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嫡女重生 淮南凤府,采薇院。 躺在床榻上昏睡的凤瑶华突然睁开眼,环顾四周,顿时,猛然一震!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自己没死? 当凤瑶华还沉浸在惊骇的情绪中难以自拔的时候,庭院外却是传来某个女人粗鄙不堪的谩骂声:“你个烂心肠黑心肝的畜生!平日里鲜少使唤你,你倒是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那个骚娘们使个媚眼,你就像是嗅到腥味的猫,屁颠屁颠就凑上前去帮她搬柜子。你是舔过她的胭脂还是入过她的骚也,能让你扔下主子不管?” 棍棒落在小厮的身上,噼里啪啦作响。 小厮疼痛难忍,一个劲地哀嚎:“姨娘饶命,奴才知道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丢下三小姐不管了。” 白姨娘神情厌恶地看着小厮,啐了一口唾沫在他脸上,道:“一个贱丫头难道还比主子金贵不成?让你赶着去献殷勤?打!狠狠地打!打死了老娘白添一张席子给他裹尸!” 小厮的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牙齿在嘴唇上咬出一排血印。 都是那个贱种惹的祸! 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正前方,仿佛他的目光能穿过正院直接落到后院凤瑶华的身上。 小厮扯开嗓子嚎叫道:“小姐!奴才求你快点醒来啊,再不醒来,奴才就要被打死了啊!”若非现在他的性命与凤瑶华的性命息息相关,他巴不得那个婊子养的贱货死掉。 白姨娘听到这话,顿时,眼里涌起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她气得火冒三丈:“来人!用牛粪堵住他的嘴!” 院子里的丫环婆子不敢招惹盛怒中的白姨娘,很快,就有小丫环拿来牛粪泥丸。白姨娘的心腹嬷嬷庄嬷嬷接过牛粪泥丸,走到小厮跟前,桀桀地阴笑了几声,一把捏住小厮的下颌,粗鲁地将牛粪泥丸塞入小厮的嘴里。 小厮横眉怒目盯着庄嬷嬷,眼里迸发出烈火般凌厉的目光。 当然,任谁被人塞了一坨牛粪在嘴里都会暴怒不已。小厮被牛粪噎得说不出话,只得用眼珠子狠狠瞪着庄嬷嬷。 庄嬷嬷抡起胳膊,用力甩了小厮两个大耳刮子:“狗娘养的夯货,敢瞪我,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小厮凄厉的哀嚎渐渐转为呜呜咽咽的闷哼。 庭院外的吵闹声唤起了凤瑶华尘封已久的记忆,直到这一刻,她才确信,她重生了。 重生——虽然听着像是天方夜谭,但它就这样莫名地发生了。 凤瑶华不知道是不是她临死前的怨恨太强烈以至于直达上听,就连老爷天也看不过眼那对带给她无数痛苦折磨的狗男女,所以就苍天有眼了一回,让她再世为人来报仇雪恨! “嘶——” 凤瑶华刚一翻身,脑袋里便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龇牙咧嘴。她刚刚想事情想得正入神,倒忘了她受伤的事了。 这是发生在她十二岁这一年的事。 两个月前,凤瑶华生母离世,父亲凤青霖把她从洛河镇接回到淮南凤府生活。 初来凤府,为她安排的采薇院还在修葺之中。因而,凤瑶华暂时居住在待客用的碧芳院。今日,末初一刻,老管家派人来碧芳院,说采薇院已经整理好了,她可以搬到环境清幽的采薇院居住了。 搬箱笼的途中,她院子里的管事小厮巧遇两位年轻貌美的小丫环,那两个小丫环正吃力地抬着一个旧柜子。 小厮本就是一个好色之人,瞧着那两个丫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神一阵荡漾。 何况,其中一位胸大屁股翘的丫环还对他抛了一个媚眼,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立马按捺不住了。 凤瑶华见他停了下来,怯生生地问道:“怎地不走了?” 小厮忽地把箱笼往地上重重一摔,一脸不耐烦地吼道:“我呸!老子以为你这箱笼里藏了好东西才肯帮你搬的,哪知道你这里面尽是装一些破烂玩意!真真是白费了老子一番心思和力气!赶紧的,你自己搬去院子里。” 凤瑶华愣在当场。 “你那是什么眼神?怎地?不服气啊?敢瞪老子,你以为老子不敢打你是不是?识相一点的话赶紧把箱子搬到院子里。哼,乡下来的村姑,什么脏活累活没做过?还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充什么千金小姐!” 彼时,凤瑶华尚未走出母亲离世带给她的悲伤。而她爹又把她当做空气,她在凤府这个陌生的地方可以说是无依无靠。再加上某些人明里暗里的唆使,就连一个粗使丫环都有胆子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更何况是凶神恶煞的外院管事小厮呢? 凤瑶华费力地搬着箱笼,怎料,她突然踩到一滩水渍。脚下一打滑,摔了一跤。 好巧不巧,脑袋正好撞到路旁的石头。两眼一黑,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恰巧从那儿经过的两个小丫环发现了,连忙把她抬到采薇院,尔后,又将这件事儿告诉白姨娘。白姨娘连忙请了府里的女大夫给她看看,女大夫只是淡淡地瞥了凤瑶华一眼,就对白姨娘说:“没救了,趁早准备后事。” 然后,白姨娘就像发了疯似的,嚷嚷着要让小厮赔命!并且擅自对小厮动私刑!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以前受到的欺凌羞辱像是恶毒的种子,在她的心尖尖上开出一朵又一朵满含怨毒的花朵。潜藏在心底的恨意也由小溪汇聚成了大海。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冷越来越凌厉,眸子里带着血丝。 她紧紧拽着的拳头似要狠狠地砸向床榻。 但是,她却突然松开手,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诡异阴冷的笑容。 前世她为砧板上的鱼肉,今世就要做犀利的刀俎! 那群肮脏的东西,她会一个一个地除掉。她要让那些人睁大眼睛好生地瞧仔细了,她这个从幽冥黄泉爬出来的恶鬼是怎样从他们身上将一笔一笔的血账讨回来的! 至于第一个有幸成为她报复的人自然是采薇院里最大的恶霸小厮——麦冬! 凤瑶华掀开被子,正准备起身前往正院。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那双鞋面绣着淡粉色蔷薇花的马蹄底绣花鞋上面之时,她震惊了! 她一直以为她撞到脑袋只是一场意外,如今看来,分明是有人算计好了要害死她! 所谓的马蹄底鞋,其鞋跟上细下宽,前平后圆,其外形及落地印痕皆似马蹄。而凤瑶华这双马蹄底鞋,鞋跟上细下宽,前后皆圆,边角打磨得十分的光滑,那做鞋的人好似生怕人走路太稳。 呵!她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竟然有人用这样高明的手段来对付她一个不受宠的嫡女?这未免太看得起她了吧。 趵趵。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凤瑶华顺势躺下,闭上眼睛假寐,眼角留着一丝缝隙,悄悄地看向来人。 正文 第二章 积恨难消 推门而入的年轻少妇正是白姨娘,白芷。 看到白芷,那件早已被她藏匿在角落里的旧事又浮现在眼前。她无意识的念着xie衣,揉来捻去的,xie衣的一角被她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她每每想起父亲那张冷峻的面容,嫌弃厌恶的眼神,以及伤人的恶言恶语,凤瑶华的心就止不住的痛! 那天下午,身患重疾的母亲突然咳嗽得极其的厉害,雪白的帕子几乎全被鲜血染红。 这些年母亲为了治病,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家里的奴仆走的走,卖的卖。到最后,就只剩下白芷一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母亲才缓过神来,此时的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嘴里喃喃念着父亲的名字。凤瑶华见她如此,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跑到厢房去找父亲。 刚走到厢房门口,便听到屋内传来父亲的怒骂:“你这个小娼妇,你以为老爷我稀罕你不成?” “若不是这破地方没有女人,老爷我根本就不会多看你一眼。” “否则,即便是你脱光了身子送给我弄,我都不稀罕。再说了,你在秦氏重病期间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不就是想勾引老爷我吗?” “现在我大发慈悲地满足你,你还装什么装?真是的,老子衣服都脱了,你告诉我你不想了。” 白芷的声音带着一点儿哭腔:“老爷,那我们说好了,弄完之后你得抬举我做姨娘。” 凤瑶华十二岁了,也到了知事的年纪。 只是,她当时一心记挂着母亲的病情,并未多想,她站在房门外,用力敲门,边敲边喊:“父亲,你快去看看母亲啊。父亲,父亲,你快去看看母亲……母亲吐了好多好多的血……她一直在叫你……” 门外传来白芷催促的声音:“老爷,夫人怕是不行了,你、你快一些啊。” 许是凤青霖正在兴头上,他根本就没顾忌到凤瑶华还在门外凄厉地哀求。 床板咯吱咯吱响个不停,掺杂着白芷哼哼唧唧的声音。 “父亲!” “你鬼喊鬼叫一些什么?”屋子里传来凤青霖不耐烦的声音,“老子的兴致都被你叫没了,快滚,别打扰老子!” “你去看看母亲吧,母亲快不行了。”凤瑶华泪流满面,蹲下身子,哽咽着说道。 “等她死了你再来叫我。” 凤青霖这番话犹如一把钢刀,狠狠地刺入凤瑶华心中,那种痛难以用语言表达,她蹲在门外一个劲地哭。 “老爷,要不先去夫人那里看看?”白芷劝道。 凤青霖道,“小娼妇,把老爷伺候好了,老爷待会儿就写文书给你。待那病鬼死了,老爷就带你进凤府过好日子去。” 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污了她的耳朵,凤瑶华哭着跑回母亲的屋子。跑到门外之时,擦干眼泪。 秦氏的脸上透着一股了无生机的死灰色,她吃力地睁开眼睛。许是没有见到凤青霖的原因,她那双含着一点儿神韵的眼眸渐渐失去了色彩,目光变得呆滞又迷离。 凤瑶华坐在床沿边上,头轻轻地靠在秦氏的肩膀上,眼眶红红的,却是强忍着不敢落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砰”地被人撞开,凤青霖与白芷走了进来。 凤青霖一见到秦氏就劈头盖脸地呵斥道:“你是个读过书的、识得理的,怎地做事还是如此蛮横?我不过和白芷亲热亲热,你就使唤瑶华去叫我?你这些年修的什么身、养的什么性啊?修得身快死了,养得性子越发的刁钻古怪!” 他把白芷从身后一把扯出来,恨铁不成钢的吼道:“没出息的东西,你怕什么?去,去给夫人磕一个头。” 白芷跪在地上,一连给秦氏磕了好几个响头。 秦氏勉强抬了抬手,气息越发地微弱,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值得吗?” 白芷神情哀伤,不似作伪:“我跟在夫人身边这么久,夫人一直待我如亲姐妹,夫人的恩待我无以为报。”说罢,又给秦氏磕了三个响头,“既然我做出了选择,那我再无回头之路。” 秦氏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凤瑶华,复杂的目光里有怜惜有不舍有愧疚:“瑶华,到了凤府,你要好好地与人相处,不管你喜欢或者不喜欢都要放在心里头。” 凤瑶华憋在眼眶里的眼泪终是忍不住落下来,哭泣道:“娘说的孩儿不懂,孩儿只想和娘好好地在一起。” 许是回光返照的原因,秦氏的精神头比先前好上一些。 她摸了摸凤瑶华的头,又看向凤青霖,目光似带着哀求之色:“待我走后,我只希望你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多费些心思照顾瑶华。这孩子性子单纯善良,心思也干净,没见过后院那些腌臜手段。” 凤青霖沉下脸对秦氏呵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人都快死了还不忘在我面前上眼药?你在洛河镇一住就是十二年,家里的事情都是江氏一手操劳的。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在我面前说这些话,说得好像江氏就会亏待瑶华似的。” 他一脸嫌弃厌恶地看着秦氏:“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听从父母的安排娶了你这么一个蛇蝎毒妇!” 江氏是凤青霖娶的平妻。 秦氏听到这话,顿时浑身都颤抖起来了。她似用尽所有的力气,颤颤巍巍指着凤青霖,嘴皮子一张一合,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蓦然,她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翻,脑袋一歪,身子一软,竟这般去了。 在她生命的最后日子,她曾掏心掏肺对待的好姐妹白芷背叛了她的信任,她曾爱得死去活来的丈夫用最伤人的话活活把她气死。 午后的阳光穿透窗棂,洒在藕荷色幔帐,晃得人眼睛发酸发涩。 凤瑶华突然泪流满面。 白姨娘怜爱地看着凤瑶华,抬起手,轻轻擦拭掉她脸上滚烫的泪水,心酸地呢喃道:“瑶华……” 每逢凤瑶华做恶梦的时候,她总是会哼着小曲儿让她平静下来。如今,她以为凤瑶华在做恶梦,于是开口哼着小曲。 而凤瑶华听着白姨娘唱的小曲儿,她觉得特别的讽刺。 虽然她明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但是,她心里始终无法接受白姨娘背叛母亲这件事情。 她正准备开口让白姨娘滚出屋子,怎料,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婆子急切地说道:“姨娘,出大事儿了,咱们赶紧去正院看看情况吧。” 正文 第三章 扫彼旧怨 白姨娘对嬷嬷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小声地问道:“怎么了?” 嬷嬷连忙走进屋,走到白姨娘的跟前,面色急切地说道:“刚刚正院的小丫环说麦冬已经昏厥过去了,看样子伤得很严重。姨娘,柳姨娘会不会来找你算账?” 老嬷嬷一脸忧色地说道:“要知道伺候三小姐的丫环婆子都是她挑的,特别是麦冬,原先就是在她院子里当差,深得她的喜欢,她送人过来的时候还特意和你打了一声招呼。如今,麦冬身受重伤,她少不得要借着此事闹上一场。” 白姨娘紧紧地捏着帕子,手上暴起一根根青筋,她压低声音怒道:“我还怕她不成?” 她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凤瑶华,面上浮现出一抹伤感。 继而,眼眶里的眼泪珠子纷纷落下来,她哭了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巴不得她来找我算账!我倒是想问问,当初夸麦冬忠厚老实的人是谁?结果,那个小娼妇一个媚眼就把麦冬的魂儿给勾走了。原先我还以为她是府里最慈善的人,哪知道她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母狼!长了人面的畜生!” 白姨娘越说越气愤,脑袋发热地说道:“我要在老爷面前告她一状,定是她故意将麦冬送到瑶华身边,暗地里害瑶华。”说罢,她转身就走,嘴里还嚷嚷着,“走!去找老爷!” 嬷嬷连忙拉住怒气腾腾的白姨娘,一脸苦涩地劝慰道:“姨娘,难道你忘了当初老奴的事儿了吗?当时柳姨娘是如何在老爷面前煽风点火的?” 白姨娘恨恨地说道:“那个蛇蝎心肠的狐媚子!” “她原先只是一个破落官宦家的孤女罢了。你看,她如今在府里最得老爷的宠爱,就连主母江氏也得给她几分薄面,你就知道她的手段有多厉害了。你还说你要在老爷面前告她一状,要真到了老爷面前,指不定她三言两语就给你安插一个罪名。” “首先,怪罪你没有照顾好三小姐,毕竟你们都是洛河镇来的。其次,怪罪你擅自动刑毒打奴仆!” “毒打奴仆本就名声不好,而你动私刑,一则是没有把凤府家规放在心上,二则,没把老爷夫人放在眼里,你说老爷他会站在你这边还是站在她那边?” “我……”白姨娘咬着牙,“瑶华伤得这么重,难不成就算了?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若老爷真的不分青红皂白一味地偏袒柳姨娘,我索性将这件事情捅出去,让淮南城的百姓们都看看这凤府是如何纵容奴才们作践孤女的!”白姨娘冷笑道,“这凤府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臭不可闻!” “天呐!” “姨娘,我的好姨娘,你千万、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要是被人告到老爷那里,只怕你这辈子都开不了口了!”嬷嬷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就算是为了三小姐着想,你也该收一收你的性子了,要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要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若你这边都出差错了,落魄了,你觉得三小姐在府里的日子还能好过吗?”嬷嬷煞费苦心地劝慰道。 庄嬷嬷一直是府里的老人,她曾见到过柳姨娘的落魄穷酸样,因此,被柳姨娘寻了一个由头打发到庄子上。 前些日子,因为庄子上的一些事被主母江氏招到府里。 怎料柳姨娘又惦记上她了,想借着此事把她撵出凤府。庄嬷嬷阴差阳错求到白姨娘的头上,而白姨娘还真护住她了。于是,庄嬷嬷稀里糊涂地跟了白姨娘这么一位胸大无脑的主子。 她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费脑子折腾后院里这些糟心事儿,她越想越觉得她的人生充满了悲剧。 白姨娘面色颓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悲从中来,哽咽着说道:“当年,家乡闹灾荒,若非是遇到了夫人,恐怕我早死了。我知道夫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瑶华,在她身患重病的那段日子里,我背着她勾引老爷就是为了能进府照顾瑶华。” 白姨娘这番话在凤瑶华的心湖里投下一块巨石,她的心头猛地一跳。 什么?她勾引父亲是为了进府照顾我? 不,不是的。 她不当姨娘,难道就不能照顾我了么?这么拙劣的谎言,当她是三岁的小孩子么?真真是可笑之极! “嬷嬷,你且看看这府里生了孩子且活着的姨娘除了柳氏还有谁?其余的,要么孩子活着姨娘死了,要么孩子死了姨娘还活着,要么直接是一尸两命!” “我出生微寒,又没有什么见识,我若不时时刻刻拔尖逞强惹人厌烦,如何能让老爷注意到我们?” “我这点姿色我也心知肚明,根本就得不到老爷的欢心。若是性子再柔顺一点,指不定哪天就悄无声息地去了。我去了,瑶华未必能保住命。当年夫人把那事儿做绝了,很是得罪了一些人。” 白姨娘的眼泪如同火一般烫伤她的心,凤瑶华那颗冰冷的心正在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浸润。 白姨娘说话粗鄙,行事粗鲁,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自取其辱惹人厌烦的人。 自打她来到凤府之后,就像一个小丑似的,整天上蹿下跳的,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其实,这一切只是她一种自保的手段罢了。 正如她所言,她出生微寒,又没有见识,这大概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最行之有效的办法了。 咳咳。 凤瑶华轻咳一声,白姨娘猛然一震。转身,对上凤瑶华那双明亮的眼眸,当下便惊喜地叫喊道:“瑶华,你终于醒了!你若去了,将来姨娘在九泉之下有何脸面见你母亲?” 说罢,一把将凤瑶华搂在怀里。 凤瑶华红着眼睛,辛酸往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情难自禁,在白姨娘怀里抽泣着。 白姨娘只当是她遭了罪委屈得想哭,她轻轻地拍打着凤瑶华不断颤抖的后背,轻柔地说道:“没事儿的,有姨娘在呢。哼,那个恶奴敢伤害你,我非得扒下他三层皮不可!” 哭了一阵,凤瑶华的情绪平复下来,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亲自找他算算账!” 新仇旧恨,就在今天了断。只不过在了断前,她还要好好地合计合计。哼,她们,一个都跑不掉! 正文 第四章 如意算盘 白姨娘是一个急性子的人,一听说凤瑶华要找麦冬的麻烦,立马乐了,迫不及待地说道:“好!瑶华,那个丧了天良的狗奴才往日就不把你放在眼里。若非他弃你而去,你焉有此劫?这次说什么也得狠狠地惩治他一番!不让他长一点记性,他还不知道你也是凤府的正经主子!” 庄嬷嬷急道:“万万不可!柳姨娘是一个记仇的,我们打了麦冬就是打了她的脸面,她还不知道怎样算计我们呢!三小姐,白姨娘,你们就听老奴一次劝吧,别想着与柳姨娘作对。” “人也打了,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呢?”凤瑶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老奴斗胆说了。”庄嬷嬷细细思量了片刻,道,“事到如今,只有亲自去凝翠院向柳姨娘解释清楚。她那个人惯是会在人前装模作样,摆出一副纯良的模样,到时候肯定不好再借着此事发作。” “人前不好发作,人后她照样会发作!” “就算同在一个府里,若是脑瓜儿好使一些,照样能避开是非。”庄嬷嬷语重心长地说道,“三小姐,不要为了一时的快意,而毁了自己一生。在这府里,老爷是个昏聩的,而夫人又不管事,柳姨娘就是府里的天。” “嬷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但是,我们越容忍退让,她们越以为我们好欺负!这两个月来我还不够忍气吞声吗?但是结果呢?” “结果府里的奴才个个都敢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嬷嬷,我今个儿索性捅开这层窗户纸。当年,我母亲嫁给我父亲。嫁了人,沾上了屋子里的是是非非,怎么着也比不上只负责讨好我爹的柳姨娘。那狐媚子吹吹耳边风,父亲就厌恶了我母亲。” “而且,母亲身子不好,一直未能有孕。父亲拿住这一点,非要娶一个平妻。母亲知道他一心一意想扶正柳姨娘,她焉能让柳姨娘如愿以偿?母亲提议,江氏与柳氏谁先生下男孩就扶正谁。我母亲一生清高,没想到最终还是做了一件腌臜的事。” 凤瑶华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柳氏肚子里的孩子死了,而父亲则是扶正江氏为平妻。” 白姨娘满脸震惊:“瑶华,你娘不是对凤府的事情讳莫如深吗?这些事情连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凤瑶华眼里不经意掠过一抹愤恨之色。 这些事情自然是柳姨娘亲口告诉她的。前世,柳姨娘对她恨之入骨,散播流言坏她清誉,毁她名节。她被夫家退婚,成为整个淮南城最大的笑话。最后,父亲凤青霖不但把她赶出凤府,而且还将她在族谱上除名! 那一天,她被赶出府。 柳姨娘揣着一篮子鸡蛋,不停地往她身上扔,一边扔一边奚落她。 庄嬷嬷脸色发白,没想到她们之间还有这么深的仇恨。只是,她见识过柳姨娘的狠毒,委实不愿意与那个阴狠恶毒的女人打交道。庄嬷嬷白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问道:“没有和解的可能了吗?” 凤瑶华冷笑道:“和解?你觉得有可能吗?” 白姨娘皱起了眉头,怒瞪庄嬷嬷:“庄嬷嬷,你一把年纪了,难道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连我都知道这事没有和解的可能,你焉能不知道?那个狐媚子算计你的事情你忘记了吗?你现在和我们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别想着逃离这根绳子!” 凤瑶华笑容阴寒,目光犀利得如同利箭,说话的声音却是温温和和的:“嬷嬷,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与柳姨娘是势不两立的关系,不是她死就是我亡,你明白了吗?当然,若是你不想掺和进来,我也不会勉强。” 庄嬷嬷眼里悄然流过一抹喜色。 凤瑶华冷笑,暗道,这个老婆子是一个厉害的人,只是她素来不爱掺合到各个主子的是非恩怨之中。不过,如今上了她的船,要下来可就难了。 如此人才,若不好好重用,委实对不起她重活这一遭。 凤瑶华微笑着:“嬷嬷,我也不为难你,你若要走,留下你的舌头再走!” 庄嬷嬷脸色一白,她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立马说道:“三小姐多虑了,当初白姨娘帮了老奴一把,老奴就说过要为姨娘效忠的,又怎会轻易地离开呢?”她连忙转移话题道,“三小姐想如何处置麦冬?”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好?” 凤瑶华轻飘飘地说着,仿佛让一个人生不如死对她而言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白姨娘脸色惨白:“瑶华,这、这会不会太狠了一些?” 庄嬷嬷的脸色比白姨娘的脸色更加的惨淡,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这个三小姐真是一个狠角色!言语之间浑然不把人命当成一回事。若是先前,自己坚持要离开,怕是自己的舌头真会被她拔掉吧。 庄嬷嬷暗叹一声,她一心想脱离各种争斗,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卷了进来,真真是世事无常。 凤瑶华淡漠地说道:“他罪有应得!” 庄嬷嬷连忙附和道:“不错,像他那种欺凌主子的恶奴,让他死还是便宜他了,就该让他生不如死!让这府里的人看看,咱们三小姐不是好欺负的!” 凤瑶华赞许地看着庄嬷嬷,面上挂着浅淡的笑意:“不错,我要拿麦冬来立威!” 这院子的奴仆是柳姨娘替她精心挑选的,尽是一些刺头儿。 一个个胆大妄为得很,丝毫没把她这个正经主子放在眼里。 以前,凤瑶华不是没想过去找凤青霖告状。可凤青霖是一个昏聩的,他认为柳姨娘挑的这些奴仆都是一打一的老实人,不可能做出磋磨主子的事情。 他不但没为凤瑶华做主,反而扇了她几巴掌,呵斥她造谣生事,让她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以后少在他面前出现。 “姨娘你且放宽心思,我保证我们没事。”凤瑶华露出自信的笑容,“古人云,来而不往非礼也,柳姨娘送给我们这么一份大礼,我自然会好好地回敬给她一份更大的礼,保准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正文 第五章 痛下狠手 躺在地上的男人身材微胖,脸庞微黑,看着是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男人闭着眼,抿着唇,在阳光的照射之下,眼睛一眨一眨的。不过他自己倒是未曾发觉,还以为自己装昏装得挺逼真的。 看到这张脸,凤瑶华恨不得拿着一把刀子狠狠地捅进他的心脏! 前世,这人对她百般羞辱,非打即骂。 她十五岁那一年,刚许了夫家,正做着为人妻的美梦。然而,就是这个男人,他毁了这一切! 他偷偷溜进凤瑶华的闺房,意欲对她行不轨之事。虽然他没有得逞,但凤瑶华的名节彻底的被这男人毁了。 男人说凤瑶华先勾引他的。 然后,丫环婆子们在凤瑶华的闺房里找到几本春意缠绵言词露骨的小话本,而且小话本还带着清晰的插图。 对她恨之入骨的柳姨娘又将此等消息散播出去,于是,凤瑶华的名声比淮南城春雨楼头牌的名声还要响亮。 府里的姐妹总是想尽各种办法让她出门,看着她被人扔烂菜叶扔臭鸡蛋,然后发出欢乐的笑声。 眼前这位凤瑶华恨不得拿刀千刀万剐的男人正是——麦冬! 凤瑶华围着麦冬走了几圈,然后,站在两个行刑小厮面前。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意味深长地问道:“你们总共打了他多少棍子?” 其中一位小厮拖腔拉调地说道:“整整五十打了棍子呢,你看,他痛晕了,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凤瑶华“嘿嘿”笑了两声:“请大夫?你们打了他五十棍子,他身上都没有见血,你们也好意思让我给他请大夫?你们说说,到底是你们的棍子太轻了还是他的皮太厚了?” 她看那两人一副欲辩解的模样,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了:“你们欲言又止到底想说些什么?说吧,让我听听你们是如何诡辩胡扯的。”说到“诡辩胡扯”之时,她猛地提高了声音加重了语气。 两小厮沉默不语。 凤瑶华冷笑道:“怎么?不说了?那我来说吧!不是你们的棍子轻也不是他的皮肉厚,而是你们在下棍子的时候使用了巧劲!使用巧劲打人既不会伤筋又不会动骨,如何能让他见血?” 他们俩都是外院的小厮,平日里唯麦冬马首是瞻。 今天,因为凤瑶华受了重伤,白姨娘整个人好似疯魔了一般。院子里的奴仆谁也不敢招惹她,所以,才应了她的要求对麦冬动刑。 否则,依照往日,不受人待见的白姨娘哪能辖制住这院子里的奴才? 白姨娘听凤瑶华那般一说,知道这两个小厮糊弄她,顿时恼羞成怒,尖锐的声音刺得人耳朵发疼:“你们竟敢不听我的吩咐?胆子肥了是吧?敢阳奉阴违了是吧?我使唤不动你们了是吧?打!继续打!往死里打!打死了才解气!” 小厮脸色大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木讷地站在原地,低着脑袋不说话。 凤瑶华冷笑一声:“怎么,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你们就那么怕他?” 话语落音,她猛地抬起脚,朝着麦冬的膝盖用力一踩! “啊——” 麦冬直着的身子瞬间弓成一团,发出凄厉的惨叫,叫声让人胆寒。 塞在他嘴里的牛粪泥丸顺势往喉咙深处一滚,一张黑脸涨成了紫红色,两眼往上翻。两手在空气里乱抓,指望着有人上前帮他一把。然而,周围的奴仆们在凤瑶华冷厉目光的注视之下不敢动弹,她们生怕这个心狠手毒的主子迁怒她们。 麦冬使出吃奶的劲用力一咽,竟把牛粪泥丸咽下去了,喉咙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痛。 他挣扎着坐在地上,一只腿伸直,一只腿弓着,双手捂住受伤的膝盖。 麦冬神情狰狞,额头上暴起一道道青筋,浓烈的恨意在胸腔里翻腾着、咆哮着。他裂眦嚼齿,冲着凤瑶华怒吼:“贱货!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敢对老子动手?你他妈别以为你是嫡出的小姐老子就怕了你!” “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 凤瑶华目光阴鸷,一个回旋踢,直接废了麦冬另一条腿:“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本小姐大呼小叫?” 麦冬的双膝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两只腿好似废掉了,他冲着凤瑶华大吼大叫:“老子是你大爷!你这个婊子养的小娼货,你娘当初怎么没有把你摔死在地上?省得你跑出来祸害人!” “你找死!” 凤瑶华眼里迸发出令人胆寒的冷意,抬起脚,朝着麦冬的胸口用力一踹。 麦冬倒在地上,惨叫连连。 他脸上涌出黄豆大的汗珠,身子因疼痛蜷缩成一团,他既愤怒又恐惧地盯着凤瑶华,汗如雨下。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个窝囊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 眼前身形消瘦、面色苍白的十二岁少女瞬间爆发出一种说不出的,令人无端端感到恐惧的气息,就如同一头等待着猎食的猛虎。只见,面容清秀的少女脸上泛起一抹冷酷森寒的笑容,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本来没想这么早杀你!因为,我还没有发泄够!只可惜,你说的话触到了我的底线!” “但凡辱我生母者,死!” 麦冬永远也猜不透,一个任人欺辱的窝囊废为何变得强势起来了。此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死死地压在他的心头,他感觉到了那股杀意。这个他欺辱了两个月的废物三小姐是发自内心的恨他,铁了心要他死。 不,他还没有活够,他还不想死! 麦冬眼中满是愤恨、恐惧。他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双手撑着地,一步一步往后退。却牵动到伤口,疼得他汗出如浆。 他每退一步,凤瑶华就前进一步。 麦冬只觉得有一股子彻骨寒意从心底升起来,蔓延到五脏六腑,他歇斯底里地狂吼道:“贱人!我是柳姨娘的人!你要是敢杀我,柳姨娘不会放过你的!” 凤瑶华杀意腾腾:“你且放心,我一定会送柳姨娘下去陪你的!” 她抬起手,这时,垂花门外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手下留人!” 正文 第六章 来者不善 凤瑶华朝垂花门看过去,只见一大群丫环婆子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一位衣着华丽的艳丽妇人——柳姨娘。 她穿着一件樱桃红妆花蝴蝶暗纹蜀锦直领窄袖薄衫,身上披着一件荔枝红彩绣织金缠枝纹薄烟纱古香缎。头绾风流别致朝阳五凤髻,轻拢慢捻的云鬓里插着嵌丝长命富贵步摇。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腰系珠线穗子丝绦,上面挂着一个海棠金丝纹香袋,脚上穿的是花纹薄底锦鞋。整个人显得琼姿花貌艳若桃李。 凤瑶华一个刀手直接砍晕麦冬,迈着细碎的步子一步一步逼近柳姨娘。 在看到柳姨娘的这一瞬间,凤瑶华的脊背上仿佛有一阵寒流扫过。此时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她! 穿着桃红色衣裳的俏丽丫环从柳姨娘身后冲出来,冲着凤瑶华怒吼道:“当众行凶,你胆子倒是不小!” 这位迫不及待向凤瑶华发火的小丫环正是麦冬的妹妹,桂枝。 桂枝行事泼辣,凶悍而不讲理,特别是她那张嘴,说起话来十分毒辣。她平日里非常维护柳姨娘,因而很得柳姨娘的喜欢。在一群奴仆里很是有些脸面,旁人不敢轻易得罪。 麦冬之所以敢在采薇院里横行无忌妄作胡为,完全是仗着自家妹子是柳姨娘跟前的红人。 桂枝一边吼一边跑到麦冬跟前。 当她看到麦冬的惨状时,骇得失声尖叫:“哥哥——” 她不敢摇晃麦冬,生怕加重他的伤势,只得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两下。麦冬早已昏死,对于桂枝的呼唤和拍打毫无反应。 桂枝颤抖着将手指伸到麦冬的鼻子旁,感受到他的呼吸,桂枝悬着的心方落在地上。 她忙不迭地跑到柳姨娘跟前,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道:“姨娘,她这是要杀人啊!” “姨娘,想我们一家几代在凤家伺候着,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当初,我爹娘为了护住庄子里的粮食,惨死在难民的刀下。老爷见我们兄妹俩可怜,这才把我们兄妹从庄子里接到府里生活。” “这府里哪个不知道我哥哥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人?没想到如今被人如此作践!” “今日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干脆一头撞死在院子里,我要让这淮南城的人看看,这凤府嫡出的三小姐是如何作践忠心耿耿的奴仆的。” “你嚎什么丧?要嚎丧回你自己的院子去嚎丧,莫要晦气了我的好地头!”白姨娘双手叉腰,一脸怒容地盯着桂枝,“你要死就趁早死,你敢死,老娘就敢埋!哼,还说什么想让整个淮南城的人看看我家瑶华是如何作践奴仆的。我呸!你也不想想你是个什么玩意,你有那么大的脸面吗?” “你……我跟你拼了!” 桂枝素来看不起白姨娘,在她眼里,白姨娘就是从乡野之地来的粗鄙妇人,愚昧、无知。 如今,她被一个她素来嗤之以鼻的人给羞辱了,她如何不怒? 桂枝双眼通红,骨碌一下从地面爬起来,她正准备朝白姨娘扑过去。不过,柳姨娘身边的婆子见此情形,立马冲上前拉住桂枝,其中一位婆子冷冷地扫视周围一眼,冷笑道:“桂枝,有柳姨娘在这里,自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桂枝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道:“哥哥多老实忠厚的一个人啊,如今竟遭此横祸,还请姨娘为哥哥做主。奴婢今生今世,不,来生来世,生生世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姨娘的大恩大德。” “我呸!忠厚老实?”白姨娘一听桂枝这番不要脸的言论,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忠厚老实!对,他只对这狐媚子忠厚,在这狐媚子面前老实。当初一个小娼妇一个眼神就把他的魂儿勾走,更何况是这只浑身散发着骚气的狐媚子呢?” “噗。” 沉浸在回忆之中的凤瑶华猛地听到白姨娘这番话,脸上绽放出明媚至极的笑容。 凤瑶华意味深长地说道:“姨娘,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柳姨娘行得端坐得正,哪里会做那么下贱的事?就算再怎样骚入骨髓也不可能和一个小厮传出什么闲话吧?” 柳姨娘脸色大变:“凤瑶华!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凤瑶华字里行间里句句为她说话为她开脱,但这本来就是一件莫须有的事。但如此被凤瑶华一说,倒显得煞有其事了,柳姨娘如何不怒? 凤瑶华故作惊讶地说道:“柳姨娘,难道我说错了吗?哪里说错了?莫非你行不端坐不正?还是说你真会做那些下作事儿?都不是?那就是你骚入骨髓了。”凤瑶华颇有几分恍然大悟地说道,“难怪我惩治麦冬的时候,他一口咬定你会来救他,还说什么他是你的人。我刚准备对他下狠手呢,你就赶来了。真巧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吗?”凤瑶华很是诚恳地看着柳姨娘,“若你们真的两情相悦,我倒是可以放麦冬一马。” “你!” 柳姨娘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又羞又怒,又气又急。额角青筋直冒,太阳穴突突直跳。 白姨娘似乎还嫌事儿闹得不够大,她幸灾乐祸地说道:“柳姨娘,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我会在老爷面前替你求情的,指不定老爷就放你和麦冬双宿双栖了。哈哈,到时候你得好好地感谢我才行啊。” 柳姨娘双手死死地拽着帕子,纤细的玉手上暴出一根根狰狞青筋。 手中的帕子似乎要被她尖锐的指甲戳出一个洞来! 这一刻,她对凤瑶华与白姨娘恨之入骨!不将她们千刀万剐,不把她们凌迟处死,实在难消她心头之恨! 白姨娘怪喊怪叫道:“哎哟哟,王八钻火坑了。” 凤瑶华与她一唱一和,笑意盈盈地问道:“姨娘,这是什么意思?” 白姨娘龇牙咧嘴笑得十分开心:“你记住了,这是连憋气带窝火的意思。”要论嘴皮子厉害,就算柳姨娘与桂枝加在一起都不是白姨娘的对手。 “够了!”柳姨娘突然爆发了,艳丽的脸上阴沉得要滴出水来,“你们真是够了!” 正文 第七章 步步入彀 那群丫环婆子听到柳姨娘如此中气十足的怒吼声,她们的脸上不约而同涌现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神情。 她们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凤瑶华死定了! 柳姨娘那张艳丽的面容上阴云密布,就像是六月天下了一层九月霜。她那双勾人心魂的美目里充斥着一股狰狞,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股令人胆寒的冷冽:“凤瑶华!你别以为你是府里嫡出的小姐就没人治得了你了!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今日我就替你那死鬼母亲管教你,让你知道犯了错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庭院外忽然响起一声猫叫。 不过,府里经常有野猫跑进来寻食,这猫叫声除了凤瑶华以为倒也无人在意。 柳姨娘见凤瑶华沉默不语,她自以为自己将凤瑶华震慑住了,她继续大言不惭地说道:“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今日我就大发慈悲,好好教一教你做人的道理!” 此时,悬挂在高空中的太阳依旧灿烂夺目,散发出灼热的光芒。 但是采薇院里却是充斥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冷诡谲的森然气息。 压在凤瑶华心底的戾气缓缓而出,左眼的黑眸瞬间被血丝爬满,变成一只血色的眸子。 柳姨娘骇得后退了一步。 单看她的左眼,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紧紧地拽在手心里,稍微一用力就会爆炸开来。而她的右眼,黑漆漆的眼珠子,平静而深邃,宛如一片波澜不惊的古井深水,饶是狂风骤雨也无法撼动她半分。 那对诡异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柳姨娘:“你,有什么资格代替我母亲?” 有什么资格? 冰冷的一句话让柳姨娘勃然大怒几乎发狂!她本来是有那个资格的,她本来是平妻的! 当年,若非是家里遭了难,败落了,她一个官家小姐又岂肯下嫁凤青霖为妾?柳姨娘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她成天想着挤掉秦氏往上爬。在她日以继夜的不懈努力之下,凤青霖对秦氏越发感到厌烦了。 若不是凤青霖与秦氏的婚事是老夫人拍板而定的,他早就一纸休书休了秦氏。 不过,老夫人也经不起凤青霖的软磨硬泡,最后无奈的答应,允许凤青霖扶正一位小妾为平妻。 当时,府里怀有身孕的人除了柳姨娘还有江姨娘。 秦氏提出,谁先生下男孩就扶正谁为平妻。 柳姨娘怀孕期间,喜欢吃酸的,而且她的肚子也是尖尖的。府里的稳婆说,酸儿辣女。又说,肚子尖尖为男胎。柳姨娘得知之后,自然是万分欣喜的,平妻之位于她而言,就好似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然而,那日,在她临盆的时候,明明她在寅时一刻就叫疼了的。她院子里的丫环急着到秦氏那里求她给叫一个接生婆,而接生婆偏偏拖到巳时才赶来。凑巧的时府里几个懂接生的嬷嬷都放了假。而且她院子里的那些个丫环婆子不是被人叫去跑腿就是被人差遣着做事情去了。 幸好她原先带来的几个丫环是忠心的,在那几个丫环的帮助下。她的命是保住了,只可惜那个男婴死掉了。 每每想到这件事,她就恨不得拿起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捅进秦氏的心脏! 她一个身份高贵的官家小姐这辈子都越不过一个身份低下的商户之女,她如何能甘心? 饶是凤青霖不喜欢秦氏又何如?她是凤青霖八抬大轿迎娶进门的正妻!而她?就算集了凤青霖三千宠爱于一身又有什么用?她照样是一个上不得正经坐席的姨娘! 而她的女儿就算再出色,但顶着一个庶出之女的名号又岂能嫁给高门大户嫡子做正室? 在世人眼里,一位姨娘与一位正室差了天差地远,她又有什么资格替凤瑶华的死鬼母亲管教女儿呢? 柳姨娘的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洁白贝齿执拗地咬着娇艳欲滴的薄薄红唇:“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有资格代替你母亲管教你!但,那又怎么样?你能奈我何?” “你说这话时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在这府里,我就是天,一切都由我说了算!你说,我这是什么意思?”柳姨娘盯着凤瑶华血红色的左眼,只觉得自己怒火高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我本来是想留着你慢慢折磨的,我要一点一点踩碎你高傲的骨头,我要一点一点碾碎你的尊严!我有千百种手段让你痛不欲生的活着,让你绝望至死!” “难怪这院子里的奴才敢磋磨我,原来都是你指使的!” “不错,这院子里的奴才都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有手脚不干净的惯偷,有偷懒耍滑的婆子,还有喜爱扯是非的长舌妇。当然,她们各个都是不服管教的刺头儿。怎么样,我对你好吗?” “柳姨娘!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柳姨娘耸了耸小香肩,眼里带着一丝轻蔑:“你要怪就怪你那死鬼母亲!谁让她当年得罪过我呢?” 凤瑶华一连后退了好几步,白着一张小脸:“我母亲已经死了,就算有什么深仇大恨也该烟消云散了吧?再说,你如此苛待我,你就不怕父亲知道了惩罚你吗?” 柳姨娘眼眸里闪过一丝疯狂的神色:“他知道了又能怎样?你父亲对你根本没有一点儿感情,你死了大不了就引来他一声叹息!” “不可能!父亲是喜欢我的!你看,我进府后,他安排了这么大的院子给我住!” “不得不说你还真是天真呢,这个院子是我向江氏提议安排给你住的。你猜,这是为什么呢?哈哈,因为这里离主院最远!你孤零零地住在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柳姨娘露出嗜血的笑容,“你就是我手掌心里的一只蚂蚁,我轻轻一捏就能捏死你!” “凤瑶华!你本来可以多活一段时间的,要怪就怪你打伤了我的人!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你!” “你们给我抓住她!”柳姨娘青葱玉手直指凤瑶华,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 凤瑶华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垂花门的方向,心里冷笑不已。柳姨娘,你现在越嚣张,待会儿死得越惨! 正文 第八章 好戏开场 白姨娘冲到凤瑶华面前,疾言厉色呵斥众人道:“你们胆敢以下犯上?” 柳姨娘跟前的心腹嬷嬷周氏阴森森地笑了两声,那张消瘦得像干枯了的橘子皮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神情,她怪声怪气地说道:“以下犯上算什么,我们还敢杀人呢。” 周围的婆子哄然大笑。 白姨娘横眉怒目地盯着众人,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你们想要伤害瑶华,就得从我身上踏过去!” 柳姨娘阴冷眼眸里跳动着恨意的火苗,艳丽的脸蛋上布满了森冷的笑容,她悠悠然把玩着手中的青丝,冷厉地说道:“怎么?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白姨娘瞪大了眼睛,指着她,手指微微颤抖:“你、你想要杀了我们?” 周围的丫环婆子们哈哈大笑:“果然是乡野来的无知妇孺,现在才明白过来,哈哈……” “哟呵,你还指望她脑子能有多好使吗?” “的确,这两个泥腿子果然不值得我高看一眼!”周嬷嬷轻蔑地说道,“ “姨娘,待会儿怎么弄死这两个贱人呢?” “这还不简单?小蹄子不是撞到脑袋了吗?待会儿再往她脑袋上敲上一棒子,索性把她敲死算了。到时候就对老爷说三小姐的伤势太重了,没能救活。至于这个大贱人,那就更好办了,到时候随意地把她埋在花园里或者扔进湖里,对老爷说她见三小姐死了,怕老爷的责罚,所以逃跑了。” “这法子不错,反正老爷对她也不上心。” “周嬷嬷处理这些事情越来越得心应手,不愧是柳姨娘身边的得力人儿,我们还得跟着嬷嬷好生学一学。” “贱人,你会遭报应的!”白姨娘感觉到血液在太阳穴里发疯似得的跳动着,恨不得冲出来,“想要老娘的命,要看你够不够本事!” 柳姨娘轻蔑地看着她,玉手一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抓住她们!” 五六个婆子呈包围之势一步一步逼近凤瑶华与白姨娘。 白姨娘张开双手,犹如母鸡护小鸡仔一般护住凤瑶华,低声说道:“待会儿你别管我,趁机逃走。” 凤瑶华心里涌过一股暖流,她握住白姨娘的手,灿然一笑:“姨娘,没事的。” “还想逃?天真!”柳姨娘冷笑道。 “是吗?” 正院的垂花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一位面目威严的老人走进来,目光似火,紧紧地盯着柳姨娘:“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谋害我凤家嫡出的小姐,谁给你的胆子?” 老人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绸缎长衫,面庞微黑,精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他正是凤氏大房的老爷子,凤青霖的大伯父。 凤大太爷的身旁站着一位老妇人,老妇人的面容十分消瘦,两个颧骨高高地突起,给人一种尖酸刻薄之感。 她是凤大太爷的正妻,凤青霖的大伯母。 凤大太夫人脸色阴沉得十分可怕,仿佛是被寒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又黑又紫,紧抿着嘴唇! 凤大太爷与大太夫人两人行事公正严明,很受族人的敬仰。 这一次凤瑶华派庄嬷嬷去请两人,也是料定了这两人一定会来为她主持公道。 凤瑶华将目光投向凤青霖。 虽然凤青霖是一个昏聩的,但不得不说他长了一张好皮相。要不然也不会勾搭上那么多良家女子,娶上那么多姨娘。 凤青霖看似多情,实在无情至极! 凤瑶华前世的悲惨遭遇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凤青霖的推动而造成的,特别是在她经历诸多苦难,千辛万苦回到家乡之时。那天凤青霖带着一群奴仆,来到她藏匿的居所,将她五花大绑,他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废物,当初将你赶出凤府,我就没指望着你还能有崛起的一天。” “就算你后来进入军营当上了军医,我照样认为你是一个废物。就算再次将你纳入族谱也只是把你当一枚废子闲置在那儿。真没想到,你这个废物有天还能成为我的福星啊,只要将你交给风王爷,我就能升迁了。” 凤青霖将她交给七王爷容桓风。 此后,凤瑶华被囚禁在地下宫殿十年,整整十年,她都过着非人的生活,被人当做试验品研究。 一直到死她都没能明白,自己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为何他们要拿自己做研究。 凤瑶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慢地呼出,她跪在地上,向凤大太爷与大太夫人“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满脸悲戚地说道:“侄孙女万般无奈之下才派人去打搅大太爷、太夫人,还请两位原谅侄孙女的失礼之处。” 凤大太夫人连忙扶起凤瑶华:“好孩子,无妨,有我们在这里,必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柳姨娘看着神色不善的凤大太爷,看着面色阴沉的凤大太夫人,看着一脸寒霜的凤青霖,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连忙磕了一个头:“丽娘见过大太爷,见过大太夫人,见过老爷。”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庄嬷嬷!对,是庄嬷嬷将他们请来的。柳姨娘的脑子转得飞快,她将前因后果一想,很快就明白,她这是中了凤瑶华的圈套!难怪那个小贱人一直在激怒自己,原来是布置好了陷阱等她跳!真是可恶啊! 凤大太爷看着一脸惨白的柳姨娘,声音里透着几分严厉:“说!谁给你的胆子谋害我凤家子孙的?” 柳姨娘缩着脖子:“我……我没有……” 凤大太夫人冷笑两声:“没有?莫非是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在这府里我就是天,一切都由我说了算,我有千百种手段让你痛不欲生的活着,让你绝望至死!这院子里的奴才都是我精心为你挑选的,各个都是不服管教的刺头儿。你就是我手掌心里的一只蚂蚁,我轻轻一捏就能捏死你!” 凤大太夫人一字一句,重复着柳姨娘先前说的话! 凤青霖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得:“我们都听见了,怎地,你还想抵赖不成?” 柳姨娘一双手绞着衣襟,不敢抬头,嘴里喃喃地说道:“我本不想说那些话的,只是被气着了,脑子一热就说出来了。” 柳姨娘再次磕了一个头:“请大太爷、太夫人听丽娘将事情细细说来!” 正文 第九章 争锋相对 柳姨娘一双盈盈眉目含着泪水,她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凤青霖,然后将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反正这院子里的奴仆与她都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如果柳姨娘真落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那她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柳姨娘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塑造成为奴出头的好主子的形象,至于凤瑶华在她的嘴里就是刁蛮任性、蛮不讲理的跋扈小姐的形象。 柳姨娘大义凛然地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算麦冬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那也该禀告老爷、夫人,老爷、夫人自然会做出处置,万万没有草菅人命的理儿。我们凤府可是清流世家,若是传出了苛待奴仆的事情,别人怎么看我们凤府?”柳姨娘猛地提高嗓音,“只怕会说我们凤府尽是一些沽名钓誉之辈!” 凤青霖点点头:“不错,我们凤府是最重规矩的。” 凤瑶华低着头,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规矩? 什么是规矩?恶奴磋磨主子就是规矩了么?宠妾灭妻就是规矩了么? 柳姨娘见凤青霖附和她,顿时,媚眼如丝,朝着凤青霖一瞥。凤青霖只觉得自己的心肝“扑通扑通”跳得异常的欢快。若非是凤大太爷与凤大太夫人还在这里,他早就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欲火,抱着柳姨娘就走。 还管什么凤瑶华冤不冤,委屈还是不委屈? 柳姨娘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当初,我见麦冬是一个忠厚老实的,才把他拨到采薇院。而且,我还特意和白姨娘打了一声招呼的。当我看到麦冬伤成这样,我这心里特别的难过。” “我说话的语气是重了一些,但我不是故意的。” “老爷,丽娘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又岂会做出那等恶毒之事?” 凤大太爷与凤大太夫人对视了一眼。 风大太夫人冷笑道:“柳姨娘,你这点小把戏就别在我面前出乖露丑了。青霖是一个糊涂的,但我们两老心里可亮堂着,我们分得清你说的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假话!” 凤青霖忍不住开口为柳姨娘辩解道:“大伯父,大伯母,丽娘她平日里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 听到凤青霖的话,凤瑶华面如死灰。 她眼中涌出大滴大滴的眼泪,沿着脸颊滑落,一滴一滴的,挂在尖尖的下巴上,那脆弱无助的小模样让人心疼。 饶是铁石心肠的人见到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都会心生怜意。 大太夫人觉得自己心里酸酸涩涩的,她忍不住走到凤瑶华的身边,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好孩子,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我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凤瑶华哭了好一会儿。 然后推开大太夫人,三两下扯开包裹在脑袋上的纱布,连皮带肉一起扯下来。 鲜血滴落在白色的衣裙上面,仿若绽放在冰天雪地里的红艳腊梅,红得惊心动魄,刺人眼睛。 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而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顿时惊吓不已,连忙后退了几步。 只见她面色苍白,眼神阴鸷。唇角挂着的笑容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白色的衣裙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阴森鬼魅之感。 周围的丫环婆子们纷纷侧目,不敢多看。那里可是太阳穴啊,致命的太阳穴啊,她怎敢把白纱布扯下来? 凤青霖骇得后退几步,面色苍白,色厉内荏地呵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姨娘尖叫道:“你不要命了?还不快把纱布缠上。” 凤瑶华摸了摸血糊糊的太阳穴,伸出沾染鲜血的手,走到柳姨娘的面前。 她晃了晃自己的血手,笑嘻嘻地说道:“嗯,你说得没有错,这件事儿的确是我错了。是我自己瞎了眼,才撞到石头上的,怎么能责怪麦冬呢?” “他不就是没有帮我搬箱笼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堂堂外院管事,而我,我算什么?嫡女?不,我不是嫡女,我常常听她们一口一声叫我野种。” “我不信,我和她们据理力争。但是她们说得有理有据的,说我母亲是在离开凤府后再怀上我的,所以我根本就不是凤府的子孙!” “我一个野种哪里比得上麦冬金贵呢?” “丫环婆子们送来的饭菜,麦冬先吃。他吃完了,我就没得吃。他没有吃完,我就吃他剩下的。可是厨房做的饭菜太可口,很多时候,麦冬都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的。” “你们没有想到吧?我饿的次数多了,还掌握了一项了不得的本事呢,我知道了什么样花花草草能吃,什么样的虫子能吃。” “瑶华……” 白姨娘哭了,她从未想到凤瑶华竟受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凤大老爷一脸沉默。 而凤大太夫人心头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她拿帕子抹着眼泪。 “若是麦冬死了,我就一头撞死给他赔命!”凤瑶华血红的眸子看着柳姨娘,那张稚嫩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柳姨娘,这一下你该满意了吗?我给你最心爱的奴仆赔命够不够?” “哦,还要给桂枝一个交代。”凤瑶华走到桂枝面前,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桂枝姑娘,你要怎样才能解气?” 她用力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脑袋一阵发疼,太阳穴突突直跳,鲜血流出。 她笑道:“桂枝姑娘,消气了吗?” 桂枝怕得浑身发抖,素日里凭借着一张巧嘴无往不利的她此时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凤大太爷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滔天怒火,怒吼道:“刁奴!刁奴!竟然敢如此苛待主子!他死了倒好,没死的话我亦是要扒下他一层皮!来人!给我将那刁奴扔到街上去,省得脏了我凤府的好地头。” 凤大太爷最是恪守礼教,他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又怎能容忍凤家嫡出的小姐被一个奴才磋磨至此? 大太夫人冷言道:“这就是你口中忠厚老实的好奴才做出来的事?” 正文 第十章 小惩大诫 柳姨娘惊恐万状,她没想到这凤瑶华能对自己这么狠,直接撕开包裹在脑袋上的纱布。 她本来还想让众人忽略掉凤瑶华受重伤的事实。 该怎么办? 自己该怎么办呢? 她素来在人前维持着温柔可人的形象,而这一次在面对凤瑶华的时候,不知为何,自己引以为傲的忍耐力竟然没起半点儿的作用。她一看到凤瑶华,心中积压了多年的愤怒仿佛火山爆发似得的喷涌而出。 不知不觉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柳姨娘自己心里也清楚,她先前是真的对凤瑶华动了杀心! 此时,凤青霖心里也是极度恼怒的,他绷着脸说道:“那等恶奴,还心心念着替他做主给他出头?你可真是好主子啊!苛待嫡出的小姐,就是为了给那个恶奴出气?”说到后面,凤青霖说话的腔调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看到凤青霖如此冷漠的脸庞,柳姨娘的心一点一点地下沉,那双秋水美眸里充满了慌张之色:“老爷……” “闭嘴!” 凤大太夫人吼了一声,柳姨娘立马噤若寒蝉,大太夫人转身对凤青霖说道:“这件事情就由我来处理,你有什么意见吗?” 凤青霖连忙躬身回答,神情很是诚恳:“一切但凭大伯母做主,青霖不敢有异议。” 她点点头,继而,对身边的嬷嬷吩咐了几句,走到正屋里坐下。 大太爷、凤青霖以及凤瑶华、白姨娘都跟在大太夫人身后,走进正屋,各自寻了地方坐下。 嬷嬷把柳姨娘带到屋子里。 大太夫人猛地把摆放在桌子上的茶杯一摔:“瑶华被人骂作野种的事你怎么解释?” 柳姨娘浑身一震:“我……我不知道……” 大太夫人脸上的神情阴沉得要滴出水来:“不知道?你若不知道,那群奴才就更不知道了!柳姨娘,在我面前你最好收起你的花花肠子!你要知道,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要多,所以,你别和我玩那一套虚的!” 柳姨娘强言狡辩:“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大太夫人猛地一拍桌子,脸色越发地阴沉了,她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若不是你说瑶华是野种,那群奴才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这样编排她!柳姨娘,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柳姨娘被吓得瑟瑟发抖。 她双手抓着裙摆,嗫嚅道:“那、那天我去书房找老爷,不小心偷听到老爷和夫人说话。”柳姨娘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面如寒霜的凤青霖,“瑶华是秦氏在离开凤府之后怀上的孩子,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老爷的种。” “所以呢?” “所以我就对那些奴才说,凤瑶华是野种,就算他们磋磨死她了,老爷也不会去理会的。” “这事你还对谁说过?” “还有疏影身边的两个大丫环以及她的奶嬷嬷知道。” 凤大太夫人冲着身边的嬷嬷说道:“你去和大总管说上一声,让他把这满院子的奴才关起来,等候发落。” 凤瑶华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看来,凤大太夫人是要对这些丫环婆子们动手了。 这样的结果,早就在她的算计之中! 要是任由丫环婆子们乱嚼舌根,凤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凤青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外人还不知道会怎样笑话凤府呢。 毕竟,这戴绿帽子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柳姨娘一听大太夫人的话,立马就急了,大太夫人要是惩罚采薇院的奴仆,她倒是无所谓。关键是,她说这满院子的奴仆啊!要知道,她先前上门来兴师问罪,带的可都是自己最得力的人啊,各个都是她左臂右膀一般存在的人啊!她们要是被处置了,那自己身边岂不是没有什么人才可用了? 要知道培养出一个可用的人才除了花费大量的银子以外,还得花费大量的时间啊! 柳姨娘心里一着急,忙不迭地开口求情道:“她们绝对不会乱说的,还请大太夫人看在她们服侍我多年的份上,手下留情,饶了她们这一次吧。” “让我手下留情?” “是。”柳姨娘面色一喜。 “你是什么身份?你有这个资格吗?”大太夫人直接出言讽刺道,“别人家的姨娘都规规矩矩的,就你的幺蛾子最多!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而已,倒比正经主子还张狂万分!青霖,这个毒妇你要怎么处置?” “老爷……” “凤家家规,妄言,掌嘴三十!谋害嫡女、嫡子,杖责八十,赶出凤府。”凤大太爷扫了一眼柳姨娘,漫不经心地说道,“青霖,这谋害凤家子孙的毒妇,难道你还想包庇不成?” 柳姨娘这一次是真的知道怕了,整个身子颤抖如筛糠。 她眼眶微红,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悬挂在纤长的睫毛上,好一副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特别是她那洁白贝齿轻咬下唇,那姿态,那风情,真真是撩人。 府中的姨娘虽然有很多,不过论得上风情万种的,只有柳姨娘一人。 凤青霖如何舍得把她赶出府?他眼珠子一转,脑子里瞬间就想到了一个非常妙的主意:“大伯父、大伯母,柳姨娘也为凤府添了一儿一女,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将她赶出去是万万不可的。” 大太夫人意味深长地问道:“那你说要怎么处置她才好?” 凤青霖连忙说道:“就罚她跪祠堂,哦,不,跪在主院大门一个时辰吧。” 柳姨娘一听他这话,恨得咬牙切齿! 她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虽然她家里后来出了一点事,导致家里落魄了。但是,她也是上过闺学的,懂得礼义廉耻,她最在意的就是脸面了。如今,让她跪在主院门口一个时辰,岂不是在践踏她的自尊吗? 来来往往的奴仆全把她的落魄样给瞧去了,她如何在府里立足? 府里的姨娘几乎都不待见她,这一回,她们还不得笑话死她啊! 凤瑶华心思玲珑剔透,她很快就明白过来,暗自发笑,自己这个昏聩的老爹自以为自己想了一个绝妙的法子让柳姨娘逃脱惩罚,殊不知对柳姨娘而言,践踏她的尊严比打她的板子更让她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