踹了一脚重色轻友的黄涉竹后,便开始他的卖笑生涯。还好,从武汉到岳阳不过几个小时的火车而已。抵达岳阳,已是中午,好在这四个人都不是什么特别娇气的人,在路边摊上随便吃了点中饭后,便直奔岳阳楼而去。   中国三大名楼,黄鹤楼、岳阳楼和滕王阁。名楼必有著名的诗文,黄鹤楼有崔颢的题诗,滕王阁靠的是王勃的《滕王阁序》,唯独岳阳楼却是诗文并传。从杜甫的《登岳阳楼》到范仲淹的《岳阳楼记》,造就了面对君山洞庭,背依巴陵大地的岳阳楼的独特地位。   岳阳楼左边是三醉亭,纪念吕洞宾三醉岳阳人不识而做,亭上舞龙起凤,而且凤在龙上,可以判断出是清末慈禧当政时的建筑。右边是仙梅亭,据说曾在此出土了一块碑,天生纹路就是一副仙梅图,至于真相,反正现在仙梅碑也不在了,属于死无对证的东西。   时刚暮春,正值旅游淡季,即便是周末,岳阳楼上人也不多。莫问天带着黄涉竹等三人登上楼,在细细品鉴张照所书的《岳阳楼记》时,另一边刚好也站了个年轻人,一身雪白的西装,眉清目香,俊朗无双,绝对比潘安还要小白脸。他见莫问天等人也过来看文时,先是眉头微微一皱,有几分讨厌的神情,但就在又看一眼时,眼前突然一亮,悄然地靠了过来。   此刻的莫问天在萧金铃的威胁下,正眉飞色舞地讲解着《岳阳楼记》秘闻,比如范仲淹根本没到过岳阳楼,《岳阳楼记》只是他根据滕子京送给他的一副画的想像作文,比如张照写的这几块木板曾沉入洞庭湖,后来被渔民发现等等。   那位年轻人低低地评了一句:“胡扯!”   说得很轻,但恰巧被萧金铃给听见了。本来她对莫问天讲的奇闻轶事还有几分兴趣,见有人提出反对意见,笑着说:“胖子,有人说你是在胡扯!本姑娘希望你能解释一下。”   莫问天抓抓头,笑着说:“传说本来就是传说,谁还拿它当历史看?再说了,就算是历史,我们能只是从前人的记载和留传下来的文物中了解一二,谁又能真知道一千年前那些事的真伪。”   年轻人笑了笑,眼波如水,看得周围无论男女都一阵心跳:“别的事我不知道,可我知道范仲淹的确到过岳阳楼,就在楼前,现在三醉亭的那个位置,临风做赋。当赋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时,那股浩然之气使整个洞庭湖为之震动,一时之间,湖光焕彩,鱼龙起舞,实在是前所未有的盛事。”   得!刚才还说我胡扯,结果你比我扯得还要厉害。莫问天拍拍额头:“看来这位兄弟也算是范仲淹的崇拜者了。”   年轻人摇摇头说:“在下董听理。对范仲淹谈不上崇拜,只好对他的胸襟有几分好感而已。文能写,武能战,在宋代碌碌儒生中,能出这么一个异端,也算儒家幸事。”   莫问天哈哈一笑:“看来董兄弟对儒家没有什么好感。”   董听理点头说:“宋以前还可以,宋以后就不行了!全是存自己的天理,灭人家的人yu,谁受得了?人有七情六yu,随兴所至,又岂是那些腐儒辈满口正礼正名所能约束得住的?”   莫问天有种古怪的感觉,好像正面对一位古人,把酒临风,纵论天下。一时兴来,情不自禁指指楼左的三醉亭说:“看来董兄是喜欢那随意洒脱的道家了。朝游碧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第一卷 第十章   董听理不答是,也不答否,只是扯开话题说:“有人曾在岳阳楼写过一副对联,口气很狂,上联有几分在理,但是下联,让我觉得有点过分。”   莫问天哈哈大笑:“吕道人太无聊,八百里洞庭,飞过来,飞过去,一个神仙谁在眼;范秀才也多事,几十年光阴,什么先,什么后,万家忧乐独关心。哈哈,看来董兄对道家也没有太多的好感。”   他们两人倒是棋逢对手,说得起劲。可恼了边上的萧金玲,这些文绉绉,一抹三拐的对话,除了说的人自得其乐,在她听来就是一头雾水,一把掐住莫问天说:“胖子,你还会不会讲人话?”   董听理目中精光一闪,轻轻一拂她的手说:“打扰别人的对话,可是一件不礼貌的事。”   萧金玲直觉得一股宏大的气势冲了过来,压得她浑身气血翻滚,双颊泛红,手一振,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刚想开口说话,不料那股气势上涌,顶在她的喉头,吱吱唔唔了半晌,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听到耳边有人轻柔地说:“想不到你这个女娃子也修过几天的道,不过凭你这点道行想对这位兄弟不利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废了你!”   萧金铃大惊,她修道之事可是一个绝大的秘密,想不到被董听理一眼看穿。从董听理的气势来看,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可以不打折扣地落实。甚至,萧金玲几乎可以断定,董听理的年龄绝对不像外表那么稚嫩,对于修行有成的人来说,变易外貌只是雕虫小技。或许,他真的见过范仲淹也说不定。   萧金玲虽然刁蛮,可她不傻。在刚才那一触中,就发现董听理的气势只是针对她一个人,而且收发自如,来去无痕,已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她的那点道行比起董听理来,就像一勺水跟面前的八百里洞庭湖相比。   她识趣地往后一缩,不再多话。可看着莫问天等人的眼里,不由在心中暗暗称奇,这个刁蛮女居然脸红了,还这么听话,莫非她看上董听理了?少女怀春啊!咆哮狮王终于有人能治了!   看着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萧金铃一下子明白过来,不由心头大恼,拉着秦香说:“你们聊吧,我跟香儿都边上转转去。”秦香被拉走了,跟着走的当然就是黄涉竹,一转眼,这厢五个人就只剩下萧听理和莫问天了。   董听理也乐得他们离开,转向莫问天说:“我们说了半天,还不知你尊姓大名。”   “莫问天,弓长张,子女的子,初始的初。”莫问天乐呵呵地说:“没有董兄的名字好听。”   董听理轻笑着说:“名字无非一个记号,又有什么好听不好听的?我们还是接着刚才的话题吧,看样子你也不是信奉儒教或道教的人,莫非你信奉佛教?”   莫问天摇头说:“我似乎什么都不大信,若是入了哪个教,估计会把教主大人给气昏!”   董听理说:“什么都不信也是一种信,所谓空本是空,不空也空。一朝***是空,万古长空更是空。”   “昏!”莫问天笑着说:“看来董兄是信佛的,说起话来佛理盈然啊!”   董听理嫣然一笑,看得莫问天愣愣了,这个男人快能用“绝色”两个字来形容了。笑过后,董听理才微叹说:“佛理精深如海,我虽心慕,也没学到多少,哪及得上张兄!”   莫问天哈哈大笑:“我是看过几本佛经,可都是当小说看的,不求甚解。若说我这样的就算学佛,只怕学佛也太简单了。”   董听理摇头说:“张兄别开玩笑。”   “不开玩笑!”莫问天一脸的正经。   董听理奇怪地说:“那就怪了,我本来见张兄身罩佛光,又命宫深锁,似乎已了断过去未来,想来必是佛门中的高人,还想请张兄指点佛理呢。”   莫问天略略一想,恍然大悟,一定是自己身上的那枚佛戒在做怪。自从戴了佛戒之后,倒也觉得身体清静了许多,想来就是所谓的身罩佛光吧!不过,这东西解释起来太麻烦,他便随口胡扯说:“这事说来话长。在小弟出生之时,产房内便有白光如莲,遍地开放。后来,又有一些高僧大德来化缘,说什么我是十世童男,世世清修的佛子转世,非要渡我出家。可我家五代单传,怎么可能让我出家,老爸一气之下,一棍子就将他们给打出门外。据说,我小时,还经常在体内透出黄白光华,直到老爸*我吃腥喝血之后,才渐渐消失。”   “罪过,罪过!”董听理大为惋惜:“想不到张兄居然是十世佛子转世,可惜啊,若是出娘胎就能进入佛门的话,此世必得正果,菩萨果,甚至佛果都有可能。即便是现在,若张兄能静心修炼,又何尝不能成就罗汉金身呢?”   这你也相信?十世童男,我还唐三藏呢!莫问天心底暗笑,表面上去装得一片肃然,投其所好地说:“其实入世也同样是一种修炼。我记得禅宗六祖慧能和尚在《坛经》里曾说,觉本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求菩提,犹如觅兔角。也许这一世入世才是我的机缘所在。”   “张兄果然高明!”董听理一脸的佩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知张兄有没有兴趣到寒舍长谈一番?”   对于这种宗教狂人,莫问天开始有点头痛了,指了指楼上正在三醉亭玩耍的黄涉竹他们说:“我倒是想,可是若不理会他们,一个人溜掉的话,到晚上,我的头就会变得两倍大,或者说,我这条小命根本就到不了晚上就会毁在那个高个子的女孩手中。”   董听理摇摇头说:“那个小女娃是有几分道行,可惜刚入门而已,又……”   “打住!”莫问天心想,再说下去,该要拉我去练功了。本来还挺英俊潇洒的一个人,怎么一说到宗教就有点偏执狂的模样,我还是先躲为妙:“不如这样吧,我还是去陪他们玩。等晚上住下后,若没什么事情,我再专程去拜访你!”   “岂敢让张兄拜访,你住下后,晚上我去接你。”也不理会莫问天是否答应,董听理便转身衣袂飘飘地离去。   一个怪人!这是莫问天对他的评价。晚上来接我?你又知道晚上我住哪里?他很快就把这件事给抛在脑后,追入三醉亭,又开始了他的讲解活儿:“三醉亭的这副吕洞宾像有三奇,第一奇是他的眼睛,你看他的两只眼睛,一只盯着手中的酒杯,一只却盯着来往的游客。”   “起码有一只眼睛是斜视!”黄涉竹咕哝了一句。   “笨!”莫问天一记黯然**掌就落在他的背上:“注意!人家是神仙,神仙就有这本事!”   “这倒也是,不过是以意转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需要到神仙境界才能达到!”萧金铃也插了一句,不过意思有点怪,莫问天也就当做自己没听见,不予评价:“这第二奇是他的装束,吕洞宾是个男的,在他的手上却戴了一只女人的手镯,还据说是小何姑娘何仙姑送的!”   “几千岁的小何姑娘送礼也不看对象!”黄涉竹没找到跟秦香单独溜走的机会,满肚子的不高兴。   莫问天直接把这句也给忽略了:“第三奇,在于他的腿毛!仔细看就可以发现他的腿毛根根都是倒竖着的。”   “无聊!”萧金铃发表意见了:“一个大男人的腿毛有什么好看的,早知道该画何仙姑,多看看美女有益身心!”   莫问天笑着说:“要美女也有,小乔的墓应该就在岳阳楼后面不远。”   四人总算恢复了刚组团时的模样,由莫问天担任导游,游过小乔墓后,又在市里转了半圈,见暮色已渐渐浓了,就找了个地方住下。离火车站不远的一处宾馆,没有星级,但相当洁净,四人在看过之后,就满意地要了个两个标间。   一天游玩下来,加上凌晨赶的火车,大家都有点累,尤甚是黄涉竹和秦香,草草吃过晚饭就要回房休息。莫问天可不想跟萧金铃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虽然佛戒上的清凉早将他的疲惫消减一空,还是借口累了,跟着黄涉竹回房休息去了。   回到房间里,黄涉竹洗过澡后,脑袋一沾枕头就睡得香甜无比,嘴角还有一点**的笑容,不知又在做什么春梦了。莫问天连澡都不洗,佛戒似乎还能避尘,从归元寺回来到现在,一直没洗过澡,可他的身上比平时洗过澡还要干净舒爽。   正当他无聊地换着频道时,房门轻响了三下。该不会是那个精力过剩的咆哮狮王要拉壮丁逛街吧?莫问天急忙脱了衣服,围着一张浴巾,装出要洗澡睡觉的模样,将房门开了一条缝,探出头来。   敲门的人不是他想像的萧金铃,的确,若换了那位大小姐,又岂会只是文雅地敲了三下,还一等就是三分钟,直到房间里的人开门为止?见莫问天探出头来,董听理正满脸灿烂的笑容:“张兄,你的同伴都睡了。不知你现在可有空到寒舍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