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 第1章 清环蟠龙玉 “洛熠宸,我诅咒你,以我全部的力量和智慧。”飞檐塔上,雕梁画栋,在那高高翘起的塔尖上,遥遥站着一个红衣女子,雾霭寥寥,衣袂翻飞,她扶着胸口插着的短刀,遥望站在不远处的明黄身影,鲜血汩汩分辨不出她身上的红是血的颜色,还是衣袍本色,“我诅咒你,永世不得真爱!生生相負,白首相离。” “青梧,你下来!”直到这一刻,那明黄的身影还是一如往昔,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你想要的东西我留下了,第一碗,还你所有对我的好,真心或假意,既往不咎,第二碗,感念你多年对丞相府手下留情,第三碗,我送你的,今日之后,你我情爱两绝!” 她伸展双臂,广袖随风浮动,洛熠宸这才看清楚,她手里抓着的竟然是那枚玉佩。 “青梧,你下来,我们去疗伤,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呵呵。”泪滴滚落,青丝飞扬,叶青梧没有理会洛熠宸,她的手微微用力,清环玉在她手中化作一捧碎末,随风飞散。 “青梧!” 随着洛熠宸的大叫,叶青梧展开双臂身子向后仰去,“洛熠宸,愿你我永世不再相见!” 明黄的身子猛然向前飞起,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拽住,“皇上,万万不可啊!” 身后响起排山倒海般的山呼声,有人紧紧地抱住他的双腿,洛熠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青梧身子向下落去,落尽飞檐塔下面的万丈深渊里。 “放肆,你们给我放开!”他的咆哮声下没有人敢顶撞,但是,武将抱着他的大腿死死地也不敢松开。 血液随着身子飘洒,叶青梧缓缓勾起一抹微笑,娇美的面庞满足又可怜。 “皇上,皇上,凉心公主不好了!”宦官弓着身子小跑着过来,洛熠宸身子一顿,锋利的眼神看向那个小太监,“不好是何意?” “回皇上,就是……就是……凉心公主吐血了!” “噗通”一声,小太监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万丈深渊的飞檐塔下,洛熠宸大手一摆,“摆驾宸凉宫!” 跪伏在地上的众人皆松了一口气,悬在头上的那把刀终于拿下去了,然而,不等他们呼吸调整过来,洛熠宸的步子又停下了,“方智,你带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帝匆匆离去,方智恨恨的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众人,手按在随身的佩剑上咬紧牙关,“御林军的弟兄,随我来!” …… 五年后。 守卫森严的乾泰宫,一道玄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掠过外间的守卫和守夜的公公,靠近了洛熠宸休息的龙床,床上的人刚刚察觉,一声呼喝还没出口就被人连封了两道大穴,玄色的身影迅速从锦被下抽出他的手臂,手腕反转间已经割开了他的脉。 鲜血汩汩间,洛熠宸瞪大了眼睛,他是什么人?竟然敢放他的血?他立即运功冲破穴道,然功力运转落入丹田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返。 他随即了然,怪不得他如此淡定,想是料准他不能制止他。 忙碌的人仍未抬头,从容的在怀里取出盛血的工具,任凭血液滴落。 洛熠宸死死地瞪着他,龙威乍现,却不见那人有半分慌张,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那人开始止血,上药,包扎…… 洛熠宸看着他的眼神生生一变,是她! 那人取了血放进怀里,又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不经意间指尖碰到什么东西差点打翻在地上,他灵活的接住,借着月光看清楚了。 是一块玉佩,手心里的触感告诉他,是清环蟠龙玉。 心口倏然一疼,她捏着那玉佩第一次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掌心微微用力,清环蟠龙玉也化作一捧灰烬。 “你……”洛熠宸竭尽全力才吐出了一个字,立刻又被封了两道穴位,那人却摸了摸怀里的血,收了刀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外面守卫的人没有半分察觉。 被点了昏睡学,没等那人走远洛熠宸就昏睡了过去。 叶青梧迅速从皇宫里出来,方怀已经接应在外围了,“姑娘,你怎么样?” “没事。”叶青梧一摆手,拉下脸上的罩巾,露出一张绝美的脸蛋,“得手了。” 方怀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那我们快赶回去吧,少爷还等着呢。” 叶青梧点头,身形率先向前掠去。 多么讽刺,五年前他取她心头之血为他心爱之人续命,五年之后,换成是她取他的血,所以说,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青儿,你也在求姻缘吗?”青佛寺的大宝和殿,叶家长子陪着一位红衣女子正在说笑,那姑娘闻言瞪了他一眼,“我是在求姻缘,不过,我是在替你求姻缘,京城女子众多,不知道大哥喜欢哪一个啊?我快让爹爹备上厚礼快快为你求娶回来。” “大哥的姻缘你就不要操心了,怎么样?今日庙会,青年才俊比比皆是,可有入了你眼的?” 她15岁了,在这个世界里已然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女子脸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红,眼神却不像平常女子那般羞怯。 “大哥莫要多操心了,青儿的姻缘自不是一般男子能比拟的!” “哦?不知青儿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君?” “我叶青梧一不嫁皇城男子,二来,我的夫婿一生只能娶我一人爱我一人!” “青儿……” 叶青朗被吓呆了,果然不是一般男子能比拟的!他只想问,这世间真有这样的男子吗? “大哥,我们去那边走走吧。”红衣姑娘并不在意大哥吃惊的样子,两人走出去刚才被清空的大宝和殿才逐渐有人进来。 第一卷 正文 第2章 给朕找个荷包 他慢步从后堂走出来,想着那红衣姑娘的话摇了摇头。 “青梧!”乾泰宫里洛熠宸一声大喝惊醒了。 明黄的帐顶让他半晌没回过神来,乾泰宫大太监张宝端小跑着从外面进来,“皇上。” 洛熠宸抬起手看了看,手腕有些疼,左手被包扎着,原来,昨夜并不是梦。 “皇上,您受伤了?奴才立刻去喧太医!”张宝端一“噗通”差点跪在地上,转身就朝外跑。 洛熠宸皱了皱眉,冷硬的脸庞有些不耐烦,“闭嘴,滚回来!” “皇上……您的手……”张宝端在龙榻前跪下。 “此事不需多言,如果有一个人知道,朕就把你脑袋摘了!” “奴才不敢!” 张宝端连连叩头,害怕又担心。 洛熠宸皱着眉坐在床上,他的脑海里几条思路逐渐明显。 自从叶青梧从飞檐塔上跳下之后,他命人找过太多遍,却毫无消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在叶青梧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给朕找一个荷包。” “荷包?”张宝端不解,不过,也不需要他明白,身为宦官,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服从,“是。” 荷包很快送来了,精美的绣工和里面装的东西都不足以让他侧目,拆开带子,他将里面的东西抖落在一旁,小心的蹲下身子。 张宝端吓了一跳,“皇上,您有事吩咐奴才,奴才去做,您怎么能伏在地上呢。” 他六神无主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帝,轻轻的将散落在地上的粉末一点点捏起来放进荷包里。 昨夜没有开窗,这些粉末才得以保留下来,若不然,恐怕早已随风而去了。 “昨夜是谁关的窗?” “是……是奴才。”张宝端用袖子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奴才见昨夜有风,恐皇上受凉,才……才……” “很好,赏十两银子。” “……”张宝端愣了愣,他伺候的这位爷是个爱凉快的,可昨天风大,他仗着胆子将窗户关了,没想到真做对了。 “宣方智来见!” “皇上,现在吗?还有半个时辰就要上朝了。”张宝端弓着身子提醒。 “朕想做什么还得听你的吩咐?” 阴冷的声音让张宝端倏然一颤,就算跟了洛熠宸这么多年,他还是摸不准他的脾气,这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人来一下的性子可能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奴才现在就去宣!” 磕了个头,张宝端一溜小跑着出了乾泰宫。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方智进了乾泰宫,这里是皇帝的寝宫,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显少有人在这里见驾。 洛熠宸挥了挥手,伺候他梳洗的宫女鱼贯而下,方智施了一礼,“末将见过皇上。” “方智,朕问你,当年朕命你下崖底寻找贵妃,你当真没有见到她?” “回皇上,没有,臣下到崖底时已经是第二日了,崖底是一片汪洋,在那样的情况下,贵妃娘娘生还的可能性并不大。”方智不知皇上到底是何意,且又是多疑的性子,只能将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 “当真?” 洛熠宸不信,若真是如此,那昨天晚上的那个人是谁? 第一卷 正文 第3章 猪血 他摸了摸悬在腰上的荷包,若不是那人,她何以将他的玉佩打碎? 她离开了五年,没想到竟然练了一身功夫。 不,或许,从五年前就会。 想到五年前同样被叶青梧粉碎的那一块玉佩,洛熠宸这样想着。 “当真,皇上,那悬崖高数百丈,若能生还,臣只能称之为奇迹。” 洛熠宸点点头,“随朕上朝。” 方智和张宝端跟在他的身后,刚走了两步,阴冷的声音再次从前面传来,“今早的事情,若有一人知道,小心你们的脑袋。” 方智和张宝端立刻打了保证,这才跟在这位脾气不定的皇帝后面去上早朝。 “南砚,你忍一忍。”再怎么冷静的女人在孩子面前还是忍不住心疼,四岁多的孩子,已经很懂事,疼得身体直抽搐,却还是道:“娘亲,我不疼,你喂我喝吧。” “乖孩子。” 叶青梧抱起泡在药水里的叶南砚接过锦芳递过来的药喂到叶南砚嘴边,黑红色的药汁透着血腥的味道,很快被叶南砚喝光了。 血腥味很重,叶南砚忍了好一会儿才忍住恶心,“娘亲,为什么会有血的味道?” “嗯,猪血,补血的,再喝三次你就好了。” 叶青梧心疼的摸摸叶南砚的头,重新把孩子放回药水里,这才看了看躲在锦芳后面想看又不敢看捂着小嘴哭个不停的叶子苏,“苏苏过来。” “娘亲,哥哥真的能好吗?” 晶莹的泪水流了满脸,就连锦芳也忍不住转过去偷偷拭泪。 叶青梧扯开一抹笑容,擦掉她脸上的泪,安慰道:“是啊,苏苏好了,哥哥也快好了呢。” “妹妹不用担心,哥哥一点儿都不疼。”压抑着痛苦的呻吟,叶南砚也安慰叶子苏。 因为那被放的三碗心头血,她虽然跳崖后保住了性命,却一度因为贫血而昏倒,后来生下南砚和子苏也体弱多病,甚至因为她落水的关系自带寒毒,这些年,她一直都在想办法救这两个孩子。 去年幸得一株龙阳草,却因为药效不够,只能救一个孩子,南砚自告奋勇让她救妹妹,南砚才多受了年的罪。 安慰好子苏,叶青梧把她交给锦芳,让锦芳带她去休息,自己陪着在药效中煎熬的南砚。 半个时辰过后,南砚终于忍不住身子向池底滑去。 “南砚!”叶青梧低叫一声,快速入水将孩子从药池里捞出来。 这药池是为了两个孩子专门建的,三年前,她联络到多宝阁的人,终于又重新组建了继多宝阁之后的焚情阁,渐渐替代了以前的多宝阁,这才有了更多的金钱来为两个孩子治病。 叶青梧闭了闭眼睛,遮下满脸痛楚,等到再睁开时便是惊天恨意,洛熠宸,他时他日你加诸在我们母子身上的一切,终有一日她要悉数讨回! 洛熠宸心不在焉的坐在金銮殿上听着忠臣的奏报,他看着手腕上的伤,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若不是手腕真实受伤,若不是玉佩化为碎末,他真以为那夜是梦一场。 可那人若不是叶青梧,还会有谁呢? 第一卷 正文 第4章 河南赈灾 五年前,他取了她的血,五年后,她来取他的血,只有她有这个胆子,只有她才会这么做。 “皇上,河南地方大雨不歇涝灾严重,很多灾民都往北方逃来了。”左侍郎叶青朗施了一礼,看样子已经在为这件事焦头烂额。 洛熠宸皱了皱眉,“青朗你是什么意思?” “臣请命亲往河南赈灾。” “准奏!”洛熠宸满意的看着叶青朗,“拨白银50万两,三日后出发前往河南。” “臣领旨谢恩。” 伴随着叶青朗的跪地,大臣们也跪下来山呼万岁,高呼英明。 洛熠宸皱了皱眉,冷冷看了眼众臣,大手一摆,却是道:“青朗到书房候着,其余人散了吧。” 早朝结束,洛熠宸用了早膳才去书房,叶青朗早已恭候多时了,见到之后不免再次叩拜,洛熠宸隐隐透着烦躁,“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没人的时候不要这么多礼节!” “臣……” 叶青朗微微抬起头来,却看到宽袖里皇帝的手被包扎着,他立刻问:“皇上,您的手受伤了?” “没事,一点儿小伤。”洛熠宸不甚在意,反倒叮嘱了一些赈灾时候的事情。 商议完毕,叶青朗仍站在书房里不肯离开,脸色迟疑却透着担心。 “怎么了?有话就说。”叶青朗是个忠臣,也是个能臣,但就一点让洛熠宸讨厌,就是说话吞吞吐吐的,非得你逼问几遍他才会说。 “皇上,臣想……问问贵妃娘娘的身体如何了?” 洛熠宸手中握着朱笔微微一颤,一滩墨滴下来落在洁白的宣纸上,他叹了口气,“身子还没大好,总说不想见人,最近连朕也不见了。” “皇上请勿过于忧心,贵妃娘娘一定是不想皇上太忧心的。” 洛熠宸没抬头,反到盯着宣纸上的红点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仿若格外忧心的样子。 叶青朗纵然有再多问题也不敢问了,一直到叶青朗出了书房,洛熠宸才缓缓抬头,放下朱笔摸了摸左手腕,说:“你说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张宝端“噗通”一下跪了下来,“皇上,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行了行了!” 洛熠宸烦躁的打断他,“研磨。” 当年宫里知道这件事的只剩下一个方智和一个张宝端,宫中服侍的宫女太监悉数换了一个遍,以至于宫中多有人知道曾经有一个荣宠一时的皇贵妃,却从为有人见过她。 宫外。 叶青梧一身白衣负手而立站在荷塘的亭子里,八角亭,雕梁画栋,煞是精致。 “姑娘,这是京城最新的消息。”方怀从外面进来,恭谨的将一张纸条递过来。 叶青梧看了一眼,又将纸条递回他手中,“大哥要去河南赈灾了?” “是!” “好久没见大哥了。”叶青梧声音透着一些留恋,可惜,他们早已过了懵懂无知的年龄,父亲去世,大哥二哥挑起大梁。 “反正这次大公子要出京城,不如姑娘去见见他?” “还不是时候。” 方怀不说话了,站在她身后一步的位置相劝又不敢。 “河南的灾民安置的怎么样?” 第一卷 正文 第5章 割袍断义 “我们一直在施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帮他们……” “做这些有什么用,治标不治本。”叶青梧不悦的打断他,英气的眉心皱起,“让人去跟知府谈,我们出银子,买地,越多越好,再花钱雇佣那些灾民,顺便帮那些灾民安置下来。” “可是姑娘,我们要那么多地也没用啊。” “有没有用现在说了不算,去办吧。” “哦,好。”方怀挠挠头,不晓得叶青梧打的什么算盘,只能下去传令。 从叶青梧第一次潜入乾泰宫已经过了二十天了,洛熠宸一度以为是他自己不小心割破了手腕打碎了玉佩的一个深夜,刚不过一更,一阵清风飘过,从敞开的窗户里飘进一个玄色身影。 洛熠宸警惕的从床上坐起,还不带摸到龙榻旁的佩剑,身后遭到重重一击,身子向后倒去。 柔软的手扶在他的身上,避免了洛熠宸摔在地上惊动宫人的可能,洛熠宸被轻轻放在龙榻上,仍然是左手,张口已经长好,指尖快速从之前的那道伤疤上划过,鲜血从细小的伤痕里流出,她快速拿出盛血的器皿,没看那人虽然被封了穴位已然盯着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神素来犀利冷漠,她不用看也知道。 仍是一炷香的时间,叶青梧开始止血、包扎,冷静的离开。 只是,她走了几步却觉得步子微沉,回过头来才看到衣摆不知何时被他拽住了。 她瞥了他一眼,穴道被封的很重,洛熠宸说不出话,叶青梧却从他的唇形看出几个字,“我知道是你,别走。” 她勾勾唇角,手毫不留情的抬起来,指尖过处衣摆斩断。 割袍断义,不过如此。 洛熠宸不甘的闭上眼睛,才不过五年时间,她的力道怎会如此强硬? 手心里只剩下一片残衣,除了这个,找不到片刻她来过的痕迹。 睁着眼到天明,穴道刚刚冲开,他便坐了起来,“张宝端,滚进来!” 张宝端守在外间一个激灵,衣冠不整的冲进来就见洛熠宸坐在床上死死地攥着什么东西,手腕上有血低落。 “皇上,您怎么又流血了?奴才,奴才……” “滚回来!去给朕找,京城有哪家裁缝铺有这种布料?” “可,可可可是……” “可是什么,给朕去找,带上方智一起,任何人不得泄露!”他语气凶狠,仿佛真的会为了一块布料杀了他一般。 张宝端吓得不轻,可还是道:“皇上,可是此刻宫门还没开啊。” 洛熠宸愣了愣,整个晚上他都忙着运功冲穴位,两个多时辰过去他急都快急死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奴才,先重新给您包扎一下吧。” 张宝端在龙榻前跪下来,试探着伸出手,这一次洛熠宸没有阻止他,而是说:“这件事同样不能说。” “奴才晓得了。” 仍是像上次一样,在枕榻边发现了一瓶金创药,白色的瓷瓶看不出任何出处,张宝端小心的取了一些洒在洛熠宸的手腕上…… 京郊别院。 男孩压抑的痛苦的呻吟从房间里传来,叶青梧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下泪水,看着受罪的孩子,她心中恨意弥漫。 第一卷 正文 第6章 一时巧合吗 “娘亲……”南砚痛苦的声音传来,叶青梧忙应了一声,叶南砚紧紧抓着她的裙摆,玄色衣袍尚未退下,可以看到衣摆处有一道明显的破损。 “南砚,再忍忍,这次过去,再有一次就好了,娘亲会治好你的,一定会。”叶青梧以为南砚在呼痛这么安慰道。 叶南砚摇摇头,“我不怕……娘亲,我和苏苏为什么没有爹地?前些天,我在小门看到……看到一个跟我一样大的男孩,他有爹,为何我和苏苏……没有?” 心中的伤痕撕裂,眼中弥漫起水雾,叶青梧两世为人也早知会有这样一刻,然,此刻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如果……他曾有一分真心,他们母子也不会沦入至此受尽痛楚。 “谁说南砚和苏苏没有爹?等南砚好了,娘亲再告诉你好不好?” “好!” 叶南砚小脸上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他揪紧叶青梧的衣袍,忍耐下蚀骨的痛意。 五天过后,乾泰宫。 “废物!”御用茶盏砸在乾泰宫配殿的地面上,四分五裂,洛熠宸冷眼看着伏在地上的两个人,“一块布料都找不到?方智,你说!” 方智一拱手,“皇上,臣和张公公找了京城大大小小几十间布庄和裁缝铺,也只知道这种布料是香云纱,具红袖布庄的掌柜说,京城没有人喜欢用这种纱,所以……” “所以就一间铺子都没找着?”洛熠宸仍是怒不可遏,抓了盏茶杯想要喝水润润嗓子压压火气,却发现桌上的茶盏都被自己摔碎了,于是只能接着发脾气。 “臣想,京城铺子可能没有,不过,既然有人穿,是不是会有人私自织就呢?” “去查!” “是。” 方智领命去了,张宝端诚惶诚恐的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皇上,或……或许是一时巧合呢?” “她用的东西从来都是最好的,没有巧合!” 张宝端一缩脖子,诺诺的应了一声,“是。” “衣服烧掉了?”叶青梧问锦芳。 锦芳点点头,“你说烧就烧掉了。” 叶青梧见她惋惜的样子不禁一笑,“只烧了里衣吧?” “姑娘,衣服补一补还可以穿。” 锦芳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三年前家乡大旱,她跟着爹娘来投奔亲戚,结果半路爹娘被山匪砍死,她也差点被掳走强暴,叶青梧一时好心救了她,自此一直跟在叶青梧身边,叶青梧不在的时候就帮她照顾两个孩子,有她在的这一段时间,叶青梧也轻松了许多。 “姑娘,听说京城一直有人在找香云纱,您那衣服不就是香云纱吗?难道有人在找您?” “找又如何?不找又如何?早晚会见面的。” 几天的调查,仍然没有查出香云纱的来历,谁也不知道,叶青梧那身衣服不过是锦芳随手织就的而已。 洛熠宸恼火不已,可是又不能高调调查,于是只能作罢。 他算着日子,在又一个第二十天到来的时候,叶青梧果然不负众望来了。 从窗户里进来的时候叶青梧便皱了皱眉,还没到达龙榻,腰部骤然一紧,被人抱住了。 手肘向后猛然一撞,被人早有预料的挡住,叶青梧英眉一皱,身子灵巧的在洛熠宸怀里脱出,向前的攻击很快被挡住,她的双手被人向后钳住,她就势向前一脚踢在洛熠宸的小腹上。 第一卷 正文 第7章 一一奉还 趁着他疼痛难忍的时间,她迅速出手点了他的穴道,令他动弹不得。 “果然是你,青梧。”洛熠宸说。 叶青梧没抬头,利索的将他按在龙榻上,指尖一翻准备取血,洛熠宸又问:“你要我的血做什么?” 五年前,她说:“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的自称。” 他问:“那你喜欢朕如何自称。” “我。” 于是,他在她面前再不称朕,从来都是说我。 五年过去,习惯未变。 叶青梧眨了眨眼,“与你相同。” “你……”他睁大眼睛,“你敢!” “我有何不敢?洛熠宸,你忘了我的命道吗?” “那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端看我想不想让它变成真的?” 叶青梧动作不停,同样的动作重复了几次早已变得从容不迫,洛熠宸连连呼吸,“告诉我,青梧,这不是真的!” “这就是真的!皇上,忘了你当年娶我的目的吗?若相负,莫相言。惊天一变,祸水红颜。”她说完,也不在乎脸是否会被他看的清楚,一把拉下了脸上的罩巾,勾唇一笑,娇美的脸蛋一如往昔,却不再情意浓浓。 叶青梧抓着他的手,让血悉数滴进器皿里。 “我回来了,回来取你欠我的东西。” 她展颜轻笑,却让人毛骨悚然。 洛熠宸慢慢吐出一口气,“我欠你的你随时可取,但,别的事你不能做。” “不做?怎么取回来呢?” “青梧!” 他语调低沉,带着警告。 叶青梧在他脸上拍了拍,清脆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洛熠宸神色未变,只是看着她,叶青梧缓缓凑到他面前,“怎么?五年过去了,江太医仍然没告诉你吗?夜深人静的时候,没有婴孩在你耳边啼哭吗?” “什么?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五年前,用这把刀。” 她手腕翻了翻,一把短刀出现在她的手心里,她轻轻放在他的枕边,自嘲的笑了笑,“我忘记了,你想要孩子凉心公主应该会给你生很多,不知皇上现在有几个皇子了?” 洛熠宸沉浸在她的话带来的震撼里回不了头,“这不可能。” “世人喜欢自欺欺人,没想到皇帝亦是如此。” 她轻讽的话间,已然结束了滴血,开始包扎了。 他穴道未解,仍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踏上窗户之前,叶青梧转过头来,“洛熠宸,你们欠我的,我必然会一样一样拿回来的!” 所有的羞辱和难堪,必会一一奉还! “青梧!” 他的低唤声惊动了外面的侍卫,隔着门问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无事。”他不想有人知晓叶青梧来过,深夜在皇宫乱窜,必然会引起麻烦。 话音未落,他想起叶青梧的话,“来人,宣江太医!” 江太医是五年前她带进宫的太医,五年来他虽仍呆在太医院,却经常偷懒,看在叶青梧的情分上,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说过什么。 门外侍卫茫然,迟疑的问:“皇上,现在吗?” “立刻!马上!” 他话音未落,门外的侍卫还没走,凌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他皱了皱眉,“何事惊慌?” 第一卷 正文 第8章 贵妃之孕 “皇上,不好了,宸凉宫凉心公主出事了。” 宫女啼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猛然一惊,一直运功穴道竟然冲开了,他站起来朝门外走去,“凉儿出了什么事?” “公主,公主她……请皇上去看看吧……求皇上去看看公主吧……” 深夜,皇帝直接运功飞起,几个起落见落在宸凉宫宫外,宫里的宫女太监都被赶得远远的,正宫的烛光亮着,洛熠宸未多想直接推门而入。 内殿寝宫里发出一声声女子的娇吟,洛熠宸脚步猛地停住,隔着层层纱幔问道:“凉儿,你……” “宸哥哥,宸哥哥救我……宸哥哥,凉儿好难受……啊……” “你怎么会这样?”听着那娇媚蚀骨的呼唤声,如果他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枉为男人了。 “宸哥哥……宸哥哥……” 迟疑间,凉心公主从内殿里出来,身形不稳随时都有跌倒的可能。 他不禁向前走了几步扶住她,一扶住凉心公主就贴了上来,“宸哥哥,我好……难受……我……想……” 洛熠宸皱了皱眉,忽然想到叶青梧临走之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们欠我的,我必会一样一样拿回来的!” “洛熠宸,去找洛熠宸……别过来!谁他妈都不准过来!”琼华宫里压抑的女人声音传出来,他被江太医推着走进去就关上了房门。 “我不是说了,除了洛熠宸谁也别进来!” “是我,你怎么了?” “我,我……”她吞吞吐吐说不出话,他却觉得寝宫后面的浴池很凉,他皱了皱眉,没多想就走了进去,“你在做什么?寝宫里怎么弄的这么凉?” 进去之后才发现,不光池水是凉的,池子里还多了许多冰块。 他未想到,池子里泡着身无寸缕的她。 “洛熠宸……我吃错了……东西。” 她面色潮红,泡在冷水里,肌肤却散发着异常的红。 “你先洗,我让江太医过来候着。” “洛熠宸……我吃了销魂丹……” 他步子猛地一顿,“怎么可能?” 她咬牙,死死地忍着身体里汹涌的感觉,“……真的。” 那是他娶了她两年后的秋天,也是他们的第一夜。 衣袍除尽,在那冰凉的池水中,他抱起她回了寝殿的睡榻。 销魂蚀骨的一天两夜,她才尽除药性,沉沉睡去。 时隔三月,他取了她的血,她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不见。 “凉儿,你别胡来,我带去你泡冷水。” 这个方法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当年叶青梧是那么做的,他也只能试一试。 殿后的池水里,他抱着陈凉心坐在池水里,封了她的穴道让她不能乱动,三个时辰之后,陈凉心才沉沉睡去。 洛熠宸按了按额头,青梧,这是你做的吗? 不得休息的洛熠宸匆匆赶去早朝,早朝后又选了江太医觐见。 “朕问你,当年,你负责贵妃娘娘,她可曾有孕?” 江太医脑袋嗡了一下,伏在地上,声音却不卑不亢,“回皇上,是,贵妃娘娘曾有孕。” “为何不报?” “臣闻皇上与娘娘感情甚笃,贵妃娘娘说要给皇上一个惊喜,令臣帮忙隐瞒,臣才答应。” “贵妃是何时有孕?” 第一卷 正文 第9章 月落梧桐苑 “贵妃娘娘是元正二年冬月中,由臣诊出喜脉,约有孕两个多月。” 洛熠宸身子晃了晃,一下子坐在龙椅上,半晌才道:“你下去吧,今日朕什么都没问过你,知道吗?” “臣遵旨。” 江鹧鸪出了书房太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元正初年他封了她为贵妃,元正二年冬月,正好是在他们结合之后的两个多月,若未记错,他匆匆在军营回来就听闻凉心公主病情不好,恐继续用药。 当晚,他去了梧桐殿,她欣喜交加,曾说有事要跟他说,却被他拉着进房打断了。 两人缠绵的锦榻上,他将短刀插进了她的胸口。 洛熠宸攥拳,蚀骨痛意从胸口蔓延开来。 唇角鲜红的血慢慢流下,他轻轻有手抹掉,难怪青梧那样恨他? “姑娘,公子的病已经大好了,河南那边,您若不去,大公子就要回来了,到时您想见他就更麻烦了。”方怀在她身后说。 叶青梧杀手名单,“宸凉宫的事情做的不错。” “姑娘。”方怀不解,明明那么想念亲人却不去相见是为什么? “侍郎大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地买了吧?灾民应该也安置的差不多了,前段时间不是有人兑给我们许多大豆?弄到河南种上吧?” “种大豆?” “嗯。” “可,可种那么多大豆我们也吃不了啊,总不能天天吃豆腐吧?”方怀无奈,虽然跟着叶青梧已经很多年了,可是,这种诡异的思维他仍然跟不上。 “谁说非得吃了?吃不了能卖啊,能当米煮粥吃,能发菜芽当菜吃,吃不了卖豆子,豆子卖不了卖豆芽,豆芽卖不了做豆腐,豆腐卖不了做臭豆腐、红豆腐,再剩下就明年做种子接着种豆子。” 方怀懵。 “另外,府邸修好了吗?” “修好了,只是不知题什么名?” “就书月落梧桐吧。” “姑娘,这样谁也不知道是您啊。”方怀愁死了。 “不需要,另外准备车马,五天之后我们出发。” 方怀一喜,抱拳拱手,“是。” 洛熠宸的血果然管用,配着汨罗果和一些药材熬成汤药之后南砚的身子果然好了起来,叶青梧揪了多年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娘亲娘亲,我们要去哪里啊?”叶子苏跑过来,桃粉色的衣服衬得她这一年来养的圆润润的小身子更加漂亮可爱,一听到要备车便忍不住从亭子里跑出来了。 叶青梧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头,说:“这边天气不好,不适合你和哥哥养身子,我们要到南方去。” “哥哥说我们也有爹爹,娘亲,我和哥哥的爹爹是谁啊?” 子苏是声音如黄鹂鸟啼,清脆优柔,软糯的让人兴不起一丝残忍之心。 可是,这注定是一个残忍的话题。 “小姐,子苏糕做好了,我们去吃子苏糕吧。”锦芳哄道。 “锦芳姑姑,我一会儿再吃,我要听娘亲讲她和爹爹的故事。” 有时候叶青梧会想,子苏和南砚的性格多时随了她,总是固执的很。 叶青梧看了锦芳一眼,亭子里南砚端端正正的坐着,因为生病,身体一直很瘦弱,身为男孩,看起来还没有子苏壮实。 第一卷 正文 第10章 爹爹是皇帝 叶青梧摸了摸他的头,抱着子苏一起在石桌前坐了下来。 “可好些了?” “娘亲,孩儿好多了,娘亲不用忧心。”相比子苏的无忧无虑,南砚则稳重很多。 叶青梧摸了摸他的脉,脉象平和,虽然脉搏跳动仍然有些虚弱,可是已经比之前凌乱的脉象好了许多。 “你也想知道?” “想。”叶南砚点头,小小的脸上尽是坚持和坚定。 叶青梧叹了口气,“南砚,子苏,只要是你们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们。” 她说完,将子苏放在旁边的石凳上,锦芳各自斟了一杯茶分别放在母子三人面前,退出了亭子。 “先说我吧,我的身份是上一任丞相之女,现朝中左侍郎和大将军的亲妹妹,你们的爹爹……是坐在金銮殿上的皇帝。” “爹爹是皇帝?” 惊慌之间,叶南砚失手碰翻了茶,茶水随着石桌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叶子苏更是连神都回不过来。 皇帝对他们来说只是传说中的人物,高高在上,不可触摸。 可是,他们竟然皇帝的儿女。 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叶南砚才抬起头看向叶青梧,“那……娘亲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 故事讲完的时候已经是快黄昏了,叶青梧看着随着故事起承转合的两个孩子叹了口气,“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们想入宫去,我就派人送你们入宫,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叶青梧淡淡的笑着,一双手在袖间紧紧地攥在一起。 “娘亲,我不会离开你的。”叶南砚从石凳上下来走到叶青梧身边抓住她的衣袖说道。 “呜呜,娘亲……我也不要离开你……呜呜呜……” 子苏一直哭个不停,叶青梧无奈的将她抱过来,又拍了拍叶南砚的背,说:“你确定吗?你要知道,如果你进了宫,以后,你可能就是我们康源王朝的皇帝。” “我想陪着娘和妹妹。” 叶青梧摸了摸他的头,心里很是安慰。 抱着两个孩子,叶青梧十分满足,“再等几天,等你身子再大好一些,我们就离开这里。” “好,娘亲想怎么样都好。”叶南砚抓住叶青梧和叶子苏的手,脸上少了些病态,连眼睛都比往日更亮了,“我好了,以后我会保护娘亲和妹妹的。” 亭子外,锦芳不住的用手帕拭着泪,一直到日落之后才从外面进来,“姑娘,晚膳好了,公子和小姐用膳不能耽误,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好。” 叶青梧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走出来,想了想,又说:“锦芳,过两天我们出去逛逛。” “娘亲我们也一起去吗?”叶子苏拉着她的袖子问。 “苏苏想不想去啊?”叶青梧笑着问。 “想去想去,娘亲我长这么大还没出去玩过。” 叶子苏拉着叶青梧撒娇,叶南砚瞥了她一眼,“没出去前两天的糖葫芦从哪里来的?” “我,我……我听门房的大爷说吃糖葫芦就不疼了,我不想让哥哥疼,才求方怀叔叔带我一起去买的。” 叶南砚一愣,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