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弟弟假扮新娘替姐出嫁   盖头的流苏晃得厉害,莫不是新娘子太紧张了?不,不对,新娘子膝盖大开、手肘外撑,这大马金刀的坐相,分明就是大老爷们的坐法。东方焰疑惑了,青晔虽然号称“女战神”,一千个大老爷们都比不上一个青晔,可东方焰从来没觉得青晔哪里长得像大老爷们。   青晔是个女神,最完美的女神!三界五行,再没有比青晔更美丽的女神,绝对没有。   难道?东方焰心头一紧,猛地扯下盖头……青晔美丽的眼睛正眨巴眨巴调皮地对他笑!青晔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青晔怎么会有这么调皮的眼睛?!东方焰未及反应,那调皮地眨眼睛的“青晔”却笑了,道:“姐夫……”   姐夫!   东方焰气血上涌,这是怎么回事?!   那叫他“姐夫”的“青晔”笑嘻嘻地站了起来,笑嘻嘻地长高了、变壮了,笑嘻嘻地变成了个漂亮小伙子……东方焰的新娘,就笑嘻嘻地变成了个漂亮小伙子。   要是别的小伙子敢假扮东方焰的新娘,哪怕是天帝的儿子,都吃不了兜着走,可这小伙子不是别的小伙子,他是小舅子,青晔的弟弟青煜。   “你姐姐呢?!”东方焰怒道。   “嘘……”青煜夸张地对东方焰竖起食指,“别嚷嚷那么大声,要是让那些八婆神仙知道堂堂流金战神丢了老婆,他们会取笑你八千年的。”   东方焰怒视着青煜,道:“别以为你是青晔的弟弟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告诉你,我今天要是见不到青晔,明天我就踏平太阳宫!”   青煜“嘿嘿”一笑,继而敛容正色道:“姐夫……我姐姐那脾气你是知道的,连天帝都不敢惹她,所以我姐姐要走,我是拦不住的,我父王我母后也是拦不住的,也就是说,我姐姐要走,不关我的事,也不关我父王我母后的事,你要踏平太阳宫,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这根本不关我们的事。”我们的青煜王子,战斗力跟他姐姐是没法比,但这张嘴,歪理邪说是一套一套的,你瞧,他说的明明是歪理邪说,脸上的表情却跟跋涉了八千里去朝圣的圣徒似的。   东方焰道:“跟你父王你母后没关系,这还说得过去,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青晔跑了,而你,你假扮你姐姐跟我拜堂,这还跟你没关系?!”   青煜一脸无辜地说:“姐夫……我早认定你是我姐夫了,就是我姐姐不愿意。要我是女孩子,我一定要嫁给你这种身份尊贵,长得又帅,法力无边还特聪明的男神,像你这样的男神,三界五行找不到第二个……”   我们的青煜王子又胡天胡地地吹开了,青煜王子要是吹起来,满天都是牛在飞,你听着还觉得美滋滋的,但东方焰现在哪里有心情听他吹牛,正欲开口,青煜却还要再说,东方焰一掌拍出,那一掌拍得很慢,青煜看得清清楚楚,他也早提防着东方焰收拾他,却偏偏躲不开这慢慢的一掌,这一掌只是拍在肩膀上,青煜却动不了了……非但动不了,还觉得满身都是虫在咬。   青煜急道:“姐夫!姐夫!您怎么可以这样?听我说完啊!我说,我说我姐姐要跑,那就让她跑吧,跑了她还是得回来嫁给你的,因为三界五行,未婚的男神只有你配得上我姐姐,只有你敢娶我姐姐,所以她就算跑了也只能回来嫁给你啊!”   东方焰俊脸寒了下来,冷冷道:“我你是知道的,你敢假扮你姐姐出嫁,就应该想到有什么样的后果。”东方焰说罢,昂首阔步走出洞房。 第一卷 第2章:光公主跟暗王子私奔啦   “噢吼吼……笑死我了,笑死我了……”如果真有“笑死我了”这种事,那么此刻就没有天帝了,因为天帝已经笑死了。   “东方焰啊东方焰,枉你纵横三界,居然被拐了老婆,还和小舅子拜了堂,好笑,真是好笑!笑死我了……”天帝笑了老半天,还是意犹未尽地笑着。   通报的白胡子天官冷冷地看着天帝,等他笑完,这位白胡子天官绝对是笑点最高的神仙,听见这样的事还能不笑,天下几乎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发笑了,要不是这样,烈火铄金宫的二王爷东方焰的弟弟东方烈也不会让他去向天帝通报这件事,这件事要是换了别人,势必添油加醋渲渲染染,搞不好陛下真要笑死了。   但陛下的笑有如滔滔不绝之江水,没有这样爱取笑人的陛下,就不会有那么多爱取笑人的神仙,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白胡子神仙心里这么想着,当然没说出来,嘴上只是道:“陛下,您还是别笑了,弟弟假扮姐姐出嫁是很好笑,堂堂流金战神被拐了老婆更好笑,可问题是,跟青晔私奔的是阑汐。”   陛下的笑戛然而止,天帝瞪大眼睛看着白胡子天官,又疑惑地看看左右,左右天官神将侍从同样面面相觑……刚才听见了什么?一定是听错了,听错了。   “爱卿,孤家不笑了,爱卿有话慢慢说,爱卿刚才说青晔和谁私奔了?”天帝很认真地问白胡子天官,这么认真的表情,起码有四千年没出现在天帝脸上了。   白胡子天官当真慢慢地说:“跟青晔私奔的是阑汐,陛下,光公主跟暗王子私奔了,您听清楚了吗?日宫的光公主青晔和夜宫的暗王子阑汐私奔了,陛下听清楚了吗?”   天帝一脸惊骇地看着白胡子天官,能让天帝惊骇的事,那一定不是小事……太阳神的女儿和夜帝的家的小子私奔了要是小事,天上地下就没有大事了。   陛下真的笑不出来了,要这件事是真的,只怕天上神仙地上人,都笑不出来了。因为,理论上,光公主和暗王子的结合会让世界黑白混乱、昼夜颠覆,甚至可能使天下陷入不黑不白不昼不夜的黎明。   御车使者的工作就是赶车,只是他赶的不是普通的车,是太阳马车。御车使者像往常一样把太阳神马套上太阳马车,虽然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公主要出嫁,嫁给尊贵英俊、智勇双全的烈火铄金宫王爷东方焰。   所有神仙都认为,光公主青晔和战神东方焰,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如此绝配,造物得意。虽然连青晔自己都觉得,这世上的神仙,除了东方焰,没有一个配得上她,可青晔就是不愿意嫁给东方焰……没有理由,青晔做事从来都不需要理由,因为她就是理由。   “马给我。”御车使者闻声,微微一震,回头看时,见是青晔公主,公主虽着常服,也没带首饰,依旧神光照人,不敢直视。   御车使者低下头,道:“公主,现在是日出的时间,公主不可在白日用太阳神马。”   “我知道,”青晔冷冷道,“我也知道天下除了风族的神仙,跑得最快的就是太阳神马。你换一匹马,今天的马车跑得慢一点,也不会有神仙注意到的。”   御车使者心下已有些疑惑,不禁道:“公主,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太阳马车跑得慢些,是不会有神仙注意到,可是公主,您要马车干什么?”   “逃婚。”青晔很平静地说出这两个字,就好像她说要去吃饭那么平常。   御车使者看了看青晔身后的云溪,云溪也看着他,云溪是青晔的侍女。御车使者知道,青晔决定的事,改变不了,哪怕东方焰抓了她三次,哪怕天帝、诸神乃至她的父母都逼着她嫁给东方焰,她要逃婚,就一定要逃。御车使者也知道,云溪要和青晔一起逃跑,云溪这一走,他恐怕很难再见到云溪了,所以御车使者当即单膝跪下,抱拳为礼,道:“公主,属下愿牵马坠蹬,追随公主。” 第一卷 第3章:传言越演越烈   “好。”青晔并没有多看御车使者一眼,“你愿意为我牵马坠蹬,可以,你要是不愿意,马上就死。”   “是。”御车使者谦卑地应着,这是发自内心的谦卑,因为她是光公主。   青晔坐上太阳马车,太阳马车每天这时候都要从旭日宫出去,公主出嫁的时候也一样。公主出嫁的时候,大家都挤着去看公主的车驾,哪里会注意例行公事的太阳马车。光公主和流金战神的婚礼,是空前绝后的盛典,因为他们的身份是如此地尊贵。   年轻的小神仙把脖子伸得长长的,想一睹光公主的天颜,因为他们听说,光公主很美很美。可惜啊,现在的光公主盖着红盖头,天颜难见,要不是这样,那些小神仙哪里敢把脖子伸这么长?因为光公主是不能随便看的,随便看光公主,属于严重“失仪”行为,是犯天条的……犯这条天条被罚的神仙,可不止一个两个。当然,这个遮着盖头的光公主,已经是青煜假扮的了。   青煜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忍受着万虫噬体般的痛苦,他早就知道,东方焰发现他假扮姐姐一定会修理他,但东方焰知道姐姐非常在乎他这个弟弟,虽然修理他,却不敢真的伤害他,因为东方焰真的非常爱姐姐,连他都看得出来,姐姐却不当一回事。姐姐要逃婚,他必须假扮姐姐出嫁,因为如果不是他,假扮新娘的就是云溪,如果上花轿的是云溪,她此刻必定已经死了……云溪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女,她的死,东方焰当然不在乎,连青晔也不会在乎,但是他在乎,青煜在乎。所以青煜执意要假扮新娘。   青煜正雕塑般地站在那里,苦于自己不能动,更恨自己这么快就露馅了,可他这时候要是不露馅,难道还等东方焰来亲他一口再露馅?这怎么可以?大家都是大老爷们。   “殿下!殿下!”青煜听得几声尖锐刺耳的声音,难听得跟乌鸦叫似的,没错,这就是乌鸦叫,只是这只乌鸦不是黑的,乌鸦还有白的?没错,乌鸦还有白的,这只白羽乌鸦是太阳宫的信使,看见它就知道,天下乌鸦不是一般黑的,乌鸦还有白的。   白羽乌鸦已经飞到青煜身边,扑腾着翅膀,依旧用他尖锐刺耳的声音说着尖锐刺耳的话:“殿下!听说公主逃婚了,你假扮公主出嫁,是不是真的?”   青煜幽幽道:“你这笨鸟,人家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都看见了还问我是不是真的?当然是真的,要不我怎么会站在这里?”   白羽乌鸦道:“那现在怎么办?殿下是不能动了吗?”   青煜正欲开口,门却“嘭”地一声开了,门口站着个精神抖擞的白袍小将,正是东方焰的弟弟东方烈,东方烈冷哼一声,道:“一不留神倒让着贼鸟进来了……去死吧!”东方烈一道白光打向白羽乌鸦。   “要死了!救命呀!”白羽乌鸦用它的乌鸦嘴尖声叫着,扑腾闪避,东方烈又打出一掌,白羽乌鸦一闪,正好打在青煜胸口,青煜吃痛,不禁叫了一声,却惊奇地发现自己能动了,青煜当即和东方烈打作一团。   “殿下有令,王妃和阑汐王子私奔,烈火铄金宫内诸神众仙不惜一切代价追击!”这是前方传来的命令。   青煜和东方烈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了一会,青煜先开口道:“殿下有令,是你哥哥的令?王妃指的是我姐姐?我姐姐和阑汐私奔了?这怎么可能,你哥真幽默,就算他自己追不上想让大家帮忙追,也用不着编出这么荒唐的故事吧?” 第一卷 第4章:暗王子拦路   非但青煜不相信青晔会和阑汐私奔,连青晔自己都不相信她会和阑汐私奔。   当时,御车使者将旭日宫另一匹马套上太阳马车,赶了出去,又将太阳神马套上另一辆车载青晔和云溪去了,当然,他们乔装改扮了一番,装作是普通的散仙。   二马相交的一瞬,一阵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阑汐不禁往车窗外望去,见刚才过去的是一辆马车,去得快极了……“这车好快……刚才那感觉……不对!”阑汐急对车夫道:“快,掉头追前面那辆车,里面是青晔!”   车夫二话没说,立刻掉头去追,阑汐的感觉从来不会错,他不是法力最高的神仙,却无疑是灵觉最强的神仙。黑暗,是最能培养灵觉的,阑汐的灵觉,连夜帝都比不上。所以阑汐说车里是青晔,车里就一定是青晔。   阑汐的马不快,就因为马太慢,他已误了婚礼的时辰。眼见两车的距离越来越远,阑汐弃车跃出,化作一道乌光。   太阳神马忽然人立长嘶,车内的云溪被震得惊呼出声,青晔虽四平八稳、面沉如水心却沉了下来,只听外头道:“光公主,阑汐有礼了……”声音说不出地温柔清俊。   青晔冷冷道:“殿下不是去参加光公主婚礼的吗?怎么在这里?去晚了可就没得吃了……没错,我是青晔,我是逃婚了。不过,我你是知道的,拦我路的,就算是你,我也不会客气。”   阑汐道:“承蒙公主看得起我,只是阑汐必须拦下公主,东方焰我也是知道的,公主这一去,只恐三界大乱,诸神不宁。”   车内没有声音,御车使者看着阑汐,阑汐无论在什么时候都那么地有礼貌,那么地优雅高贵。如果说东方焰是英俊的,阑汐就是美,阑汐的模样,只能用“美”来形容,他是暗王子,代表着安静与死亡的暗王子,可是他身上没有一丝阴晦之气,他是美的,那种静静的、温柔的美,美得像是永恒,或许,只有安静和死亡才是永恒,所以暗王子美得像是永恒。   青晔也承认,阑汐很美,可她却非常讨厌阑汐,光排斥暗,这好像是天生的;暗包容一切,这好像也是天生的,所以阑汐不讨厌青晔,阑汐从来没有讨厌过什么。   阑汐站在那里,玄衫飘飘,空灵俊逸,好像天地混沌时盘古的清梦。   车里飞出一团耀眼的光球,阑汐没有躲开,这团光球就像是天上的太阳砸下来一般,没有谁可以躲开。   “走。”青晔低低对御车使者说了一句,她已经没有力气多说,袭击阑汐那一下耗去了她太多的功力,她必须这么做,因为以阑汐的正直,他为了三界安宁,一定会阻拦青晔,她与阑汐打斗,很快就会暴露行踪,所以青晔必须一击得手,制住阑汐。   云溪已经收拾了阑汐的随从,青晔继续前行,可是青煜已经被识破,第一拨追兵已经来了,来的不是东方焰,也不是烈火铄金宫的神仙,来的是个小屁孩,让青晔非常头痛的小屁孩……风郎。   风郎是风女神的幼子,是个调皮捣蛋的小神仙,可这调皮捣蛋的小神仙是这世上跑得最快的神仙,不是之一,因为当初,好色的天帝为了讨好风郎的母亲风女神,不但封风郎做了风神将、赐了灵丹妙药,还把风祖巫天吴的法器给了风郎,所以风郎成了跑得最快的神仙。   东方焰也知道风郎跑得快,于是先去找了风郎,让他附在战马的四蹄上,跟他去追青晔,可风郎跑着跑着就把东方焰给甩了自个追青晔去了。 第一卷 第5章:谣言就是这么产生的   第一拨追兵只有一个,还是个小屁孩神仙,小屁孩吹不动青晔,可青晔也没办法再跑了,谁拿风有办法呢?   阑汐有。   翻翻滚滚的马车乌光微闪,马车就定了下来,出来一个玄衫飘飘的美男子,那美男子温柔浅笑,风就渐渐小了,小了,然后,风停了,一个戴着抹额的少年神仙站在那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阑汐看。少年神仙道:“你是谁?你怎么可以让我不动?除了妈妈,还没有谁能让我不动的。”   阑汐道:“我是暗。暗就是安静。”   风郎看看阑汐又看看青晔,接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我知道了!你拐跑了新娘子!”   开天辟地以来最可怕的谣言就是这么产生的。可青晔却不当一回事,只把袍袖一挥,远远地把风郎甩了出去,又转对阑汐道:“殿下几时醒了?不过殿下虽然帮了我的忙,可我还是不能放殿下走。”   却说风郎被青晔甩了出去,正好跌到一群叽叽喳喳的八卦神仙当中,那群叽叽喳喳的八卦神仙正在叽叽喳喳地八卦青晔逃婚的事……风郎绘声绘色地把他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通,那群叽叽喳喳的八卦神仙哪里信风郎,只当是小孩胡说八道,可风郎言之凿凿。最后,在一个庄严持重的白胡子天官的盘问之下,终于确定光公主逃婚和暗王子私奔,赶紧报告天帝。   这下好了,光公主逃婚和暗王子私奔的事情就这么闹出来了,事实是,光公主逃婚,顺道绑架了去喝喜酒的暗王子。   神仙们传递消息要慢很慢,要快却快得不得了,约莫三刻钟,除了青晔和阑汐他们自己,天上的神仙地上的散仙包括冥府的冥王都知道青晔和阑汐私奔了。   诸神震恐。   日宫、夜宫、烈火铄金宫神界三大家族一齐宣称要追回私奔的男女,维护三界秩序。   先追上来的是东方烈一彪军马,东方焰因为被风郎甩了,一时乱了方向,因此东方烈是后来居上了。至于青晔怎么跑得这么慢,太阳神马虽然是太阳神马,可拉着辆车车上还有四个人,其实跟轻骑的东方烈是差不多的速度,加上刚才被风郎吹一下,晕了。   东方烈立马扬鞭,道:“青晔公主,你逃婚私奔,祸乱三界,还不速速就擒?”   青晔道:“东方烈,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只是功夫不怎么样,还是挺懂事的,没想到你说话也是这么乱七八糟的。我是逃婚,可怎么是‘私奔’呢?我只是逃婚,只要你哥哥不祸乱三界,我哪里会祸乱三界?”   东方烈道:“你和阑汐私奔,还不是私奔?你和阑汐结合,还不是祸乱三界?”   “你,你说什么?”青晔蹙起了眉,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么荒唐的事情,几万年都没有,她明明是绑架阑汐做人质出逃,却变成和阑汐私奔了!   阑汐依旧用他那亘古不变的温柔声音开了口:“二殿下误会了,我只是在路上遇到青晔公主,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东方烈也不愿意相信青晔和阑汐私奔,他是那么地崇拜青晔,就像崇拜他哥哥一样,所以方才那句话,他尽量说得客客气气的,可事实摆在眼前……阑汐和青晔坐同一辆马车逃跑,阑汐帮青晔打退了风郎,这不是私奔是什么?   是啊,这不是私奔是什么?阑汐此刻真的一点也不像被绑架的人质。   东方烈道:“原来,你不肯嫁给我哥哥,是因为阑汐,阑汐的身份是配得上你,可你知不知道,你和他结合,会让昼夜紊乱,乾坤无常?” 第一卷 第6章:弟弟来支援   青晔闻言,冷笑一声,也不多解释,只是道:“说我和阑汐私奔?笑话……就凭你,也想追我回去?念你平常还算懂事,我不把你怎么样,回去交个差便是。”   东方烈道一声“那就失礼了……”跃马挺枪直刺青晔,来势虽凌厉,却不甚厉害。   青晔隐约知道东方烈对她的崇拜与倾慕,可崇拜倾慕她的神仙实在是太多了,她根本不屑一顾,青晔只是随随便便地将衣袖一拂,原以为这一拂足以让东方烈落马,却不料东方烈眼里精光一闪,抖了个枪花往青晔心窝刺了上来……青晔微微一怔,跃开了去,笑道:“小子,有长进。”   东方烈也不答话,挺枪又刺。一般神仙,接不了青晔三个回合,东方烈却和青晔打了十个回合才落马,青晔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有长进,只不过你再练一千年,还是赶不上你哥哥一个手指头。”   东方烈看着青晔,目光灼灼,他可以忍受青晔无视他的爱慕,因为连他的哥哥都得不到青晔的爱,他又凭什么让青晔去爱?可是他最不愿意青晔看不起他!他也是祝融(火祖巫)和蓐收(金祖巫)的儿子!   青晔四下一扫,诸神众仙紧握武器,却警惕地头退,青晔道:“还不快滚?我可不比你们王爷温柔……”是啊,流金战神是不温柔,可东方焰堂堂大丈夫,胸怀伟岸,小错他从不追究,青晔就不一样了,她要是不高兴的话,谁多看她一眼都会被贬一千年。   “小心……”阑汐扑向青晔,几个空旋,把青晔带到一边。   青晔再看时,一道冰柱已经竖在方才她站的地方。   青晔惊讶地看着东方烈,东方烈已重新跃上马背,又是一道水柱打了过来,青晔双掌一合,一团火球打了出去……火球被水柱拦在半空,水柱越来越强,竟把火球逼了回来。青晔闪身避开,恼怒,右手现出一柄赤色的剑。   阑汐却一把握住青晔的右腕,道:“苍生无辜,不可硬打。”青晔挣扎,却脱不开阑汐的手。   青晔讨厌阑汐,因为他身上有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一股能够让她的力量消失的力量。一间屋子的黑暗,一盏灯就可以照亮;大地的黑暗,太阳可以照亮;太阳无疑是强大的,可在茫茫宇宙中,太阳的光却仿佛夜海的灯塔……黑暗太深,一点光明微不足道。阑汐是黑暗,茫茫宇宙的黑暗,你知道太阳有多大,却不知道黑暗有多深;这黑暗,早在盘古开天辟地之前……所以,暗王子很美,美得就像天地混沌时盘古的清梦。   青晔斥道:“放手!”   阑汐道:“不放。”声音依旧温和而清冷。   阑汐转对东方烈道:“把这东西收起来,要不然我就把它收走。”   东方烈迟疑了,这是水祖巫共工留下的法器,东方焰虽然名义上是祝融和蓐收的长子,但共工却是祝融之子,早在东方焰之前。那时,祝融尚未成婚,在休憩时梦见一滴清水滴到额头上,醒后见额上生一大包,大包不消,且越长越大,最终从包里生出一子,就是共工。祝融乃是男神,额头上长个大包生了个孩子,说出去会被其他神仙笑死的,因此不好意思承认他和共工的父子关系。共工怒触不周山后,法器失落,祝融将其找回,带回宫殿。东方焰虽刚烈勇猛,却也不敢用共工的法器,因为他的身体一半是火一半是金,法器同样可能伤了他自己。东方烈因为青晔看不起他,偷拿了法器。   说话间,又见云头大起,原是青煜领着一彪军马来了。青煜和东方烈打斗时,忽闻青晔和阑汐私奔的消息,大为诧异,东方烈当然也吃惊不小,青煜趁东方烈失神之际走脱,回太阳宫领军支援姐姐。 第一卷 第7章:落日神箭遇神杀神   “姐!快走!这里我挡着……”青煜叫着,早已冲入阵中。   烈火铄金宫和太阳宫是最好战的两大神族,当下两军厮杀成一团。   “姐,快走!等会东方焰就来了……你和阑汐,大家都不会放过你们的!”青煜又叫。   是啊,现在诸神误以为青晔和阑汐私奔,诸神为了自身的安全会不顾一切抓他们回去,回去之后,就算误会解除,她还是得嫁给东方焰。   青晔终于将手脱出,阑汐却与她缠斗。青晔正色,道:“殿下,我知道你一直与世无争,我也无意将你卷进这场纷争,现在,只要你让我走,你回去找天帝解释清楚,东方焰不会为难你的。”   阑汐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嫁给东方焰,我只知道东方焰为了你,不惜让三界大乱、诸神混战。苍生无辜,你还是嫁给东方焰的好。”   青晔冷笑一声,道:“原以为暗王子通情达理,却不想和天帝、冥王还有那帮老神仙是一个论调,东方焰要我,我就要嫁给他?你们怕他让三界大乱、诸神混战,就不怕我让三界大乱、诸神混战?如果东方焰喜欢的是天后,是不是也要把天后嫁给她?如果他想要做天帝,还让他做天帝了不成?”   阑汐道:“如果东方焰真的有这样的想法,三清道尊和诸神,还有我们夜宫,自然会想办法制住他,但那一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可东方焰现在只是喜欢你而已,你嫁给他天下就太平了,你为什么不嫁给他?”   “你……”青晔气结,“人家都说暗王子烟云水气、淡然超脱,原来也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你们念苍生无辜,你们怕三界大乱,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嫁给东方焰,我还有自由吗?我是骄傲,我是架子大,甚至有神仙多看了我一眼都会被我惩罚,但我罚的,都是那些平日行为不检的神仙,我又不曾横行天界、祸害诸神,你们何必急着找个神仙制住我?”   阑汐微微一愣,道:“东方焰,他是爱你啊……这点大家都看得出来……你……”阑汐轻轻一笑,接着道:“我知道,我们这样是不尊重你,可你真的应该出嫁了,不是吗?三清道尊你是嫁不得的,只有东方焰配得上你了,也只有你配得上东方焰,你不嫁给他嫁给谁呢?他不娶你娶谁呢?大家也是为了你好。”   青晔和阑汐缠斗说话之际,忽觉一股寒气直蹿脊背,回头看时,竟见东方烈手中一杆冰蓝色长枪直刺青煜,青晔大惊,正要去救,却已迟了,冰蓝色长枪已经穿透盔甲,刺穿了青煜的身体……那长枪原是共工的法器所化,被这杆枪刺穿心脏,就是青晔也未必受得住,何况比青晔法力差得多的青煜。   “青煜!”青晔甩开阑汐,冲了上去,东方烈也愣了,他完全不知道,法器的杀气一旦被诱发,没有强大的主人根本不能控制,他已经不清楚,到底是他拿枪刺了青煜,还是枪拿他刺了青煜。   青晔怀里的青煜魂魄已出身体,青晔放下青煜的身体,去追魂魄,却无奈魂魄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青晔哭号。   青晔抹去眼泪,站直了身子,转身,远远地看着东方烈,东方烈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青晔举臂,袍袖已鼓起……双臂间现出金弓金箭。   阑汐心中一凛,急道:“不可以!”却已迟了,弓已开,箭已出。   青晔射出的是落日神箭。   落日神箭,神中亦死。   帝喾时期,妖孽作祟,天出十日,天神后羿以神箭射落九轮妖日,所用之箭即为此箭,神箭从此被诸神称为“落日神箭”,太阳神因忌讳此箭之力,请求天帝将箭赐给太阳神家族。太阳神家族的落日神箭威不可挡,他们自己也怕,烈火铄金家族的共工法器亦然。   眼见落日神箭射向东方烈,东方焰却飞身跃出,挡在东方烈身前…… 第一卷 第8章:三界大乱   却说青晔一箭射出,再看时,不禁脸色大变,从来就没有谁能让青晔吃惊色变,除了东方焰,没错,这次让青晔变了脸色的还是东方焰,只是……落日神箭射中的不是东方烈,而是东方焰!   大乱。   天帝所遣诸神已至。   乱,更乱。   “我……我杀死了东方焰……我……”青晔慌了,她逃婚,却从来没有想过杀死东方焰,不是因为她杀不了东方焰,而是她杀了东方焰,祝融和蓐收必将重出复仇,太阳神家族和烈火铄金族混战,三界必乱。逃婚还可调停,天帝虽然爱捣浆糊,心里却向着青晔;坤少君明达,并没有参与逼婚,事到临头想必也会帮着安抚东方焰……所以青晔不是不怕两大家族混战、三界大乱,而是逃婚造成的乱是可以控制的,她杀了东方焰,却真的完了……   乱军已经冲了上来。   “公主快走!”御车使者和太阳宫几位神将杀到青晔身边。   青晔幽幽道:“我这一箭,即使不射,东方烈杀了青煜,我也不会放过烈火铄金族。两家混战,不可避免……”而后,青晔抬头看着诸神将,目光重新恢复坚定,道:“跟着我……”   王子死,太阳宫诸神已乱。   跟着我,这三个字,足以恢复秩序,因为这三个字是青晔说的。   青晔没有解释,只是领太阳宫诸神厮杀,她说不清楚,此刻她长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青晔不说,诸神也没有问,因为他们相信青晔。   天帝派来的兵将与烈火铄金宫兵马合作一处,加上诸神众仙唯恐青晔和阑汐私奔昼夜紊乱、乾坤失常,纷纷赶来,太阳宫诸神渐渐不敌。   阑汐先是四处劝架,不成,还被骂成奸夫淫妇,阑汐也是百口莫辩。   最终,青晔飞离混战的诸神,振臂高呼:“天日……无光……”   霎时,日头昏昏,天地暗了下来,混战的诸神更显混乱。   青晔跃上御车使者赶来的车,遥对太阳宫诸神道:“金晖神将为帅,领诸神作战……”   声犹在耳,青晔已奔出老远。   前方云头大起,出现一队青袍青甲的天兵,当中是一青袍青甲、英俊清冷的将军,正是青木宫木神将木君。   御车使者与云溪掀开车帘,青晔端坐车中,冷冷道:“榕溪,念你孤魂野鬼成神,也不容易,还是让我过去的好。”   木君道:“末将只是想告诉公主:情虽难舍,望以苍生为念。”   青晔道:“榕溪,天界神将,我只欣赏你,刚才我威胁你,向你道歉,你的话我听了。不过,你放心,我只是在逃婚的路上顺道绑架了阑汐,不是和他私奔,是你那小朋友(风郎)胡说八道……阑汐这不是没在我这里吗?”   木君略略沉吟,而后抱拳为礼,道:“公主珍重!”   天兵齐齐让向两边,青晔起身下车,对木君略施一礼,道:“多谢将军。”   谁说英雄惜英雄只是男人间的事?   车马奔驰。   蓦地,太阳神马人立长嘶,而后竟调转车头独自狂奔,青晔不知何故,想跃出车外,见阑汐驾着玄色马车迎面驶来,青晔跃上阑汐的车,御车使者和云溪也随之跃出。   “逆女!回来!”太阳神威严冷峻的声音响彻寰宇。原是太阳神连同天帝、天宫诸神将追了来,太阳神马因此失控奔向太阳神。   光明重现,诸神纷纷涌向青晔。   青晔看看逼近的诸神,突然把剑横在阑汐颈上,道:“让三界都暗下来!”   阑汐迟疑,青晔喝道:“快点!”   阑汐望空呼喊:“暗……无光……”   霎时天昏地暗,连火族的神仙都发不了光,太阳宫诸神也伸手不见五指,诸神众仙呼号震天,再度大乱。   黑骏风驰电掣,青晔不禁奇道:“方才这马跑得那么慢,这会怎么快了?”   阑汐道:“因为他的力量之源是黑暗,在白天是跑不快的。”   青晔看了阑汐一会,破颜一笑,道:“我以前倒真小看了你,原以为你是个说话没人家放屁响的软神,没想到……没错,你与天地同生,你比三清道尊还年长,你的法力,想来不在三清道尊之下,真正的战神,不是东方焰也不是我,而是你。”   阑汐微微一笑,道:“我不是战神。我们夜族从来超脱世外,不理纷争。我们不能争,如果我们争了,世界就会湮没在黑暗里,那样的话,我们夜族也无法生存了,因为我们虽然生活在黑暗里,需要的食物却需要光才能生长。”   天地混沌初开前,宇宙是无边无际无休无止的黑暗,这种亘古的黑暗,也是一种抽象的“意念集合体”,这就是“夜帝”,夜帝是亘古的黑暗,是阑汐的父亲。后来,沉睡的盘古在黑暗中做了一个梦,梦境依旧在黑暗里,因为那时还没有光,可是,梦境很美,这个美丽的梦是世间第一个梦。盘古醒后,梦也醒了,这就是阑汐,阑汐是一个梦,是盘古的梦,是那亘古黑暗的梦,也是夜帝的梦,所以阑汐是暗王子,是夜帝之子。盘古死后,才有三清道尊,所以阑汐比三清道尊还年长,只是三界只能有三清道尊,夜帝和阑汐,都只能是“殿下”而不是“陛下”。而夜族,只有夜帝和暗王子,没有夜后。   青晔道:“好了,你现在可以回去找天帝解释清楚了,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不回去,日族和烈火铄金族必定找上夜族,到时候,三家混战真的要三界大乱了。”   阑汐道:“你有什么打算?”   青晔望向前方无始无终的黑暗,幽幽道:“我本来想逃去冥界,舍弃神体,投胎转世成人,以凡身重新修成仙体,脱离东方焰。现在,好像也只能去冥界了,或许能追回青煜和东方焰的魂魄……”   诸神已远,黑色的马拉着黑色的马车行驶在无边的黑暗里……   “世间万物,原生于暗。黑暗中奔腾的马车,是你的心在黑暗中挣扎,渴望突破,渴望光明……”戴着墨镜的山羊胡子老头神神叨叨地说着。   一旁的清俊少年却道:“同学,要相信科学,我爷爷他就是个江湖骗子。这不,你听他装神弄鬼这好几天了,什么也没说出来不是?”   “阙云月!”山羊胡子老头跳了起来,“你这孙子怎么跟爷爷说话的你?”山羊胡子老头又转对问卜的少年道:“我只是这几天灵觉比较弱,何况,参天机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你不要着急,我一定能解开你心中的困惑。”   少年道:“大师,实不相瞒,我已经问过好几位法师了,他们都无法解释我的梦境。”   叫阙云月的清俊少年道:“你前世是个车夫,就是这样。”   少年微微一怔,继而道:“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对啊,我前世是个车夫,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谢谢你!”   少年回去了。回到学校,图书馆,四楼。   少年叫沃疏桐,是医学院大三的学生,原本是个绝对无神论者,却因为在图书馆四楼着睡了一觉而迷信得像个乡下老太太。   一个多月前,沃疏桐到图书馆自习,一般大学生平常是不去图书馆的,他们什么时候去图书馆呢?当然是快考试的时候。宿舍里也有桌子,却读不了书,因为桌子上有电脑,还有床。当然,快考试的时候图书馆人是很多的,沃疏桐没有找到位子,便往楼上去了。   沃疏桐一路找到五楼,好不容易找到张空桌子,旁边却有一对小情侣在说话,这说话嘛,要么你就别说,要说你就大声说,杵在一旁听人家窃窃私语,仿佛隔靴搔痒……听是听得到,偏偏听不清,难受!   沃疏桐终于不耐,正要起身离去,小情侣的声音却大了起来。   只听男的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有,我们几个都试过了。”   女的道:“你们都做春梦的吧?在图书馆四楼趴着睡觉就会梦见穿着民国学生装的美女?”   男生言之凿凿,女生嘴上虽说不信,却一脸地好奇,看样子甚至跃跃欲试。   沃疏桐不禁在心里冷笑一声,不屑地看了两人一眼,收拾书包走了……沃疏桐是个绝对无神论者。   不过,无神论者往往有挑战怪力乱神之说的癖好,沃疏桐偏偏要往四楼去,四楼没有座位,沃疏桐干脆把书包往墙角一放,坐在书包上,往后一仰,闭上眼睛,心想:“什么民国的女鬼,只管找来找我好了。”   “阿桐,你怎么一大早就在这里睡着了?纪念周会要开始了。”沃疏桐睁开眼睛,见面前竟真的站着个民国美女,扎着两条麻花辫,青衣黑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民国女鬼?”沃疏桐心下疑惑,还是慢慢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民国美女。   民国美女掩口笑道:“阿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沃疏桐嘴上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心里却犯嘀咕,嘀咕这梦还挺有意思的,人家女鬼都托梦喊冤的,这位确是叫同学去上课的,看她想干什么。   民国美女道:“你这人真好笑,连我都不认得了?”   沃疏桐怔怔地看了民国美女许久,而后喃喃道:“唐傲芙?”   唐傲芙嫣然道:“当然了,我不是唐傲芙是谁?”   沃疏桐想起来了,她叫唐傲芙,是开学的时候认识的,而他自己,不叫沃疏桐,而叫秋雨桐。   约莫一个月前,新生报道的日子,秋雨桐看了宿舍安排表,进了芙蓉湖畔的宿舍楼。   “几位同学,请问,这里是,芙蓉二,三零二吗?”秋雨桐问齐刷刷地看着他的三位女生,心里犯了嘀咕,男生宿舍怎么一个男生都没有,还坐着三位女生,难道都是热情的学姐?是啊,学姐还真热情,因为走廊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学姐。   一女生道:“这里是芙蓉二,三零二,请问你找谁?”   “这里是新生宿舍吧?我的宿舍,被安排在这里。”沃疏桐迟疑了。   女生微微一愣,而后道:“同学,你走错了吧?这里是女生宿舍。”   “难道你就是秋雨桐?”另一个女生也走了过来。   秋雨桐喜道:“是啊,我就是秋雨桐。”   女生不禁莞尔,道:“你好,我叫唐傲芙。我想,是你的名字比较像女生,生管给安排错了,你没有注意舍友的名字?你这名字,‘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我就记住了。”   这就是秋雨桐第一次见到唐傲芙的情形,他们认识已经快一个月了。秋雨桐打从第一次见到唐傲芙起,就对她有一种特别的亲近感,倒不是男女间的隐晦情愫,却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很久以前,他们就认识了一般,秋雨桐无法解释这种熟悉的感觉。   秋雨桐还有一件无法解释的事情,从他记事起,他就常常做一个梦,梦境很暗很暗,沉沉的黑暗仿佛亘古,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那亘古的黑暗里,竟有一辆马车在奔腾,暗,好重的黑暗,秋雨桐什么也看不见,却知道那是马车,因为他的手拿着鞭子,打着拉车的马。梦里,有时只有马车,有时有男男女女的声音,有时马车翻了,他坠入了万丈深渊,梦就醒了。   算命的先生说,梦境就是秋雨桐的前世。秋雨桐是个无神论者,从来不信什么前世今生,他无法解释这两件事。   1926年10月14日,星期四,上午。   秋雨桐照例参加了了纪念周会,刚到门口,秋雨桐就吃惊了……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快进去啦,小琴给我们占了座位。”唐傲芙对秋雨桐道。   秋雨桐座下,好奇地看着满会场的人。   唐傲芙道:“别看了,往常人少,那是因为纪念周会真的太无聊了,除了新生和很乖的老生,基本能逃都逃了。而且……”唐傲芙神秘地笑笑,道:“你知道这次来的人为什么这么多吗?是林校长(林文庆)特地邀请周老师来周会演说。”   “真的?!”秋雨桐激动地站了起来。   激动的可不止秋雨桐一个人,唐傲芙说的周老师,就是周树人老师,也就是鲁迅先生。   不过,鲁迅先生很反感每星期四上午的纪念周会,教授们个个衣冠楚楚地对林文庆点头作揖,“唯校长的喜怒是伺”。这种周会,按惯例先是校长的开场白,接着就是教授们的《论孔教的真义》、《孔子何以是圣人而不是神人》之类的演说,学生们早听惯了这种老调子,因此会场老是冷冷清清。开始的几次,鲁迅先生都托故没有参加。   这次,林文庆校长请了鲁迅先生来演说,一方面也是因着鲁迅先生的名声,因此会场座无虚席,甚至连旁听都快站不下了。   长衫,清癯的身骨。   鲁迅先生一出现,会场就沸腾了,在雷鸣般的掌声中,鲁迅先生登上了讲台。   “今天演讲的题目是《少读中国书,做好事之徒》……”   此语一出,学生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秋雨桐不禁也和唐傲芙对视一眼。   秋雨桐忍不住偷偷去看向林文庆校长,校长脸色阴沉、眉头深锁,一旁的林语堂主任(林语堂时任厦大文科主任)亦是面沉如水……也是,鲁迅先生拿着国学院的超高薪水,却公开反对国学,这算哪门子的道理?林文庆校长脸上挂不住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林文庆校长在周会最后,以陈嘉庚白手起家为例对“好事之徒”作了进一步诠释,算是下了台。   会后,学生们意犹未尽。   小琴道:“青年学生要奋起救国,勇于做改革社会的‘好事之徒’,不能在书斋中死读圣贤书……说得太好了!”   唐傲芙道:“好是好,倒是校长……不说了……对了,跟你们说个事儿……”   那时,唐傲芙手执书卷,青衣黑裙。   那时,厦门的夜色,“寂静如浓酒”(鲁迅语)。   身边的一切,似真似幻,沃疏桐疑惑了,这一切,沃疏桐曾站在集美楼前、鲁迅像下想过,想自己是那时的学生,能够一睹鲁迅先生的风采……想那时的自己,在厦大的林荫道上,遇着一个青衣黑裙、手执书卷的女子……这不是想象,这不是梦境……   “我到底是沃疏桐,还是秋雨桐?”沃疏桐醒了,摊开手看看自己,T恤牛仔裤,自习的同学在收拾书包……哦,要闭馆了!沃疏桐听着闭馆的音乐,匆匆起身。   “我是研究校史,研究鲁迅走火入魔了……”沃疏桐这么想着,回到了宿舍。   梦境,依旧是亘古的黑暗,黑暗里有奔腾的马车,沃疏桐挥鞭赶马。   次日,沃疏桐在图书馆四楼徘徊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睡一觉,他不信邪。   “唐傲芙,陶小琴,你俩去看看周老师什么时候来。”林语堂趁林文庆陪客人(某银行家)说话的空隙偷偷让两个女孩去叫鲁迅。   两个女孩去了,林语堂暗自轻叹一声,转向林文庆和客人。林语堂以为鲁迅会来的,鲁迅明明在林文庆叫人送去的宴会通知单上签了个“知”字。   刚来厦门那会,林语堂和鲁迅相处甚恰,两人原是知己好友,鲁迅来厦大,也是经林语堂介绍,只是近来,两人渐渐疏远了。   “或许是树人看不惯(顾)颉刚和黄坚,而我和他俩较亲近的缘故罢……”林语堂想着。   “林主任,我们找不到周老师。”唐傲芙低声对林语堂道。   那边的银行家却道:“这个亭子怎么没有楹联?可惜了……我肚子里没三两墨水……等会周老师来了,让他题一联。”   林语堂目视林文庆,林文庆会意,道:“周老师文风辛辣犀利,只恐这温婉的景致受不起。您老欣赏江南才女,不如……傲芙,小琴……”   秋雨桐截口道:“江南才子也不错,让我试试……”   林语堂佯嗔道:“你还江南才子?那就现题一联。”   “我……”秋雨桐眉头一扬,“哪有那么快?曹植成诗还要七步呢,给我一刻钟。”   唐傲芙莞尔,轻掂辫稍,道:“禾山嶷嶷怀师德,鹭水泱泱见道心……”   林文庆、林语堂同时展颜,林语堂道:“好,好一句‘禾山嶷嶷怀师德,鹭水泱泱见道心’!”林语堂又转对秋雨桐,道:“江南才子,比下去了不是?”   而后,林文庆、林语堂和几位教授、学生陪银行家吃了饭,鲁迅一直没有出现。鲁迅事后解释,他在通知单上签个“知”字,意思是“不去可知矣”。   “我到底是秋雨桐还是沃疏桐?”沃疏桐怔怔地看着前面一架书。   闭馆的音乐又响起,沃疏桐微微一震,才反应上来星期三下午图书馆是不开的。沃疏桐收了书包,也无心吃饭,心里一直想着刚才的梦……“鹭水泱泱见道心?前面一句是什么?鹭水泱泱见道心?鹭水泱泱见道心?”沃疏桐喃喃念着。   “禾山嶷嶷怀师德,鹭水泱泱见道心。”沃疏桐闻声,不禁浑身一震,道:“对了,就是这句!”忽又道:“你怎么知道这句?”   说话的学生奇怪地看着沃疏桐,道:“文庆亭上不写着吗?”   “文庆亭?”沃疏桐不禁到文庆亭去看,亭柱上确实写着这样的对联。   “那时这个亭子还不叫文庆亭……”沃疏桐想着,猛一抬头见花木扶疏处盈盈走来一少女,青衣黑裙、手执书卷……   “骗子,骗人!骗子,骗人!哼!哪有什么民国美女?我都睡了好几天了。”一剑眉朗目的少年忿忿说着,右手拉了拉书包的肩带。   “你一神棍,好意思讲人家说有鬼骗你。”身旁温柔俊秀的少年道。   “阙云月!我说你怎么对别人都那么温柔,就一定要损我呢?”剑眉朗目的少年扬声道。   “只要你不装神弄鬼,我一定对你比别人还温柔。”阙云月道。   剑眉朗目的少年是阙云月的表哥纳兰月。纳兰月,托纳兰性德大诗人的福,这名字一听起来就是很有文化的人,可惜的是,纳兰月偏偏是个神棍,别说文学细胞,文学细菌都没带一点。没办法,这神棍是祖传的,纳兰月家世代都是神棍。只不过,在科学主流的时代,从他爷爷那代起就沦为兼职神棍了,必须干点世俗的活计养活自己,谁让他们的法力不像他们吹嘘的那么高呢?   “真的,我也梦见了……”   纳兰月的脖子又伸长了。   “吃油条……”阙云月一根油条伸过去,纳兰月脖子缩回来,一口咬住,再看时,说话的人已经不见了。   纳兰月狠狠地嚼了几口油条,咽下,道:“你干嘛又搞破坏?”   阙云月道:“你能不能不要神神叨叨地自以为是天神下凡,我看你真是‘天神’……天生神经兮兮。”   纳兰月道:“嘿!老弟,别人可以跟我说这种话,你不可以。”纳兰月把头凑到阙云月身边,沉声道:“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   “没有。”阙云月不假思索。   “没有?”纳兰月含笑对阙云月挑了挑眉毛,“真没有?请你吃牛排?”   “油条好大根,饱了。”阙云月道。   “那个在图书馆睡一觉发了疯的医学院学生就是他?”纳兰月躲在花树后偷偷看着呆呆坐在文庆亭里的沃疏桐,沃疏桐就是来找他解梦的少年……没错,那个山羊胡子算命先生就是纳兰月假扮的,纳兰月要扮江湖骗子,一定会把行头搞足,他要现在这个样子出去给人家算命,乡下老太婆都骗不到一个,因为他连个江湖骗子都不像。   纳兰月正要出去找沃疏桐说话,阙云月却不知什么时候来了,阙云月按住纳兰月,让他离开。   “你干嘛不让我找他?”纳兰月挣开阙云月,“你有新发现?”   阙云月只是道:“我们该去火车站了,火车一小时以后开,从学校到火车站至少四十分钟。”   纳兰月眉头一扬,道:“我们这……就回去了呀?”   阙云月道:“不然怎样?那民国女鬼看不上你,别人去趴着睡一觉能见着偏偏你见不着。”   纳兰月道:“我看是你跟我在一起,人家女鬼去了你的梦里,就不理我了。反正跟你在一起我习惯了,女孩子总是喜欢你的。”   纳兰月虽然回家去了,却一直想着图书馆四楼的民国女鬼,想着那个发了疯的医学院学生……其实沃疏桐也没发疯,他该干什么还是知道的,只是看起来迷迷怔怔、模模糊糊地,老在集美楼前徘徊,常常到文庆亭坐到深夜,他没有疯,更像着了魔。前些日子毕业生拍照,沃疏桐拉着一个打扮成民国女学生的学姐不放,这才被传成疯了。   纳兰月这个小神棍回去以后,念了穿墙咒,偷偷溜到他爷爷藏法器的密室里……他爷爷很拿这堆老古董法器当一回事,就是亲孙子也不肯轻易给瞧瞧,别说让这毛头小子拿出去用了,法器这东西,用得好是法力无边,用不好就见马克思了。纳兰月从小对巫术、道术之类的东西特感兴趣,且天赋异禀,他爷爷一直认为这孙子少说是个被贬下凡的神仙,因此也没少栽培,只可惜在这科学为主流的年代,他爷爷他爸爸还有这孙子,当神棍都不待见。   纳兰月拿了他爷爷最得意的两件法器……桃木剑和道袍。桃木剑是土道士必备法器,可以抓鬼,技术好的还可以当交通工具,而且是飞在天上的,这就是传说中的御剑飞行;至于这道袍嘛,好处很多,防火防水、保暖御寒,当然,主要功能还是防鬼,保暖御寒嘛,这么热的天儿用不着,不过鬼阴气重,还是穿厚点的好,这道袍最大的缺点就是……长得丑……纳兰月倒不是不介意这道袍长得丑,是他一直自信就他长这么帅的,披个麻袋在身上都很好看,穿什么无所谓。   纳兰月装点停当,就御剑飞去厦大,图书馆,四楼。当然,他没忘念隐身咒,要不让人当UFO给打下来,或者被拍照上了微博,那可就不好玩了。   纳兰月边念咒语边洒符水,大概的意思就是让鬼快快现形……有水平的鬼也是有架子的,不是你叫叫就肯出来的,出来也得把你吓个半死。   纳兰月在一个书架前停了下来,这是一个角落的书架,架子上放的居然是线装书,纳兰月心下嘀咕,平常也没听说图书馆有线装书啊,不过……这些线装书看起来怪怪的……对了,线装书不应该这么新的……不对!纳兰月猛一回头,四周书架上的书竟都成了线装书!   纳兰月又惊又喜,惊的当然是这突如其的变故,喜的是终于要见到厉鬼了……纳兰月虽然是个天赋异禀出身神棍世家的小神棍,见过的鬼也就几个乡下的土鬼,有水平的鬼一次没见着,纳兰月老是空叹是“神棍无用法之地”……看来纳兰月学法,是因为他老想着“用法”,不过他学的法,是法律的法。   前面的书架慢慢浮起一个半透明的人影,那人影落到地上,渐渐明晰了……是个青衣黑裙的民国女学生,扎着两个麻花辫,明眸含笑。   见着如此美丽的女鬼,纳兰月不禁也愣了一愣,随即拿出他神棍的专业精神,回过神来,正欲开口呵斥,那美丽的女鬼却看向纳兰月身后,娇美的脸上显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纳兰月忽觉身后暖烘烘的……人家抓鬼,都是觉得脊背一阵凉意,然后猛一回头……纳兰月倒奇怪,他觉得身后暖烘烘的,而且这种暖意很快传遍全身,就好像阳春三月,倚在妈妈的膝头,在门前的石凳上晒太阳,说不出地舒服……   纳兰月不得不回头了,四楼的窗户可以看到裙楼的屋顶,橘红的琉璃瓦顶在满月和路灯下依稀可见,上头竟站着个大红衣裳的长发女子,她背对着窗户,就那么站在那里……却不是轻飘飘地,她站在那里,很稳。   红衣女鬼,是厉鬼,最厉害的一种鬼……纳兰月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剑。   可是,那红衣女鬼身上一点阴气也没有,非但没有阴气,纳兰月还觉得那春阳般的暖意就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女鬼动了,动了……纳兰月看见了她的脸……没有女鬼的苍白阴森,也没有红粉骷髅的邪魅勾魂……她仰头望月,若有所思,似少妇盼归人,却又似母亲念游子。   纳兰月看见了她金色的袖边和腰带,她穿的是汉服,钗环也是金色的,她的模样如此地完美……她站在那里,夜色淡了,明月早已失色。   纳兰月闭目念咒,而后猛地睁开眼睛,执剑冲了出去……他不知道他冲出去会发生什么事,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冲出去,他只是要冲出去,冲向那红衣的女子。   这一剑来得很快,转瞬剑尖就到了红衣女子的眉睫,红衣女子看向纳兰月,好像年轻的母亲看向唤她的孩子,这一看很从容,剑尖本该早已刺入她的眉心,却没有。她袍袖轻轻一拂,往后退了一丈,还是站在琉璃屋顶上,很稳,很从容。   这一拂却让纳兰月摔了下去,摔得很实在,很痛。   纳兰月忍痛起身,仰头看那红衣女子,她正定定地看着纳兰月……在纳兰月的记忆里,隐隐有这样一双眼睛,像这样看着他,就像姐姐看着在门前玩耍的弟弟。   “好厉害的妖孽!”纳兰月心里暗暗咒骂,跃起,又是一剑刺去。   这一剑依旧凌厉,那女子只是一抬手,纳兰月的剑就像铸在她食指和中指上,拿剑的纳兰月却没法铸在剑上,纳兰月掉了下去……他又摔了,这次更痛,新痛加旧痛,当然更痛。   红衣女子把剑拿在手里,低眉把剑反覆看了一遍。蓦地,她抬睫,皎皎月轮暗了下来,纳兰月看见红衣女子变了颜色,警惕地看向天空,很快,纳兰月就看不见她了,不是她跑了,而是天地间所有的光似乎都不见了,纳兰月什么也看不见了……   “是你救了我?”纳兰月一觉醒来,见天已大亮,阙云月坐在他床边,满脸温柔地看着他……别想太多,阙云月平常看起来基本上都是这个样子的,你觉得阙云月一直在温柔地看着你,没准阙云月根本就没看见你。   纳兰月没等阙云月回答,捧起床头柜的豆浆,插上吸管,狠狠地吸了一口,咽下,又吸了一口,咽下,而后道:“这什么豆浆?这么好喝?”   “是肯德基的豆浆。”阙云月道。   “肯德基的豆浆为什么这么好喝?”纳兰月说着,又吸了一口。   “五块五一杯的豆浆,要是不好喝,一定卖不出去。”阙云月语气虽平淡,但见纳兰月能吃能喝,面上舒展多了……这不,纳兰月已经大口大口地吃起了培根汉堡。   纳兰月边吃边说:“奇了怪了,洋鬼子的豆浆为什么这么好喝?”   阙云月道:“大概是美国人的转基因大豆吧,我们的豆浆不可能这么好喝的。”   纳兰月“嗝”了一声,咽下嘴里的东西,道:“那……喝一杯应该没事,明天再喝一杯应该也没事。”   阙云月道:“你乃天神下凡,连红衣女鬼都不怕,还怕转基因豆浆?”   纳兰月几口把剩下的汉堡吃掉,凑到阙云月身边,沉声道:“跟我说实话,你到底背着我练了什么法术?”   阙云月是个灵媒,灵媒能够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鬼神精灵,灵媒没有法力,体质却很容易招来邪灵。阙云月灵觉一直比纳兰月强,却没有法力,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和纳兰月一起学了些法术……就像《哈利波特》里赫敏学魔法跟哈利波特学魔法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一样,凡人学法术确实很累。阙云月平常跟凡人没什么两样,可每次纳兰月抓鬼斗妖遇险,只要阙云月到他身边,跟那些鬼啊妖啊说几句话,鬼啊妖啊都乖乖地伏法,阙云月这种人,真是没法力胜过有法力啊……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灵媒就要利用灵媒的优势,灵媒的优势就是能说“鬼话”,能跟鬼神妖精交流,抓鬼斗妖,不能老想着用暴力。   阙云月一脸无辜地说:“我还能背着你练什么法术?”   也是,这两兄弟,还在娘肚子的时候,他俩的娘就常在一块儿,纳兰月只比阙云月大三个月,说他俩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还真不夸张,因为他俩的衣服裤子是混着穿的。两孩子要么住在纳兰家,要么住在阙家,反正就是不能分开,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就没分开过,要说阙云月唯一有机会背着纳兰月偷学法术……就是睡觉做梦的时候。   纳兰月正色道:“那红衣女鬼很厉害,你是怎么救的我?”   阙云月也正色道:“那一定不是女鬼,我也没有救你。”   纳兰月睁大了眼睛,奇道:“不是你救了我?”   阙云月道:“是的,我的确没有救你。我只是发现你不见了,料想你是去图书馆捉鬼,就穿了飞行衣去找你,刚好看见那红衣女子袭击你,我什么也没有做,所有的光就完全消失了,我凭着记忆把地上的你带走……我只是把你带走,并没有救你。”   纳兰月沉吟半晌,道:“看来你是闭月羞花,你一出现,就‘闭月’了。既然你这么说,我只能信了,不过,我看见的女鬼可不止一个,是两个……不,是一个,屋顶上那个不是女鬼,是……嫦娥下凡,哈哈……”   现在还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纳兰月的桃木剑丢了,纳兰月第二次摔地上的时候,那柄剑留在了红衣女子的指间。这柄剑是纳兰老爷子最珍视的法器,莫名其妙给丢了,老爷子那里确实没法交待……那就老实交待。   老实交待这种事,要是纳兰月一个人去说,那等于不打自招、自己找抽,加上阙云月就不一样了,一件事情,哪怕是假的,只要从阙云月嘴里说出来,总有人会相信,因为阙云月看起来实在是个诚实的好孩子,虽然这好孩子偶尔也撒谎,撒一些帮纳兰月脱困的小谎。   万幸的是,纳兰老爷子和纳兰老爸非但没有责罚纳兰月,反倒是相信了阙云月,而且有效地激发了老爷子和老爸的斗志……确切地说,是“斗鬼志”。   不过呢,不是你有斗鬼之志人家鬼就肯让你斗的,这不,爷三加上纳兰月,隔三差五地往厦大图书馆跑,别说鬼影子没见着一个,鬼毛也没见到一根,更不幸的是……暑假已经结束,要开学了。人家大学生的暑假,要么去哪里实习了,要么读了多少书,要么去哪里玩了,要么看了多少电影小说电视剧,少说也睡了多少觉吃了多少西瓜,纳兰月大学的第一个暑假就在抓鬼,不,是在“找鬼”中悄悄地流逝了。   更不幸的好像是阙云月,他大学的第一个暑假时在“陪着找鬼”中度过的,阙云月对鬼实在是没有兴趣,因为他见过太多的鬼,或许他见过的鬼并不比见过的人少,所以灵媒必须有一颗强大的内心,见那么多的鬼而且鬼还想跟你交流,实在很容易发疯。当然,阙云月一般情况下不会把那些鬼的事情告诉纳兰月,一来是尊重鬼魂,二来,要是纳兰月知道阙云月时不时就可以见到鬼,那他肯定整天缠着阙云月要跟鬼说话。   开学了,开学其实挺不错的,尤其是大学生,尤其是厦门大学的学生,厦门大学对学生实在是不错的。   开学了,当然要迎新,厦门大学的迎新工作真心很好,想当年,我家老爷子回去后对厦大的迎新那是赞赏有加……从火车站到宿舍,一条龙服务,滴水不漏,还给介绍同乡学长学姐……小妞我也很感动啊!   人家说,大学男生接学妹,那是用抢的。   男生最喜欢抢两件事,接校车,去宿舍……可惜,法学院的男生这两件事都不好揽上,他们得去搬行李,因为法学院男生实在是太少了,搬行李都不够,这两件事让女生做就好了。所以,每次看见人家经管院一大堆男生在那扎堆聊天接校车还能送学妹进宿舍,法学院男生就羡慕嫉妒恨……不过,法学院男生也有让其他院男生羡慕嫉妒恨的地方,绝对地有,法学院美女多,女生多的地方一定美女多。   车门开了,下来一个高挑女孩,栗色波波头(鲁豫那种发型长一点),又下来一个高大略发福的中年男子,两人走到后备箱,打开,早有迎新志愿者接了上去,志愿者道:“同学开车来的吗?哪个学院的?是哪里人?”   答曰:“法学院。”这哪里人就不用回答了,必然厦门土著,这一箱、两箱、三箱、四箱、五箱、六箱、七箱,整整七箱行李,不是厦门人是哪里人?志愿者道:“法学院男生过来,行李多……”   厦大的新生,拉一个行李箱和老爸(老妈)兴高采烈地来的,那是南方外省人;拉一个行李箱和老爸(老妈)一副快要中暑的蔫样儿的,那是北方人;自己拉个大箱子背个大双肩包老爸拉两大箱子苦哈哈地从火车站出来的,那是福建非厦门人;开个车,后备箱一开,哗啦七个箱子,必然厦门人。小妞我当年是第三种人,好在一出火车站就有志愿者接行李,然后潇潇洒洒无行李一身轻地上校车,要不一辆校车根本装不了几个福建非厦门学生……行李比人还多。   “安律师,没认错。”高挑女孩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去年他到法学院开讲座,在旁边晃一下晃一下的就是我,安如。”   纳兰月道:“这可好,女承父业。安如是吧?你和安律师,那边走,我,搬行李。”   说到大学的事儿,一高兴就啰嗦了几句,现在说重点的。   纳兰月搬了一上午的行李,中午的时候终于有幸去接车,而且他绝对没有失望,非但没有失望,简直就是惊喜了……校车上下来一个女孩,T恤、牛仔裤、运动鞋、双肩包,戴着顶掩着面纱的草帽,女孩装束普通,还掩着面纱,看不清模样,纳兰月却觉全世界的光芒都集中到她身上了。   “学长,法学院?”女孩不觉已到了面前,撩起了面纱……面纱下的美已无法用人间的词来形容。   “可是……”纳兰月疑惑,“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少女又道:“法学院?”   “哈啊?法学院!法学院……”纳兰月回过神来。 第一卷 第9章:她不是人类?   少女身边已站了个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目朗神明,高大英挺,虽经岁月洗礼,也该是个美男子,可他看着他便有一种说不出的诙谐,纳兰月一看见他就想笑……谐星不一定长得丑,这位大叔的相貌颇有喜剧潜力。   大叔果然没让人失望,只见他拍拍纳兰月的肩膀,道:“我家妞儿好看吧?小伙子长得不错,要努力,追她的人排长队……”   少女嫣然一笑,道:“爸爸,别轻薄人家。”   “这边走,这边走……”纳兰月忙到前面引路,在新生登记处跟同学使了个眼色,登记的女生便让纳兰月一路直接送少女到宿舍。   昙花婉谢,君昙婉。这是她的名字。   “嗨……昙婉,你也在这里啊?买车?”纳兰月见君昙婉在试单车,鼓起勇气叫她一声“昙婉”,虽然他也觉得刚认识的女生,连名带姓一起叫比较好。   “叫昙婉怎么不叫我?”纳兰月这才发现安如也在,原来安如和君昙婉是舍友。   “我这不才看见你吗,安大小姐?”纳兰月说着,看向疏疏离离地站在一旁的阙云月。   阙云月从小便是云淡风轻,温柔疏离的,他对纳兰月却绝不冷淡,只是从昨天晚上开始,纳兰月就觉得阙云月不太对劲。   这时,过来一个女生,对纳兰月道:“纳兰月,还有个上海的学妹没来,你去蹲点守候。”   “我跟你去吧。”阙云月柔声道,他永远那么温柔。   纳兰月不禁多看了君昙婉一眼,美目含笑,这双眼睛似乎还是看阙云月多些,纳兰月有些怅然。从小到大,他们两兄弟虽然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大多数女孩子却喜欢阙云月,虽然能陪女孩子说话,能让女孩子笑的总是纳兰月,纳兰月的模样也很好,只是阙云月那种温柔疏离、缈如清梦的美……是让人着迷的。   阙云月静静地坐在那里,清夜朗朗,华月如水。   “很晚了,估计那上海小姐今晚是不来了,我们回去吧……”纳兰月说着,把“法学院”的牌子夹到腋下。   “法学院。”纳兰月循声回头,见面前是个穿着牛仔短裤、人字拖的女孩,酒红色大波浪长发,背着个小巧的白色双肩包,一看便是个时尚俏佳人,不过佳人最突出的,还是那一双丹凤眼,单眼皮的丹凤眼,无论谁见了这样一个单眼皮美女都会多看几眼的,因为单眼皮的美女实在是太少了。   “哦,你是上海的吗?虞水柔?”纳兰月道。   虞水柔道:“你怎么知道?”   纳兰月道:“全院就你一个没来啦……”   “柔情似水虞美人……你可来了……”纳兰月循声看去,见说话的是安如,安如和君昙婉骑着她们新买的单车来了,后头还有一个女孩,是她们的舍友,方晴儿。   三个女孩在虞水柔和纳兰月面前停下,安如道:“上海大千金,你可来了,我们宿舍三缺一啊,刚好赶上明天的博饼。”   虞水柔道:“什么是博饼?”   “哈哈哈……你们三个都不知道,明天我一定要博个状元回来。”安如拍拍胸膛,跟虞水柔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虞水柔是个骄傲时尚的上海美女,平日多少理会人,可安如却是个跟鬼都聊得来的人,当然,安如不是灵媒,只是很会聊天罢了。   顺便闲扯一下,博饼是闽南地区中秋特有的活动,说白了就是扔骰子,谁扔的“级别”高谁的奖品多,级别大概有“一秀”、“二举”、“进士”、“对堂”、“状元”、“状元插金花”。现在福州等地中秋也有博饼活动。   次日的博饼,只听见几个闽南的同学大呼小叫,反正大家都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人家说什么是什么,扔几把骰子大家都有奖品,乐得高兴。   不过,连“一秀”都没有的要受罚……到另外一组讲笑话,讲到每个人都笑了为止。君昙婉也被罚了,可惜的是,天才老爸生个笨儿子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搞笑老爸生个不会搞笑的女儿也在常理之中,君昙婉讲的几个笑话,都有人听过,最少有一半以上的人不笑。   君昙婉想了又想,道:“有一个女孩子,二十八岁了还没谈恋爱,她就去庙里求观音,她说:‘观音大世啊,我什么到底时候才能找到如意郎君呢?’”这次没有人接口,看来大家都没听过,君昙婉略略停顿,笑盈盈地看向阙云月,下一句话说出来,如果只有一个人不笑,一定就是阙云月,他还是那样温柔疏离、缈如清梦,似乎永远不会被凡尘所扰。   君昙婉接着道:“观音娘娘说:‘我要是知道,还出家干嘛?’”   果然,一堆人都笑了,只有阙云月没有笑,他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他一惯的表情便是如此。   君昙婉见状,接着道:“还有一个人没笑,我还得继续讲。再来一个:话说森林里的动物出海游玩,遇到风暴,坐小船逃生,可小船太小,坐不下那么多动物,猴子提议,大家轮番讲笑话,谁讲的笑话要是有一只动物没笑,就把它推到海里。长颈鹿先讲了个笑话,大家都笑了,只有猪有笑,于是长颈鹿被扔下去了。接下来,兔子也讲了个笑话,大家都笑了,猪还是没有笑,于是兔子也被扔下去了。然后,山羊讲了个笑话,大家都笑了,猪还是没有笑,于是山羊也被扔下去了。这时候,猪笑了,大家问他笑什么,猪说:‘刚才长颈鹿讲的那个笑话好好笑。’”   听到此处,大家都笑了,阙云月亦破颜一笑。   君昙婉道:“学长,你笑的是我哪一个笑话呢?”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猪,阙云月当然只能道:“这个。”   君昙婉盈盈一笑,飞花般地掠开了……她穿的是条玫瑰红的连衣裙。   九月二十三日,秋分,是新生军训的第四天。   纳兰月和陈浩面面相觑了一会,陈浩笑道:“你是不是也想,哪个学妹晕倒了,然后……”   纳兰月白了陈浩一眼,道:“那是,你就在这儿等着吧,陪学妹晒太阳。”   陈浩觉得没趣,走到操场另一边,继续等学妹晕倒。   阙云月还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场中穿迷彩服的女孩。   纳兰月有些酸溜地说:“你在看她啊?”   “是,”阙云月道,“她是那天,屋顶上那位。”   纳兰月浑身一震,是啊,难怪她那么眼熟呢,只是那晚屋顶上那位,成熟忧郁,又穿着古装,纳兰月一直没反应上来。   纳兰月道:“你看,她是不是人类?”   阙云月道:“凡人的身体,应该有法力。或许……和你有些关系,我觉得她身上有种东西,和你很像,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   纳兰月立刻道:“那你呢?你和她……”   “走吧,去上课……”阙云月没有回答。   黄昏,六点,日落。   穿着迷彩服的女孩子挥着迷彩帽,笑笑闹闹地跑出训练场,一天的军训总算结束了。   擦身而过,阙云月不禁停下,回头……好熟悉的感觉……   女孩也停下,回身,意味深长地对阙云月笑,沉声道:“阙云月,阙的是云,还是月?”   阙云月微微一愣,已有安如在叫:“昙婉,换衣服,带你去吃好吃的……”看来有个厦门土著做舍友,还是不错的,起码知道好吃的在哪里。   阙云月怅立许久,西望远山,六点,日落,秋分,日夜平分。   “云月,你们班怎么这么早下课?也不等我……”纳兰月拿着一本书大步走来。有些男生是不背书包的,他上课能拿一本书,已经很不错了。   新生总爱打听鬼故事,每一个学校都会有鬼故事的,尤其是有历史的学校。   在图书馆四楼可以梦见民国美女,在新生中已经传开了。要只是做梦,倒没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学生们在图书馆四楼没呆一会就犯困,醒来以后,有的发现水杯不知道被谁添满了,有的发现书被收到书包里,有的竟发现脚上穿着一双民国女学生穿的黑布鞋!虽然都不是大事,却着实吓人,因为这些都是鬼做的事!   厦大虽然叫厦大,却不能真把学生给“吓大”了。刚开始那会,学院辅导员做学生的思想工作,让大家别胡说,后来又禁止出入图书馆四楼,再后来,图书馆都呆不得了,因为总有人看到一个青布黑裙的民国女学生拿着本线装书在图书馆里走,旁边的人却什么也看不到。   这世上,号称相信科学的人很多,但真到了发生科学不可解释的怪事,神棍们的生意就来了。   这个鬼,纳兰月知道搞不定,还得老爷子亲自出马,不过,老爷子陪这孙子找鬼找了一个暑假,居然没觉得这孙子在骗他,因为老爷子确信图书馆四楼有不干净的东西,只是没法让那东西现身。   图书馆整理书籍,闭馆修整三天。   纳兰老爷子穿上杏黄道袍,带了桃木剑、灵符、招魂铃等一应法器,纳兰月和阙云月扮成小徒弟跟了去,当然,两个男孩打扮得奇奇怪怪神神叨叨,看不出本来面目。   纳兰老爷子带了“搜魂镜”,在搜魂镜下,鬼魂无处遁形,只是用这搜魂镜要注意,一些恶灵在被搜魂镜吸进去的瞬间会袭击法师,法师要是不小心摔倒,被搜魂镜照到,灵魂也会被吸入搜魂镜,搜魂镜以鬼魂为食,一天之内没有法力高强的人把魂魄救出来,魂魄就会化作搜魂镜的食物,所以搜魂镜是专门对付恶鬼的。   女鬼依旧不肯现形,纳兰老爷子缓缓取出搜魂镜,四下照去,忽见搜魂镜白光一闪,面前地上伏着个青衣黑裙的少女,少女咬着嘴唇抬起头来,娇靥苍白如纸,少女气若游丝,含泪看着纳兰老爷子三人,纳兰老爷子叫一声:“收……”少女惨叫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飞向搜魂镜。   “不要……”忽有一个人影撞向纳兰老爷子,纳兰老爷子身子一闪,镜光晃了一晃,镜子随之合上,少女软软地跌到地上。   “傲芙,你没事吧?”那人影跑向地上的少女。   少女沉沉地喘息,良久方道:“阿桐,不要管我。”   纳兰月定睛一看,蹿出来的人影正是沃疏桐。原是沃疏桐风闻学校要请法师抓鬼,买了食物暗中躲在图书馆。   纳兰老爷子道:“人鬼殊途,切莫执迷。”   沃疏桐沉吟半晌,道:“她,是我前世的恋人,我请求你们不要伤害她。她不是坏鬼,这几十年从来没有伤害过人。”   阙云月道:“她是没有伤害人,可她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吓到了不少学生。这位同学不是怨灵,为什么一直徘徊在此,不肯投胎?若有什么苦衷,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执意不肯说呢?”   原来,阙云月在暑假的时候就曾试图和唐傲芙的鬼魂交流,只是她一直不肯现身。直到那日,唐傲芙无意间被来图书馆的阙云月看到,阙云月几番问询,唐傲芙却始终不肯吐露心事。   纳兰老爷子道:“缘生缘灭,还是顺其自然地好。生死轮回,才是正道。”   纳兰月道:“是啊,就算你舍不得他,一直当鬼也不是一回事。”   唐傲芙道:“我真的不会干坏事,你们再给我几天时间,就几天,我……我……我是厦大26级国学院的学生,我叫唐傲芙。”   阙云月道:“26级?1926年,鲁迅先生在厦大,当时的校长是林文庆,文科主任是林语堂?”   纳兰月接口道:“哇啊……那是厦大最辉煌的年代,神人辈出啊!你肯定也是个才女了……”   沃疏桐道:“那当然,文庆亭上的对联就是傲芙题的呢。”   阙云月道:“你的魂魄太虚弱,不能离开图书馆,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可以告诉我们。”   唐傲芙还在犹豫,沃疏桐道:“说出来吧,云溪……”   唐傲芙终于开口,道:“我的前世,我是说,唐傲芙的前世,叫云溪,是太阳神的女儿光公主青晔的侍女,也是个仙女;阿桐,是旭日宫的御车使者……”   唐傲芙说了这么个故事:   日帝的长女,光公主青晔,嫁给了阑汐王子,居于黎明宫,并生一子,黎明。后阑汐不知何故,失踪。青晔带着孩子,和侍女云溪、御车使者,以及月护法神冰蟾去找阑汐。途中,青晔听闻莫奚邪神攻占黎明宫。青晔急急赶回。   青晔走时,把黎明宫托付给了她信任的火神巫和日护法金蟾。眼前的黎明宫却已是一片狼藉,诸神众仙尸横满地,金蟾满身血污,伏在地上。   青晔赶紧过去,扶起金蟾,金蟾的魂魄尚未离体,青晔渡她一口气,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金蟾已是气若游丝,只说了一句:“火神巫……带走了……十一神巫,一千年后……”   金蟾一语未竟,就已死了,冰蟾急去追金蟾的魂魄,无奈金蟾的魂魄去得太快,根本追不上,青晔道:“回来吧,死就死了罢。”   青晔平日里最信任的火神巫,竟然背叛了她!他原本,只是个山里的土妖怪,青晔找到了他,让他做了黎明宫的火神巫,对他信任有加、委以重任,他竟然勾结莫奚邪神毁掉黎明宫!更可恶的是,他带走了十一神巫!   青晔缓缓放下金蟾的尸体,起身,道:“你们走吧……黎明宫毁了,十二神巫走了,我已难与莫奚邪神抗衡,也没有能力再保护你们……”   冰蟾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冰蟾都不会离开公主的!”   青晔闻言,看着冰蟾美丽的剪水瞳,竟凄凄一笑,道:“冰蟾,你本来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是我太自私,对不起……你是个好孩子,过来吧……到我这里来……”   冰蟾迟疑着,还是慢慢走向青晔,青晔要他过去,他一定会过去的。   就在这时,殿外忽闻军马之声,是莫奚邪神回来了,冰蟾想也没想就蹿了出去,只留下一句:“保护公主!”   “保护黎明,九华山,找碧游仙子……”青晔说罢,也蹿了出去,袍袖一拂,一团气将孩子和云溪、御车使者护在殿内。   云溪和御车使者自是焦急,无奈青晔留下的那团气已将殿堂牢牢护住,外头的乱军进不来,云溪他们也出不去,连声音也无法穿透。   过了许久,那团气竟慢慢消散了,云溪心中一凛,外头几乎没有声音……这意味着什么?未等云溪多想,竟见冰蟾左手搂着青晔,右手执剑,足尖点地,掠了进来,冰蟾和青晔显已受伤,冰蟾似乎还不太要紧,青晔的伤只怕重了。   云溪和御车使者齐声叫道:“公主……”   青晔道:“他们退了,暂不会来,去九华山,找碧游仙子。”   碧游仙子是九华山伴鹤道人的徒弟,伴鹤道人是逍遥人间的散仙,碧游也是散仙,碧游早已修成仙体,只是碧游生性恬淡,不喜约束,不愿成神,因此一直是碧游仙子。人间有“散仙”,却没有“散神”,仙可以悠游三界不归管辖,神却必须要受天界、神族的约束,而且神必须要司一定的职责,就像有“无业游民”而没有“无业游官”一样,散仙一般都是“无业游仙”,等成了“有业小神”势必更不爽。除了青晔这种天生位份极尊的神,当小神还真不如当小仙小妖精。   “车稳一点。”冰蟾已经第五次说这样的话了。天马行空,马车在空中奔驰,除了呼呼风声,哪里不稳?御车使者早已疑惑,却不敢问,因为青晔看起来实在是伤得太重。   车内的云溪想为青晔擦拭血污,却屡屡被冰蟾阻止。云溪细看之下,见青晔的手竟是半透明的,再看脸,还是青晔的脸,只是苍白了些,可是……云溪没有看错,青晔的手就是半透明的!云溪的心沉了下去,平常在青晔身边总能感到一些暖气,就像阳春三月的阳光照在身上一般舒服,冰蟾带着青晔掠进来时,那股暖气就已消失,云溪原以为是青晔受伤气息微弱的缘故,可现在看来……   青晔似已察觉云溪的疑惑,缓缓睁开眼睛,道:“在前面那座山停下来。”   青晔下了车,依旧让冰蟾贴身扶着,似乎没有冰蟾,她就会立刻倒下去。   青晔的声音已有些飘忽,只听青晔道:“我,已经死了……”冰蟾示意云溪和御车使者稍安勿躁,青晔继续道:“金蟾和冰蟾,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他们两个加起来,就是我一半的法力,金蟾死时,我四分之一的法力已经消失,加上火神巫离去,我力量又弱了些,方才出宫迎战,我已经战死。只是放不下黎明,想把你们安置好,再去冥界,或许冥王能帮助我……”青晔喘息不止,良久方续上:“我的身体,已经留在黎明宫外,一来那样他们才会以为我真的死了,二来我的魂魄太虚弱,已经无法附到身体上,带着我的身体,是个累赘,是冰蟾的力量让我的魂魄暂时维持下来。鬼魂若不去冥界,不能离开它死的地方方圆三里,我已经走得太远了……我现在,必须去冥界,我灵魂残存的法力,应该还够见到冥王。冰蟾,你们三位,把黎明托付给碧游仙子,陪他长大。既然火神巫那个叛徒带着十一神巫到一千年以后,我会直接让冥王送我转世到一千年以后,十六岁之后恢复记忆,你们,一千年后去找我,不要告诉黎明我的事……南方火性烈,我会投身在炎热的地方。”   青晔说罢,冰蟾竟淡淡一笑,笑得很美,冰蟾实在是个美人儿,冰蟾和金蟾都承袭了青晔的美貌,日月护法神早引无数浪神垂涎,因为青晔是不可能得到的,冰蟾和金蟾却不一定。青晔微微一愣,冰蟾竟放开了青晔,就那样站在青晔的面前,笑得很美……   青晔心头一紧,却已迟了,但觉后心挨了一掌,整个身体,不,是整个灵魂就往冰蟾的身体撞去,青晔但觉浑身一震,再看时,面前依旧站着冰蟾,还是笑得很美,只是,冰蟾的身体,已经是半透明的了……青晔抬起手,再看自己的身体,竟已是冰蟾的身体!   “冰蟾你干什么?!”青晔叫道。   冰蟾道:“公主,你不能死,不能就这么转世了,我从出生起,就一天也没离开过公主,公主走了,冰蟾不知道怎么办,还是冰蟾去转世吧,公主用冰蟾的身体,带小王子长大,冰蟾转世到一千年以后,等公主来找冰蟾。我想金蟾还在冥界,我会找到金蟾的。”   冰蟾的魂魄慢慢飘了起来,青晔急急将她拉住,道:“冰蟾,不要走!你何苦如此?我们换回来,冥王不会听你的,因为他只知道有青晔,却不知道冰蟾啊!我们换回来……云溪,打我一掌……”   云溪已泣不成声,没有动。   冰蟾道:“公主是不是嫌弃冰蟾的身体?冰蟾的身体比公主差多了……”   “不是的!冰蟾,你很好,是我太自私,是我对不起你!”青晔扬声道。   冰蟾又笑,道:“公主没有对不起我,公主创造了冰蟾,冰蟾的一切都是公主的,公主想要冰蟾怎么样,冰蟾就怎么样……”   冰蟾飘回青晔耳畔,轻声道:“公主,我爱你……”   冰蟾说罢,魂魄飘然而起,飞离了青晔的手,青晔浑身一震,急道:“冰蟾!你知道……”   冰蟾道:“冰蟾知道公主是为冰蟾好。”   云溪和御车使者都无法追上冰蟾的魂魄,青晔刚与冰蟾换了身体,魂与体难以完全融合,暂时无法飞行,只能眼睁睁看着冰蟾飘走。   终于到了九华山,碧游仙子见了几人,道:“是青晔派你们来的吗?你们的样子……有些狼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当中的“冰蟾”道:“我就是青晔。”   青晔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碧游仙子,而后道:“碧游,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别的神仙都以为我没有朋友,其实我还有你,莫奚邪神应该一时想不到我会把黎明托付给你。你给黎明一个身份,让他做伴鹤道人的徒弟,无论谁问起,都不要说出黎明的身世。”青晔沉吟良久,又道:“我想我还是要去找阑汐……”   碧游仙子欲言又止,最终只道:“好,我会照顾好黎明的,你去找阑汐吧。”   青晔道:“碧游,你来,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青晔和碧游后来说的话,云溪不知道,但云溪看见,她们再出来时,碧游的神情有些奇怪,想来是青晔跟碧游说了一些只有她们才能知道的秘密。   碧游是青晔唯一的朋友,她们相识的过程,云溪知道。   每年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四天,都要有太阳神或是青晔(青煜还太小)坐着太阳马车驰过天际,谓之“巡天”。太阳马车在上午六时和下午六时与夜宫的马车交汇,交换昼夜仪,因为每年的这四天,是昼夜平分的日子,也是日族和夜族力量平衡的节点,因此,夜族的夜帝或暗王子同样要在这四天“巡天”。这也是阑汐与青晔两车交汇时为什么会有熟悉感的原因。   在人间,昼夜从一年来看,是平分的,因此,人间的昼夜力量是平衡的,但若从整个宇宙的力量来看,暗的力量大于光,夜族的力量是远远强于日族的,只是夜帝和暗王子皆生性超脱,与世无争。   那日,青晔于秋分日“巡天”,至午时,青晔从车窗看下去,见底下一座山甚好,遂让御车使者自己驾车,她与云溪落下云头,降到山上(违规行为)。   青晔与云溪闲逛了一会,忽见许多白鹤,青晔一时玩心大起,与云溪商量烤一只鹤来吃。两人正吃得高兴,忽见一绿裳少女站在面前,绿裳少女好像非常生气,指着青晔和云溪道:“哪里来的野人?居然敢偷吃我的鹤!这可是仙鹤!”   云溪即刻道:“哪里来的毛神,居然敢说光公主是野人,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碧游仙子也不甘示弱,道:“什么光公主、空公主,这里这么多山,哪座山上都有什么圣母什么公主,都来我这里偷吃仙鹤,那还得了?”   人间的散仙在山上修仙,总爱给自己起个威风名字,比如明明是个狐狸精,却叫“银狐公主”,明明是个乌龟精,却叫“龟灵圣母”,碧游仙子一开始把青晔当作此类自封的野仙公主。   青晔今天心情实在是好,加上“巡天”违规偷溜本不能宣扬,也不与碧游仙子斗嘴,袍袖一挥,一堆仙鹤的的骨头竟飞了起来,青晔和云溪腹间飞出一线白光,飞到鹤骨上,白光闪处,一只仙鹤翩然到碧游仙子身边。   青晔道:“好了,还给你了。”   碧游仙子一时错愕,接着道:“这是假的,仙鹤明明被你吃了,哪里还能活?”   青晔怒道:“那你想怎么样?”   碧游仙子急道:“你这种焚琴煮鹤的俗仙,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   云溪道:“我们只是烤了一只鹤,烧的是木头,没有烧你的琴哦……”   “抚琴怡情,养鹤悦目。若是焚琴煮鹤高兴,焚琴煮鹤亦无不可。”青晔回头看时,见来了个手执拂尘,着月白道袍的道者,原是碧游仙子的师父伴鹤上人。   伴鹤上人修行高,自然认得青晔,却依旧超然闲适,不为青晔身份所摄,青晔有意为难伴鹤道人,竟道:“方才道长说,若是焚琴煮鹤高兴,焚琴煮鹤亦无不可……只不知道这高兴是你高兴还是我高兴,我觉得刚才吃您老的鹤,挺高兴的,若是有名琴烹仙鹤,想来更高兴。”   伴鹤道人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若是焚琴煮鹤能让娘娘高兴,老道也高兴。”伴鹤道人故意叫青晔“娘娘”而不是“公主”,意在表示自己只把青晔当做普通的女神仙。   青晔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去告我的状啊……”   焚琴煮鹤这种事,青晔当真做得出来。   碧游仙子在一旁看师父竟真的把他最爱的琴烧了他最爱的鹤给青晔吃了,简直急得要哭出来,当青晔和云溪美滋滋地吃着鹤肉,伴鹤道人竟也跟着吃了,青晔笑盈盈地夹一块鹤肉道碧游仙子碗里,碧游仙子气得跑了出去。   伴鹤道人竟捋须微笑,道:“徒儿,修仙,就是要放下一切。莫以为放下的只是俗物,同样要放下‘雅物’。我等以鸡犬为俗物,以琴鹤为雅物,这只是我等以人力分天物罢了。这世间万物,原是平等,并无雅俗之分,鸡犬与琴鹤,原是一样的。因此,以柴煮鸡可,焚琴煮鹤亦可。”   碧游仙子已经低着头回来坐下,低声道:“师父,徒儿受教了。可是……”碧游仙子看着青晔,忽又扬声道:“那这位大公主和我这个小仙也是平等的吗?”   青晔笑道:“从表面上看,我是大公主,你是小仙,我是比你高贵,可若从宇宙大化的角度来说,我和你,确实是平等的。佛祖和臭虫是平等的,大公主和小仙也是平等的。”   “嘿……你……”碧游仙子惊愕地看着青晔。   青晔道:“人间流行什么,我也知道啊……我也读《庄子》的。”   时逢魏晋,玄学盛行,人间兴老庄之说,青晔也读了一些。   青晔和碧游仙子,在焚琴煮鹤之下,结了友谊。   清夜,就像他的眼波。   青晔别了碧游仙子已有数日,只是还没有阑汐的消息,青晔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阑汐,只是凭着感觉走。   荒野。   青晔在相对平坦之处坐下,对云溪和御车使者道:“休息一下吧……”   青晔躺下,仰望夜空。闭上眼睛,好像大地在迅速下坠,离天空越来越远,自己的身体也仿佛要被吸入大地一样,和大地如此贴近,才能感受到大地的旋转……这个世界(地球)原是一刻不停地转动着的,当初,这个世界无天无地,混沌一片,却孕育了盘古,是盘古撑开了天地,盘古死后,身体精血化成了世间万物,才让茫茫宇宙有了这么一个辉煌灿烂的所在。   阑汐说,我们所说的三界五行(地球、天空、日月星辰),自以为已囊括了一切时空,其实不然,所谓“三界五行”,只是盘古创造的世界。我们神仙人鬼妖所在的这个世界,对宇宙而言,就像沧海中的一粒卵,卵中有盘古,盘古在卵内创造了三界五行,然后有了我们。我们的世界只有这么大,我们的神仙也只能在这里,所以以为三界五行就是一切。   其实,外面的世界好大好大。   阑汐,就是从那个好大好大的世界中来的。太阳很亮,但在那个好大好大的世界中,只是一点星光,阑汐的父亲,就是那个好大好大的世界,阑汐是那个好大好大的世界的梦,入了盘古的梦,来到这个世界,三界五行,与盘古相遇,与诸神相遇,与青晔相遇。   青晔想起了她和阑汐的初见。   那是青晔第一次“巡天”,与她交接昼夜仪的是阑汐,记得那时,她的手微微颤抖,险些落了昼夜仪,阑汐握住了她的手……阑汐的手微凉,却很稳定,青晔怯怯地看着阑汐的眼睛,低声道:“对不起……”   阑汐柔柔一笑,道:“没关系,不紧张的。”   青晔呆呆地看着阑汐的笑容,他的笑容甚至是暖的,那时的青晔还不甚大,在神仙里算是青年,那时的青晔,害怕黑暗,同样害怕暗王子,在她的想象里,暗王子是个阴森恐怖的存在,虽然外界传言,暗王子是三界最美最温柔的男神……传言没有错,阑汐的确是最美最温柔的男神。是的,必须用“美”来形容阑汐,那时的青晔也这么认为,男性也可以美。   从那以后,太阳神就很少“巡天”,青晔“巡天”见到的从来都是阑汐,青晔从来就没有见过夜帝,许多老神仙都没有见过夜帝,青晔甚至怀疑,夜帝是根本不存在的,夜帝就是亘古的黑暗本身,这世上,只有暗王子。   天地初开,阑汐生,阑汐比三清道尊还年长,比太阳神还年长,自然要比青晔大上很多,可是以位份而论,阑汐和青晔却是同辈的。因为诸神愿意尊崇三清道尊,愿意尊崇太阳神,却不愿尊崇夜帝,因为黑暗总是让人害怕的,神仙也同样惧怕黑暗。因此诸神称夜帝的位份与日帝(太阳神)相同,阑汐自然与青晔齐名。生性超脱的夜帝父子并不在乎这些,因为他们即使争得神界最尊的位份也没有意义,纯粹黑暗的世界,根本什么也没有。   在最初的那几年,青晔是期待“巡天”那几日的,因为可以见到阑汐,见到阑汐让青晔觉得很舒服,看了阑汐是会觉得很舒服的,就像做了美梦很舒服一样。青晔少女懵懂的幻想,或许正是给了阑汐。   可是,几年后,青晔第一次出战,完胜。那时诸神开始混战,争地盘,出现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战神,可那些战神你方唱罢他登场,一个接一个地败了,只有青晔从来没有败过,青晔终于赢得“旭日战神”之名。从第一次出征完胜之日起,青晔的心理就悄悄发生了变化,那个羞怯的少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旭日战神”,不可一世的光公主,不可一世的光公主再看不上温柔的暗王子,多年后,青晔认为阑汐简直就是个“说话没放屁响的软神”,她早就忘了当初懵懂青涩的少女幻想。   阑汐却还是那个阑汐,对青晔的变化,他还是报以淡淡的微笑。   青晔躺在地上,大地离天空真的好远好远……青晔想:“是不是,这个世界一片混沌的时候,天与地也曾相恋呢?盘古分开了天地,天地是不是也犯相思?天地相思,光与暗呢?光与暗,本来也是一体的吧?我和阑汐,居于昼夜之际,建黎明宫,世间光与暗的力量就平衡了,不会因为我们的结合昼夜颠覆、乾坤失常……可是……这世界原本只有暗,没有光……可是……有了光,才知道暗,光与暗,应是相伴相生的……”   青晔缓缓睁开眼睛,夜沉如眸,岂非正像阑汐看着她的眼睛,夜,岂非正是阑汐的眼睛?   青晔又想起了东方焰,说实话,他真的是最适合做她丈夫的。   东方焰没有死,元始天尊说,青晔和东方焰,杀戮太重,乱了天常,因此要受到惩罚。   东方焰中落日神箭,魂魄离体,便是他应受的劫数,劫数过后,元始天尊救活了东方焰,把他的魂魄重新放回神体,所以东方焰虽经一番苦楚,还是东方焰。   青晔却一直以为东方焰死了,因为青煜真的死了,且魂魄无踪,元始天尊说,这是对青晔的惩罚,青晔的劫数,应在青煜的身上。   青晔和阑汐相恋,不是劫数,是谁也算不到想不到的意外,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是这个样子的……都在缘分、劫数之外。   东方焰没死,他变了样子,成了宫南城,装作与青晔和阑汐“巧遇”,那时青晔和阑汐正被诸神追击,宫南城帮他们退了诸神。青晔和阑汐,当宫南城是朋友,却不知道东方焰接近他们,是为了报复,为了害死阑汐。   等到青晔发现东方焰的阴谋,想造日月护法神保护自己的时候,日月护法神却出了问题,青晔冒险改了金蟾和冰蟾的身体。   现在,阑汐失踪,青晔甚至怀疑是东方焰害死了阑汐。   东方焰终于毁了她的一切,父母(太阳宫已毁,太阳神夫妇不知所踪)、丈夫、冰蟾和金蟾,还有她自己……只是刚开始那会,青晔真没拿东方焰当一回事。   初见东方焰,青晔只当他是一个毛神。   太阳神晚育,东方焰的年纪比青晔还大些,只是祝融的长子共工怒触不周山,断天柱、绝地维,至使天塌地陷后,天帝刻意压制祝融家族和共工族裔,东方焰身为祝融(火祖巫)和蓐收(金祖巫)之子,同样受到压制,因此天赋异禀却不为外界所知。直到华夏恢复元气,共工的事被诸神淡忘,东方焰才以祝融和蓐收长子的身份出现在诸神视野中。   白金与赤火之子,天生就是战神。东方焰是天生的战神。   在那个诸神混战的时代,东方焰的光芒很快盖过了青晔。   三擒三纵,旭日战神成为历史,这世间本只能有一个战神,就是流金战神东方焰!东方焰战时,金枪金甲,动如流金。   当然,青晔依旧是女神中的战神,因此从那之后称青晔为“女战神”,可这个称号对青晔来说是个耻辱!   东方焰要青晔,天帝都不敢反对,青晔终于答应嫁了。可青晔逃了,路上绑架了阑汐……   “这一切,不在缘分内,不在劫数中,伏羲八卦都算不到……”青晔起身,笑了。   “公主在想什么?是不是有了殿下的消息?”云溪见青晔含笑起身,过来了,青晔已经躺了很久,只是不敢叫她。   青晔摇摇头,道:“这些日子,你虽跟我在一起,很多事情,你却不知道。”   是啊,云溪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比如她一直不知道宫南城就是东方焰。但即使云溪知道的,她与纳兰月他们说时,也隐瞒了很多事情:比如她只说青晔嫁的是阑汐王子,却没有告诉他们阑汐王子是暗王子;比如青晔逃婚和阑汐私奔,如何遇宫南城,退诸神追击,如何收十二神巫,与天界诸神分庭抗礼,她都没有说……因为说出这些,正常人都会以为青晔根本就是个大大的反动派,根本就该死,别说帮助她了。   云溪说到此处,停了下来,阙云月道:“后来呢?青晔可找到了阑汐?你又怎么会转世到民国?” 第一卷 第10章:天荒地老相约千年   青晔走,越走越荒。   云溪和御车使者没有问,青晔说去哪里,他们就去哪里。   车停下。   荒原,荒原,荒原。   青晔道:“这里,你们想到了什么?”   云溪道:“地老天荒。”   青晔道:“这里是盘古苏醒的地方,也是阑汐出生的地方,最老的大地,最荒芜的天,就在这里,这里就是地老天荒。”   青晔看了看苍茫荒芜的大地,道:“你们回去吧,阑汐一定在这里。”说罢,青晔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苍茫荒芜的大地上。   “你果然在这里。”青晔道。青晔的元气恢复了些,她已经把冰蟾的身体变成她自己的样子。   “原以为,这里除了我,没有谁能来,连我父亲也不行。”阑汐道。   这里是世间第一个梦苏醒的地方,阑汐,就是那个梦。   青晔道:“你为什么离开?”   阑汐道:“还有为什么吗?世间恋情,或在三生石的姻缘线上,谓之缘分;或在天界的“孽情录”上,谓之劫数……姻缘线和孽情录,囊括了世间所有的姻缘,良缘或是孽缘。你与我,是唯一不在姻缘线上,不在孽情录中的夫妻,我们本是不能结合的。”   青晔道:“什么三生石,什么孽情录,都是那些无聊老神仙编出来的东西,骗骗那些愚夫愚妇倒也罢了,你我与天地同寿的天神,信那些做什么?这些年,我们不也没让昼夜颠覆、乾坤失常吗?”   阑汐道:“你错了,三生石上的姻缘线,本天成,女娲的手,只是划了一道红线;至于孽情录,有些神仙人鬼妖,惹了冤孽,只好进了孽情录,孽情录也是天成,这世间很多夫妻,本在孽情录上,却不自知。情,本就是孽,姻缘线上的好姻缘,太少了……”   阑汐终于起身,回头看着青晔,地老天荒之处,只有熹微一些光,仿佛晨光,又仿佛暮色,这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不昼不夜、不明不暗的样子。阑汐道:“我看过了,你与东方焰,在姻缘线上。我和你,一个是光,一个是暗,搭不着边的。”   青晔道:“我和你怎么搭不着边?二分二至,交接昼夜仪;黎明、黄昏,我们怎么搭不着边?”   阑汐道:“你是光,难道你愿意一直呆在不昼不夜的黎明?我与你错了,错了就改吧……我与父亲,是黑暗,注定不能有妻子,因为我们是吞噬一切的黑暗!不要以为你很强大,不要以为你是太阳你就可以照亮世间的一切,是你的世界太小了!你照亮不了我!我是无始无终、超越时空的亘古黑暗,我会吞噬你,你与你父亲,是世间最亮的的光,你与我结合,还是会慢慢被我吞噬……你一定已经察觉,你的力量比以前弱了很多,所以你才会创造冰蟾和金蟾,把你身体的一半分出去,离开我,补充你自己的力量。这本来可以解决你我的问题,只要我们还在黎明宫,只要冰蟾和金蟾没有问题,可是他们的身体,坏了……你至少五千年内不能再创造日月护法神。”   青晔沉默良久,道:“冰蟾和金蟾的身体坏了,你知道?五千年……那就等五千年!你我不在乎这五千年!”   阑汐冷笑,道:“你喜欢我什么啊?你这个傻瓜!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你跟我在一起只会越来越弱,你跟东方焰在一起却会越来越强,而且你依旧是高贵的光公主,你以后会是日帝!”   青晔拉住阑汐的手,道:“我不在乎这些!”   阑汐狠狠地甩开青晔,道:“你不在乎我在乎!我本也是尊荣无比的,我本与世无争,可跟你在一起之后,诸神众仙群起追杀我们,我一日不得安宁!我受够了!”   青晔道:“那你想怎么样?想离开我?我们以后从无瓜葛?”   阑汐凄凄一笑,道:“不,我爱你。既然我们不能在一起,是命,那我们就一起去改变这个命。我们的一切悲剧,都源于这个身体……”   青晔浑身一震,再看阑汐,却已迟了,阑汐扬手,一把漆黑如夜的的匕首已刺入阑汐的心脏……匕首消失,阑汐周身浮起黑雾,黑雾很快消散……阑汐还在那里,只是看起来比以前更加飘逸了。   阑汐道:“这世间只有‘夜之刃’可以毁掉我的身体,‘夜之刃’是我身上的一根肋骨,刚才,我已经毁了我的身体,‘夜之刃’也消失了,现在你看到的,是我的魂魄。你不是说,你我不在乎五千年吗?我想,一千年也不算什么,如果我们应该在一起,千年时光也无法把我们分开,我转世到千年之后,你能找到我,我们就在一起。”   天荒地老之处,有莹莹之光一闪,仿佛天地的眼泪,阑汐已经跃入泪里……那是时空隧道……青晔隐约听见时空隧道里传来一句话:“我要你还我一千年的相思……”   青晔找到了云溪和御车使者,把方才她与阑汐的话告诉了他们,因为青晔如果不说,这世上或许谁都不会知道暗王子去了哪里,夜帝根本就是个不能确定的存在,到时候如果昼夜失衡,也好让法力强的神仙去找回阑汐……况且,太阳神也已不知所踪,青晔魂魄离体,只恐乾坤将乱。   青晔道:“既然阑汐与我相约在一千年以后,火神巫那个叛徒也在一千年以后,我们就转世到一千年以后。我现在法力已经恢复了些,可以和阑汐一样,直接走时空隧道,你们却不行。你们拿我的信物,去冥界,孟婆会放你们过去的,你们不喝孟婆汤,成年后就会恢复记忆,孟婆只能送你们轮回到当世,这个是时间法器,你们戴在身上,在轮回隧道中,开了法器,你们会置身一个白光隧道中,你们在光圈内往前踏十步,一步一百年,就是一千年,就可以轮回到千年之后……注意,是往前,往后就到了一千年以前。”   云溪接过时空法器,道:“公主,这只是冰蟾的项圈啊。”   青晔道:“冰蟾和金蟾太小,他们的力量其实不足以弥补我消散的力量,我只能创造时空法器,吸收各个时空的光源,冰蟾身上是时间法器,金蟾的那个是空间法器,当然,你们不可能带着时间法器转世,它也只能失落在轮回隧道中了。你们走后,我会走时空隧道投身凡人之家,十六岁后就会恢复记忆,到时候,我会去找你们。”   云溪道:“可是公主,你到时候是凡人……”   青晔道:“只要我的灵魂在,我的记忆在,我可以找到你们的。到时候,我们要一起找回阑汐和十二神巫,惩罚火神巫那个叛徒,恢复黎明宫,打败莫奚邪神,把天帝他们,还有我父母,找回来。”   云溪微微一震,道:“天帝和王爷娘娘……”   青晔笑笑,道:“天帝他们,出一个魔头他们就躲起来,打不过就躲,老招式了。”   青晔又对云溪交待一番,道:“你们先走,我还要去九华山看看黎明,把这件事情告诉碧游,顺便让她保存冰蟾的身体。”   云溪和御车使者将灵魂打出身体,去了冥界,看了青晔的信物,孟婆果然只给了他们一碗假的孟婆汤,放他们过去。   轮回隧道中,云溪和御车使者开了法器,果见自己置身于白光隧道中,二人携手往前,走了九步,不料,一道强烈的正反旋风袭来,两人最后一步都没有完全踏出,因此误生1908年,比青晔约定的时间早了八十多年。   云溪转世为唐傲芙,御车使者转世为秋雨桐,两人十八岁以后渐渐恢复记忆,在一次无意的交谈中得知对方的前世,颇为欣喜,但转念一想自己凡人的身体已经十八岁,即使还能再活八十多年,也不太可能找到刚刚转世的公主、等她长大,遂转喜为忧。   时逢我中华多事之秋,秋雨桐在大三暑假北上探亲,遇到乱兵,被杀。秋雨桐的魂魄被黑白无常当做普通鬼魂勾走,秋雨桐一再与黑白无常解释,黑白无常终于不耐,白无常道:“像你这样自以为天神转世的疯子我们兄弟见多了,你唧唧歪歪跟我们说了这么些话,是犯冥界律条的,所以你已经不能马上转世了,你既那么想转世到八十年之后,那就罚你八十年后转世。”   秋雨桐歪打正着地转世到八十年后,成了沃疏桐,好在孟婆还记得他,依旧没给他喝真的孟婆汤,只是沃疏桐的魂魄两度转世,记忆略微受损,因此过了二十岁还没能恢复记忆。   至于唐傲芙,听闻秋雨桐死于乱军之中,不久抑郁而死。唐傲芙在图书馆一卷古籍的帮助下躲过了黑白无常(那卷古籍日久成精)。   唐傲芙不想入冥界轮回,因为她不知道她会轮回到哪里去,如果她一直在这里等,或许能等到转世的公主,公主或许能找回暴死的秋雨桐。如今,唐傲芙的灵魂已在图书馆守了约莫八十年,那卷古籍也已经不在图书馆了。   唐傲芙估算着时间到了,就做了些事,想引起公主的注意,机缘巧合,发现沃疏桐就是再度转世的御车使者,因为他的模样几乎没变,在唐傲芙的引导下,沃疏桐恢复了记忆。   唐傲芙对纳兰月他们道:“如果公主刚好转世到一千年以后,现在也该十八岁了,公主说她十六岁就会恢复记忆!那天,就是纳兰月第一次来抓我那天,我看见公主站在裙楼的屋顶上!”   “她就是君昙婉,你说的公主,已经到了厦大。”阙云月道。   云溪和御车使者欣喜地对视一眼。   纳兰月道:“不过,你们也不必急着与她相认,她是不是青晔,还不能完全确定。”   云溪黯然,道:“是啊,就算那个君昙婉是公主,我现在只是个孤魂野鬼,什么也不能帮到公主……”   纳兰老爷子道:“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和你爸先走了……”   纳兰月轻轻一笑,道:“等我一下。”   纳兰月再回来时,拿的竟是颜料和画架、画布,纳兰月支起画架,让云溪坐好,云溪疑惑,连阙云月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知道纳兰月上大学时带着颜料和画架、画布,却从来不曾见他画过画,纳兰月少时曾师从一道者,外出学艺三个月(两个月是暑假),那也是纳兰月和阙云月分开最长的一段时间,但纳兰月好像只是学了一些好玩但没什么用处的江湖把戏,要说纳兰月可能学过画画,也是在那三个月的时间,但三个月的时间根本学不会什么。   纳兰月开始画,先素描,而后上色,而且画得很快……奇迹出现了,一个青衣黑裙、笑靥如花的民国女学生出现在纸上,活脱脱就是云溪!沃疏桐忍不住惊呼,连云溪自己都惊奇不已。   而后,纳兰月起身,道:“云月,你一定奇怪我什么时候学的画画,就是那三个月跟那疯道士学的,看好了,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纳兰月神秘地笑笑,阙云月对纳兰月这种神秘的微笑早已麻木,因为他每次说见证奇迹都没有奇迹出现,连阙云月都认为,与其说纳兰月是个法师,不如说他是个会点法术的江湖骗子……不过纳兰月比真的江湖骗子要好得多,因为他是真心要帮人解决问题,只是法力不够罢了,并不曾害人。   纳兰月道:“云溪,过来……”   云溪疑惑地走到纳兰月身边,纳兰月又道:“转身,看着画上你,画上的就是你……”   云溪看着画上的自己,心里也疑惑了:“画上的就是我吗?”念及此处,云溪忽觉后心被人重重一推,整个身子(魂魄)就往画里飞去。   “你干什么?”沃疏桐惊呼,云溪却已不见了!沃疏桐怒视纳兰月,道:“你把云溪弄到哪里去了?!”   “我在这里。”   明明是云溪的声音,沃疏桐却看不到,急得沃疏桐四下看,道:“云溪,别躲起来了,你在哪里?”   云溪笑道:“我在画里,你看……”   沃疏桐看那画时,画里的云溪青衣黑裙,正轻掂辫稍对她笑呢,云溪的辫稍在晃,长睫在扑闪!沃疏桐奇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纳兰月道:“怎么样,适应新的身体了吗?以后,这就是你的身体了。”   云溪道:“啊?什么?我只是一幅画啊?”   纳兰月道:“我是做那种半调子事的人吗?伸出手来……”   画里的云溪已经伸出了手,那只手就从画布里出来了,纤纤一只玉手,跟活人的手没什么两样!沃疏桐惊喜,赶紧握住了那只手,云溪整个人就从画里出来了……青衣黑裙麻花辫,语笑嫣然的民国女学生。   阙云月道:“你这倒是画中仙了,不过,你一直都是做半调子事的人,我问你,她这纸做的身子,防水吗?”   纳兰月道:“我怎么一直做半调子事了?这是施过法的灵纸,绝对放水,防火就不能了,因为真人的身子也怕火。”   三人皆笑。   “对了,”沃疏桐看看云溪的青衣黑裙,“现在不是拍毕业照的时候,这样子穿出去很奇怪啊,你干嘛不直接给云溪画身现代装啊?”   纳兰月道:“我怕乱画衣服身材走样了……我和云月出去给她买件衣服,你们聊。”纳兰月说罢,意味深长地对沃疏桐挑了挑眉。   沃疏桐却道:“大法师,你倒是帮人帮到底啊,云溪要和我们在一起,总不能是个黑户吧?”   纳兰月道:“冲你这句大法师,我帮到底了,大法师我还学过一点现代技术,改个电脑系统造个档案还是会的。我给你把云溪弄成转校生,如何?”   纳兰月把云溪弄成厦大法学院大二转校生,和他自己同班,为了不引起那些不知潜伏在哪里的魔怪注意,云溪还叫唐傲芙。   唐傲芙非常想见君昙婉,却几天没见着,打听到大一新生三四节要一起上语文课,想跟着去上,又怕见到青晔太激动,于是让纳兰月一起去……这对纳兰月来说简直正中下怀、求之不得,他早想去大一蹭课,看君昙婉,听说她可能是日帝的光公主,对这样一个名副其实的女神,纳兰月更感兴趣了,只是每次上课云溪都坐他后面,他不好意思去,下课了阙云月又和他在一起,也不好意思去……早知道把云溪安排和阙云月同班了。   这节课上的是《牡丹亭》,厦大的语文课上的全部是古典文学。   老师道:“海天悠、问冰蟾何处涌?哪位同学解释一下‘冰蟾’是什么意思?”   “冰蟾?”纳兰月不禁接口,因为云溪对他说的月护法就叫冰蟾。   老师欣然一笑,道:“这位同学,跟大家解释一下‘冰蟾’是什么意思。”   纳兰月愣愣地站起来,道:“冰蟾……冰蟾就是……武侠小说里的一种解毒圣品。”   笑倒一片。   老师无奈,摇摇头,道:“解释得不对,古诗词里的意向要联系上下文来解释。”   唐傲芙道:“你怎么连‘冰蟾’是什么都不知道?玉弓、桂殿、冰轮、婵娟、寒镜、太清、玉兔……月亮的别称很多很多……”   唐傲芙看样子只是随口说了几个,老师不禁露出赞赏的目光,暗暗记住了这个学生。除了“婵娟”“玉兔”,其他几个,只怕大部分学生都不知道那是月亮的别称……谁让唐傲芙是八十年前厦大国学院的高材生呢?   青晔起名,冰蟾意为月,金蟾则意为日。   “冰蟾是月亮?”纳兰月喃喃念着,“冰蟾是月亮?”纳兰月不觉看向君昙婉,君昙婉正单手托腮,意味深长地对着他笑。“冰蟾是月亮?冰蟾……我想起来了,冰蟾……”纳兰月看着君昙婉,想起那晚裙楼屋顶上的红衣女子,想起她看月亮的模样,想起她看着他的模样,就像此时的君昙婉看着他一样,像长姐看着在院子里玩耍的幼弟……   冰蟾,美如月华。   冰蟾把自己的身体给了青晔后,魂魄飘往冥界,执意要见冥王,押送小鬼当然不让他见,因为要见冥王的鬼魂实在是太多了,每一个都说自己有很重要的事。   到了奈何桥,冰蟾自然拒绝喝孟婆汤,冰蟾哭闹挣扎,终究无用,对不肯喝孟婆汤的鬼魂,除非有云溪和御车使者那样的特殊信物,是要下忘川河一千年的,一千年后,鬼魂若还是不肯喝孟婆汤,孟婆会让这样痴情的鬼魂保留前世最重要的“感觉”再转世,让鬼魂在来世凭感觉找到恋人。当然,能保留的只是感觉,要保留前世的记忆,那真的会这里出一个异世,那里出一个怪杰。   忘川河水,冰冷砭骨。在河里,每天都要经历一次生前最痛苦的事情……这是十八层地狱才有的事情。多数鬼魂受不了忘川河水,或是中途放弃,或是魂飞魄散。冰蟾忍了下来,一千年,每天经历一次生前最痛苦的事……冰蟾生前最痛苦的事,就是和青晔分离的那一瞬间。一千年来,冰蟾每天都忍受着和青晔分离的痛苦,忍受着砭骨的忘川河水。   一千年后的某一天,冰蟾早已忘了年月,只知道一千年很长很长,他以为一千年远远没有到呢。   那日,河里的冰蟾遥遥见来了个鬼魂,鬼魂冰蟾每天不知要见多少,看鬼魂喝孟婆汤,是很有意思的……财主放不下富贵,官员放不下名位,情种放不下恋人……人生百态,就在奈何桥头。   只听那鬼魂道:“这里是冥界,奈何桥?你是孟婆?”   孟婆嫣然道:“这里是冥界,奈何桥,我是孟婆。”   鬼魂道:“看你不过是个姑娘呢,为何叫孟婆?”   孟婆道:“我已很老,只是鬼不会老。你难道也只有你看起来的年纪吗?”   鬼魂道:“我走错了,不过,听说你这里有忘情的水,给我一碗。”   孟婆含笑递给鬼魂一碗孟婆汤,冰蟾正疑惑痴情的人怎肯轻易忘情,再看时,那失魂落魄的鬼魂分明就是阑汐。   “不要……”冰蟾叫道,却已迟了,阑汐已经喝下了孟婆汤。   冰蟾跃出忘川河,按着阑汐的脖子,急道:“快吐出来!快吐出来!”   阑汐挣扎,二魂纠缠之下,双双跌入忘川河,孟婆与众鬼差急得齐齐到奈何桥上看,但见水中的阑汐挣脱冰蟾,跃出水面,就往轮回隧道去,冰蟾随之跃出,二魂双双蹿入轮回隧道,孟婆与众鬼差阻止不及,急得孟婆捶胸顿足,道:“这个冰蟾还没喝孟婆汤就进了轮回隧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冰蟾和阑汐的魂魄乃是天神之魂,非常人可比,凡人魂魄坠入忘川河是万万不可能逃出来的。然而,冰蟾的魂魄在忘川河里受了一千年的苦,加上根基不及阑汐,比阑汐之魂弱了许多,冰蟾已无力将轮回隧道中的阑汐拉回……眼见阑汐之魂即将投生人胎,冰蟾拼尽全力将阑汐重重一撞……这一撞,冰蟾自己跌入阑汐准备投胎的少妇腹中,少妇立感腹痛,在冰蟾投胎的那一刹那,冰蟾看见阑汐的魂魄被他撞入旁边的另一个少妇腹中,然后,冰蟾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下课了,眼见君昙婉收好书包和安如并肩走向教室门口,唐傲芙急忙冲过去,挡在二人面前,君昙婉和唐傲芙面面相觑了一会,唐傲芙讷讷道:“我,我是大二的,我,也是法学院的,我……”   君昙婉道:“哦,学姐,有什么事吗?”   唐傲芙不知该怎么说好,再看纳兰月,他居然趴在那里睡觉!唐傲芙讷讷道:“我,你不认识我吗?我们见过的。”   君昙婉道:“迎新的时候?”   “不是,是……”唐傲芙实在是很想说“前世的时候”,却没说出口。   君昙婉道:“我叫君昙婉,学姐,留个电话吧。”   唐傲芙微微一愣,道:“哦,电话,有的有的。”唐傲芙已经学会用手机,只是还不太习惯。   唐傲芙目送君昙婉离去,回身看纳兰月,他还趴在桌子上睡……上课也能睡得这么死?唐傲芙心中一凛,赶紧过去想叫醒纳兰月。   纳兰月抬起头,朦朦胧胧地看着唐傲芙,唐傲芙见纳兰月醒了,松了一口气,道:“你醒了?你可真能睡!”   不料,纳兰月却猛地抓住唐傲芙的手,道:“云溪!快,快去救殿下!殿下喝了孟婆汤!”   唐傲芙先是惊诧,继而喜道:“你说什么?你,是谁?!”   “冰蟾,我是冰蟾……我……”纳兰月说完这句,竟又倒了下去,怎么也叫不醒。   唐傲芙只得叫阙云月把纳兰月带回去,期间忍不住把纳兰月方才的话告诉阙云月,阙云月的反应极其冷淡,只说了一句:“等他醒了再说吧。”   到了晚上,纳兰月终于醒了。纳兰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下床,见桌上放着一盒饭,阑汐正背对着他玩电脑,纳兰月笑道:“你给我打的饭呀?我睡午觉睡了很久?”   阙云月道:“你上课的时候睡着了,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听说老师问你‘冰蟾’是什么意思,你说是‘武侠小说中的一种解毒圣品’,后来怎么着就睡着了,还梦见自己变成了冰蟾……唐傲芙告诉我的。”   纳兰月惊愕地看着阙云月,久久不能说话,阙云月原本平静得很,但见纳兰月瞠目结舌地在那里许久,不禁急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你别吓我!”   “表哥!”   纳兰月终于有了反应,缓缓把目光转向阙云月,喃喃道:“我就是冰蟾……我就是冰蟾……我就是冰蟾……”   “你……”阙云月正欲开口,却被纳兰月紧紧抓住双臂,纳兰月道:“你就是阑汐!你就是阑汐!”   还好其他两位舍友不在,不知道的还以为纳兰月玩游戏走火入魔了。   阙云月花了大概十来分钟才让纳兰月平静下来,两人去找唐傲芙和沃疏桐。   唐傲芙自是惊喜,道:“现在好了,殿下找到了,冰蟾也找到了,我们去和公主相认吧!”   阙云月却道:“我不是阑汐,你们说的事情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纳兰月道:“那是因为你喝了孟婆汤,所以你不记得了,我亲眼看见你的魂魄跌到阿姨肚子里的!”   阙云月道:“没准你只是上课上迷糊了,加上唐傲芙的故事,做了个白日梦而已,别把我扯上。”   纳兰月还要再说。   阙云月道:“不要说了,我是阙云月,或许人真的有前世,但那已经过去了。你们说的阑汐,他要自杀,他要躲开青晔,他要喝下孟婆汤,说明他要忘掉以前的一切,找回他又有何用?”   纳兰月道:“你不信我,好,我们去看生死簿!”   纳兰老爷子可以看生死簿,因为他们家某位祖先死后,铁笔判官看他字写得不错,向冥王申请留他做助手,那位祖先是个江湖神棍,一生装神弄鬼不得志,乐得免去轮回之苦,就答应了,不久后托梦子孙,说他在冥界当官了。托这位祖先的福,纳兰家后世神棍虽然不济,但因为有了他老人家,看看生死簿忽悠忽悠,还能混口饭吃。   一堆人围在纳兰家的神龛里,盯着那一桌子菜,那桌菜只能盯着,因为那是给那位在冥界当了官的祖先吃的。   终于,神龛上出现了个短须微胖的老头儿,老头儿道:“好久没吃到家的味道了……”那老头儿从神龛上下来,坐下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一点也不客气,就像是吃白食的土无赖。   老头儿吃了一会,才开口道:“孙子们,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求祖宗我啊?好久没孝敬祖宗我了。”   纳兰月道:“祖宗你在下面吃得太好,看你都发胖了,哪里用得着孙子们操心。”   纳兰老祖宗道:“说的什么话,祖宗我是鬼,哪里会胖的?说吧,有什么事。”   纳兰月把故事大概说了一遍,纳兰老祖宗大惊失色,道:“出了这么严重的事!那我得赶紧报告冥王!赶紧赶紧……”   纳兰老祖宗说着,竟蹿入神龛,不见了……千呼万唤不出来……   纳兰爷三,还有唐傲芙和沃疏桐急得坐立不安,阙云月却在那里悠悠地吃菜,纳兰月急得夺下他的筷子,道:“你怎么回事啊?!”   阙云月道:“我没怎么回事啊,就算你是那位月护法神转世,我是阑汐转世,那也没我的事啊,因为照你的说法,阑汐走错时空隧道,误入冥界又喝了孟婆汤,什么都忘了,我确实什么都不记得,没我的事啊。”   纳兰月急得对着神龛拜了又拜:“祖宗啊祖宗……您快快显灵吧……祖宗啊祖宗……”   纳兰月忽见地上出现一双镶金边的黑靴,抬头看时,面前竟站着个黑袍金冠的美男子,美男子五官端正、肤色白皙,只是眉宇间隐隐有些黑气,一看便是高级神仙……好在这高级神仙身后站着他的老祖宗。   纳兰月道:“大神怎么称呼?”   纳兰老祖宗道:“休得无礼,这是冥王。”   纳兰爷三是没见过世面的小神棍,乍见这么大一大神不禁乱了方寸,老爹、老爷子急道:“阎王大人,呃不,阎罗王,呃不,冥王冥王……”   “没出息的孙子!”纳兰老祖宗道,“叫陛下!”   “哦,陛下陛下……陛下吉祥……”老爹老爷子齐声道。   “清朝才叫‘皇上吉祥’,这‘陛下吉祥’算什么事儿啊?”一旁的沃疏桐强忍着笑道。   冥王冷冷地看了沃疏桐一眼,道:“青晔宫里的人,还是这么无礼。”冥王又瞥了一眼唐傲芙,道:“云溪是吧?发生了什么事,跟我说一遍。”   云溪与纳兰月跟冥王说罢,冥王冷冷道:“你们还有很多事情没跟我说吧?不说也罢,我不知道正好什么都不管。一堆神经病!”冥王说罢,竟拂袖起身,道:“我们走……”   纳兰月急道:“殿下!您贵为三清道尊,出了这么大的事您怎么能不管呢?!”   冥王道:“就是出大事了才有你们表现的机会啊……连天帝都管不了青晔,我哪管得了她啊?她抽风,唯恐天下不乱,逃婚,还莫名其妙把青煜给害死了。阑汐,本来我一直觉得他不错,没想到也是个神经病。东方焰,我就更讨厌他了,平常不可一世,却连自己的老婆都看不住,还闹得三界不宁。你们,我就更讨厌了,你们要爱得死去活来根本不关我的事,却一定要跑我的地盘去折腾孟婆,闹忘川河,闹奈何桥,闹轮回隧道!”   纳兰月一脸无辜地看着冥王,道:“陛下,您有点狂躁啊?”   纳兰老祖宗道:“陛下突然穿越到一千年以后,有时差,没调过来,略狂躁。”   冥王道:“好了,青晔也算我侄女,她出了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理应帮忙。不过,你们说的那个君昙婉,确实不是青晔转世,她是韦陀菩萨托的人,是西方佛国的仙女托生。”   纳兰月急道:“怎么会不是呢?她……”   冥王截口道:“君昙婉,之所以叫君昙婉,是因为她是昙花仙子,昙花仙子和韦陀的故事,你们可以去……什么经,去百度看看……”   “可是,她和公主少时长得一模一样啊?!”唐傲芙急道。   冥王不耐,道:“难道我会错吗?韦陀菩萨交给我的人我会弄错吗?她和青晔小时候长得像吗?我怎么不觉得?”   纳兰月道:“那,我们两个是……”   冥王道:“没错,阙云月就是阑汐那个神经病。你就是冰蟾,你转世成这个样子真不知道要气死多少男神仙啊……你们好自为之,别缠着君昙婉了。当初青晔的十二神巫多出西北,往西北去看看……”   冥王说罢,消失在神龛里,纳兰老爷子回头道:“听陛下的,没错……”   纳兰月看着冥王消失的神龛,道:“他为什么说我转世成这个样子,真不知道要气死多少男神仙啊?”   唐傲芙道:“你难道忘了,以前有多少浪神喜欢你啊!”   纳兰月微微一愣,继而顾左右而言他,道:“既然君昙婉不是公主转世,冥王让我们去西北找十二神巫,我们就去西北吧。”   阙云月道:“你不过是个半调子神棍,我就是能跟鬼说话,傲芙和疏桐跟凡人没什么区别……”   阙云月已经不需要说下去,要光凭这几个人也能找到青晔找回十二神巫,那是日本少女打怪动漫里的情节,人家少女打怪,还得有个猫啊、精灵啊之类的小宠物指点迷津呢,他们就凭冥王那不靠谱的一句话……能干什么?   纳兰月道:“谁说不行啊?我们都是天神下凡,我还是会法术的,何况,十二神巫不也转世成凡人了吗?找,讲求的是缘分。”   沃疏桐道:“按照正常剧情发展,莫奚邪神必然要阻挠我们。”   无论怎么说,他么几个准备往甘肃、新疆一带去了……至于上课怎么办,反正刚开学不久,直接翘了,对外声称中了奖,旅游去了。   一行人先去了甘肃,落脚兰州,一路西去,无所获,欲出玉门关,途径敦煌,游莫高窟。敦煌莫高窟乃国之瑰宝,自不免慨叹一番。   纳兰月久久伫立在角落的一幅壁画前,沃疏桐不禁去看,见画上一个彩衣翩跹的少女,裙袂生风,好像要从画壁里飞出来一般。少女正对着他笑,右手已微微抬起,食指指尖有一点殷红……沃疏桐不觉慢慢抬起手……   “怎么?你也想把她从画里拉出来?”沃疏桐浑身一震,回头看说话的唐傲芙,尴尬一笑。   纳兰月道:“这幅画,我师父曾教我画过,他说这少女的模样很像他女儿,他很喜欢,就记下来了。”纳兰月说的师父,是那个他从师三月的道士。   黄昏,西出玉门关。   从车里回头看这座古关,遥想当年驼铃悠悠、商旅不绝,亦不免生古今兴废之感。   关内绿柳红花,关外戈壁茫茫,果是春风不度玉门关,马后桃花马前雪。   北方的十一月,颇冷,天也暗得快。   车在茫茫戈壁上开,就好像一个小人儿在亘古的荒原上奔跑一样……   同车的一位女游客说话了:“马师傅,是不是走错路了?我觉得我们一直在兜圈子!”   “不会的,这条路我开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迷路?”马师傅嘴上虽这么说,声音却已微微颤抖,全然没有他说的那么自信。   女游客道:“我们会不会进了传说中的‘马迷途’?”   马师傅道:“放心,‘马迷途’早已废了。”   纳兰月凭着他法师的敏感,已经有所察觉,只是车上除了他们四个,还有四个人,不敢贸然行动。纳兰月一直看着阙云月,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阙云月应该已经在和那些东西交流了……阙云月一直面沉如水,闭口不语。   “啊……”副驾的女乘客尖叫起来,纳兰月早已警觉,一道符咒及时打了出去,符咒穿窗而出,车窗却一点没破,很快,符咒在空中烧成红色的火焰,消失了……   纳兰月道:“先停车,大家不要慌!”   这时,阙云月开口了:“我们只是遇到一群鬼魂,一群古代战士的鬼魂,大家别乱动,我会跟他们谈判,我和我表哥,是法师。”阙云月没有多解释,他也不管人家信不信,好像他们遇到的只是一群鸭子似的。   车外阴风惨惨、鬼哭阵阵,终于平静。   阙云月虽始终没开口,却已面白如纸,额上也已渗出冷汗……与鬼魂交流,不一定要开口。   纳兰月打开车窗,抛出一个金铃,金铃一声声响着,消失在黑暗里。   而后,纳兰月道:“没事啦,都搞定了,他们都跟招魂铃走了。这是一群迷路的战士,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马迷途’,他们生前,误中敌计,被困于此,敌军杀了玉门关守将,把玉门关上指路的夜光墨玉涂了红漆,这群战士因此被困至死,他们临终前一直希望他们的将军来救他们,他们的将军姓宫……”   其他四人默默地听纳兰月说故事,神色极其古怪。   纳兰月将四人看看,道:“干嘛?不相信我?我表弟可是灵媒,可以与鬼魂交流的。我表弟告诉他们,他们已经死了一千年,他们的将军也不知轮回到那一户了,他们应该投胎转世,不再做游魂野鬼。”   后座一枯瘦中年男子沉声道:“小兄弟,你刚才说,鬼魂们说他们的将军姓钟?”这枯瘦中年男子声音极其低沉,听起来简直是阴森恐怖的,他整个人也像是棺材里爬出来的没死透的人,纳兰月一看见他就非常不舒服,好在这人说话少,又一直静静地坐在角落,纳兰月渐渐不拿他当回事了,可现在,他一说话,纳兰月又不舒服起来。   纳兰月道:“好像是姓宫,是不是啊,云月?”   阙云月道:“是宫。”   那枯瘦中年男子道:“终于找到了,果然在这附近。”   副驾的女乘客道:“劳师远征,别高兴得太早。”   纳兰月听出异样,悄声问:“你们不会是来寻宝的吧?”   副驾的女乘客微微一笑,道:“怎么会?其实柴老师是兰州大学历史系的老师,我是他的学生,胡大哥、马师傅,是探险家,我们也……算是考古队吧。”   纳兰月道:“你们找的东西,和一位姓宫的将军有关?”   老柴用他那低沉得仿佛从地狱里捞出来的声音道:“其实,这世上有很多被埋没的重要历史,尤其是在中国的边陲地区,少数民族好战又多迁徙,加上文字记载少,因此边疆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历史。我是个佛教徒,他们几个年轻人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是什么无神论者。”   老柴停顿了一下,看向纳兰月,纳兰月被他那双阴森的老眼看得浑身发毛,老柴继续道:“小兄弟,看你是个有法力的人,想不想加入我们?有宝大家一起分。”   纳兰月故作神秘地笑笑,道:“柴老师好眼力,是不是一开始就看出我们不是常人才让我们搭的便车?”   老柴道:“在北宋,高昌回鹘出了一位骁勇无敌的宫将军,大有吞并西域诸国之势,可惜这位宫将军也是昙花一现,听说因与墨汗国的王后有感情纠葛,竟抑郁自尽。因两国把宫将军和墨汗王后的事视为丑闻,有意抹杀二人的事迹,加上两国政局更迭,时势动荡,因此那位传奇的宫将军几乎不为后人所知。但墨汗国的国王深爱妻子,虽痛苦妻子出墙,依旧厚葬了她……为避人口舌,那位王后的墓极其秘密。我们也是零星听了一些民间传说,加上多方考证才知道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