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恐怖的修罗场 “好久不见了,叶先生。”斗笠男人自觉的坐下,抬起桌上的空茶杯,自斟自酌起来。叶九朗不满的余光落在他的茶杯上,淡淡一笑,端坐在他对面:“多年不见,杨公子一直在五族之中游历,好不容易来埜火谷一次,竟然还遮遮掩掩,莫非是叶某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杨公子轻咳一声,手腕一抖,杯中茶水“哗”的一下射向叶九朗双目。 本以为叶九朗定然大惊失色,但他却依旧坐在原处,面带微笑,安之若素。 忽然,一只素白的手,挡下了飞射的水。眨眼间,那手就变得漆黑,如同火炭一般。 挡下毒水的人,死死捏住那只中毒的手,两弯细眉紧紧拧起,眼角因为剧痛而不住的抽搐。尽管这样,但他却忍住了一声不吭。 “是硫水。”这个略带沙哑,低沉而又灵动如同泉水一般的声音,有着莫名的魅力,让人一听就再难忘记。 杨公子急躁起来:“你竟然看得出来?” 埜火谷时五族中专门研究毒药的地方,挡下硫水的这位公子,是谷中很出色的一名用毒者,也是叶九朗的贴身保镖。他只是一个孤儿,没有姓氏,人称阿希。 “杨公子忘记我了。十年前,我们可是见过一面的。”阿希的眼神是清冷的,语气也是淡然的。 十年前,这人应该还只是个小孩。只是匆匆一面,他到现在都能认出自己,记忆力如此好,实在不简单。杨公子惊骇的眼里透露出赞赏。 杨公子冷笑起来:“你保住了叶九朗的眼睛,但是你的手却废了。对于一个用毒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那倒未必。”阿希说着,那烧伤的手掌竟然动了起来。动着动着,手上的焦黑竟然一块块脱落,渐渐露出五根素白修长的手指。 杨公子惊得目瞪口呆。 转身就要逃走,却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瘫软在地上。不知何时,阿希已经悄无声息的给他下了“失迷”。 那几根“新长出来的手指”揭开了斗笠,露出一张布满毒疮的脸。每一个疮口都在流脓,溃烂。 “怎么会这样?”阿希的声音不由得轻轻颤抖起来。 杨公子的眼睛因为周围毒疮的肿大,而被挤压成一条缝。 “我那可怜的女儿也在受这样的苦!”杨公子声嘶力竭:“她才十五岁,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折磨……”话未说完,阿希立刻打断他:“是谁威胁你?” 阿希静静打量着他那满脸的毒疮,清冷的双目,却锐利得可以将每一个隐藏的细节看透。微微皱起了山黛般好看的眉梢:“这好像不是毒疮。” 蹲下来,右手指间捏着一根三寸长的的银针,迅速扎进杨公子左眼角的一个毒疮里。收回银针,针尖上竟然穿着一条乳白色的虫,细如丝线。细细一看,那虫的尾端更细,而且卷曲了起来。 “霖水鞭蚕!”阿希说着,取出一根火折子,将霖水鞭蚕烧为灰烬。若有若无的焦臭味渐渐弥散开来。 杨公子看着那空空的针尖,内心剧痛,呕出一口鲜血。“慕遥竟然用霖水鞭蚕!他怎能如此狠毒,玲玲是无辜的,她不能一辈子都生活在鞭蚕的折磨里。”他边说边挣扎,竟然站了起来。 阿希竟然凑近了杨公子那恶心的脸,直视他双目,用微微冰冷的、戏谑的、残酷的声音轻轻说着:“慕遥的目的是什么?你不说,你会死得更惨。” “杀了叶九朗。”杨公子此刻已经不自信了,开始恐惧。透过阿希双目,他似乎看到了四处血腥的修罗场。 “果然没有说真话。”阿希话音很轻,却轻得残酷。直起身子转身的那一瞬间,黑色长袖一拂,抖落黑莹莹的灰尘。星星点点落在杨公子身上,他全身的血肉都开始溃烂。 背对着他,听到身后传来那凄厉的痛叫。阿希在心里默数时间:“一、二……”数到十七时,才听不到叫声,不禁有些沮丧。 这是他研制的新毒药,一切他都还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让人致死的时间太久了。这会加重中毒者的痛苦。 要在埜火谷生存,就必须不停的研制不同的毒药,他不得不用活人做实验。 “先生,我到霖水庭走一趟。”不知道慕遥究竟有什么目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阿希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便向叶九朗请示。 叶九朗始终淡淡的品着茶,完全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他停下喝茶的动作,锐利的目光飞速闪过一道道光芒,才答应:“你要小心点,见到慕庭主后,顺便帮我问候他一声。” 第一卷 第2章:美人,别跑 “是。”阿希转身离开。 霖水庭。 这个万丈悬崖之下的洞天府邸,永远沉静在浓密的黑夜中。安静与诡异,是它最大的特色。 阿希抬起头,看到天上一闪一闪的璀璨星子,猜想着慕遥此刻会在哪里寻欢作乐。 女子银铃般的笑声远远飘来,吸引了阿希的注意。他朝着向黑暗笔直延伸的朱漆走廊深处轻轻走去,没有发出一点儿脚步声。 他停在一盏水蓝色的宫灯前,侧身看着橘黄的窗户。纤指轻抬,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洞。美目靠到洞口,往里一望,看到一男一女赤裸着身体,正在屋内追逐嬉戏。 “庭主,你说过你会让玲玲留在你身边的,你说话可要算数哦。”娇媚的女子倚在男子怀里撒娇。 “只要你父亲把阿希引来这里,你就可以永远留在霖水庭。”被称为“庭主”的男子……慕遥,笑容魅惑。 阿希听到这里,脸色微微一变,心里冒出一个声音:“难道先生有危险?”谁都知道阿希一旦离开叶九朗,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失去了保护者,随便一个人都能杀死他。如今叶九朗虽然还在谷中,但是也不能保证外面的杀手进不去。 转身欲走,听到慕遥戏谑般的声音:“既然都来了,何不进来喝杯夜竹青酿?”话音一落,人已站在他身后,只斜斜披了一件黑色锦衣,袒露着半个健硕的身体。 “慕庭主。”阿希行了一个礼。 “阿希公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就请进屋来歇一歇吧。”慕遥歪着嘴笑转身走回屋内。 阿希犹豫片刻,随他进屋。 玲玲依旧没有穿衣服,见到一个陌生男人唐突的走进来,吓得花容失色,大叫一声,立刻抓起手边的一件衣衫盖住胸口,羞红了双颊。 “庭主,你怎么……”玲玲埋怨的看着慕遥,话未说完,就被打断:“行了,你出去吧,我需要跟阿希公子单独聊聊。” 阿希始终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像要把她看穿一般。待玲玲遮遮掩掩的退到门边时,他才发话:“你父亲是杨福?” 玲玲驻足,认真的点了点头,好奇道:“你认识我爹?” 阿希冷笑道:“你父亲为你吃尽苦头,你却在这里与你的仇人寻欢作乐,有女如此,也不知他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他这一番话,说得玲玲一张俏脸一阵白一阵红。“你说什么?”她一步步走向阿希,茫然而又担忧。 阿希很有深意的看看慕遥,对玲玲道:“你该问慕庭主。” 玲玲的目光猛然灌注在慕遥脸上,犹如一道浓烈的火光突然喷射而出。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没穿衣服,忘记了有陌生男人在场,忘记了一切,手一松,衣服滑落在地,露出纤美的身形来。 “我父亲……”玲玲紧紧抓着慕遥的手臂,仰望他,目光里充满了期待与担忧。 “霖水鞭蚕种在了杨福身上。”慕遥那桀骜不驯的眼里隐藏着一丝歉意。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而且你还骗了我。”玲玲脑中突然一片空白,只留下一片苍白的伤痛。 阿希嘴角含笑,轻描淡写的说着。“不让他尝尝霖水鞭蚕的滋味,他怎么能相信他的宝贝女儿正在受苦,而愿意去埜火谷呢?” 听到“霖水鞭蚕”这四个字的时候,玲玲只觉得呼吸困难,胸口发闷,几乎晕厥。她可以想象到父亲此刻正在遭受的痛苦,眼泪哗哗流淌下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哭了片刻,猛然抬头看着慕遥,哀怨、深情、怨恨交织在那一双秋水中。她所有的思绪夹杂在一起,令她一瞬间万念俱灰,羞愧难当,萌生了死了念头。冲动之下,朝着白墙拼命奔去,头破血流,一命呜呼。 “阿希公子为何不救她?”慕遥以为阿希不会袖手旁观。 “活着如行尸走肉,还不如死了的好。”阿希收回视线,冷漠得没有一丝人情味。 此时冲进来三名丫鬟,都是在慕遥身边伺候了好多年的,见到此情此景,也大概明了了事情的缘由,迅速将玲玲的尸体拖出去,又将现场清理干净。 慕遥嫌恶的看了一眼玲玲尸体曾经在过的那位置,道:“这里不干净,我们换个雅致的地方。” 阿希始终放心不下叶九朗的安危,摇头道:“不用了,慕庭主有什么吩咐直说就好,我还有事情要去处理。” 慕遥说完:“我有一个朋友中毒了,需要公子为她解毒。”朝着另一个华丽的大厅走去。 厅内莺歌燕舞,管弦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浓烈的酒香扑鼻而入,七名身穿黄衣的妖媚舞姬在大厅中央翩翩起舞。 阿希并不喜欢喝美酒看美人。他更不明白来这里看歌舞与解毒有什么关系。 慕遥却陶醉其中,不时揽住一名舞姬纤腰,抱在怀中,缠绵一番。“阿玥,去陪陪阿希公子,可不能怠慢了客人。”他将怀中女子推向阿希。 阿玥娇躯柔软,软绵绵的落入阿希怀中,娇声叫道:“公子。”说话间,已将一杯美酒送到他口里。 阿希嘴角微扬,一抹冷笑云淡风轻,美如莲花。“姑娘还是去陪你们庭主罢。”说着,白玉般的手轻轻巧巧夺下酒杯,将阿玥推回慕遥怀中。 这七名舞姬,个个风姿卓越,袅娜迷人,容貌倾国倾城。而阿玥又是七人中姿色最为出众的。即使是个四大皆空的前辈,也会情不自禁的多看她两眼,阿希也未免冷淡得有些不合情理。 “阿希公子觉得我霖水庭怎么样?”慕遥斜靠在卧榻上,半眯着眼睛。 阿希端坐在他对面,有些生气:“慕庭主费这么多功夫将我引到这里,不会就只是为了陪你喝酒吧?” 第一卷 第3章:把心切掉算了 慕遥睁开双目,看着他笑道:“只要你一天不回去,叶先生就绝对安全。”直起身子,盖在他胸口上的丝巾滑落,露出他那健硕的胸膛来。“毕竟,杨福还不知道玲玲已经死了。” 阿希认同的点点头。 “阿玥,你今晚就伺候阿希公子就寝吧。”慕遥笑得有些邪恶。 “不用。”阿希回绝道。 “哦,阿希公子不喜欢阿玥啊。”慕遥突然坐到阿希身边,凑到他脸边,唇边轻轻吐出一口气来。他那如雪的肌肤,光滑细腻,柔嫩白皙,竟将无数女子都比了下去。 阿希被他这一口气吹得心里发麻,双颊略显红晕,内心微微慌乱,狠狠瞪了他一眼。定了定神,离慕遥远了些。 慕遥突然严肃起来,站起,转身道:“阿希公子随我来。” 各色宫灯将漆黑的长廊照得如梦如幻。阿希紧紧跟在慕遥身后,两人进入另一间卧室。 这是一间很温暖的屋子,屋内弥漫着淡淡药香。阿希研究毒药多年,一闻便闻出香味中隐伏着若有若无的烂苹果味道。 慕遥停在一张白色帘子旁,阿希看到里面的床上躺着一个病患,睿智的眼神打量着她,问道:“要我为她解毒?” 慕遥手扶胸口,咳了一声,担忧道:“对。”掀开帘子,注视着病人:“三年前发现她有多尿,上腹痛……” 不等他说完,阿希已经知道一切情况了,摇摇头:“她不是中毒,而是消渴症后酸中毒的症状。求医的话,你应当找清金岭的人。我只擅长用毒,对于治病救人,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清金岭要是有能力救人,那我也就不用千方百计的引诱阿希公子过来了。”慕遥叹息一声。 阿希发现慕遥从宴会开始就有呼吸困难的症状,此刻已经变得更严重了,鼻翼煽动,吸气时很是费力。他坐下了,坐下之后,他呼吸顺畅了许多。 “并且,埜火谷向来杀人而不救人,这规定我不敢打破。”阿希摇头,冷冷道。他再次看了老夫人一眼,昏迷之中,呼吸又深又快,显然已是病情晚期。 慕遥突然拍案而起,急道:“她一日不醒,你就一直留在霖水庭。她若有事,你会死的很惨。”他越说越激动,胸口发闷,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 阿希淡然道:“只要我一日是埜火谷的人,就绝对不会坏了埜火谷的规矩。” “狗屁规矩,叶九朗若是中毒了,你难道也不救?”慕遥五指紧紧压住胸口,嘴唇颤抖着。 “救。”阿希不假思索。从慕遥的话里,阿希隐约可以猜到,叶九朗此刻应该也中了霖水鞭蚕的毒。 慕遥被气得一时语塞,正在此刻,传来一个动听的声音:“相公,你也就别为难阿希公子了。他确实救不了她。”话音未落,阿玥已来到两人面前。 阿希这才知道原来这名舞姬竟然是慕遥的妻子云玥。 他感激的一笑,对慕遥道:“夫人的病我无能为力,但是慕庭主的病,我倒是可以一试。” 云玥喜道:“那就请阿希公子救救相公,大恩大德,阿玥没齿难忘。” “我尽力而为。但是,庭主必须保证叶先生安全无恙,否则,我救人的药方,随时可以变成杀人的工具。”阿希淡淡说来,却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恐惧。 三人这才一同离开这里,来到慕遥的卧室。 阿希让慕遥靠在床头,且让他除去上衣,露出了胸膛。他将手掌平平放在他心口,合上双目,认真而且细心的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 不多时,他张开眼睛,收回手,担忧道:“你的心,已经坏死了一半。” “才一年的时间,竟然就成这样了。”慕遥眼里有沧桑之色,唇角却留有一抹乐观的笑意。 “那么,公子可有好的办法来医治?”云玥愁眉不展。 她也精通医道,知道心脏对于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毛病,都会危害到性命。听说慕遥的心肌已经坏死大半,心早就凉透,不敢再报任何希望,但又不敢轻易地放弃。 “切除他坏死的心。”阿希此言一出,立刻让云玥大吃一惊。她连忙摇头道:“不行,这样的能力,只有我祖父能做到。现在,整个弦木湾已经找不到可以做这样手术的人了。” “我知道。不需要去弦木湾找人,我们俩就够了。”阿希那冷冷清清的自信,让云玥的戒心一点点一点点的放松了。 “不可以,我不能让庭主冒险。这太危险了。”云玥看着慕遥,眼神深情。 阿希冷笑道:“既然这样,阿希告辞了。”说罢,又要离开。 慕遥忙叫住他:“等等。”经过片刻的休息,他的身体状态逐渐恢复正常了。身子微微倾向阿希,犹豫道:“再这样拖下去,我也只能再活三年。倒还不如赌一把,或许能够绝处逢生。” 云玥担忧道:“相公……”慕遥制止了她,决然道:“阿希公子,我相信你。”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慕遥的身体状况已经达到了可以进行心魂离散交合的的条件。准备好一切工具,他们开始手术。云玥参与了整个过程,她在一旁看着阿希那熟练的动作,羡慕而又嫉妒。 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早已死去的祖父,手中持刀,快而准的进行切除术的样子。 直到整个过程结束,她才敢小心翼翼的问一句:“你从哪里学的心魂离散交合,这可是我弦木湾不外传的技术啊。” 阿希冷笑一声,将手中那锋利的带血的刀放下,看着云玥:“无可奉告。” “你师父究竟是谁?”云玥深深的相信,他的师父与弦木湾一定有着深厚的渊源。只可惜,想来想去,她始终想不出有谁会将这不外传的技术传给一个陌生人。 第一卷 第4章:当众秀恩爱 阿希看她一眼,那冷冷的眼波如同碧波深潭一样清幽美丽。也是这样的眼神,让云玥一瞬间觉得好熟悉,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画面。 眼前这个男人,留给她太多的好奇。 “你有多久没有回弦木湾了,那里可还仍旧是一派繁荣,人丁兴旺?”阿希口中说着话,但却丝毫不影响他手手中那把精细的银色小刀的移动。右手一提一划间,动作连贯而且华丽,已将一块半个拳头大的心肌切了下来。 他切割的部位,把握的恰到好处,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所以并没有造成大出血。云玥看得目瞪口呆,不禁抬起头仰慕的看着他。 这个男人的肌肤细腻得如同雪绸,白若冰雪,足以令天下女子羡慕不已。那双迷人的凤目,专注得像是与世隔绝,仿佛外界无论多惊天动地的事都无法打扰到他。 发了片刻呆,她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帮阿希擦去伤口的血,以便于他能有很好的视野,看得清慕遥的心脏,才收回心思,匆匆将一块干净的布放到伤口上。 “没有以前好了,虽然大家看上去弦木湾一直都那么光鲜亮丽,其实已经大不如前了。”云玥有些难过。 “怎么了?”阿希手下动作未停。 “其实也没什么。”云玥说到这里,不再言语。 阿希尽管很想知道一切,但是他知道云玥有难言之隐,所以便不再追问。如果他真想知道事情内幕,只能亲自到弦木湾走一趟了。 定下心来,手术很成功的结束了。 慕遥昏迷了一天,在云玥专业而又细心的照顾下,他很快就醒了过来。阿希立刻去看望他,一切都很好。 半个月后,慕遥已经能下床了。这样惊人的恢复速度,是阿希从未见到过的。当然这样的功劳,要归于云玥不分昼夜的守在夫君身边的照顾了。 “相公,我想请阿希公子去弦木湾当师父,将祖上失传下来的技术再次发扬光大。”云玥扶着虚弱的慕遥坐下。 两人面对黑暗中波光荡漾的水面,粉色的灯光在一圈圈涟漪中散成一条条弧线。 “这当然好,不过以他的性子,估计是不会答应你的。”慕遥有些疲倦,但还是将他心爱的女子拦在怀中,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她温暖。 “这是自然。”阿希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传来。他黑衣轻飘,从暧昧不清的灯光中渐渐脱出,清晰起来。 慕遥笑道:“这本来是我和阿玥的二人世界,阿希公子这么一来岂不大煞风景?” 有的人相处十年也成不了朋友,而有的人哪怕只是一天的相处,也能成为生死之交。两人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已经结成了朋友。 “我向来喜欢煞风景,特别是在被人谈论的时候,又怎么能不出现呢?”阿希很自然的坐到慕遥身边。 云玥笑看着他,问道:“那阿希公子的意思呢,愿不愿意到弦木湾去?家父一定会待你以上宾之礼的。” 阿希端坐,目视水面,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云玥知道他决定了的事,别人无论怎么劝说都是枉然,只得失望的叹息一声:“是弦木湾没有这个福分。” 三人谈天说地,畅所欲言,嬉笑之声不绝于耳。一名丫鬟走了过来,打断他们的闲聊。 “庭主,王公子来了。”小丫鬟恭恭敬敬道。 慕遥开怀笑道:“难得啊,他可是有好一阵子没有来霖水庭了。” “看来这个王公子是个贵人,我倒是想认识一下他。”阿希转头看着慕遥。 “哈哈,阿希公子见到他后可别被吓一跳。”慕遥很有深意的笑着,由云玥搀扶着站了起来。 “这么说,他还是我的旧识了?那倒是更值得见一见。”阿希很期待,他认识而且又与霖水庭主相交很深的,会是谁呢?他直直站起,与慕遥同行。 霖水庭的客房很宽敞,也很明亮。往里面一站,那一片金碧辉煌,足以让人忘记自己此刻其实正身处一个没有白昼的深涯之中。 此刻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厅中早已摆好了一桌丰盛的宴席。还未进去,便在厅外嗅到诱人的菜香。 三人落座后,一名丫鬟领着一名年轻的公子走了进来。 阿希抬眼的一瞬间,竟然愣住了。眼前这人,二十五岁的样子,一身淡绿竹墨长衫,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眉宇干净,双目清澈,透出一股浩然正气,却又不那么咄咄逼人。在他身上,千年的儒家精神被展现得淋漓尽致,不卑不亢,不喜不悲,一切在他眼里,都是可以包容的,都是有它存在的道理。 他确信,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慕遥站起来相迎,一激动拉扯到伤口,咳了一声,才缓缓道:“王兄弟,你这一来,不和我大醉一场,我绝对不让你离开。”他满脸笑容,显得分外高兴。 云玥抿嘴笑道:“你现在可是不能沾酒哦,却还是不肯放过贤弟,也不怕被人笑话了。” 王公子随意坐下,闻言笑道:“大哥现在还是好好休养为主。等痊愈了,兄弟一定陪你痛痛快快喝一场。”他的声音,安静,却又透出真情,让人在平稳中感受到一份真诚。 “好,一言为定,我随时恭候。”从阿希见到慕遥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的高兴。 两人叙了几句,慕遥看看阿希对王公子道:“这位阿希公子,想必你们已经是老熟人了吧?” 王公子打量阿希半晌,摇头道:“我与阿希公子以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他脸上始终保持一丝笑意,让人如遇春风,心情舒畅。 慕遥十分诧异。这王公子名叫陆弦,是埜火谷二少主,而阿希又是埜火谷的人,两人怎竟然不认识,慕遥只好先介绍两人互相认识。 第一卷 第5章:私密的事 当阿希得知他就是自己的少主人陆弦的时候,也是十分诧异。埜火谷与霖水庭向来不合,怎么双方的少主和庭主竟会成为这样亲密的好友。 或许,这当中隐藏了很多的阴谋,两人都不过是逢场作戏,各怀鬼胎而已。 “埜火谷的管理与别处不同,从谷主开始,有明确的等级制度。下一层的人只认识管理自己的先生,所以不认识谷主与少主是很正常的事。”陆弦在阿希向他行了一个礼,并表示抱歉之后,不慌不忙的解释了一番,让他不要自责。 慕遥目光如炬,早已从他那微微愁苦的眉间看出端倪来,问道:“怎么了,你那妹子又来勾引你了?”他夹起一片精肉,放进口中。 陆弦无奈的看着他,责备道:“这段子成年往事,慕兄还记着干什么。况且这样私密的事,你也别在人前提起。” 慕遥笑道:“我可是把阿希公子当自己人了,才敢脱口而出。大家难得聚在一起,要是有什么话都不能一吐而快,总是要考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岂不是太痛苦了。” 陆弦儒雅的笑着:“话虽如此,但是这件事,我的责任是最大的,都是我的不是,不关三妹的事。” 慕遥摇头叹道:“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那臭脾气。你是怕对人家女孩子名节不好,宁愿自己当冤大头,把所有的不是都揽到了自己头上。” 听到此处,阿希情不自禁的看了陆弦一眼。见他静静的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又有些不忍,那么慕遥所言,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了。 “我这次主要是奉家父之命,去弦木湾拜访云里老前辈的。”陆弦说到“弦木湾”时不由自主的看了云玥一眼。 一提起弦木湾,云玥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愤愤道:“也不知爹爹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弄出个‘医道会友,招贤为婿’的大会,在五族中挑选贤士。难道云家后继无人了,需要借助一些山野村夫的力量?”她一张俏脸气得红通通的,白色的肌肤覆盖之下,倒是十分迷人。 慕遥将她揽入怀中,轻抚她秀发,安慰道:“阿玥,别气了,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你父亲还有你的姐弟了。” 这场大会,五族都希望能夺得桂冠,所以各族主人就算不亲自参加,都会派出自己最看重的族人,前去比赛。霖水庭自然也不例外,弦木湾是慕遥岳父的家,他更是该去亲自看一看。他也早已安排好了最有竞争力的族人参赛,希望到时候能不负所望。 阿希自然也知道此事,迟疑道:“听说是三小姐招婿?” “三妹是个潜心于佛学的人,早已遁入空门,不问世事,这次竟然要逼着她回来嫁人。”云玥说到此处,已是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 陆弦也喜欢佛学,曾经在弦木名居与三小姐云湘探讨了一夜,知道她是一个极为善良的人。如果弦木湾真的遇到大难,就算她再不愿意,也会为家族牺牲自己的。不由得叹息道:“可惜了三小姐如此好的一个女子。” “如果四小姐云洛希尚在人间,倒是可以帮三小姐一把。”慕遥随口一说,让众人眼前一亮。但很快,大家的目光又暗淡下来。 云洛希天生双臂残疾,注定无法成为一名医者。而弦木湾的后人中,一旦出现一个“败类”,必然会严重影响它的名声。所以在云洛希出生后不久,就被送离弦木湾。 “四妹?”云玥自言自语。她对这个妹子实在没有什么映像。 陆弦突然感慨道:“四小姐是个可怜之人,如果能借这次机会重回云家,那倒是件好事。一来帮了三小姐,二来,也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好人,好好疼爱她。” 阿希有些惊讶的看着陆弦。那如画的眉目,透着善良。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竟然会为云洛希祈福,不知是傻还是他真的拥有一颗博爱而善良的心? 晚饭吃完后,几人又聚了很久。慕遥和陆弦很久没见,在大家散了后又聊了很久。只是不知为什么,两人聊着聊着,就话不投机了,越说分歧越大。 陆弦不想让两人的友谊有裂缝,便找了个借口赶紧脱身:“慕兄,天色不早了,我们都回去休息吧。” 慕遥也求之不得,“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他心情不好,脚步沉重的走着。最后发现自己走到了阿希的门外,便停下来问门口守着的丫鬟道:“阿希公子在里面吗?” 丫鬟答:“公子回来后就没有再离开过。” 慕遥点点头,走了七八步,到门口,一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 他将脸凑近,透过门缝往里一看,只见里面一只大木桶里冒着热气,白雾蒙蒙。当中一名女子正在沐浴。 女子轻抬玉手,五指伸展,指间放下一片晶莹的水花,自那张绝美的脸庞左侧倏然滑下,溅起粒粒如同珍珠一般的水花,扑落在她那如同白色牡丹花一般细腻洁白的肌肤上。 慕遥看得全身发热,喉头发紧,急咽了一口唾沫,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心扑通扑通跳着,这么美妙的胴体,他身体某个部位已经开始按耐不住了…… 第一卷 第6章:引狼入室 她的美,不妖不艳,但却如此迷人,让人百看不厌;她的美,刚中带柔,有一种清新特别的味道,让人一见难忘;她的美,如仙境朦胧,自然脱俗,永不褪色;她的美,如寒梅冷香,遗世独立,百年长存。 慕遥被这样的倾城之色吸引住了,木愣愣的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他从来不知道霖水庭还有这样特别的女子。 “原来阿希公子也会金屋藏娇。”慕遥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撇嘴笑了笑。他就算再迷恋美色,也知道“朋友之妻不可欺”的道理,放大声音,冲着屋内笑道:“阿希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呀!” 静默半晌,屋内传来阿希公子平静的声音:“多谢庭主关心。” 慕遥走到那名丫鬟身边时问道:“这屋里美人是何时来的?” 那丫鬟诧异道:“没有啊,一直都只有阿希公子一人进出。” 慕遥眯起眼睛,问道:“你确定?” 丫鬟道:“奴婢一直都守在这里,除了阿希公子,没有见到任何人出入啊。” 慕遥愣住了,只在一瞬间,他的表情从诧异、疑惑到冷笑,最后有些愤怒,身子一转,朝着阿希屋内大步走去。 “碰”的一声,他破门而入。 屋内没有人,只有刚刚那只浴桶还在冒着热气。幽幽香味弥漫在空气中,身后忽然传来阿希的声音:“庭主。” 这个声音,平静中蕴含着浓浓的火药味,似乎一触即发。 慕遥立即转身,与此同时,左手往前一档,夺下一柄亮锃锃的短剑,顺手一伸,剑锋已经搭在了阿希雪白的脖颈上。 慕遥的手中的剑在微微颤抖,剑锋划破阿希的皮肤,嫣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你骗我?”慕遥有些气愤。 “不该看的都被你看到了,你说呢?”阿希竟然很平静。她没有羞怯、没有愤怒、没有一般女子该有的矜持。仿佛被慕遥看到了并不是她的身体。 她难道不在意?但是如果不在意,她那如同深潭般幽深动人的眸子里为什么会有潜藏的愤怒与羞愤;可是她如果在意,为何会这么平静,这么沉得住气,像是一座冰封千年的雪山。 她应该在知道自己被慕遥看到的一瞬间失声惊叫的;应该觉得作为一个女子,当清白被一个男人玷污了而伤心哭泣的;应该像只受伤的小猫一般蜷缩起来,而不是盛气凌人的站在这里,还能与这个看了她的男人坦然的四目相对。 慕遥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移开那把剑。 他一开始气愤得想要杀了阿希,因为他将她当做兄弟,但是她却骗了他。这让他实在难以忍受。 “都已经被我看光了,那不如把剩下的事情全都做了吧。”慕遥愤愤的笑着,一把将阿希纤腰揽入怀中。 她潮湿的秀发散发出淡淡幽香,雪白的脸不由得泛起一片红晕,分外迷人。 “你信不信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如果你敢动我的话。”阿希死死盯着慕遥,镇静得出奇。但是一张脸却更苍白了。 这个时候,她竟然没有慌,而且还能威胁自己。 慕遥忽然笑起,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不同寻常的女子。她的过去究竟是怎么样一段惊心动魄的历史。只有经历了常人难以忍受的搓着与苦难,才能让一个人的内心如此强大,处变不惊。 慕遥放开阿希。他确实不敢动阿希。 以阿希用毒的本事,她确实可以在不知不觉中毒死自己。 “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阿希见他已经走远,面无表情的走到门边,淡然的关上门,好好锁上。 门锁扣上的那一瞬间,她眼里落下泪花,如同凄美而又坚强的黑夜星子,闪闪烁烁的挣扎着。 阿希靠在床边,好好想了想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她因为救了慕遥,违反了埜火谷的规定,所以再也回不去了。而现在慕遥又知道了自己是个女子的事实,也不可能再留在霖水庭。 正好她要去弦木湾,也不用再等到明天,现在就可以离开。想到慕遥,她还有些话要对他说,就写了一封信留在桌子上。 至于信的内容,也只有一句话而已:情非得已,望君体谅。 就算慕遥不能原谅自己的欺骗,那也只能让他记恨自己一辈子了。当然,他能原谅自己的难处,那是再好不过的。 收好行囊,离开屋子。 斜阳之下,萧瑟的金光洒在酒棚那黑压压的屋顶上,更显出这家野外小店的破落。 “客官,您的十斤二锅头。”小二笑嘻嘻的将酒坛子放到一名中年男子面前。 中年男子将一锭银子放到小二手里,道:“去,给那位公子也送上十斤。”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那阴沉沉的声音,吓得小二愣了片刻。 不过小二是个见钱眼开的,回过神来,笑呵呵道:“好叻,给这位俊俏公子也来十斤二锅头。” 他说着,回到酒窖里,抬出了一坛子酒,送到一名黑衣公子面前。 这黑衣公子独自一人,自从坐下后,只要了一壶清茶。看上去应该是个富家子弟,却舍不得花钱。若不是酒棚不许撵客人,他早被小二轰走了。 “公子,您的酒来咯。”小二放下酒坛。 “我并未要酒。”黑衣公子依旧看着前方,红唇微启,抿了一口茶水。 “呵呵,公子,是那边那位爷要我给您送来的。”小二笑嘻嘻的看着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觉得这家伙怎么看都好看,比大姑娘都好看,便舍不得移开目光。 黑衣公子右手一伸,将手中茶碗递到小二面前:“这杯茶,你喝了吧。” 小二见他竟然将自己喝剩的茶给自己喝,就算自己身份低微,只是个卖茶的,但是也受不得这样的屈辱,气道:“你欺负人!” “既然你要找死,那也怨不得我了。”黑衣公子收回茶杯的一刹那,小二立刻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倒地而亡。 这酒棚虽然是在郊外,但却处在一条交通要塞上,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此刻见到酒棚小二突然中毒而亡,都围过来看热闹。 黑衣公子被众看客围住,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冷静的扫过众人。肌肤如雪,被夕阳照得晶莹透明。唇红如火,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充满魅惑。 这人,正是阿希。 “这怎么回事?” “这位公子,长得这么清秀,做事却这么歹毒!” “对呀对呀,这小哥就算得罪了你,也不能就把人毒死。这可是一条命。” “……” 面对人们的指责,阿希始终无动于衷。 她突然站起来,吓得众看客一时不敢出声。他们本以为她会有进一步的动作,没想到她只是离开了。 有人认出了她,惊叫道:“他是埜火谷的阿希公子!”这一声惊叫,就像是见到厉鬼一般。“阿希公子”这四个字,带给人们的恐慌实在不小。 她为了试毒,在很多活人身上做试验,杀害了不少无辜之人。而且,她制的毒药,有时会让人痛不欲生,受害者受不了想要自杀时,又被她绑起来,直到那人在痛苦中被折磨致死。她的恶名,传得到处都是,人们对她,是又怕又恨。关于她的种种可怕的传闻,也是越说越离谱,最后完全将她妖魔化。 各种指责声渐渐淡在身后,阿希看到前面的路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便朝他走去。 这个男子便是让小二送酒给阿希的那人。 “归七,许久不见了。”阿希淡淡道。 “你还真是完全不将埜火谷的规矩放在心上,连个酒棚的小二你也想救。”依旧是那个阴测测的声音。 阿希与他保持着五步的距离,冷笑道:“最后不是也没救么。他既然死了,那就算不得我违规。” 原来,归七将剧毒涂在了银子上,小二一碰到银子,毒性也就随着他的皮肤扩散进体内。这种毒,进入人体内,就将小二主同化为一只毒物,凡是他触碰到的东西都剧毒无比。所以他拿给阿希的酒,自然剧毒。 归七的目的也就是让阿希喝下酒后毒发身亡。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潜心十年研制出来的毒药“重连”……算是无色无味,不是有深厚毒药知识和丰富经验的人,是不可能识别出来的毒药,竟然被阿希如此轻松的看穿了。 他也是埜火谷的公子,不过已经是名元老了,谷主很少会派他出来做事,除非这件事极其重要,非他不可。 他这次出来的目的,是杀了阿希。因为每一个违反谷规的人,其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阿希内心还是那么一丝高兴的。谷主既然派了个这么厉害的角色来对付自己,说明自己确实有能力。她有一半的本事,还是归七教的。 但是,她并不会因此而沾沾自喜。她更关心的是,自己能不能从归七的毒药里,逃出升天。 阿希见到归七嘴角浮出一丝得意,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已经中招了。她的心口立刻疼了起来。那种痛,就像是一只只小虫在心里钻来钻去,又痛又痒,还会时不时狠狠咬上几口,生不不如死。 阿希知道这种毒名叫“生死随心”,也是归七的得意之作。他当年教过自己怎么炼制和使用它,却没有教自己怎么解毒。 归七很变态的欣赏着阿希的痛苦,似乎他人生的乐趣就只有欣赏别人痛苦。看着阿希满头汗水,快要撑不住了,他就分外得意。 “生死随心”的解法,不是他不愿意教给阿希,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研究,但还是一无所获。 他看着阿希,笑容忽然僵在脸上。 阿希渐渐站起来,苍白的脸上蒙了一层细细的汗珠,配着那一张白如雪花的清冷容颜,显得楚楚可怜,令人心生怜悯。 “你竟然破解了‘生死随心’,果然是我的好徒弟。”归七欣慰的一笑。 阿希冷冷笑道:“还有更好的东西,你应该很想见到。” “是什么?”归七眼中光芒大盛,期待着。 “‘死心塌地’。”阿希抬起手臂,弹指间,青色毒粉朝着归七扑去。 他终究是阿希的师父,就算阿希的动作已经足够纯熟流利,但还是被轻松的挡了下来。 可是,阿希却浅浅的笑着。这样异常的表情,让归七立刻警觉起来。他很快就意识到,“死心塌地”会不会就是一种就算沾到衣服也足够让人中毒的毒药。可是,这样的毒药,毒性太烈,阿希使用时,也一定会伤到自己的。 归七还没有想明白一切,心口就剧烈的痛起来。他勉强抬起头,看着阿希,却惊讶的发现,阿希此刻的样子和他一样:紧紧抓着胸口,痛得龇牙咧嘴。 “你完全疯了!”归七狠狠发出这样一声感叹。他万万没有想到,阿希为了杀他,竟然选择了同归于尽的方法。 虽然“死心塌地”是他从听说过的毒药,不过只要是阿希自己研制出来的药,他就绝对有信心解开。所以他一点也不慌。 可是,当他试着解毒的时候,却发现,这毒,怎么也解不开。 因为要解毒就要以毒攻毒。本来这也是埜火谷常用的方法,但是通常用毒后,两种毒的毒性就都消失了。 “生死相随”很奇特,上一种毒解开了,但却留下下一种毒。这样循环下去,永远也解不了。 “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你要是放过我,我就帮你解毒。”阿希的下唇被她咬出血来。 “不可能,放过你,我回去就无法向谷主交代,我会死得更惨。”归七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哈哈”笑起:“原来你并没有破解‘生死随心’。” 阿希确实还没有能力没有破解他师父的“生死随心”,只是暂时将毒性压制而已。她很清楚,师父毕竟是师父,自己永远都斗不过他,所以唯一的方法只能是让他也中毒,而且还解不开,这样自己才有筹码与他讨价还价。 能让归七解不开的毒,也就只有“生死相随”。尽管这样也会同时毒到自己,但是非常时期,也只能冒险了。 两人正僵持不下之际,突然冒出个紫袍男子,一把将阿希搂入怀中。 阿希已是心力交瘁,一直都在勉强支撑。此时有了依靠,整个人便软下来,无力的躺在那宽厚的胸膛上。 抬眼之间,看清来人的面容,竟然是慕遥。 “怎么是你?”阿希诧异道,因为痛苦,音调高低不平。 “怎么,你想现在死了?你骗我的那笔帐还没算完,就想这么不负责任的死了?哼,我慕遥没让你死,你就不能死。”慕遥一番话,说的极其霸道,阿希也懒得与他争论。用了此刻最大的力气将他推开。 归七一听到“慕遥”两字,立刻睁大双目看着慕遥,结结巴巴道:“你,你是霖水庭庭主?” “没错!”慕遥很骄傲。 归七忽然很激动,笑道:“慕庭主,能不能把‘气旋萝瀑’借给我看一看,只要看一眼,一眼我这辈子就无悔了!”他似乎都忘了心口的疼痛。 阿希看着他那痴迷的样子,忍不住叹道:“是‘气旋萝瀑’还是你的命更重要?” “自然是‘气旋萝瀑’!”归七一口答道。 “如果你人都死了,就算得到了‘气旋萝瀑’,那又有什么意义?”慕遥见他这么轻视生命,不禁感慨而又气愤。 归七扑到慕遥面前,只差给他跪下了,哀求道:“我不管,我只要‘气旋萝瀑’。慕庭主,给我看一眼,我什么都答应你。” “生死随心”已经侵蚀到阿希的肺脏,气管受到刺激,她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解药在哪里,给我!”慕遥不想阿希死的这么简单。 阿希冷笑,不理慕遥。对归七道:“我不相信你还没有找到‘生死随心’的解药。你如果不想死,就拿解药来和我交换。” 归七也开始咳血了,他痛苦道:“我既然是奉命来杀你的,又怎么会用有解药的毒。‘生死随心’真的无解!” “作为师父,你了解徒弟的性格。可是,同样的,作为徒弟,也对师父的行事作风一清二楚。”阿希直视归七双眼,一字字道:“你是一个做事永远都留有后路的人。” 归七万万想不到阿希将自己看得如此透彻,冷笑一声,带着气愤而又赞赏的语气道:“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难怪年纪轻轻,坏名声就超越了师父。” 他虽然是她的师父,但是阿希并不以“师父”相称。在她心里,他还没有足够资格做她的师父。 归七从怀里取出一片绿莹莹的长叶,那是“生死随心”的解药。但是,他却把药交到慕遥的手里。 “看得出慕庭主与我家阿希关系非同一般。既然这样,我便和你做个交易吧。”归七的声音,因为痛楚而撕裂着,听来让人心悸。 慕遥一口答应下来:“好,‘气旋萝瀑’可以借你一看。” 阿希想要阻止他触碰那片叶子,但是,却晚了一步。果然,慕遥的手立刻染上了毒,毒液顺着血流迅速遍布全身。 他惊诧得手指一松,毒叶子飘然落地。 阿希看着地上那片依旧光泽耀眼的叶子,若有所思。能够渲染出如此明艳的颜色,必然是扩散速度最快的,从苗疆地区传来,被称为“流”的一种奇毒。 这种毒,毒性不强,但是一杯茶的时间内如果没有解药,便会毒发身亡。 慕遥气愤自己太过大意,但是他又性格倔强,宁死不屈,硬声道:“你永远也别想见到‘气旋萝瀑’。” 归七笑道:“庭主难道为了‘气旋萝瀑’就放弃自己的性命了吗?那可是不值得的。” 慕遥不知道自己“流”发作得有多快,便道:“霖水庭奇花异草应有尽有,难不成还解不了你的毒?” 霖水庭盛产奇药,慕遥贵为庭主,对各种药性十分熟悉。但是,他对药物毒性只是略知一二,所以并不知道“流”究竟有多厉害。 时间过得很快,几人僵持了一场,就快要过一盏茶的时间了。阿希知道慕遥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就算死,也不会向人低头。所以绝对不可能让他拿出“气旋萝瀑”换取解药。便对归七道:“我给你‘生死相随’的解药,你把‘流’的解药给慕庭主。” 归七一听,露出阴险的笑容,一口答应了:“好。” 于是两人交换解药。慕遥与归七身上的毒都解了。 阿希见慕遥安然无恙了,眼里那狠厉而坚强的光芒渐渐弱了下来。“生死相随”折磨的她心力交瘁,意识不再清楚,眼前浮现幻影,清瘦的身子摇摇欲坠。 慕遥将她抱在怀里,此刻竟然有些担心她的安危。看她受苦,自己不是应该幸灾乐祸的么? “阿希,你还活着没?” 阿希恍惚听到慕遥跟她说话。她微微蹙着眼角,这从未在她脸上消失过的紧张神情,似在告诉世人,她的世界从来没有过安全。 “快走。”红唇微启,弱弱的吐出两个字来。 慕遥正欲离开,却发现双腿软了下来。 又在不知不觉中中了归七的毒。这一次归七只用了很普通的软骨散。慕遥不会解毒,没有阿希,他只能任人宰割了。 慕遥眼神愤怒,像一头浴火重生的雄狮,竟然奇迹般的扑到归七面前。 这样的奇迹,归七这一生还是第一次遇到。所以,脖子被掐住了也没有发觉。直到憋气太久,闷得难受了,才将他从惊愕中拉了回来。 阿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一片黑暗,有哭喊声、打杀声、叫骂声。偶尔出现的一丝光亮,却也是血染一般的红,照出半张痛苦扭曲的脸。她迷失了。迷失了很久,突然强烈的意识到,自己一定要找到出口。 突然惊醒,她无力的睁开双目,看到一堆明亮的小火,正安静的燃烧在自己面前。这里很安静,只有火焰的“啪啦”声,让她在心有余悸的时刻找到一丝安慰。 “你醒了。”很礼貌的一个声音,一只白玉一般的手递上来一杯热水。 阿希疲倦的爬起来,斜斜靠在身旁一根大圆柱上。抬眼见眼前之人竟不是慕遥,而是陆弦,诧异道:“二少主,怎么会是你,慕庭主呢?” 陆弦微笑着道:“你先喝了它,我再跟你好好解释。”他见阿希虚弱,便坐到她半边,欲要喂她喝尽。 阿希却自己拿过那破旧的棕色瓷碗,道:“我自己来。” 碗中的冒出的丝丝热气,触碰她白皙的鼻尖。原来,近近一闻,这竟然有着很刺鼻的味道,像是臭鸡蛋,像是腐尸,又像是烧焦的肉。阿希闻了,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一口都喝不下去,便将手移远了些。 “这‘生死随心’解药,是二少主自己配置的?”阿希问完,忍了忍,一仰头,一口喝完这奇臭无比的解药。 陆弦有些诧异了。她仅仅只是闻了闻,便知道是解药,看来她在五族之中的名声,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而最让陆弦想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会想到这药是自己所配,而不是归七送赠。 “是的,阿希公子好眼力。”陆弦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一抹笑意,温暖如同秋日阳光。 阿希喝了解药,立刻觉得神清气爽。只是,不知为何心口还是隐隐作痛。她想起陆弦是要去弦木湾的,而这里恰巧又是毕竟之地,定是他路过时救了自己。 而他那一份气定神闲的样子,告诉阿希,慕遥很平安。只是不知归七最后的结局怎么样了。以慕遥嫉恶如仇的性子,一定不会放过他;而以陆弦悲悯苍生的善良,也一定会拼死护住归七。 这两兄弟在这件事上,必然意见分歧,闹得不可开交了。 “归七回埜火谷了吗?”阿希试探性的一问,陆弦立刻叹了口气,黯然神伤:“他死了,我来晚了一步,没有来得及阻止慕兄犯错。” 阿希听到归七的死讯,心立刻凉了一截。她总觉得他给自己下的不仅是“生死随心”,而且还伴有一种自己从未听说过的毒。可是,那毒似乎是隐藏在最深的地方,她完全察觉不了。 或许,他一死,自己的寿命也就不长了。 阿希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必须在自己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回到弦木湾,帮助弦木湾度过难关。 “二少主,你此行是要去弦木湾吧?”阿希问他。 “是的。”陆弦语气里透出无奈。 “我也要去,如此,那就结伴而行了,一路上也好互相有个照应。”阿希说完,陆弦立刻好奇道:“阿希公子要去做什么?” 阿希叹道:“我如今已成埜火谷追杀的目标,是不可能再回去的了。那里就像我的一个家,现在有家不能回,去哪里都一样。” “你何不去霖水庭,投奔慕兄?”陆弦还不知道她和慕遥已经闹翻了事实。 阿希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只得撒谎道:“以后再去。”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结伴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陆弦笑道。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阿希站起来,身体有些摇晃。 陆弦有些担忧,关心道:“你还是多休息会,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赶路也不迟。没事,我们并不急着赶路。”他其实是要尽早赶到弦木湾,因为他必须要先去找云里。 她很感激陆弦的好意,不过她怕自己时日不多了,一定要去。陆弦见她态度强硬,便只能随她,心里暗暗做了计划,这一路上只能多放些心思照顾她了。让她尽快恢复健康。 两人结伴来到一方山水相交,水清人美的地界。此处已经里弦木湾不远。这一路上阿希被陆弦照顾得很好。陆弦问阿希:“阿希公子以前来过弦木湾吗?” 阿希看着这些秀美的山水,满腹愁绪,眼角不禁湿了。“来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这里的树都还没有长高。” 陆弦看着弦木名居门前的一排杨柳,绿得如同墨染,微风过处,柔软晃动…… 如此之美,却被几个粗壮的汉子煞了风景。 他们硬生生拖着一名小道姑离开。过往的行人络绎不绝,见如此不堪之事,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 阿希眼里极好,远远便看清了那小道姑的样子。虽然穿着朴素,又未化妆,却反而平添了一份清丽脱俗的美感。 她正欲上前阻止壮汉的恶行,却听到身旁的陆弦叫了一声“三小姐!”。等她回过神来时,陆弦已经去到云湘身边。 阿希随后跟到,冷冷看着五名壮汉道:“不想死的话,立刻离开。” 他一身宽大的黑衣,华丽而又邪魅,清瘦高挑的身形,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震慑。一壮汉鼓起勇气道:“你小子是哪里来的,连弦木湾的事都敢插手!” 云湘被陆弦护在身边,此刻听到他们是弦木湾的人,便上前一步,问道:“既然是弦木湾的,却又怎么会来犯弦木名居,难道你们不知道这居里住的是何人么?” 说话那壮汉看看自己的伙伴,对云湘道:“我们知道你是三小姐。可是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实在是不得已才冒犯你的。”另一名壮汉委屈道:“我们要是没把你带回去,我们也会受处罚的。” 云湘不知前因后果,好奇道:“要回弦木湾,只要我父亲一份家信就可以了,你们何必做出强盗的行径,强取豪夺?” 壮汉道:“我们是怕小姐不愿意跟我们回去。” 云湘问:“我虽然不问尘世,但却还做不到四大皆空的境界。弦木湾始终是我的家,我又怎么会不愿回去?” 壮汉一急,脱口而出:“湾主要小姐回去成亲!” 另一名大汉重重敲了一下他脑袋,责备道:“猪头,你怎么给说出来了!” 云湘花容失色,急道:“什么?” 陆弦便将弦木湾办的“医道会友,招贤为婿”的事情粗略说给云湘听。 “五族之中,人才辈出,或许真能招到能人异士,辅佐弦木湾,将医道发扬光大,造福一方。”云湘很客观的评价一番后感叹道:“只是……” 阿希侧脸看着云湘,见她紧紧咬着嘴唇,似乎内心的挣扎正在波涛汹涌,不由得心生怜悯。想来陆弦也看出了她不安,安慰道:“三小姐,你不用担心,我们会保你周全的。” 那壮汉急道:“小子,你们可都是外人,弦木湾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们插手。” 陆弦摇头,语气真诚:“三小姐是我的朋友,她有困难我一定不能袖手旁观。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你们离开吧。” 不知何时,阿希手里已经多出一颗核桃大小的水珠,静静躺在手心。五人的影子映在珠面,模糊而又变形。她冷声道:“你们走是不走?” “不要,阿希!”陆弦见他拿出了“死亡冥水”,不由得大惊失色。 这种毒,只要沾到一点,立刻便皮肤溃烂,直至化成一滩脓水,整个死亡过程会非常痛苦。 五人不识货,“哈哈”笑道:“就这颗小不拉几的水珠,能有屁用。” 阿希细眉一动,‘死亡冥水’脱手而出。漂亮的水珠散落在几人身上,那些张狂的笑声立刻变为凄厉的叫喊。 只是顷刻间,干燥的白色大地上便多了一滩恶臭的脓水。 “阿希!”陆弦愤怒的喊道。 阿希回头一看,见他脸色煞白,眼神极其愤怒,平素那股温文儒雅之气消失殆尽,不由得吓了一跳。 自从认识他以来,只知道他是一个处处为他人着想的烂好人,何时见过他这样的愤怒了。此刻的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即使是慕遥发怒,只怕也没有他吓人吧。 云湘早已吓晕在他怀里。 “你为何要如此生气?”阿希有些忐忑,却又好奇,那眼神像是一只懵懂的白狐初到人间,不懂人间博爱。 陆弦痛心道:“你何必要杀了他们,你,你也未免太残忍了!” 阿希听到‘残忍’二字竟然从他口中说出,不由得笑了起来。“埜火谷是什么样的地方,二公子竟然会说‘残忍’?”她提起右边唇角,笑容残酷。 云湘并未晕死,两人的对话她全听在耳里。勉强睁开眼睛,美目看着阿希,淡淡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份悲悯的博爱之美。她不曾想,眼前这个让自己第一眼便觉得面善的人,竟然如此狠心。 “公子,二少主虽然是埜火谷中人,但是,他本性更倾向于佛教。”云湘清修多年,但终究是个女人,此刻躺在男子温暖的怀中,内心再也难以平静。她便自己站稳,与陆弦保持了距离。 阿希不是很明白,认真的看着云湘。 “二少主从未杀生,他的灵魂没有背负孽债。”云湘道。 阿希不相信。是谁她都会信,但是,埜火谷的人从未杀生,就像是说卖猪的从不杀猪一样。 她半信半疑的看着陆弦。那张脸依旧愤怒。云湘对两人的相助表示谢意,便请二人到居内喝茶,她会安排小徒弟招待他们。 “三小姐不回弦木名居吗?”陆弦见她转身欲走,忙问道。 云湘驻足道:“弦木湾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做父亲的不仁,但是我也不能不义。我想回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此话一出,陆弦和阿希都以敬佩的目光注视着她。 “我也正好要去拜访云湾主,如此那便一同去好了。”陆弦不放心云湘独自行动。 云湘并未反对:“如此甚好。” 三人一到弦木湾,就立刻去拜访了弦木湾主人云里。 云里今年已经年过五旬,不过看起来却像个六十多岁的人。也许是操劳过度,尽管平日都在保养,但还是衰老得比一般人快。 三人进去的时候,云里正在揉捏着太阳穴,满面愁苦。 他身边盘旋着一个妖艳的女人,一双白嫩嫩的手正在给他拿捏双肩。阿希实在不敢相信那双妖精一样柔软的手,能捏得出力道来。 早听说了云里一段被传为笑柄的风流佳话,看来这女人便是入土了一半的他娶的那个可以当他女儿的妻子……晴晴了。 “里里,都说了叫你不要想太多,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可你就是不听。”好妖气的一个声音!果真的声如其人。 云里摇头苦笑道:“好了好了,你先去吧,我要见几个客人。” 晴晴撒娇道:“什么客人嘛,不就是三小姐回来了么,难道我这个做继母的还不能见见自己的女儿吗?” 云里无奈,只好道:“好了好了,那你便留下来吧。” 三人向两人礼貌的问候了一番后,云湘便直奔主题,说起弦木湾的招婿大会。 在云里一堆无奈而又伟大的理由如同汹涌波涛一般将云湘彻底吞没之后,云湘苦苦一笑,道:“爹,弦木湾有难,而如今,也是女儿还您养育之恩的时候了。” 陆弦却还不妥协,问道:“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云里摇头叹息:“弦木湾的‘心魂离散交合’已经快要失传了,再不找到能够继承这一秘术的人,那么,五族之中,就再也没有弦木湾的立足之地了。” “‘心魂离散交合’!?”陆弦惊诧一叫,转头看着阿希。这个人,救活慕遥,用的不就是“心魂离散交合”么,弦木湾苦苦寻找的不也正是这样一个人么? 云里见他如此反应,急道:“二少主知道?”一丝希望,从天而降,希望不要破灭。 陆弦正欲说出真相,却被阿希的一个眼神打断了,结结巴巴道:“不知道,只是略有所闻。” 云里低头叹息。 陆弦顿了顿,劝道:“千百年来,五族都各有所长,互帮互助但又互不干涉。弦木湾擅长手术治病,清金岭专攻用药治疗,埜火谷专门配置毒药,霖水庭种植各种药材,擎土城重在养生。大家都只在研究自己的技术,就算‘心魂离散交合’失传,但是弦木湾的地位依旧是其他四族无法动摇的,湾主又何必要牺牲三小姐呢?” 云里闻言,觉得有理,已经有些动摇了,晴晴却突然插口道“怎么会没有动摇,这后果可严重着呢。”她笑靥如花,妖艳迷人:“想来是二少主看上我们家湘湘了吧,所以不忍心看她嫁给别人哟。” 陆弦急道:“夫人千万别误会,三小姐乃是脱俗的仙子,陆弦哪敢……” 她媚眼一抛,打断他道:“想我家湘湘年轻貌美,不知有多少五族之秀对她垂涎三尺呢,也难怪二少主会对她情有独钟呵。” 云湘被她说得面皮发热,羞道:“二娘,我们言归正传,别扯远了。” 晴晴秀眉一挑,变本加厉道:“我这不是正在帮里里解决问题么。想来埜火谷的二少主一定也是个天赋极高之人,到比赛正式开始那日,少主一定要为了我们湘湘努力哟,那样的话,湘湘就是你的夫人了,呵呵。” 她坐到云里腿上,笑道:“而且,弦木湾也多了一个得力女婿,可以继承‘心魂离散交合’嘛。这难道不是一举两得的大喜事么?” 晴晴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阿希眼里,她对她的敌意,似乎就是天生的,命中注定的。一开始她还出于种种顾虑,忍了下来。但是此刻,满心的不满,就像是决堤的河水一般,再也控制不住。 “夫人,想归想,但是请不要把你的美梦当做事实。”阿希一直都未说话,一张口,便是带刺的,刺得晴晴脸色煞白。 “你……”晴晴指着她,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阿希只是为了整个五族的兴衰的着想,言辞之间有得罪之处,还望云湾主海涵。”阿希的道歉却是对着云里说的。 云里这才注意到此处除了陆弦和云湘,还有第三个人。他看着阿希,竟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微微笑道:“这位公子是?” “阿希。”阿希的眼里,突然流露出一股莫名的暖意,留恋于对面这张不怒自威的脸。 云里点头道:“不知阿希公子是埜火谷哪位先生门下的?” 阿希淡淡一笑,摇头道:“阿希并非埜火谷之人。” 陆弦听她不承认自己是埜火谷中人,一开始还有些诧异。但随后也就想明白了。她触犯谷规,被父亲下了追杀令,此时此刻,确实也不能算是谷中之人。 晴晴摇动着那柔若无骨的白嫩手腕,娇笑道:“既然阿希公子说我是做白日梦,那么公子一定是想出了万全之策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一齐望着阿希。 “阿希公子有话不妨直说。”云里急道。 “是啊,阿希有何好主意?”陆弦也很关心。 阿希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希望顿时破灭。 就在云里痛心而失望的叹息了一声之后,阿希突然开口道:“四小姐云洛希……” 第一卷 第7章:上门提亲 她话未说完,云里立刻打断她:“弦木湾没有四小姐!”说完,很生气的离开了。晴晴幸灾乐祸道:“你这位稀客倒真是特别的,一来就把我家里里气走了,哼!”说完,也走了。 云湘站起来道:“陆公子,阿希公子,实在抱歉,我爹爹不喜欢提到我四妹。”说完,吩咐了下人给两人安排客房住下。 “医道会友,招贤为婿”大会前夜,整个弦木湾都热闹起来,从烧火丫头到云里,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 只有那一片远离尘埃的小竹林,还稍微残存了那么一点安静。阿希走过擂台的时候,正听到云家五公子云清高声嚷嚷道:“那横幅要再放高一点才气派……对对对,不行,还要往左边一点。” 阿希转头看了一眼,那十七岁的少年,一声华服,眉目清秀,心怀梦想,充满热情。想来,当年的云里,也是如此风华吧。 她有些感慨,往小竹林而去。 只可惜小竹林也不安宁。她才走了几步,便听到女子低低的啜泣声。 月华之下,一块光滑的青石之上,坐着一名灰衣道姑,正在以袖拭泪。 阿希走过去,坐到她身旁,关心道:“三小姐,为何你要在整个家族大喜的时候,独自一人对竹而哭?” 云湘想是哭得太入神了,以至于都没有发现阿希的到来。直到她说话,才被惊醒,擦干眼泪道:“既然阿希公子能与我在此处相遇,也说明我们有缘。” 阿希微微一笑,宛如寂静月光下最明艳的白色山花。“这就是佛家所说的‘有缘千里来相会’来相会吗?” 云湘淡淡一笑:“不全是,但也可以这么说。既然有缘,那么我的苦恼也可以向公子倾诉了,或许,公子便是我的贵人,能够救我一命。” 阿希见她依旧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心里很是难过,却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道:“小姐请说。” 云湘端坐起,红唇一张一合,倾尽心事:“从我十岁开始,我便已决心常伴青灯古佛。这么多年来,在佛祖的感应下,我的心也越来越明了,所以决心也就越来越坚定。此次,因为弦木湾之事,我却要回来嫁人。”她轻叹一声继续道:“想来是命中该有此劫,能不能峰回路转,那只能看我与佛究竟有缘无缘了。” “小姐是不是已经做好了打算?”阿希听出她话中有话。 “要我去做别人的妻子,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我打算为弦木湾做完这件事后,便……”她语气平静,一双明眸仰望天空,犹如浴火重生的凤凰。 阿希看她眼神空灵,猜出她要寻死,立刻站了起来,心中又气又急。但却不动声色,询问道:“三小姐何必拿自己的性命来交换。小姐应该把你的想法告诉湾主,他如果知道自己女儿有求死的打算,就不会让小姐嫁人了。” 云湘摇头道:“不,你不明白我爹爹是怎样一个人。” 云里是怎样的人?在阿希的印象里,那总之不是个好人。 眼里流露出一抹笑意,平静、悲凉、欣慰,云湘低头道:“我也只有还了云家的恩情,才可能一心一意呆在弦木名居。否则,我一辈子都无法解脱的。” 阿希听完,愣了许久。字里行间里,她听到的都是云湘一心求死的信息。但是,她能劝她什么呢,无论是为了弦木湾还是她自己,云湘都必须要为弦木湾牺牲这一次。 阿希表情突然痛苦起来,像是在挣扎一件极其难以决定的事。良久,她才犹豫着道:“如果做得到,我想我会帮你的。” 云湘并未多想这话中的含义,看着阿希清瘦的黑影消失在那繁盛的竹叶深处,她唯有感激的道一声:“谢谢。” 翌日,天未明,然而弦木湾已经热闹非凡,吵吵嚷嚷,声势越来越大。阿希慢条斯理的洗漱着,双耳却时刻在关注外界的动向。 忽的听到一句“叶先生,想不到能在此处见到你”,阿希忍不住的激动,冲出房门。正前方,那个身着暗红锦袍绣着金丝龙腾图案的中年男子,负手立于人前,背对自己,谈笑间,那满身的才气另无数文人墨客黯然失色。 她正要上前,轻声叫一声“叶先生”,前路却被陆弦挡下。 “你现在冒然去见叶先生,随他而来的谷中杀手是不会放过你的。”陆弦语重心长的一席话,让阿希一阵阵的心惊。 她竟然会如此冲动。从她踏入埜火谷的那一刻起,她可是从来没有犯过这样不可饶恕的错误的。顿了顿,方道:“多谢二少主提点。”见叶九朗已然离开,不禁有点怅然若失。 大会已经开始,两人顺着人流来到擂台下,挤入人群中观看。 云里站在众人面前,表情严肃,台下喧闹之声顿时低了不少。他一开口,更是鸦雀无声:“感谢五族的青年才俊千里迢迢赶来参加弦木湾‘医道会友,招贤为婿’的大会。数百年来,弦木湾之所以能在五族中占据一席之地,全凭先祖传下来的‘心魂离散交合’。” 说到此处他微叹一声,继续道:“然而,自从我爷爷去世之后,弦木湾上下便找不到一个天赋异禀的后辈来继承此技术。若‘心魂离散交合’从此失传,无论对五族还是对天下百姓,那都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所以,经过弦木湾众位长老的商议,决定从五族子弟中选出一名德才兼备,有天赋的人,召为云家女婿,传给他‘心魂离散交合’,振兴五族,造福苍生!” 他话音一落,台下众人立刻高声欢呼,鼓掌嚷道:“振兴五族,造福苍生!” 云湘此刻正坐在西南角,她左侧是云清,右侧是弦木湾一些长老。他们所穿衣服,都是白底黑领,中间一排黑色纽扣,贯穿前面。足下踏一双黑色长靴。云里也是同样的妆扮。弦木湾只有在重大聚会上,才会统一制服。 阿希见云湘脸色苍白,无精打采的,知道她昨夜一定没有睡好,大概是在为求死的事情烦恼。 比赛的规则很简单,两人一组,抽取一题解答。题目涉及用毒、救人、养生、用药等等,范围极大,已将五族特长全都包含在内。为了公平,对手必须是同族之人,一决胜负。最后,每一族都会有一人胜出。这唯一的一人,将与其他四族的胜出者比赛。 经过几轮对战,埜火谷赛场这边,一名名叫白夜的公子连连战胜十多名谷中高手,而那些战败者,不是被毒死,就是终身残废的下场,再没人敢上去挑战。他用毒极其心狠手辣,就算对自己的朋友,也绝不手软。 陆弦紧握双拳,指甲深入掌心,几乎要渗出血来。“他太狠毒了。”说话时,那失了血色的唇也在发抖。 阿希冷眼看白夜,冷冷道:“他的狠,连我也自愧不如了。”她不关心别人怎么死,她关心的只是,如果这样一个狠毒的人最后夺得桂冠,那么,云湘要是不死,岂不是要一辈子受他毒害,痛不欲生。此外,整个弦木湾,估计也会被他毁了的。 若是再让这样一个人学会了“心魂离散交合”,那不是要荼毒苍生吗? 云里若是知道,此时此刻,擂台之下,人海之中,埜火谷的阿希公子早已掌握了“心魂离散交合”,他又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他还会继续招婿吗? “阿希公子,别来无恙。”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竟是慕遥的!阿希转头一看,云玥也来了,玉臂轻挽慕遥手臂,温柔可人。 慕遥自从那日杀了归七后,便与阿希失去联络。他知道陆弦要来弦木湾,那么跟他在一起的阿希,估计也会同行,所以就没有回霖水庭,而是来了弦木湾,也顺便看看如今弦木湾成了什么样,将消息带回去给云玥,好让她安心。 云玥在弦木湾等候多日,也不见他回来,心中担心。但是又不知道夫君去了何处,在家等着只会急出病来。她就想,既然也不知道要到何处寻人,不如就会娘家看看,若是运气好,或许途中能碰到慕遥。就算没遇到他,亲自回家看一看,总是比较放心。 两人果真是注定有缘,果然在弦木湾相遇了。 “这‘心魂离散交合’莫非是你天天爬在人家墙上偷看学来的,要不何必隐瞒呢?”陆弦一脸敌意的看着阿希,话中带刺。 阿希冷笑道:“好呀,我允许你天天爬在墙头上看,若是十年之内你能学会,我就叫你一声师傅。” 慕遥见她如此鄙视自己,气愤得抓起她手腕,凑近那如雪的鼻尖,咬牙道:“你说话别这么狠好不好?” 阿希女扮男装这么多年,与男子亲密接触总是在所难免,她早已习惯。只是一想到慕遥已知她是女子,便不自在了。也不知为何,闻到他那刚烈的男子气息,心中忽的一动,双颊竟有些发烫,立刻离他远了些,冷冷道:“不想听狠话,那我送慕庭主几种毒可好?” 慕遥一听到“毒”字从她里蹦出来,立刻敬而远之了。 云玥眼含泪花,对阿希道:“阿希公子,云玥求你救救弦木湾,大恩大德,我这一辈子都会记住的。只要公子肯帮忙,从今以后,你有什么要求,云玥就算死,也一定做到!” 阿希见她如此,动了恻隐之心。本打算答应了她,却想起了伤心了往事,冷笑道:“弦木湾负我在先,我有凭什么要救它?” 云玥、慕遥、陆弦都被这句突如其来的,奇怪的话镇住了。阿希跟弦木湾究竟有什么关系?无数猜测此起彼伏。 慕遥看着身边落泪的云玥,十分怜惜,邪魅一笑,对阿希道:“阿希,不管你与弦木湾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今天这件事,你一定得帮忙。” 阿希冷笑道:“不可能。” “你别忘了,你的秘密……”慕遥威胁她道:“你是不是想要我把这个秘密公诸于世?” “卑鄙!”阿希除了骂一句,无可奈何。为了云玥,他堂堂霖水庭庭主,竟然不惜威胁自己,可见他对云玥的感情有多深厚。 慕遥温柔的抬起云玥的脸,仔细帮她擦去脸上泪水。此情此景,让阿希感慨良多。她命运多舛,一生孤单漂泊,受的磨难,只怕让一个男子也难以承受。何时才能遇上一个男子,也能这样对待自己? 慕遥就算霸道自负,但是从未做过威胁他人的小人行径,为何这次要这样为难阿希?更何况,阿希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云玥与他夫妻多年,对他已是十分了解,但是这一次,他实在猜不透夫君心中所想,一双美目不解的看着两人,一种怪异的感觉的涌上心头。 阿希气得七窍生烟,一双幽黑的眸子里,透出重重杀气。为了救他,害的自己被埜火谷追杀。慕遥却因为自己骗他一事始终不能释怀,想方设法的为难自己,根本就将“知恩图报”四字抛诸脑后。 陆弦也不明白慕遥为何会做出这样反常的举动。无论如何,这次是他不对,便劝道:“慕兄,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阿希有恩于你,你这样做,于理不合,便是你不对了。” 慕遥闻言,微微一愣。因为气愤,他几乎已经忘了阿希救自己的事情。此刻经陆弦一语点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只是他性情高傲,不肯轻易低头,目视阿希,欲言又止。 阿希见他如此,心中大快,冷冷一笑,道:“怎么,慕庭主难道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陆弦见阿希竟然得理不饶人,又见慕遥愤怒得像一头要爆发的狮子,忙阻止她:“阿希!”拉起她的手臂,带她离开这里。 阿希却站在原地不动,无惧的盯着慕遥双目,气道:“这件事情,你就当做你什么也不知道,算是还了我的恩情。从今以后,我两互不相欠!”说完便走。 云玥与陆弦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在霖水庭的时候,两人的交情极好,为何一来到弦木湾,竟然变得如此恶劣。也不知道两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非弄得如同仇人一般。 陆弦护在阿希身后,两人走出没几步,慕遥忽的“哈哈”大笑:“阿希,你和我之间的关系,难道真能扯清吗?” 阿希的身体已被他看过,这关系,如何能扯清? 阿希驻足回头,气得嘴唇发抖。她一闭双目,强压下满心的愤怒。顿了半晌,绕开陆弦,走到慕遥面前。她与慕遥的距离,不过一拳。 微抬下巴,看着慕遥那带着戏谑意味的眼睛,红唇一开一合间,吐出如兰的香气。然而,从她口中蹦出的一字一句,却让人不寒而栗:“好啊,那你就等死吧!” 说完,一甩手臂,大步离开。慕遥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却笑起来。他发现自己对阿希越来越感兴趣了。 见两人如此,陆弦无奈的一笑。笑未落,阿希却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你……” “为了三小姐,二少主,得罪了。”阿希猛然抓起陆弦腰带,竟然将他抛到擂台之上。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陆弦尚未回过神来,人已落到台上。 台下众人见他落地时跌跌撞撞,以为是个不自量力的家伙要当众出丑了,爆发出阵阵嘲笑。 白夜认得陆弦,诧异的叫了一声:“二少主?” 陆弦看看台下间计得逞的阿希,无奈而又落魄。他忙向白夜解释道:“我不是……”但是那主持比赛的老头哪给他说话的时间,大声对着他道:“请这位公子选题!” 他身后的架子上,悬挂着数十块木牌。 陆弦又要解释,那主持态度极其强硬,大声道:“请选题!” 他无可奈何,只得道:“那就东五吧。” 陆弦身为埜火谷二少主,别说他的本事胜过白夜,就算是他技不如人,白夜也不敢赢他。 果不其然,白夜在看到题目之后,主动认输了。埜火谷这边,再没人敢上去挑战。因为现在站在台上的,是他们的少主。 阿希看看陆弦又看看云湘,见她始终满面愁云,不禁感到难过。只是,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那么多了。若是二少主能够胜出,云湘或许就会打消自杀的念头。而且,陆弦心底纯良,嫁给他,也是个很好的归宿。 正想得出神,突然一个低低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阿希,跟我来。”这个声音,阿希再熟悉不过,那就是她日思夜盼的叶九朗。 叶九朗将阿希带到清金岭这边的擂台下,看着台上那胜出的大胡子男人,对阿希道:“此人名叫胡悍,是清金岭年青一代中难得的人才,也是此次五族中最有可能夺冠之人,也是二少主此次最大的劲敌。” 阿希认真听着,叶九朗所说的每一个字,她都会情不自禁的铭记于心。 “哦,对了,你的事,我已经向谷主求情了。”叶九朗转头看着阿希。 阿希仿佛看到了希望,喜道:“那谷主是怎么说的?” “谷主的意思是,只要你能帮二少主夺得这次大会的桂冠,你就可以回埜火谷。”叶九朗眼中含笑。 看到叶九朗也希望自己回到他身边的那一刻,阿希很开心。她移目看着一脸傲气的胡悍,如黛的秀美微微蹙起。叶九朗的意思很明显,只要胡悍不是清金岭的胜出者,陆弦的威胁就没了。 只是,她并非清金岭的人,并没有资格挑战胡悍。可是,为了能重回埜火谷,就算刀山火海她都要闯过去。 灵机一动,她双眼放出异彩,心中已有了对策。忽的一跃,跳到了擂台上,与胡悍四目相视。 胡悍看她面生,问道:“你小子好像不是我清金岭的人,怕是跳错地方了吧?” 台下众人哄笑起来,纷纷笑阿希是“傻小子”。 “我并不属于五族,但是弦木湾却不给五族之外的人下擂台,所以我只能来阁下这里挑战了。”阿希安之若素,并没有因为台下那些无知的嘲笑而受丝毫影响。 叶九朗的意思,只是要阿希暗中给胡悍下毒,让他在胜出之后无法再参加最后一轮比试。可是万万没想到她却会错了意,莽莽撞撞的就冲到了台上。当叶九朗意识到一切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但是,阿希不按常规行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了,而且她每次都能险胜。希望这一次也不例外吧。叶九朗一颗心悬了起来,像是飘在水中的浮萍,没有着落。 云里的注意力也集中到她的身上,远远观察了半日,将主持清金岭擂台的驼背老者叫了过来。 在与阿希见面之后,他已将她的身份调查得一清二楚,知道她与埜火谷的关系。五族之中,没有谁不对“心魂离散交合”觊觎多时,否则,“医道会友,招贤为婿”的大会也不会热闹成这样,参加者不下数千人。埜火谷谷主让阿希扰乱清金岭擂台,明显是想让陆弦胜出,学得“心魂离散交合”,再将此术带回埜火谷。从此以后,埜火谷多了这样一项绝技,还不名声大噪,雄霸一方。 云里绝不会让埜火谷奸计得逞。他冷漠而又自信的一笑,在驼背主持耳边说了几句话。 驼背主持回到擂台中央,对着阿希正色道:“这位公子,弦木湾此次大会的目的在于选拔青年才俊,没有设置五族之外的擂台,确实是我们的疏漏,考虑有失周全。但是这里既然是清金岭的擂台,你一个外人上来挑战,也真的是不合情理。” 胡悍瞪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哦”了,摇手道:“无妨,他要挑战我胡悍就尽管来好了。” 驼背主持点头笑道:“难得胡公子如此大度。”胡悍听到自己被夸,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驼背继续道:“我家主人说了,规矩也不是不能破的,但是既然要为公子破例,那么我们的比赛规则也是要变一变的。” 阿希秋目一荡,淡如清水,问道:“老先生请说。” “既然这个擂台是胡公子做东,那么比赛的题目便由胡公子出。那么这位公子……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驼背主持发现自己还不知道阿希的名字。 “阿希。”简洁明了的自我介绍。 “嗯,阿希公子不得对胡公子的题目有任何意见,否则视为自动弃权。”驼背老者说完,阿希脸色微微一变。 叶九朗在台下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待驼背主持说完,不由得叹息一声。他最担心的就是云里从中作梗,这果然发生了。这样的新规则,无疑是让胡悍以自己所长,挑战阿希的不足,对他完全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阿希此刻的胜算,不到一成。 胡悍倒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保守摸着下巴,犹豫道:“这样子,对这个阿希公子不公平吧?” “既然规矩如此,胡公子便不要有所顾虑,请说出你的题目吧。”阿希脸上浮起一丝自信的轻笑,如烟雾般难以捕捉。但是这一丝笑,却没有完全放开,那里面还隐藏着一种致命的危机。 叶九朗若是不了解她,一定会认为她说这样的话无疑是自找死路。但是他了解这个跟随他多年的阿希,特别是在看到她如同冰山雪莲一般动人的隐约的笑意之后,他更觉得阿希有胜算” 只是他还是有那么一点担心,阿希要怎么以己短攻彼之长?饶是他学富五车,通天晓地,精于算计,也会时而猜不透阿希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胡悍低头冥思半晌,放抬起头来,笑道:“有了。”朝着台下一群人挥手喝道:“把那个半死不死的家伙抬上来。” 很快,一个昏迷不醒的中年村夫被抬到了擂台上。 阿希只需远远观看,见他面色发黑,血液瘀滞,便知是中毒症状。只是究竟是什么毒,只凭这样远观,她还看不出来。 胡悍“嘿嘿”笑道:“这个村夫,是我在来的路上捡到的。他中了一种很奇怪的毒,本打算抬回清金岭好好研究一番,救他一命的。不过正好,现在就当我两的比赛题目好了。谁要是把他救活,那就算谁胜出了。” 要一个埜火谷的人救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叶九朗不禁觉得好笑,但同时也十分担心阿希,手心捏出一把冷汗。阿希杀人他见过多次,救人的话,大概也就只有慕遥那一次。 阿希没有意见,点了点头,来到村夫身边,蹲下身子,翻看他的双目,发现这人瞳孔散大,皮肤潮湿阴凉。一捏他的四肢,全身的肌肉都松散无力。 本以为这只是单纯的麻药中毒的症状,但是一触村夫腹部,却发现那里的肌肉却绷得很紧,与麻药中毒的症状完全不合。 她不由得抬头看了胡悍一眼。 胡悍也蹲下来,捏起村夫手腕,食指搭在他脉搏上,补充道:“此外,他的脉相也很怪异。” 阿希指尖搭上他另一只手腕,触到那细速如同涟漪般的脉,顿时愣住了。她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多时,方才惊道:“查看他有没有受过外伤!” 胡悍被她这么一提醒,拍腿嚷道:“这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与阿希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脱口而出:“腹部!” 说着,胡悍已将村夫腰带解开。阿希动作干脆利落,将他的衣服掀开,露出村夫整个腹部。 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村夫的腹部已经青紫大半,就在肚脐左上靠近肋骨的地方,插着一根树枝。树枝大半没入他肉里,只留一小节暴露在外。 原来罪魁祸首都是因为这一小根树枝。胡悍和阿希从疑惑到豁然开朗,期间迷雾重重,此刻得知真相,不由得相视而笑。 这一幕,他们不再是争夺胜负的竞争的对手,而像是默契合作多年的好搭档。 然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他们都不知道这树枝到底插入多深,如果恰好插在村夫脾脏之上,冒然拔出树枝,只会让他立刻大量内出血而死。 阿希既然掌握了“心魂离散交合”,那么弦木湾“一触定位”的本事,自然也不在话下。只是她一但展示出“一触定位”,弦木湾一定会对她如何学得该本事的真相纠缠不休,到时会给她带来无数的麻烦。 两人正在犹豫不定时,云清突然出现,在村夫左侧蹲下,对着身旁的阿希道:“额……我想我可以帮上忙。” 阿希看他一眼,并不放心。但是胡悍却大喜:“你可是云家独子,本事一定不小。来吧,触触看这家伙是不是真那么倒霉,真的给插脾脏里了。” 云清自从学了“一触定位”后,还是第一次使用,此刻不免有些忐忑。他缓缓伸出右掌,贴到村夫腰上,轻轻按下又轻轻离开,缓慢而又细心。 阿希看着他那一双白皙小巧的手,暗自惊叹一声,可喜弦木湾又要出一位人才了。切除术除了要训练有素外,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天赋……手小。一双小巧的手,能够深入体内,接触到一般手掌无法触及的器官,比一般的人更占优势。 云湘远远看着,也十分担心,一张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此刻更加苍白了,对云里道:“爹,弟弟学艺未精,只怕一不小心反而害了别人性命。”云里一摆手,神色凝重道:“他也需要实战经验,否则学再多也是枉然。” 云清有些紧张,抿了抿嘴唇。探查多时,方才收手,如释负重的道:“还好,再进一寸就插到脾脏上了。” 胡悍“哈哈”笑道:“好极了,我这就把这树丫子拔出来,看看这究竟是何物,竟然有这么强烈的麻醉效果。”说着正要动手,云清却一把将他拉住,急道:“等等,让我再看一看,我其实还不是那么确定。” 胡悍颇感扫兴,坐到擂台一边,嚷嚷道:“小兄弟,你慢慢看吧,什么时候看好了再叫我。” 云清吞了一口吐沫,重复着刚才的手法。他越触越觉得迷糊,越来越没有感觉,豆大的汗珠从两鬓落下。他第一次体会到,真正将这救人的本事用到病人身上时,原来是这么的困难。 他开始害怕了,他怕误诊,害了这村夫,害了弦木湾的名声。精神崩溃之际,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稳重的声音:“胆子放大点,你压这么浅是触不出结果的。” 他转头一看,这才意识到阿希原来一直都陪在他身边。“可是,我怕一用力反而会将那树枝压进他脾脏里。”云清怯怯道。 “有的时候,你不冒险,是永远都不会有结果。”阿希的语气,静如湖面,让人信任。 云清看见她那幽黑而美丽的眸子里射出自信而鼓励的光芒,内心突然坚定起来,重重的点点头,手掌加大了力度。 这一触,果然更明晰了。他高兴的站起来,大声道:“确实是还差一寸!” 阿希欣慰的笑了。只是那一笑被她掩饰得很淡,难以察觉。她将树枝拔出后,并没有鲜血流出,说明云清的诊断是正确的。 在阿希研究了一番那树枝之后,将它递给胡悍,并道:“这树枝原本无毒,只因为被七足小蛇缠绕过,才沾上毒性。” 胡悍对毒了解不多,看不出这树枝有什么特别。但一听阿希这么一说,也就明了了。知道是什么毒,他自然能解,当下便将“木灵”从村夫手腕脉门出注入。 不过片刻功夫,那村夫便醒了过来。自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一睁眼看到这么壮观的场面,吓得瑟瑟发抖:“这这…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鼓掌声伴着雄浑的笑声向这边靠近,云里在胡悍面前站定,重重拍着他的肩膀,以示鼓励,赞道:“妙手回春,果然是清金岭众多优秀后辈中的佼佼者。” 胡悍不敢独自居功,指着阿希道:“湾主,这次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要不是阿希,我也救不醒这家伙。” 云里点头笑道:“呵呵,胡公子,阿希公子,清儿,你们三人都有功劳。”云清一听父亲夸奖自己,喜道:“多谢爹爹的鼓励,清儿以后会更努力的。” 阿希却没有任何表示,她知道云里的话还没有说完,静静等着他那不怀好意的下文。 云里继续道:“可是,这场比试,只能有一人胜出。而当初的规定是,谁救活了这村夫,谁便是赢家。既然最后是胡悍救的人,那么便是胡悍赢了。” 就算最后是阿希用药让村夫醒来的,云里也可以编出一堆合情合理的话帮胡悍取胜。这一切,她早已料到。 “是吗?可是胡公子只是让人醒来,并未将他救活。”阿希眼神清冷,语气冷中带笑。 云里只当她在强词夺理,笑道:“这人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了,怎么能说是没有救活?” 擂台之下,清金岭一众立刻哄叫起来:“就是就是,我们都看见人活了!” 正在这时,那村夫突然颤抖起来,蜷缩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这一巨变,让众人都安静下来。 阿希蹲到村夫身边,听着他痛苦的闷哼,却不立即帮他减轻痛楚,而是转头看着云里:“插进他体内的树枝虽然只是‘黑纹树’,但是一旦遇到七足小蛇,它本身潜藏的毒性就会释放出来。” 她手里还拿着黑纹树的断枝,摊开左掌,掌心上冒出蓝色火焰,将树枝烧为一堆灰。右手拉开村夫衣服,将黑纹树灰撒到他伤口上。 这黑纹树灰渐渐进入村夫体内,药效被吸收后,那村夫便不抽搐了。痛苦一减,村夫如同重生,跪在阿希面前连连磕头,不停地道谢。 她这怪异的救人手法,令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叶九朗睁大的眼睛,许久才回过神来。他诧异的不是阿希如何如何厉害和这诡异的救人手法,他不明白的是,阿希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早已失传的上古秘法……“逆施”之法。 他嘴角浮出一丝诡异的笑。 阿希一手托起村夫,并没有对他说什么,而是转身看了云里一眼,大步走下擂台。 云里打量着她那清瘦的背影,只觉得这小子越来越眼熟,却又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听到台下众人叹服的声音,云里不得不宣布道:“阿希公子的本领,大家有目共睹。那么这一局就是他胜出了。” 阿希刚下了擂台,前路就被云清挡住了。 “五少爷有何事?”阿希看他的眼神,少了平日那抹冷漠,却多了一份温馨。只是语气依然冷淡。 “恩……我想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是从哪里学会‘一触定位’的?”云清诚挚的问。阿希指导他的时候,他心乱如麻,所以并未多想。但是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阿希若是不会“一触定位”,又怎么能一语道破自己的缺陷。 阿希沉默片刻,边走边道:“‘一触定位’是弦木湾的家传绝学,我又怎能有幸学得。五少爷你想多了。”她语气清冷,说完已消失在人海中。 五族最后的胜出者都已全部揭晓,今日的比试到此结束,只等着明日最后的角逐。究竟谁能成为云家女婿,学得“心魂离散交合”,已经成为大家茶余饭后讨论得最为剧烈的问题。 晚饭过后,一群小伙子聚在一起,打起赌来。 “我说一定是埜火谷胜!人家可是堂堂少主,搞不好就是未来的埜火谷主,那三小姐不就是谷主夫人了,哈哈。” “瞧你乐的,又不是你娶老婆,高兴个屁。少主算什么,我觉得那个叫阿希的小子挺邪门的,说不定赢的就是他!” “哎,要不是半路杀出个什么破阿希阿密的,我一定赌我们胡大哥胜。”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起劲。一个高亮的声音打住了大家放纵的遐想:“啰嗦什么,快点下注啦!” 于是“叮叮当当”的银子撞击声盖住了所有的喧闹。 阿希走过这一堆人,她没有在意他们的谈论,他们也没有发现她的到来。像是一股清冷的秋风悄无声息的吹过繁华世界。 天色已黑,远处五色烟火一闪而逝,并不显眼,但阿希却看到了。那烟火飘起的地方,正是弦木名居的位置。 她来到弦木名居。这一路上并无人跟踪,她是一个十分小心的人。 敲了门,是一个小沙弥开的门。阿希并非第一次来这里,这小沙弥名净儿认得她,喜道:“公子,是不是云湘师姐回来了?” “没有,我只是路过此处,想进来喝一杯茶。不知道深夜来访,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这里住的都是修行女子,她男装打扮,自然要先问清楚。 净儿一开始还有些为难,抬头见阿希那棱角分明的俊俏脸庞,肌肤如同冰雪,清冷干净。天下间竟然有这样好看的男子,她一时竟然看得痴了。 阿希察觉到她眼神怪异,低头重重“咳”了一声,方将她拉回现实。 “公子既然是我师姐的朋友,那就请进吧。”净儿做了个请的手势。 净儿带阿希到客房,奉上一杯清香无比的茶。阿希轻嗅茶香的样子落在她眼里,宛如隔着淡淡云霞的皓月般迷人,她不禁又看痴了一次。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净儿只觉得自己一张脸烫呼呼的,也不知今晚是怎么了,总是在阿希面前失魂落魄,要尽快离开才好,忙道:“公子请自便,净儿要回去抄写经书了。” 阿希点点头,淡淡道:“恩,实在不敢耽误了小师父的时间,我喝完这杯茶就离开。” 净儿一走,阿希也出了客房。来到林中,遍地的枯叶上落满最娇艳的红色海棠。她弯腰捡起海棠的瞬间,一个全身红衣的蒙面女子出现在她面前。 “娘。”阿希站直,恭恭敬敬道一声。 蒙面女子的眉目与阿希像极了,看着她,叹息道:“这些天你在弦木湾的一切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不愿意帮他们,是吧?弦木湾是对不起我们,云家也亏欠了你太多,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不仁,我们也不能不义。” 阿希紧咬嘴唇,表情痛苦。犹豫半晌,她始终无法做出决定。而蒙面女子也没有给她施加压力,一双秋水泪光盈盈,走到阿希面前诉道:“湘儿的情况我也知道了。那孩子现在病的不轻,再这样下去,只怕是真的活不久了。” 阿希见她伤心,于心不忍,将她抱入怀中,温柔的拍着她后背,以示安慰。声音有些湿润道:“娘,希儿明天一定会打败五族的竞争者,不会让云湘嫁给她不喜欢的人,也不会让云家的秘术落入外人之手,您放心好了。” 第一卷 第8章:遭人下毒 蒙面女子听她依旧只肯直呼云湘名字,叹息道:“也罢,我知道你一直都难以释怀。”她直起身子,直视阿希双目,问她:“那打败其他四人后打算怎么做?” 这一问,让阿希无言以对。蒙面女子一字一句道:“所以,我要你以云洛希的身份回到云家!” 阿希愣住了。云洛希一出现,弦木湾的这场大会只怕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这确实是唯一的最有效的办法。 阿希的眼神有些怪异,似伤心,却又被她掩饰得很淡,唇角挂出一丝苦笑:“娘,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不肯让我看到你的样子,或许明天过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能不能揭下你的面纱?” 蒙面女子眼里落下清泪,忍痛道:“不可以。” 阿希也不再强求,只在眨眼间,便恢复了平静,那清冷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她内心的痛苦。“娘珍重,希儿走了。” 蒙面女子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心口一痛,遮面红纱已然湿了。 离开弦木名居,阿希回到弦木湾,找的第一个人是叶九朗。她本想找叶九朗说几句话,没想到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谷主突然传书召你回去,十万火急,你立刻动身,不要耽误了。” “是。”阿希失落无比,走到门口时又被叶九朗叫住:“等等。” 阿希满心喜悦,脸上却不露痕迹,立刻转身看着他:“先生有话要跟我说?” 叶九朗沉吟道:“阿希,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如果有一天我离开埜火谷了,你会不会跟我一起离开?” 阿希不明白他为何这样一问,然而却想也不想便一口答道:“会。” 叶九朗的目光又回到他手中那本《天衍》上,“恩”了一声,看不出喜怒。 阿希走后不久,叶九朗出了屋子,拐了几个弯,进入另一个房间。 这屋子,却是云里爱妾晴晴的。 晴晴在屋内跳舞,一身黄衣,举手投足间,妖媚诱人,翩若惊鸿。她知道有人来了,却不停下,边舞边道:“叶先生胆子真大呢,连我云夫人的闺房都敢乱进,也不怕被人瞧去了呀?” 叶九朗径自坐到凳子上,正色道:“好了,晴晴别闹了。” 晴晴旋转着落到他对面,坐下后“嘻嘻”一笑:“哥哥,我可以已经按照你说的,把弦木湾搞得大乱。但是你答应我的不伤害里里,可一定要说到做到哦。” “哎,你为何偏偏要喜欢一个比你大二十岁的老头。”叶九朗颇为无奈。 “里里他对我很好啊,那我就喜欢他了。”晴晴媚眼含笑。 如此简单的理由,叶九朗也不好再说什么,拿出一个褐色瓶子,递给晴晴:“把这放到三小姐的药里。” 晴晴接过药瓶,不悦道:“你又要我下毒害人,我不干!” “这‘三夜迷’只是迷药,不会伤人性命的。”叶九朗间计得逞一般的笑道:“只是会让三小姐睡上三天三夜。都这样了,我看弦木湾还怎么招婿。” 云湘昏迷不醒,还如何招婿。这样一来,弦木湾无异于耍了五族,定会搞得身败名裂,信誉全毁。而且五族也不会轻易放过云家。一想到云家走投无路,被人唾弃的样子,叶九朗笑得更阴狠了。 “哥哥!你不会是还借机公报私仇了一把吧?”晴晴不满的撇他一眼。叶九朗也不狡辩,恨恨道:“我趁机帮晓篱出一口恶气,这也无可厚非。” 晴晴不再理他,收好瓷瓶。她突然想起什么,拉着叶九朗的手臂,小心翼翼道:“哥,你觉不觉得那个叫阿希,长得很像晓篱姐?” 听她这么一说,叶九朗脑海里浮现出阿希样子。凤目斜飞,秋水生辉。清瘦的脸庞轮廓清晰,秀鼻挺拔却不失柔和。那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的一刹那,果真有太多薛晓篱的影子。 “他的身份是需要好好调查。”想起白日里她用了“逆施”之术救人的情景,儒雅的脸上出现狞笑,自言自语道:“阿希是个人才,若不为我所用,一定会成为阻碍。” 晴晴看出他又动了杀心,气道:“哥哥!”叶九朗知她心思,忙怜爱的笑道:“好了,哥又没说一定要杀他。” 忽听得屋外传来遥远的脚步声,晴晴脸色一变,急道:“是里里回来了!”叶九朗闻言,立刻闪出屋子。离开之后,他并未回去,而是到了弦木湾偏僻的密林中。 静静等待片刻,他身后出现一黑影。黑影站在远处,声音低沉:“‘三夜迷’我已经按你的要求配了出来,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气旋萝瀑’弄到手?老子已经没有耐心等了。” 叶九朗阴笑道:“你放心,我可不是个出尔反尔的人。”黑影冷哼道:“我不是怀疑你的信用度,我是怕你弄不来。”一想到自己差点死在慕遥手里,他就后怕:“慕遥那小子,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知道。”叶九朗很冷静:“还要请你帮我做一件事。”黑影不耐烦了:“你又要配什么毒?”叶九朗淡淡吐出三个字:“罗刹籽。” 一时间,四周死寂一片。 “怎么样,能配出来吗?”叶九朗有些怀疑黑影的能力。 “‘罗刹籽’乃是七百年前边疆传入五族的蛊毒,早已被禁,配制方法失传了五百多年,你要我怎么配?”黑影有些气愤。 “配制方法我会给你的。” “什么,你竟然有配制方法?”黑衣又觉得不合情理:“那你为何不自己配制?” “我从未配制过毒药,就算有配方在手,也不知道要如何配制。所以,这只能交给你了。” 黑影对毒痴迷,一想到能有幸见到这失传已久的毒方,他便兴奋不已,笑道:“好,把药方给我。” 叶九朗从怀里拿出一本蓝皮册子,向后一扔,册子正好落到黑衣脚下。 黑衣弯腰捡起册子,见封面上两个正楷大字“天衍”,又惊又怒:“这就是你所说的毒方!?” “没错。” “这本书,随便一个书店都能买到!”黑影愤愤将书掷下。 叶九朗却不发怒,淡淡道:“《天衍》是五族祖先传来的毒经,但是五族之人看了几千年,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出其中的奥秘。” 听到此处,黑影又将《天衍》捡起,翻开一看,里面有很多红色标记,都是叶九朗看时所作的记号。 “这本书其实记载了很多上古毒方,只是看的人都只将它视为一本毒理概论,从未想过这字里行间里竟然会暗含乾坤。”叶九朗眼里露出敬畏之色。 黑影将那红色标记的字句连起来,果然连成了“罗刹籽”的毒方。他双目大放异彩,欣喜若狂,《天衍》被他捏皱。 “明天早上能配好吗?”叶九朗眼含笑意。 “能!”黑影的视线始终不离《天衍》,问道:“明早我们在哪里碰面?” “不用给我。” “那给谁?” “云里。”叶九朗邪恶的笑着。 “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黑影咕哝着,没入黑暗。 阿希自然不可能立刻会埜火谷。她来到云湘屋外,问守门的丫头道:“三小姐怎么样了?” 丫头一身粉色衣裙,娇俏可人,摇头叹息道:“小姐很不好,始终神志不清,高烧不退。已经请清金岭的人看过了,说这是心魔所致,药物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不过是开了些保养安神的药方,暂时缓一缓病情。” “我进去看看她。”阿希进屋,见慕遥和云玥都在里面。 云玥面容憔悴,坐在床边,拿湿毛巾盖在云湘额头,降低她体温。 慕遥看见阿希,眼神怪异。那莫名的喜色突地转为厌恶,冷哼一声:“不是死活都不肯帮忙吗,此刻来这里岂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云玥责备的看慕遥一眼,慕遥便抱手不再说话。 阿希看在云玥的面上,便不还击,走到床边,见云湘雪白的皮肤透着红光,嘴角紧紧抿着,十分痛苦,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没想到她的信念是如此的坚定,真的打算一生遁入空门。这一次的变故,竟让她大病一场,危及生命。 “三小姐。”阿希淡淡的唤了一声。 “是阿希公子来了,请坐。”云湘气息极弱,说话有气无力。 阿希依言在她面前的凳子上坐下。 “三小姐,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现在大局未定,你又何必徒增烦恼,自找苦吃。”明知无论什么样的劝说都无用,阿希还是说了。 云湘挣扎着要做起来,云玥忙扶起她,让她靠在床头。 “谢谢公子提点,云湘也希望快点好起来,不要让爹爹烦心。” “你都成这样了,爹爹烦的却是明天你出不了场该怎么办,弦木湾失信于人后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全然不管你的死活。”云玥叹息着,忽然觉得头晕晕的,眼前一黑,几乎跌倒。 慕遥眼疾手快,立刻扶住她,抓着她那单薄的双肩,担忧道:“阿玥,你守了三妹一天,累成这样,回去休息一会吧。万一三妹没醒,你又晕了,我明天就去砸了这什么招婿大会的场子!”他越说越气,呼吸声极重。 云玥见他如此冲动,哭笑不得,安慰他道:“我没事的。” “吱呀”一声,门开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哟哟,小遥遥这火气可真够大的嘻。”晴晴穿着一身淡黄舞衣走了进来,柔媚的手里还轻轻抬着一个青瓷碗。 慕遥对她也无好感,但她毕竟是岳父妾室,便没有顶回去,沉默不语。 云玥倒是客气的叫了声“娘。” 晴晴妖娆的扭到云玥面前,笑眯眯道:“还是我们玥玥乖乖。”说完,将汤药放在身后的桌子上。“玥玥回去睡觉觉吧,要不遥遥真会把弦木湾给灭了的。”她始终笑靥如花,坐到云玥身边,伸手取下云湘额上已经温热的毛巾。 “那三妹就麻烦娘照顾了。”云玥站起来时都有些歪歪扭扭,全靠慕遥扶着。 “去吧去吧,我最喜欢帮湘湘洗脸了。”晴晴洗了毛巾,将其放回云湘额头。 慕遥扶着云玥离开,阿希却还站在原地不走。晴晴眨巴着一双摄人心魄的秋水,问道:“帅哥哥,你还没看够?湘湘小脸这么红,说不定就是被你给看害羞了。” 阿希回过神来,看着晴晴,声音微湿:“我和她说句话就走。” 晴晴长长“哦……”了一声,颇有深意的看着阿希,笑道:“原来不是二少主喜欢湘湘,是你哟!” 阿希不与她胡扯,蹲下身子,好好看着虚弱的云湘,像是在说一个承诺:“三小姐,过了明天,一切都会好的,你不能放弃。” 云湘那长而黑的睫毛微微抖了抖,根根分明。阿希仿佛看到那日竹林里夜光下清晰的竹叶影子,想起云湘的梦想,似乎有很多鼓励她的话要跟她说,但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翌日,天未明云里便来看望云湘,但是怎么都唤不醒,又急又怒,细细看了情况,怀疑她是中了毒,但他看不出是何毒,便让弦木湾一名对毒颇有研究的下人来看看。 那下人触了触云湘脸颊,发现冰冷异常。又探查四肢皮肤,均是一片冰凉。摸了脉搏,却平稳正常,便断定是中了“三夜迷”。 云里虽然对毒了解不多,但是他堂堂弦木湾主人,医历资深,博闻广知,也听说过“三夜迷”的厉害。云湘要醒过来,非得等到三天之后,期间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无用。 他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怒道:“竟然敢在弦木湾下毒,把昨天接触过湘儿的人都给我叫来!” 一嘴角长黑痣的男仆吓得瑟瑟发抖,颤声道:“是!”一溜烟儿跑得无影无踪。 很快,晴晴等一干人都陆陆续续到齐了。 云玥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来到之后才知道一切,不解道:“为何这个下毒的人只是让三妹昏迷不醒?” 云里见她心思还不够缜密,想不到深层的道理,也不便跟她解释,而是对着一小个子男仆道:“查出那毒出自哪里了吗?” 小个子男仆与十岁孩童差不多高,仰头看着云里,见他面色严肃,心里害怕,“扑通”跪下,怯怯道:“查了,在小姐昨晚喝剩的汤药里,查出了‘三夜迷’。” “恩,下去吧。” 小个子男仆这才战战兢兢退出去。 云里已心里有数,对所有接触过药的人一一细细盘问。 晴晴嘟着一张小嘴站在一堆下人里,抱怨道:“里里,连我也要审问吗?” “是。”云里义正词严。 “里里……”晴晴委屈道,一双小眼里禽满泪光,看上去楚楚可怜。 云里早已料到她会对自己撒娇,所以从她说话开始,就没敢再看她一眼。他将所有可疑之处都问完,却始终没有找到突破点,问到晴晴时,难免顿了顿:“药是你端到湘儿房里的?” 晴晴带着哭腔道:“是我抬给湘湘的,难道我这个当娘的拿药给自己女儿喝有错了,我也是想她快点好起来呀。”说着,竟落下泪来。 云里听到她低低的抽泣声,一时不忍,便没有再问下去,无奈的叹息一声。 晴晴忽然灵机一动,抬头道:“我拿药进来的时候,遥遥,玥玥,还有希希都在的,那么多人,药就摆在那里,我……” 她说到此处,便被慕遥打断:“你这么说,是怀疑我们下毒咯?” 晴晴抬头看见慕遥那张霸气十足的脸铁青着,一双虎目怒视自己,便躲到云里身后,白他一眼,低声道:“我又没说是你。” 慕遥正视云里,目色高傲,坦坦荡荡,大声道:“我慕遥虽然也算不上好人,但是行事坦荡,光明磊落,从来不做这背后下毒之事!” 晴晴双手抓着云里肩头衣服,便觉得安心了许多,“嘻嘻”笑道:“口说无凭,你说你光明,难道我们就真的把你当太阳了?” 慕遥气冲冲道:“好,你要是能拿出证据来,我绝不狡辩。但是你要是子虚乌有,胡编乱造坏我名声,我一定让你后悔今天的所说的话!” 云里怕慕遥脾气一上来后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难以驯服,喝道:“都住口!” 三字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云里虽是慕遥岳父,但慕遥性格高傲,又仗着自己是霖水庭主人,身份地位并不亚于他,自然不会轻易低头。但转头看见身边云玥目中含泪,心生怜惜,压下心中怒气,傲然道:“弦木湾可真不简单,慕遥惹不起,告辞!”说罢,众目睽睽之下,大步离开。 云玥挽留不住他,看他背影,又看看云里,正欲说话,却见云里无奈的摇了摇手,示意自己可以离开。 云玥匆匆道一身:“爹爹,女儿也告辞了。”便追了出去。 云里手扶额头,问道:“你所说的‘希希’又是何人?” 慕遥一走,晴晴便放纵起来,笑道:“阿希公子啊。”她笑靥如花,娇媚无比。 云里抬头一看,这才发现阿希不在,问道:“他人呢?” 黑痣男仆上前禀报道:“湾主,阿希公子昨夜已经离开弦木湾。” 晴晴趁机嫁祸给阿希,嚷嚷道:“嘻嘻,下了毒就溜了,这不比兔子跑得还快吗?” 云里猛然站起,眼里都是愤怒,指着黑痣男仆,厉声道:“你立刻带人去把人追回来!”他怒火攻心,头脑发昏,几乎站立不住。 晴晴见他发这么大火,虽然担心他,却也怕得不敢上前扶他,站在一旁欲动不动,不知该如何是好。 黑痣男仆闻言道一声“是!”早已连滚带爬的离开。 云里尚未缓过气来,一名紫衣丫鬟款款走了进来,行礼道:“湾主,五族已经在客厅等候多时了。” 云里只觉得头脑一片混乱,勉强恢复一丝冷静,看着昏睡不起的云湘,狠心道:“就算是具尸体,抬也要抬出去。弦木湾绝不能失信于人!” 弦木湾的客厅宽敞明亮,富丽堂皇,四周玉柱雕龙刻凤,镶嵌金石。东边墙壁上是一幅巨画,描述的乃是弦木湾先祖以“心魂离散交合”救人的事迹。 五族众人各坐一方,见云里出来了,一齐道:“云湾主!” 云里虽然神志不是很清楚,但依旧说了一堆义正言辞振奋人心的开场白。他一直勉强支撑,宣布最后的角逐赛开始后,落座那一瞬间,心中担子轻了些,神思松懈下来,几乎要晕在现场。 晴晴始终半他左右,知他是个死要面子的人,立刻递上一杯茶给他,顺便扶了他一把。云里接过茶,一手拿着杯盖,在杯上磨来磨去,却始终不喝茶。 那日的驼背主持席亦面对众人大声道:“今日比赛,三局两胜。题目就由弦木湾出,四族的公子可都准备好了?”他老眼一扫,精光显露。 清金岭一族,因为阿希的突然退出,所以便弃权了。剩下的埜火谷陆弦、霖水庭柳成诗、弦木湾叶恺、擎土城上官不凡,都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跃跃欲试。 “无论题目有多难,我都会全力应对的,请席伯伯出题。”叶恺弯腰行了个礼。 “哼,废话这么多。赶快出题,夺下桂冠后,我还要带我的新娘子和‘心魂离散交合’回去见家师呢。”上官不凡抱着双手,目中无人。 他话音一落,立刻遭到其他五族众人的不满。但是他却对那断断续续的冷笑毫不在意,脸皮可谓比城墙还厚。 席亦目光落到柳成诗那满脸的胡子上,柳成诗立刻站起来,语无伦次:“我还在等我家庭主!”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哄笑起来。席亦也觉好笑,问道:“小伙子,是你比赛,又不是你们庭主,你等他做什么?” 柳成诗正欲说话,慕遥的声音忽从厅外遥遥传来:“柳成诗,你只管做你的事去,管我作甚!”说话间,人已到达大厅。 柳成诗见他负手立在自己面前,脸色平静,低声嘀咕道:“我还以为庭主一气之下走了,也不知道还给不给我继续参赛,自然要问清楚才行。”他是怕慕遥记恨弦木湾,因此而累及自己。 慕遥确实已负气离开,若不是被云玥拉住,说了一堆大道理,令他改变了想法,他是绝不可能回来的。 “若是柳成诗能夺得桂冠,那么霖水庭不但与弦木湾亲上加亲,而且他又学到了一门十分有用的技术,这对霖水庭的未来可是至关重要。你就这样一走了之,扪心自问,是不是有愧于霖水庭主人的身份?”云玥一席话说得慕遥哑口无言。 慕遥一拍他脑袋,无奈道:“去去,你要是丢了霖水庭的脸面,回去有你好受的。” 柳成诗一听这话,喜道:“好嘞,庭主,我这次要是不给你长脸,我回去给你洗马桶!” “你废话这么多干嘛!”慕遥哭笑不得,瞪他一眼,柳成诗便不敢再多说话,转脸对席亦道:“老大伯,我随时都可以应战。” 席亦点头一笑,转眼见陆弦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问道:“二少主,你是不是不舒服?” 陆弦似乎没有听见他说话,依旧愣愣的不说话。 上官不凡冷笑道:“还没出题就被吓傻了,哼,倒还不如趁早离开,省得到时候丢脸。” 白夜此刻正站在陆弦身边,上前一步,瞪着上官不凡,威胁道:“你敢再对我家二少主不敬,我让你立刻死在这里!” 上官不凡不屑道:“你算什么,一个小小跟班也能这样口出狂言?” 白夜指间一串蓝色小珠子在流转不停,虽然不亮,但是那光芒却异常阴寒。这东西名叫“绮兰明翠”,沾上之后,不会立即致人死命,但是这小珠子却会永久的停留在对方体内,时不时阻塞中毒之人的血流,令人死于缺血。 他正欲射出“绮兰明翠”,手腕忽被抓住。 陆弦感到身边有异常,才从沉思中醒来。见白夜要施毒,立刻阻止了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伤他性命。” 少主之命,不敢不从,白夜只好不甘心的退下。 “二少主,你可还好?”席亦笑容和蔼。 “不好意思,老先生,陆弦失礼了。”他说着,目光落在始终一言不发,不怒不喜的云湘上,震了震精神。 点点头,席亦对叶九朗道:“叶先生,这场比试,若只由弦木湾判决胜负,只怕会被人说我们处事不公正。所以,我想请你和我一起裁决胜负。”他一大把年纪,却还对叶九朗恭恭敬敬,看来叶九朗虽然身份不高,但是在五族中的地位,却足以和五族主人平起平坐。 叶九朗还礼,谦逊道:“叶九朗何德何能,可以堪此大任?” 不少五族都哄叫起来:“叶先生通天晓地,学富五车,品格高尚,实乃忠孝仁义的典范,我们都相信先生会公正裁决的,先生就不要推辞了。” 叶九朗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义正言辞道:“能得到诸位的信任,实在另在下受宠若惊。既然如此,叶九朗一定会客观的裁决,绝不辜负各位的对我的期望。” 众人敬佩道:“叶先生言重了。” 席亦驼背,只能扬起脖子,让声音尽量传出:“四位公子听好了,第一题……”他顿了顿:“如果一个身患绝症之人有求死之心,而恰恰你能救他,你是救还是不救?” 话音落后好久,全场都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人相信,这会是第一道考题,都在等着下文。可是等了许久,都没见席亦再说话。 “老头儿,你话说完了?”上官不凡愣在当场。 “完了。”席亦不喜欢这个无礼的后辈,所以回答的极其冷淡。 叶恺沉吟半晌,抬头看着席亦,不敢相信:“席伯伯,这真的就是第一道考题?” 席亦笑道:“确实就是。” “这题目也太没有水平了吧!”柳成诗脱口而出,皱眉沉思。 一时间,大厅里充满了五族众人的低声议论。 很快,上官不凡已有了答案,自信一笑:“那当然是随他了。他有心求死,我就算现在救了他,他也一样会死,我又何必救他,那简直是多此一举。” “未来的岳父大人,你觉得小婿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他走近云里,目光无意中落到云湘上。 云湘安安静静的端坐在云里旁边,若不是靠得近,根本就发现不了她此刻正昏迷不醒。 他脸色大变,一步抢上去,抓住云湘脉门,看其脉相。然而脉相正常,他叫了几声“三小姐”,均得不到答复。他不知毒理,想不到云湘是中了毒,只当她是个活死人,愤愤甩下她手腕,怒道:“弦木湾也太无耻了,竟然找个死女人招婿!” 在场众人无不骇然,一双双明亮好奇的眼睛,都死死盯着云湘。确实,她从出现到现在,既不动也不说话,不是个活死人那又是什么。 云里今天状态不佳,当意识到上官不凡已有所发现时,他已来到云湘身边。想要阻止,却没料到这小子手法竟然快得出奇,早已扣住女儿手腕。 他怒火攻心,胸口剧痛,嘴角流出一丝血迹。手中茶杯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原来这一切都是个骗局啊,弦木湾怎么能这么无耻,骗了整个五族。” “三小姐都是个死人了还招婿,看来说什么传授‘心魂离散交合‘,肯定也都是假的!” “云湾主,我们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解释!” “……” 一时间,五族众人情绪激动,个个表情愤怒,几乎要将弦木湾众人生吞活泼掉。 陆弦见势头不对,忙站起来,对众大呼:“大家先不要激动,也许这里面另有隐情。让云湾主跟大家说明白,那么诸位心中的疑惑也就解开了!” 陆弦毕竟有几分面子,说的话也深入人心,五族众人的躁动也就缓了下来。 晴晴拿出白色手绢帮云里擦去唇角血迹,细腰一扭,站到前面,眼神含恨。正欲骂上几句出气,却被云里拉住。 她回头一看,云里正向自己摇头,示意不要多言。便只得恨恨的回到他身边。 云清早已冲到此刻毫无防备能力的云湘身前保护她。 “云湾主,你倒是快说说看,要给大家一个什么样的解释?你不能一直不说话,让大家都愣在这里看你们云家演的这出好戏。”混乱中,不知哪冒出个咄咄逼人的声音。 云里强撑着站起。尽管现在只剩下半条命了,但是他那气势,还是让众人一时都不敢再多言。 “湘儿遭人下了‘三夜迷’之毒,现在虽然昏迷不醒,但是我云里以性命担保,三天之后一定可以醒过来。这一点,请四位公子不必担心,弦木湾绝对不会失信于人!”他面色严肃,正气凌然,让人信服。 柳成诗听他说完这番话,心中豪气顿生,脱口道:“好,我柳成诗绝对相信你!” 不少人也有同感,一齐附和道:“相信云湾主!” “你们霖水庭可是弦木湾的亲家,自然跟他们是一伙的。”人群中又冒出个挑拨离间的声音。 又有不少人大大表示赞同,嚷嚷道:“拿出证据来我们才信!” 云里转目看着陆弦,拱手道:“那就请二少主做个鉴定。”手迎向云湘方向。 陆弦点头答应,来到云湘身边,查看她全身情况,十分肯定的道:“三小姐确实中了‘三夜迷’。” 云里面色稍缓,但还未缓过气来,又有人嚷嚷道:“这也可能是弦木湾自己下的毒,三小姐醒不过来,招婿一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大家莫要相信云里的花言巧语,被他骗了。” 慕遥早已怀疑有人图谋不轨,故意捣乱,所以暗中观察了许久。发现自始至终说那些对弦木湾不利的话的人都是同一个人。他已悄悄来到那人身边,凑近他耳朵,大声吼道:“这位兄台,你在下面一直捣乱,是不是唯恐五族不乱?像你这中居心叵测,霍乱人心的败类,早死了早干净!” 那人是个中年大汉,头发杂乱,满脸胡子,几乎看不清样子。他没有意识到慕遥的到来,左耳被他吼得刺痛,隆隆作响,忙捂了耳朵退开一步。见慕遥手里拿着一支一尺长的“荆腾根”,朝自己铺头盖脸的扫来,吓得连连后退。 “荆腾根”虽然有凉血止痛的疗效,但是整条根都长满尖刺,若被扫到,定会皮肉开花,无比疼痛。 两人如此一闹,原本就混乱的场面更加不可收拾。 上官不凡立在云里面前,愤愤道:“没想到擎土城竟然被耍了一回,这么丢人的事情,我一定要为族人讨回公道!”说着,左手现出千年何首乌,右手握着万年雪山老人参,双双飞向云里心口,直命要害。 晴晴一直都在云里身边,遇此巨变,立刻被云里推到一边,以免受伤。 云里右手摊开,青色小刀凭空出现。五指一握,向着何首乌与老人参“唰唰”乱舞,将这两样养生极品切得粉碎。 看着满天碎屑飘落,上官不凡的心大受打击,将这视为极大的屈辱,恼羞成怒,喝道:“擎土养生天衍纲!”话音落时,身边已多了七名擎土城族人。 八人联手,气势如虹。从上官不凡说出第一个字开始,云里就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抵挡。强敌在前,他进退维谷。情急之下,想起今早发生的一件怪事,手中已装满一把及不安份,跳跃着的幻光琉璃的种子。 不知道是谁,在他熟睡时,将这些不知来历的种子放在自己床头。那一刻他无比惊骇,有人潜入,他竟然没有察觉,若是那人有心杀他,他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虽然不知这些是何物,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些东西都是大有来头的,极其有用的。 他将种子撒向八人。 八人眼前晃动着光芒,已看不清方向,这才给云里创造了逃生的机会。他体力不支,心力交瘁,左手推出,示意八人暂时不要动,挣扎着放大声音:“弦木湾自始至终都没有欺骗诸位!” 上官不凡傲然道:“三小姐生死不明,‘心魂离散交合’传否未知,如今这样的情况,谁还敢信你?” 云里气得说不出话来,忽然一个清清冷冷,妙如仙音的女声落入大厅:“比赛尚未结束,弦木湾骗人与否,也有最后的胜者才有资格说。” 一白衣如雪的女子款款走入大厅,停在上官不凡身后。她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灵动如水的凤目,摄人心魄。 云里在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脑海里蓦然浮出一个人的影子。 “你是何人?”上官不凡回头看时,被她那份淡如仙子,不染纤尘的美深深吸引住了。那面纱之下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极其丰富的宝藏,让他想立刻揭开,一堵她的绝世之姿。 “云洛希。”女子有些清冷的眼神含笑,笑得邪魅。 这三字一出,又引起一阵骚乱。弦木湾族人迷惑,都将目光转向云里,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然而,云里自己也迷惑,都不知道这个被抛弃了二十年的女儿是怎么冒出来的。 那一刻,连一向处变不惊的叶九朗再难自制。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几步,痴痴看着云洛希侧脸,眼神复杂,寻找着已经失去多年的记忆。 “弦木湾四小姐云洛希?”上官不凡确认了一次。 “正是。”云洛希像是一朵冰莲,让人想触却又不敢轻易接近。 她出现的那一瞬间,陆弦眼里仿佛落了雪花,耳里响起雪花落地时空灵的声音,一声声,敲打着他的心。那种感觉,像是寻觅千年的莲花得以盛开,惊喜快慰;像是凝视万年的云霞落入怀中,不再放开;又像是孤独了一个世纪的溪流流入大海,生怕一不小心错过了,抓不住,抱憾终身。 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那是他从未出现过的。不知是酸是甜,是喜是悲。只是眼里落满的,是她的风华。 席亦见事情有了转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忙道:“既然四小姐都露面了,那么大家担心的,疑惑的都明了了吧。如此,我们的比赛继续,四位公子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叶九朗没料到会突然冒出个云洛希,破坏了自己的大计,眼神含恨,捉摸着下一步的计划,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嘿嘿,我看四小姐比三小姐有味道多了。”上官不凡色迷迷的看着云洛希,恨不得将她的面纱立刻扯下来:“你今晚就等着跟我洞房花烛吧!” 云洛希冷冷看他一眼,不留情面:“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 晴晴早已看得一愣一愣的,凑到云里耳畔低声问道:“里里哟,你是什么时候把你四女儿接回来的,怎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怎么会知道。”云里既严肃又迷惑。坐回大椅子上,静静看着一出已经完全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戏。 柳成诗很不认可,摇头道:“不对不对,这招婿的本来是三小姐,怎么突然就变成四小姐了?” 云洛希冷冷道:“弦木湾从来都没有说过是三小姐招婿,这不过是大家这样认为罢了。” 确实,弦木湾从发布大会消息开始,并未说究竟是哪一个小姐招婿。云洛希这一回答,让众人蓦然惊醒。 “既然这样,又何必把昏迷不醒的三小姐抬上来,这意欲何为?”叶九朗说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如此犀利的问题,云里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不知道云洛希要怎么自圆其说。 顿了顿,云洛希自信一笑,淡然道:“这自然是有道理的,等会儿叶先生会明白一切。” 她侧身而立,问上官不凡:“若是那患者的不治之症被你治好后,便不想再寻死,那么,你因为他之前要死而不救人,这样做,你与杀人有何不同?”她方才一直隐身在场,将他的回答听得一清二楚。 上官不凡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愣了半天也没能自圆其说,只好狡辩道:“我怎么知道他被治好后又不想死了。”其态度傲慢,云洛希不再理视他,转而看向叶恺。 “四小姐。”叶恺先是行了一个礼,方道:“如果是我,我会先告诉他我一定能医好他。有了这样的假设,就能知道他被治好后,是不是还有求死之心。如果他愿意好好活下去的话,我自然是会救他的。” “你让他有了活的希望,但如果却治不好他,让他再次陷入更深的痛苦,岂不是更加残忍,也违背了弦木湾的医德。”云洛希语气清冷,却字字珠玑,让叶恺无言以对。 “四小姐说的极是,叶恺惭愧。”叶恺谦逊的态度给云洛希留下了好感,她便加了一句:“虽然考虑不够周到,但是比起草菅人命之人,已经是难得了。” 第一卷 第9章:难道你不缺心眼吗? 她所说的“草菅人命之人”,自然是指上官不凡。 上官不凡脸色大变,傲然道:“臭娘们,你敢再说一遍?” 云洛希目光清冷,坦然无谓,直视他双目,含笑道:“说与不说,大家心里明白,诸位也都是明眼之人,自然清楚。” 她一席话既不退缩,又不正面得罪人,迎得叫好一片。“四小姐说得好!” 来到柳成诗面前,问道:“你呢?” 柳成诗一摸脑袋,不知该如何作答。一急便脱口而出:“救也不行,不救又不好,这这,这简直是折磨人嘛!我什么都不管了,要是遇到我们庭主请我喝酒的话,我那天肯定心情大好的,那就救他。要是没酒喝,算他倒霉,我不救了!” 语毕,全场哗然。 若不是云洛希突然出现,慕遥早已将那个闹事的人收拾得干干净净了。他此刻站在霖水庭族人之中,听到柳成诗这么坦诚的话,虽然有些生气,但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云洛希微微一笑,不说什么,径自来到陆弦跟前。 陆弦却先发问:“如果是四小姐,小姐会怎么做?” “这该我问你,而不是你问我。”云洛希没想到他会反问自己。 “我只是想听听小姐的想法而已。”陆弦微微笑着。 云洛希摇头道:“二少主若是想听,日后会有机会的。但我现在如果把我的想法告诉你,对其他三族都不公平。” “其实我无意争夺胜负,而这个问题恰恰也困扰了我一段时间,如果能借此机会解了我心中的疑惑,陆弦也就不虚此行了。”陆弦目光坦率,平静祥和,十分谦逊,没有一点争强好胜的样子。 上官不凡不屑道:“不争?吹牛也吹得这么没水平。既然你不想赢,那干脆直接弃权了的好。” 陆弦不愿与他冲突,平静道:“上官公子,话不能这么说。” 云洛希不给上官不凡说话的机会,立刻接口道:“如果我先说了自己的想法,那么这一局,无论你答得好还是不好,都不能算你赢。” “陆弦没有意见。” 此言一出,白夜立刻站出来,阻止道:“二少主,你怎么能这样放弃了?这绝对不行,谷主也一定不许你这样。” 埜火谷族人纷纷出来相劝,叶九朗也劝道:“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切不可意气用事。” 上官不凡大吃一惊,但是陆弦退出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他一言不发。柳成诗却张口就道:“埜火谷的,你是不是傻了?” 陆弦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认真看着云洛希。 云洛希会意,笑道:“那我们便同时把各自的想法写在纸上,再同时展示出来,以免受到彼此的干扰。” “如此甚好。” 丫鬟呈上笔墨纸砚,两人各自写好后,都交到席亦手里。 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猜想着两人的答案会是什么样的。 但是当席亦将两人所写展开时,本以为会是长篇大论,而两张白纸上,都只写了一个字……救。 二人看着彼此,都觉诧异,想不到两人不但想法一致,连写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这难得的巧合,让他们又多看了对方几眼,隐隐感觉到某种潜在的力量,似乎要将二人拉在一起。 “你们这种做法,虽然符合行医之道,但是却不尊重别人的意见。哼,我还以为四小姐的看法有多圆满,看来也不过如此。”上官不凡冷笑道。 陆弦站出一步,对上官不凡道:“上官兄台可能还没有真正理解我和四小姐这个字的含义。”他态度谦逊,娓娓道来:“五族圣地……杏坛东边的山壁上有一个古字,虽然年深日久,自己已经模糊了,但依然可以看出那是什么字。” “是个救字,五族之内,谁人不知!”上官不凡不屑道。 “没错,五族行医救人,所以子子孙孙都要有一颗慈善之心,才能继承正统,救人于水火,解除苍生苦难。这个救字也就要求我们心怀善念,凡事都要先人后己,处处为他人考虑。只要有了行医的德操,那么无论处于什么样的情况,都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不违背行医的原则。 这个题目只是个假设,若是换一种情境,我们只要心存‘救’字,那么也不会做错决定,悔恨终生。” 他说完之后,赢得阵阵喝彩。上官不凡只气得眉毛直竖。 云里眼里放出赞许的光芒,笑道:“二少主这一番话,定会让五族先辈在天之灵感到欣慰!” 埜火谷众人确实又惊又怕。从进入埜火谷那一刻,他们的生命里就没有再出现救人的概念。而他们的少主,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句句心惊。不少人开始疑惑,他们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 得到大家的认可,陆弦十分高兴,转头对云洛希道:“四小姐与我都希望五族众人能将先祖们的德操发扬光大,才不负他们对后世子孙的期望。”却发现她眼神异样,已然神游天外。 云洛希听到有人唤她,方才回过神来,匆匆道:“如二少主所言。” 她之所以出神,只是因为她所想的与陆弦完全不同。陆弦的“救”是指自己救人,而云洛希的“救”却是自救。人的一生,除了自己,没有人能救自己。况且,别人的生死,与她何干。 但是,在听了陆弦的言论之后,她的心却是深深触动了。尽管一直都知道杏坛石壁上那个流传了几千年的古字,但她仿佛才第一次意识到,五族的精神,是救人而不是杀人。 转头对席亦和叶九朗道:“席伯伯,叶先生,这一局的胜负,请二位裁决。” 二人低声讨论半晌,双方脸上都显出笑意,看来结果已经出来了。叶九朗笑容谦逊,道:“这场大会,弦木湾终究是主人,结果由老先生宣布是最为合适的。” 席亦郑重的点点头,扫视四族候选人,见他们各自都神情紧张,充满期待。根据方才的对答,心中已有了答案,对陆弦笑道:“二少主的见解可真是一语道破天机啊。”转而叹息:“只可惜你和四小姐有约定在先,这一轮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胜者。” 其余三人一听,心里都舒了一口气。陆弦平静一笑,道:“既然有约定,当然要遵守的。老先生不必为在下惋惜。” 在万众的期待下,席亦大声宣布道:“此轮,叶恺胜出!” 弦木湾一族忍不住欢呼起来,为叶恺喝彩。云里也倍感欣慰,淡淡一笑。 席亦正欲宣布下一道赛题,却被云洛希抢先:“第二题便是,谁能让三小姐立刻醒过来,谁就是第二轮的胜出者。” 此言一出,全场惊愕。 一时间,四处悄无声息,只留她话音回响。 连考题都被这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闺女改了,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难以控制的局面。云里始终一言不发,坐在首位静静观看。 席亦自然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好奇的打量着云落希。不过这题目被她一改,倒是画龙点睛了,也算是对叶九朗的问题做了一个毫无漏洞的答复,对五族众人有了一个合理的交代。 儒雅的脸上,眼神深处,浮现一股难以察觉的冷意。叶九朗认真盯着云洛希,觉得压力挺大。弦木湾窘迫的局面,竟然被她如此巧妙的化解了。云家多了一个如此厉害的人物,对他的计划可能会造成极大影响,他以后更要步步小心,计划周密了。 陆弦脸色微变,为难道:“‘三夜迷’无药可解,这一局,已然是个死局了。” “兜了这么大个圈子,还不都是不愿让弦木湾‘心魂离散交合’传出去。”上官不凡冷哼一声,愤愤不平。 “对呀,四小姐,这种题目也太不靠谱了,明显就没人能让三小姐立刻醒来。”柳成诗双手叉腰,将肚子挺了出来。 云洛希目光清冷,含着轻笑,一一扫过四人:“弦木湾既然选拔人才,自然要找到最有潜力的人。所出的题目若是人人都能解答的话,又何必大费周折选出四位青年才俊?” 虽然她言之有理,但是四人还是感到为难。连云里也都觉得云洛希是在刁难他们。 沉思片刻,叶恺第一个站出来,犹豫着道:“我先试一试吧。”说着,已来到云湘身边。 云清一直都护在三姐跟前,此刻便退到了一边。 叶恺单手按在云湘额头上,以掌心感受着她整个脑袋内部微弱的变化,冷静道:“给我一套银针。” 很快,便有丫鬟奉上银针。那些银针,根根都是巧夺天工之物,精细光滑,仅凭肉眼几乎看不见针尖。 叶恺凝神细细感受着,掌心缓缓滑动,那迷惑的眼睛忽然一亮,右手甩出,拈起一根一指长的针,准确落入云湘睛明穴。 他的动作,娴熟迅速,一看便是经过一番苦练,才能达到这样胆大心细的境界。 叶恺手掌探查的方法源于“一触定位”,二者本质上相同。不过他的手法比起云清,老道许多。这样的探查方式,虽能查到深层的变化,但是这手法却极难掌握,对与没有五六十年经验的人来说,这完全无用。 云洛希看得明白,只是不知道他双目一亮的那一瞬,是不是真的奇迹般的感受到了什么。叶恺以银针刺她穴位,是希望能够让云湘受到刺激后醒来。 微微摇了摇头,云洛希不对叶恺报任何希望。 果然,叶恺忙活了半晌,也不见云湘转醒,只好放弃。 尽管天天都接触着云家的这些针刺穴位之术,但是看到那长长的银子亮闪闪的插在云湘脑袋上时,晴晴还是感到了害怕与担忧。站到叶恺面前,不满道:“可不许再用针刺我家湘湘了,把她刺痛了,你得买糖糖来哄她不哭。” 叶恺闻言一愣,哭笑不得。碍于云里的面子,他也不多说什么,取下插在云湘头上的银针,退到一边。 柳成诗见叶恺灰头土脸的回来后,知道这是一个极大的挑战,激起了他跃跃欲试的心,三大步跨到云湘身边,给她用了七八种奇药,都没有用。 他急得搔头挠耳,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大笑一声,来到慕遥身边,讨好道:“庭主,老柳我要跟你借一样东西。” 慕遥问他:“要借什么?” “‘气旋萝瀑’,就用一会儿,用完我保证立刻还给你!”柳成诗笑嘻嘻的。 “这‘气旋萝瀑’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人人见了眼红,你还敢把它拿出来当众表演?”慕遥显然不同意。 柳成诗拍拍胸脯道:“庭主,我一定帮你把它看好了!”他觉得这样的保证还不够,又加了一句:“它在我在,它亡我亡!” 慕遥撇他一眼,道:“它可比你值钱多了。” “庭主,我的胜负可是关乎到霖水庭荣辱的,你不能不支持我。你不支持我,那就等于不支持霖水庭了,庭主。”柳成诗正色道。 慕遥对这些奇珍异宝看的并不是很重,无奈之下,伸出左手,手里便出现一团冒着热气的水花,不停地翻滚。那清澈的水,像是随时都会流出来一般,但却永远都被局限在特定的范围内。 柳成诗大开眼界,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捧到云湘面前。 “那就是传说中的‘气旋萝瀑’了,看上去真的很厉害的样子。” “不知道能不能解除‘三夜迷’。” “……” 在一睹“气旋萝瀑”真容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一连串讨论。 云洛希盯着那团水花,心中叹道:“原来这就是当日归七甘愿以生命交换的‘气旋萝瀑’,果然不同凡响。” 柳成诗喜得合不拢嘴,将其放到云湘头上。没想到,他手才一放开‘气旋萝瀑’,眼前忽地飞出一个黑压压的人来,一掠而过。等他定睛一看时,‘气旋萝瀑’早已没了踪影。 “哈哈,我终于得到了,‘气旋萝瀑’,你是我的了!”这个声音,让云洛希惊骇。这人,怎么会是归七? 慕遥当日是亲手杀了他的,没想到自己竟没有将他杀死,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陆弦眼快,跳到归七面前,挡住他,不愿伤了他:“归七,‘气旋萝瀑’本就是霖水庭的,快把它还给慕庭主,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眼前这人,胡子拉杂的,正是因为捣乱而被慕遥用“荆腾根”逼的无处可逃的那个家伙。没想到竟是归七。 归七隐藏的时候,为了不被发现,都用假声说话,所以大家都没有发现是他。此时见到“气旋萝瀑”,激动得忘乎所以,便忘了掩饰声音。 “狗屁,‘气旋萝瀑’现在是我的了,谁都别想得到!”归七已经疯狂。 与他废话,纯粹是浪费时间。云洛希仙姿飘飘,来到归七身后,伸手去夺气旋萝瀑。然而一堆石灰粉扑面而来,逼的她退到云里身边。 突然,云里将一个瓷瓶塞入她手里,低声道:“这或许对你有用。” 他不知,这东西正是边疆蛊毒罗刹籽,而只将它当做石灰粉一般的遮挡敌人视线的工具。 云洛希略一犹豫,但是一想,又觉得他不该有所怀疑。在这个节骨眼上,云里若是害了自己,那岂不是自掘坟墓,便毫无顾虑的将瓶内之物洒向归七。 紫光流动,落满归七一身。 这罗刹籽是归七所制,他千想万想,怎么也想不到这东西最后居然会用到自己身上。 “罗刹籽!”他惊叫一声,像是见到魔鬼一般的害怕。 这三个字,让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大家往后退,再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中间留出很宽的地,而归七正站立在正中。 云洛希不知道父亲怎么会有这失传了的罗刹籽,但是归七既然已经中了罗刹籽,那便是好事一件。瓶中之物已被她全都撒光,白玉般的五指一松,瓷瓶落地,声音清脆。 “就算是‘气旋萝瀑’,只怕也奈何不了罗刹籽。你今天必死无疑。”云洛希带着一丝得意道。 归七“哈哈”笑道:“你根本不了解罗刹籽。” “此话怎讲?”云洛希隐隐感到不安。 “罗刹籽要施两次才有用。第一次为引子,只是为了第二次接触打下基础,对人是没有任何作用;而第二次,一旦沾上,哪怕只是一点点,很快便会全身爆裂而死!”归七笑道:“而你手中的罗刹籽已经用完了。” 上官不凡和他的七个族人,已被云里施了一次罗刹籽。而刚刚,却又那么的恰好,再次接触到莹莹紫光。 八人惊惧不已,身体忽的出现异样,还未回过神来,人已炸开,消失不见。说来奇怪,这血肉之躯爆裂之后,却没有一滴鲜血飞出,也看不到任何尸首碎片。 所有人都开始惶恐了,因为当时不少人都沾到了罗刹籽。如此说来,从今往后,他们的小命可都掌握在云洛希手中了。每个人都有对死亡的恐惧,要消除恐惧,那就要消除会配制罗刹籽的人。 毋庸置疑,他们认定的会配制罗刹籽的,自然是云洛希。 “为什么会是罗刹籽?”云洛希低眼看着地上空瓶,喃喃自语。那清冷的眼神,诧异,含恨。她痛恨云里陷害了她。 一时间群情激动,都向云洛希围了过来,那些眼神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即便是这样,也难解这些受害者心头之恨。 “云洛希,我要为擎土城的师兄弟们报仇!”擎土城一众在目睹自己的族人惨死后,愤怒不已,向云洛希扑去,如同潮水暴涨,凶狠异常。 她感到害怕了。这样的感觉,已经多年未曾出现。身处这样的险恶环境,她再也无法平心静气,淡定如常。 可是,那股子冷傲,却依旧不肯低头:“不想步上官不凡等人后尘的话,就给我呆在原地!”冷厉的声音,令擎土城一众顿时心虚,不敢再轻举妄动。 “兄弟们,不要怕,她手里已经没有罗刹籽了。”某人振臂一呼:“把这个妖女杀了,就没有人能再威胁到我们,大家以后就都安全了!” 尤其是那些被罗刹籽波及到的人,更是凶狠。为了活下去,云洛希必须死。有她就不能有他们,就像是一山容不得二虎。 云洛希从来不会在自知难逃一死的时候放弃过。这一次也一样。她将“梦轩晚露”挥洒出去,滴滴水珠,晶莹剔透,好看,但却夺人性命于眨眼间。 所有沾到“梦轩晚露”的五族,纷纷倒地,吐血而亡。 这不过是埜火谷众多普通毒药中的一种,毒性虽强,但却易解,炼制也十分简单。所有埜火谷族人,都懂得。但是对付其余四族的人,这样没有档次的毒已经绰绰有余。 目睹了云洛希狠毒的杀人手段之后,无人不心生畏惧,犹豫着不敢再踏上前一步。 白夜指着她问道:“你这妖女,竟然偷学‘梦轩晚露’的毒方。我要让你亲眼见识见识什么才是埜火谷真正的的毒!”说着,便与云洛希斗毒。 陆弦什么也顾不得,忙为还没有完全气绝的人解毒,只希望能多救活几人。 “谢谢二少主,二少主可真是好人啊。”被他所救的一个毛头小子万分感激。 “不必,以后自己小心点。”语气匆忙,话未说完,人已来到另一个奄奄一息的中毒者身边,早已累得满头大汗。 罗刹籽的毒方虽然是叶九朗给归七的,但是他却不知道罗刹籽竟然有这样的特性。看来这应该是归七在炼制毒药的时候发现的。只要有了罗刹籽,将它施在五族身上,就可以控制所有人,听命于他,任他摆布。 但是,这世上只要还有多余的一个人掌握了罗刹籽的毒方,他就可以反过来用罗刹籽威胁自己……那时绝对不可以的,所以,他必须除掉归七。 见归七带着气旋萝瀑就要逃走,他高呼一声:“此人心术不正,若是气旋萝瀑落在他手里,必定会对五族造成威胁。” “霖水庭族人跟我去把这歹人抓回来。”慕遥早已追了出去,霖水庭族人响应庭主号召,一齐挤出了大厅,去追归七。 叶九朗正欲和霖水庭族人一起去,却陆弦拉住。陆弦担心叶九朗的安危:“先生,你从不配毒,你还是留在这里吧,出去太危险了,万一有个什么损失,我回去要怎么向我父亲交代。” 一个大汉忽然站到叶九朗面前,道:“叶先生,你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出去也帮不了忙,还是呆在这里的好。”他张着圆鼓鼓的眼睛,豪气道:“你就放心吧,我老胡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少一根头发。” 陆弦一看,是那日败在阿希手里的清金岭胡悍。他放心此人,便将叶九朗交给他:“归七用毒实在厉害,我怕慕庭主会吃亏,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胡兄,叶先生就托付给你了。” 胡悍正欲说话,却被叶九朗抢先一步:“这个云洛希用毒只怕也不弱于归七。这里有更多的人需要二少主。这样吧,胡悍和我一起去找慕庭主,有他保护我就够了。我虽然不制毒,但是对毒研究多年,解毒之法还是懂的,应该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 “叶先生交到我胡悍手里,我拼了老命也会让他安全的。”胡悍拍着胸脯道。 陆弦见胡悍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便放下心来:“那你们二位小心点。” 两人便一同离去。 这边,云洛希与白夜互相下毒又各自解毒,已经试了四十四种毒。 陆弦打量着她,心想:“为何她会对埜火谷的毒方如此了解?”忽见白夜满面红光,大不对劲,心中担忧,方才回过神来。 “你这妖女,还在挣扎,倒是挺硬的。”白夜笑道:“看你双手都已紫了,‘暮紫’已经进入你血液里,还不束手就擒,跪地求饶?” 云洛希眼神里都是痛苦之色,看来暮紫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但是她却无视白夜的话,缓缓闭上了眼睛,净化血液,将暮紫逼出。 她双手微微抖动着,一滴滴浓稠的紫色液体从她指尖流出。白夜冷哼一声:“想逼毒出来,只怕你已没有这个时间了。” 他与云洛希正面相对,相隔不过三步的距离。本以为这次可以将她擒住,没想到逼到她跟前时,云洛希竟然左退三步,避开了。 她竟然能忍着暮紫的痛楚移动” 在埜火谷时,白夜曾经亲自试过暮紫,那样的痛楚,让他动一动都难,而云洛希竟然可以找准方向,退开三步。 惊愕的转头看着她。暮紫断断续续的从她指尖流下,那紧闭的双眼,长睫毛因痛楚而明显的抖动,竟然美得惊心动魄。 白夜再次进攻,云洛希却又再次避开了。她指尖的暮紫越来越少,转眼间已经全部被她逼出体外。 睁开那灵动的凤目的那一瞬间,眼里荡漾的幽深水汽,如同凤凰涅槃重生一般令人敬畏与怜惜。 这个女人的忍耐力,强大得可怕。白夜再次看她时,竟有种心虚的感觉。 “不要再说话了,立刻启动冰阵。”陆弦突然按住白夜的肩膀。 白夜不明所以,问道:“为何要启动冰阵?”他的满面红光此刻快要变成满面火光了。然而他却没有任何察觉。 “二少主好厉害,竟然连‘火焰流’都知道。”云洛希虽然冷笑着,不过她对陆弦的赞许倒是发自内心的。一直以为这个不爱出风头的二少主是因为没什么本事,所以才在埜火谷里默默无闻,此刻才知道,他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白夜虽然不知火焰流是何毒,但是他清楚自己此刻陷入危机了,所以便听陆弦的话,立刻启动冰阵。 冷白的光将他围住,整整为了三层。每一层都像是寒冰一般,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巨大的寒气。他那红艳艳的脸,渐渐的便退了红。 “二少主,火焰流是什么?”火焰流被冰阵一镇压,白夜立刻感到整张脸都是滚烫的。不过那热力,已经在渐渐减退。不由得感到心惊肉跳,原来自己已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是我祖父在霖水庭发现的。这原本是一种普通药材,但是经过提炼之后,他竟然从当中提炼出一种毒素。因为这种药材红如火焰,所以他便将这种新毒命名为‘火焰流’。”陆弦娓娓道来,让众人眼前一亮。 白夜诧异道:“既然是老谷主发现的毒,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 云洛希凤目微微眯起,眼中带着嘲笑:“什么都要等你听说了你才知道,那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隐藏在被人忽视的角落里的东西,有多吸引人。” 白夜怒道:“你这妖女,太狂傲了。” 云洛希冷笑:“不是我狂傲,而是你们连狂傲的资本都没有。” 所有人都对云洛希虎视眈眈,如不是因为惧怕她用毒,早就一哄而上,将她千刀万剐了。陆弦虽然对云洛希随随便便就杀人的行为极度不满,但是他并不想她死,便道:“四小姐,你只要把罗刹籽的解药给大家,解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陆弦以性命担保,他们不会伤你一分一毫的。” 云洛希冷笑道:“这些都是些过河拆桥的人,你凭什么担保他们会放过我,你不过是埜火谷少主,能为五族担保吗?” 五族众人此刻只求不死,至于对云洛希的恨只能先放一边,立刻附和陆弦道:“妖女,只要给我们解药,我们就放过你。今天的帐,跟你一笔勾销!” 云洛希就算有心给他们解药,却也无能为力,冷冷道:“我没有解药。”她正要转身指着云里告诉大家那罗刹籽是他给自己的,却在转身之际,四肢穴位被封,失去了力量,再也站立不起。 云里毕竟是一族之主,银针刺入时,迅速准确,悄无声息。直到云洛希倒下,她才发现自己着了父亲的道。 云里满脸愧疚,向众人赔礼道歉:“这个妖女究竟是不是我儿洛希,还有待查实。但是不管她是谁,既然是在我弦木湾杀人行凶,云家就有责任将她交给各位处罚。” 云洛希瘫软在地,再也动不了,五族之人,个个面露喜色,再不用因为惧怕她下毒而不敢捉拿她。 早有两个男子将她抓起。云洛希此刻已无反抗之力,像一只待宰的鸭子一般,被两个大男人提在手里。其中一人是擎土城的罗炳,先是狠狠踢了她两脚,又重重给了她几个耳光。然而云洛希却时连哼都没有哼一声,这让罗炳更加气愤了,便朝着她肚子顶了两下。 这一下伤及她内脏,那雪一般白的面纱上,被鲜血映红一片。可是,她仍旧没有哼一声。 罗炳算是出了一口恶气,笑道:“妖女,看你还怎么害人。” 陆弦看着不忍,但是又不方便直接帮她求情,便道:“罗兄,你若是将她打死了,去哪里找罗刹籽的解药。这么多人的性命可都握在你手上了。” 罗炳这才停手了。 云洛希冷冷瞪陆弦一眼,道:“不用你来袒护我。” 陆弦看着她,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云里向五族众人道歉:“本来好好的大会,弄成了这个样子,弦木湾实在是愧对大家。既然这个妖女已经被我们抓住了,那么,让她叫出解药,那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大家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否则,云里这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之中。”说着,眼中隐有泪光。 叶恺安慰道:“不,湾主,这与你无关,一切都是这个妖女惹出来的。” 一时间,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虽然杂乱,但是他们想说的都是同一句话:“让妖女交出解药。” “你为什么要陷害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云洛希目光含恨,看着云里。 云里叹息一声,面有愧色:“我没有想陷害你,实在是情非得已啊。” 云洛希自然不信,冷笑道:“捏造事实,陷我于不义,成为五族妖女,人人得而诛之,这叫情非得已?”她目中含泪,却始终不让泪落,自嘲道:“我为何要答应她来救弦木湾。” “她是谁?”云里很想知道。 “你自己心里清楚。”云洛希冷笑着,说完,便被拖走。两人的对话,因为四周环境嘈杂的关系,所以没人听见。 冰河蕴火,位于弦木湾北山脚下,深入地下。那里冰火交融,曾是五族用来镇压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且又有着通天本事的族人。云洛希何其幸运,小小年纪,便享受到了这样的待遇。 一袭白衣上,已经血迹斑斑。像她这样的人,遭到毒打是必然发生的,但是被打成这样却还不肯低头,那倒是少见。 “四小姐,大家同为五族同胞,又何必互相过不去。你若是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陆弦也救不了你了。”陆弦见她伤得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心中也不好受。 云洛希已被囚禁在一个孤岛上。那孤岛漂浮在岩浆与冰河中,重重结界,冰火相交,内外三层,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也出不来。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她咬牙道:“我说过了,我没有罗刹籽的解药,你们就算驱动冰凌火焚,让阴阳之气折磨我七日,我也没有!” 她与众人相距十步之遥,但是她那凄厉的声音,却如回响耳边。 “我看这妖女是不会交出解药的,既然大家都活不成了,我也要让她先尝一尝被千刀万剐的滋味。”白夜被她的火焰流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抓到机会就要好好折磨她一番,以泄心头之恨。 万千白银银的碎片出现在他掌心,朝着孤岛飞射而去,“刺刺”插入云洛希肉里。 “啊……”云洛希的惨叫之声传来,如同鬼厉,令听者毛骨悚然。 陆弦心中不忍,捂住了耳朵不敢再听。 这银亮的碎片也是一种毒,名字便叫千刀万剐。落在皮肤上,让人刀割般疼痛。 良久,云洛希再没发出任何声音。 陆弦担忧道:“四小姐,四小姐!”叫了数声,仍没有回应。难不成,就这样死了? 云里走到岸边,只需再走一步,他就会掉入熔浆与冰河里。他想知道的事情都还得不到答案,云洛希怎么可以就死了。朝着孤岛上那血影不甘心的望一眼,道:“我过去看看。” 云清冲上来拉住他,劝道:“爹爹,千万不可,冰河蕴火太过凶险,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云里决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他甩开儿子的手,人已飘入冰河蕴火的范围。“我若回不来,弦木湾就交给你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远,云清不放心,也要跟着去,却被云玥拉住,落泪道:“弟弟,你要是跟去了,岂不是寒了爹爹的心?” 云清恨恨的停下了脚步,仇视孤岛,恨道:“都是这个妖女惹得祸,她一出现就坏事连连,要是爹有事,我一定饶不了她!” 云里落到不省人事的云洛希跟前。在到达孤岛之前,他差点掉入熔浆冰河中,落定之时,都还心有余悸。 “希儿,希儿。”他蹲下来,声声唤着女儿的名字,手掌轻轻拍在她肩头。见她伤重,老眼中禽满泪光。这一刻的他,多像一个慈爱的父亲。 云洛希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目,看到是父亲,一时间情难自已,目光委屈,一声“爹爹”几乎脱口而出。然而她一想到云里是如何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的,就心如刀割,目光冰冷,含恨道:“有一个五族妖女做女儿,云湾主就不怕晚节不保?” 云里脸色大变,心凉了大半。无论怎么说,如果这人真的是他的女儿,对她又怎么会没有半分怜惜之心?况且他也半百年纪了,也想过一过儿女承欢膝下的幸福生活,所以从另一方面来说,他真的希望眼前这人,真的就是云洛希。 “是不是她让你来的?”云里面色严肃。 “你说呢,云湾主?”云洛希这一声“云湾主”说得极重。 “哼,她当年既然选择了离开弦木湾,如今又让你回来,你说我是相信你的出现是来救弦木湾于水火的,还是相信你或者是她另有所图?”云里的目光的透着不信任。 云洛希心痛无比,冷笑道:“那云湾主相信什么?” 她的逼问,让云里一时难以回答。 “那我帮你回答好了,你更相信,我们,另有所图!”云洛希说完,云里更是面如死灰。确实,他心里,更倾向于怀疑。 “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与你何干!”云洛希的心在滴血。他什么都不信,不信自己的目的,不信她娘,不信这就是曾经被她抛弃的女儿。 “希儿双手残疾,但是,你的双手却是一双杀人的利器。都已经眼见为实,我怎么相信你就是希儿?” “云湾主,既然四小姐能活下来,为什么就不能恢复双手?”云洛希苦笑。 云里无法回答,便转了话题:“她在哪,我想见见她?” “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云里不信。 “你要是有诚意,就该自己去找她。”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但是根本就没有任何音讯!” 云洛希是真的不知道,她却不想告诉父亲,她连娘的样子都没见过。因为她清楚,说了他也不信。 “告诉我她在哪里,我就放你出去。”云里退了一步。 云洛希伤心道:“那是不是我不告诉你,你就要杀了我?” “我不杀你,但是我也不会阻止五族族人杀你。”云里狠心道。 伤心欲绝,云洛希轻狂的笑着:“你走吧。” 父亲不会救她,亦如二十年前将自己抛入弦木湾那冰冷的水中一样的狠心。 叹息一声,云里飘然离去。这一叹,也不知是叹自己,还是叹云洛希,又或是叹那个女人。 云清远远瞧见父亲摇摇晃晃而来,又急又喜,对着冰河喊道:“爹爹!你小心啊。” 云里安全落到岸边,云玥愁云立刻消散:“爹爹没事真是太好了。”她看了看孤岛,问道:“四妹,怎么样了?”这声“四妹”她叫得十分小心,生怕触怒了父亲。 云里心事重重,一言不发,铁青着脸,独自走开,任凭别人怎么叫都不答应。 叶恺目送湾主离去,心生一计,对众道:“看样子,那妖女也没给湾主面子。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启动冰凌火焚。我就不信,七天七夜生不如死的煎熬,她还能继续硬下去。” “这只怕会将四小姐折磨致死,怕是不妥。”陆弦摇头。 白夜大不认同,狞笑道:“这妖女命这么硬,没这么容易死。” 罗炳也嚷嚷道:“对,反正她就算不死也不会放过我们,倒还不如试一试,或许我们还有机会?” 第一卷 第10章:姑娘我会负责的 叶恺面向众人,大声问道:“诸位要是也同意的话,我们就这么做了?” 几乎全部的人都表示同意,叶恺等人便将冰凌火焚启动。 满池熔浆和冰河立刻沸腾起来,一会儿是火光漫天,热烘烘一片,一会儿又是冰雪世纪,冷彻肌骨。凄厉惨叫中传来云洛希那如同含恨千年的声音:“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的,啊……” 陆弦被她叫得心痛,再也听不下去,便离开了。 慕遥等人已将气旋萝瀑抢回,只将归七重伤,却没能把他就地正法。看着那狼狈逃远的背影,慕遥不得不感慨:“这坏蛋,总也死不了。” 柳成诗也感慨道:“总有一天,这坏蛋,会死的。” “你怎么知道?”慕遥好奇的看着他。 柳成诗一脸正经:“是人总会死的嘛,这是常识。” 慕遥哭笑不得,拍他脑袋,哭笑不得:“走啦。” 柳成诗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可笑,茫然道:“庭主,你又拍我脑袋!” “再不多拍几次你就要变木鱼了!”慕遥笑着,又重重拍他一下,转身离开。来到叶九朗身边,将他扶起,问道:“叶先生,你还好吧?” 叶九朗被归七推到时,不偏不倚,后背正好撞在一块石头上,痛得他满头大汗。这点痛不算什么,他最痛的是归七竟然跑了。不但心愿没有达成,自己以后的日子还危机重重起来。 “没事,气旋萝瀑回来就好,我们回去吧。”叶九朗淡淡一笑。 七日之后,五族众人回到冰河蕴火,数百人将这不算大的地方围得很拥挤。 “我一直都只是听说过,并没有真正见识过冰凌火焚的威力,也不知道四小姐现在是生是死。”叶九朗踏入冰河蕴火时,对云里道。 云里惭愧道:“这妖女究竟是不是希儿也还没有证实,毕竟还没有认祖归宗,还请先生以后不要以‘四小姐’相称。”叶九朗点点头:“云湾主所言极是。 “我看那妖女肯定活不了了。”白夜十分笃定,柳成诗“呵呵”笑道:“你怎么知道?”白夜的声音有些颤抖:“冰河蕴火,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地狱!” 柳成诗不解道:“有吗,但是现在大家都站在这里了,也没有谁的胆掉了啊?”他一脸诚恳,显然不是故意挑衅,白夜瞅他一眼,也不跟他计较。 慕遥走在陆弦身边,见他一直苦着脸,笑道:“你担心云姑娘?”陆弦回过神来:“只希望她没事才好。”慕遥打趣他道:“这云姑娘,就算隔了一层面纱,也还是那么的美艳动人,怪不得我贤弟有这怜香惜玉之心。”陆弦不悦的看他一眼,无奈道:“我可没慕兄那样的闲情逸致,处处留情。” 说话间,众人已近来到那熔浆冰河边。遥望孤岛,不见任何动静。云里对着孤岛喊道:“云姑娘,云姑娘!”他以“云姑娘”相称,自然是不承认这父女关系了。 良久,岛上白影一动,传来云洛希虚弱的声音:“没想到就已经过了七日了。” 她一说话,立刻让白夜惊诧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你这妖女怎么还没死?”云洛希冷笑传来:“白公子都还没死,小女子又怎么敢死。”经过七日的折磨,她的声音沧桑了许多。但是,却依旧动听,让人销魂。 白夜气得不知还能说什么,半天只吐出“妖女!”二字。 陆弦放下心来,展颜一笑。 慕遥“哈哈”笑道:“云姑娘好大的架子,听说姑娘用毒比归七还要厉害,我倒是想讨教讨教,看看是不是有幸死在你手上。”云玥一听,吓得半死,忙拉着夫君手臂道:“相公,万万不可冒险啊。” 却听云洛希道:“我要是毒死了你,对我有何好处?”她话一出口,让众人惊惧不已。能熬过七日的冰凌火焚不死,就已经是个奇迹,难不成她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下毒成功。这实在不可思议。 慕遥微微一想,道:“我霖水庭一族,保你周全如何?”胡悍愤愤道:“慕遥,你不要仗着你是一族之主就为所欲为。这妖女是五族公敌,难道你想与整个五族为敌?”慕遥不屑道:“我慕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其他的一概不管。” “姐夫,你要是与五族为敌,我一定不会顾念我们的亲戚情分的。”云清也站了出来,愤愤不平道。 “哼哼呵呵,”云洛希笑道:“慕庭主不必了,你当我云洛希是九天女神么。在冰凌火焚里煎熬了七日,现在就是一个普通村夫也能把我杀死。” 慕遥一听,觉得有理,惋惜道:“如此便算了。” 叶九朗问云洛希道:“云姑娘,你既然不死,必然是上天怜悯你,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七日的磨难,想必已经让你有悔过之心了吧?” 听到叶九朗的声音,云洛希心里蓦然一痛。她已报了必死之心,只希望在死前可以在见他一面,便乞求道:“叶先生,你能不能过来?” “这妖女不知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叶先生你千万不能去。”云里劝道。 叶九朗还未说话,便被柳成诗打断:“妖女肯定没有忏悔,我也要为大家出一点力,教训教训这个恶毒的女人。”说着,荆腾根挥向孤岛,抽在云洛希皮上。她连冰凌火焚都忍过了,这荆腾根对她来说,就像在挠痒痒。 “这姑娘皮好厚!”柳成诗没听到喊痛声,不由得感慨。 “还是让她尝尝我擎土城的‘甲子羹’吧。”罗炳说着,一大个乌龟壳出现在眼前,乘着滚滚浓汁,盘旋着飞入孤岛。 甲子羹是擎土城的养生补品,但是滚烫和用量过多,便会带有毒性,令人肠胃痉挛,痛不欲生。这东西有效,让云洛希痛得死去活来,只是她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所以罗炳以为这东西也对她不起作用。 然而,此时的云洛希已不是当日的她,她已经是精疲力竭,濒死状态,忍得了一时,时间一久,叫喊出来:“你们别让我活着出去,否则我一定加倍奉还!” 惨叫之中,五族族人纷纷大笑,仿佛折磨她,是她们人生最大的乐趣。 “你出不去的,你会死在这里。大家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伺候这妖女,她不让我们好过,我们也不让她死得快活!”白夜狞笑着。 一旦有人号召,积怨已久的族人纷纷取出各自法宝,一重一重加在云洛希身上。 她之所以能过坚持七天不死,是因为有信念支持。她还没有见过母亲,怎么能这样就死了。可是现在,她已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只要她一刻不死,这些发疯的人们就会一直折磨她到死。 上天待她何其薄,自小便受尽苦难,天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从没有享受过一天的太平日子,更别说想普通人一样过着有父母疼爱的生活。如今,好不容易熬过冰凌火焚,却还是逃不过一死。 意识已经模糊,几滴清泪落在手臂上。来生,必不投生在豪门;来生,必不再孤苦无依;来生;必不会再被父亲抛弃;来生,必能细看母亲容颜;来生,不需女扮男装;来生,叶九朗娶她为妻;来生,命运归于平静。 见到众人如此残忍,陆弦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那清澈的眸子里燃起怒火,慈悲依旧存在,朝着孤岛飞去。 “二少主这是干什么!?”云里诧异的看着他,身影渐渐模糊,落入孤岛。 还没等大家回过神来,陆弦已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远远的,他们就看见,他怀里多了一个女人:如雪白衣几乎都被染红,满头青丝如黑色瀑布一般倾下,不省人事。 “他干什么,这是要救云姑娘!?”叶九朗还不知道,埜火谷的二少主竟然有这样的胆量,为了一个妖女于五族为敌。 叶恺急道:“大家快拦住他,不能让这妖女逃了!” 混乱一片,陆弦落到岸上时,已被重重包围。虽然他们还没有真正的警惕起来,但是凭他一人之力,又带了个受伤的云洛希,想要闯出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慕遥忽然出现在他眼前,笑容霸气而又邪魅:“走吧,这里我帮你解决了。” 陆弦感激道:“多谢慕兄。”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切勿伤人性命!”这才抱着云洛希离开。 慕遥无奈道:“这傻兄弟,都快成别人手下亡魂了,还惦记着他人生死。”自言自语间,荆腾根一挥,扫开数十人,为陆弦开辟出一条大道。 见陆弦已经离开冰河蕴火,五族去追,前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药材雨给挡了。那都是一些极为罕见的好药,大家也都是些贪心的人,就只顾着枪,将陆弦和云洛希抛到九霄云外。 慕遥看得有趣,“呵呵”直笑。一个巴掌向他左脸狠狠扇来,却被他迅速抓住。谁这么大胆敢打堂堂霖水庭主人耳光,他气愤极了,转头一看,却是云里。 他虽然不卖云里面子,但毕竟是岳父大人,他立刻放开他的手,也没有发火。 “你这样做,岂不是要与五族为敌。你认识那女人吗?”云里强压住满腔怒火。 “不认识,不过她要真是四妹,那我们就是亲戚了。”慕遥故意这么一说,要激怒云里。 云里气道:“你把玥儿至于何地,要她跟着你成为五族公敌,被人唾弃?” 这倒是个有深度的问题。慕遥沉默了片刻,信誓旦旦道:“阿玥既然已经是我妻子,那就是我霖水庭的人。除非整个霖水庭都灭了,否则,阿玥每一天都会过得很好。” 云里又怎能放心:“就算你倾整个霖水庭之力保护她,但是她要天天担心她的夫君会不会平安,你让她怎么好过?” 一针见血,慕遥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是啊,他真的太冲动了,愧对阿玥。他扫视四周,混乱中的云玥正在寻找着什么,那样急切而又担忧的样子,让慕遥苦涩的心一甜。因为她的寻找、她的担忧,都只为自己。 “只要是跟我在一起,阿玥什么都不会怕,就算是天天为我提心吊胆,她也不会后悔!”慕遥自信的笑了,朝着云玥迅速跑出,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陆弦抱着虚弱的云洛希奔了一路,来到一湖边。她伤口处,鲜血不停地流淌,落了一地。远远听到有人声传来:“顺着地上的血迹去找,一定就可以找到那妖女。”此时天色已黑,四周又是平坦坦的草地,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陆弦便将云洛希放在地上,脱下自己外衣,将她严严实实包裹起来,以免血再落到地上,给他们留下线索。 那些寻人的族人已经向这边靠近,看着迅速向这边靠近的火光,陆弦立马抱起云洛希,撒腿就跑,却被一甜美的声音叫住:“公子要坐船吗?” 一简陋的渔船停在他面前,船头婷婷站着一名少女,带着一顶草帽,遮住大半张脸。只看那娇媚的小嘴,便知道她姿色不凡,颇有水乡姑娘的韵味。 陆弦忙道:“不用了。”才走出一步,那姑娘又道:“你与其漫无目的的逃跑,倒不如来我这小船里躲一躲。”陆弦犹豫道:“这……”那姑娘不悦道:“怎么,担心我会害了你?”陆弦摇头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怕连累了姑娘。” “呵呵,你要是再不上船,那些人可就追来了。”姑娘道。 陆弦转头一看,果然追兵在前,忙道:“那就多谢姑娘了。”抱着云洛希跳到船上,躲进船舱内。 船舱没有电灯,漆黑一片,陆弦感到云洛希身体越来越冷,这样非常时期,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只得将她抱紧了,低声道:“云姑娘,对不住了。” 他与那娇柔的身体此刻靠得是那么近,闻到云洛希那如兰的气息,难免心中一阵慌乱,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听到外面有人喊道:“船上的人,你可有见到一男一女从这里经过?”这声音是胡悍的。 声音遥远,看来小船已经远离岸边,陆弦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船上的姑娘对着岸边喊,声音清脆动听:“见到好多呢。” 听到此处,陆弦一颗心悬了起来。只怪他轻信了这姑娘,害了云洛希。他暗下决心:“云姑娘你放心,陆弦就是拼了命也不会把你交出去的。” “哈哈,好极了,小姑娘,这一男一女,女的受了重伤,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胡悍问。 “什么,你们当中有人受伤了呵?我家正好是开药铺的,要不要我带几位大爷去我家抓几贴药疗伤呀?”姑娘笑声如同银铃。 “他妈的,被这小妞给耍了!”胡悍大骂一声,带着五族众人顺着湖岸继续追人。 过了许久,那姑娘才叫两人出来:“人都走光了,公子还舍不得出来吗?”陆弦这才抱着云洛希出了船舱。 小船已经靠到对岸,陆弦万分感激那姑娘:“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家住哪里,陆弦好去登门道谢。”姑娘“嘻嘻”笑道:“你一个公子哥儿,如此尊贵的身份,真会去我那破破烂烂的小茅屋道谢?” “这是自然。”陆弦无比诚恳。姑娘笑道:“不用啦,你快下船吧。这离开之后,我可就不管你们咯。”陆弦抱着云洛希下了船,又问:“姑娘……”那船已经划走,那姑娘取下帽子,露出一张妩媚娇艳的脸,冲两人笑笑,竟是晴晴。 陆弦纳闷了,这晴晴怎么会来救他们?但是时间紧急,也容不得他多想。云洛希的身体越来越凉,再找不到个落脚的地方帮她医治,她就活不久了。只是这里荒无人烟,一时也找不到地方。 两人往前行了不远,便见到一户人家。陆弦看见了希望,上前去敲了敲门,这一敲,那门没锁,自己开了。他探头往里望望,问道:“请问,有人吗?” 忽地探出一个大脑袋出来,是个小光头,十岁的胖小伙,笑嘻嘻问道:“你们是晴晴姐姐的朋友吗?”陆弦犹豫道:“是的,我朋友受伤了,能借你这里借助一晚吗?”小光头笑嘻嘻道:“晴晴姐姐说今晚会有客人来,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小光头放两人进屋,关上门。这是一户普通农家,家里挂满了玉米和辣椒,有稻谷的香味和潮湿的霉味。 “小兄弟,这里就你一人吗?”陆弦将云洛希抱向卧室。 “就我一个啊,嘿嘿,我是不是很勇敢呀。”小光头笑道。 “能不能帮我找一只大桶,再帮我烧……”陆弦的请求尚未说完,小光头便打断他:“洗澡水都已经准备好了,还有一大堆东西放在屋里呢,说是你用的上。” “是什么东西?”进了屋子,果然一大只木桶摆在那里,桶里谁冒着滚滚雾气。 “不知道啊,晴晴姐姐说你见到就知道了。”小光头指着桌上的一个蓝色大布包。 陆弦将云洛希放到床上,走到桌前,打开布包一看,里面全是药材。看来晴晴将一切都打理得十分周全。究竟是她自己要救云洛希,还是云里让她这么做的,陆弦也不敢妄加猜测。 他从里面找出十种药材,一一放到水里,浓郁的药香立刻随着热气散发出来。小光头凑到桶边闻了闻,喜道:“好香啊,大哥哥,这是什么东西?” “这些都是药。”陆弦笑道。 “不对,不对,我娘没死以前,她给我喝过药的,但是又苦又臭,和这个完全不一样。”小光头大惑不解,伸手到桶里抓起一片药渣,饶有兴趣的看着。 “你要是想学,哥哥以后教你。”陆弦轻轻拍拍他的小脑袋,觉得这个孩子孤苦伶仃的,很是可怜。 “好呀好呀,大哥哥说话要算数。”小光头黑溜溜的眼睛看着陆弦,灿烂活泼。 “一定算数。你现在能不能去帮我找一个姐姐或者大婶过来?” “要干嘛?”小光头问。 “这个姐姐需要用这些药洗澡,伤口才能很快愈合。”陆弦答。 小光头脸一红,捂着双目,害羞道:“啊,姑娘家洗澡小子们不能看!”说着就跑了出去。这小子虽然胖乎乎的,溜得到挺快,陆弦刚追到门口已不见踪迹,叫了几声“小兄弟”也没人回答。 屋内传来低低的咳嗽,是云洛希醒了。陆弦高兴道:“云姑娘。”转身回屋,来到床前,云洛希果然睁开了双眼,只是光泽暗淡,死气沉沉的。 “二少主,这荒郊野外是找不到人的,你帮我好了。”她动了动脑袋,继续道:“你我都是五族之人,不该太过忌讳这男女之别,特别是在这样的非常时期。” 连当事人都这么说了,陆弦便少了后顾之忧,为难道:“那,云姑娘,陆弦失礼了。”他不愿乘人之危,尽管他也没有往歪处想,他只是尊重别人,所以找了一块布将双眼蒙上。 云洛希四肢都动不了,任由陆弦将她轻轻扶起,抱在怀中,将身上衣服一层层脱下。她艰难的侧了头,仰望陆弦。白布条将他双眼严严实实遮住,严肃的表情中,有着忐忑之色。此情此景,又怎么能叫人还能心静如水,陆弦能有这种坐怀不乱的定力,已经很让人敬佩了。 微微笑了笑,欣慰、幸福、满足,云洛希安心的闭上了疲惫的眼。当脱到最贴身的衣服的时候,陆弦冰冷的手难免会触到她如雪的肌肤,那一次次无意的掠过,如同柳枝戏谑的落在身上,让她全身酥麻起来。 云洛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感受。她只是莫名其妙的觉得,陆弦在身边,就有了安全感。就算是出于无奈,出于求生的欲望,她才忍痛允许他这样做的,但是,她不怨他亵渎了自己。相反的,她竟然发现自己心里有淡淡的喜悦。 但是,这怎么能这样,她心里永远都只能存一个人……叶九朗。于是,她彻底的打压了那些奇怪的感觉。 陆弦将她抱起,双掌触到那滑腻的肌肤,十指不由自主的抖了一抖。强自让那快要急促的呼吸安稳下来,朝着木桶一步步走去,细心的将她放入药中,怜惜得像是怕一朵娇柔的花受到哪怕一点点的撞击。 终于放开了云洛希,他舒了一口气。平静片刻,才开口说话:“云姑娘被千刀万剐、荆腾根、冰凌火焚所伤,这些都是一些很霸道的毒,一般的药怕解不了你皮肤上的毒。所以我在这水里加了曼荼罗和黑玫瑰,性子很烈,但是能加快你伤口的愈合。” 他知道但凡女子都极其爱惜自己的皮肤,补充道:“这里面还放了白衣蓝星豆蔻,所以伤好后不会留下疤痕。你要是中途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就叫我,我会一直守在这里。” 陆弦摸索着向那放草药的桌子走去,膝盖差点将凳子撞倒。他摸了摸疼痛的膝盖,在凳子上坐下。 这一举一动落在云洛希眼里,她展颜一笑、那一笑是幸福的,美如夏花。可是那幸福立刻又变为怀疑,心想:“他与云洛希素不相识,对我这么好,难道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只是看他那样子,却又不像是演戏。 云洛希已精疲力竭,泡在热腾腾的水中,不时便睡着了。陆弦也是一身疲惫,爬在桌上沉沉睡去,睡梦中有人抓住自己肩膀唤道:“二少主,二少主。” 他醒来一看,竟是云洛希站在自己身后。她此刻穿了一身红艳艳的衣服,脸上依旧蒙着面纱。泡了一夜的药水,她已经能生活自理了,这让陆弦倍感欣慰。 晴晴的衣服如此妖艳,穿在她身上,也掩饰不住她骨子里那股冷傲味儿,所以便成了冷艳。而那冷艳,却更多了几分味道,惹人怜惜。 “多谢二少主。”云洛希本以为不需要再被照顾了,没想到才一说完话,双腿就发软,站立不住。陆弦急忙扶住她,将她扶到床上躺下,关切道:“云姑娘你身体还很虚弱,要多多休息才是,不要再四处走动了。” 云洛希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究竟有多糟糕,冷冷道:“二少主,你走吧,我现在已经死不了了。”对救命恩人也这么冷漠,陆弦气得想转身就走,让她自生自灭。但是一看到她那可怜样子,又于心不忍,便想或许是因为昨夜之事,惹她生气了,这也情有可原,也算是自己不对,便道:“等云姑娘好得差不多了,我再离开,这样我走的也放心。” “我不想你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成为五族公敌。云洛希的命是二少主,我不想恩将仇报,少主你走吧。”云洛希心中剧痛,一夜之间,成为五族妖女,这辈子想要再回弦木湾是不可能了。 门外有人敲门,敲得很重“碰碰”乱响,小光头在门外喊道:“大哥哥,大懒虫,起来吃饭啦!” 陆弦正要去开门,云洛希却一把抓住他,看着门,警惕道:“是谁?你小心点。”陆弦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微笑道:“没事的,是这屋子的小主人。”他开了门,那小光头大概是见这么长时间没人开门,所以便靠在门上,这不门一开,他就立刻滚了进来。 “啊,大哥哥,你开门怎么也不说一声啊。”小光头埋怨道。陆弦弯身扶他起来,关心道:“小光头,有没有跌到哪里?”小光头大叫道:“没有,我好得很。”他跑到床边,看着云洛希,摸着光头道:“奇怪,昨天不是这个姐姐啊?” “怎么不是?”陆弦奇怪道。“昨天的姐姐不是穿红衣服。”他还是没想明白。 云洛希看着他那天真无邪的表情,开心一笑,道:“姐姐是神仙,所以会变呀。” 陆弦扶着云洛希出了屋子,来到一小院中。小院光线极好,照在院中一只老母鸡的毛上,那毛似乎闪闪发光。左边种着一地白菜,右边种着一地草莓。草莓已经成熟,一颗颗红着脸低着头,乖乖呆着。 饭桌摆在厨房外,小光头指着厨房道:“我去把饭菜台来。”说着便跳进厨房。陆弦扶云洛希坐到桌边木凳子上。很快,小光头便把饭菜上齐,给每人发了一个碗一双筷子。 陆弦看看桌上的三菜一汤,笑道:“一个炒白菜,一个炒鸡蛋,还有一个鸡蛋炒白菜。恩,还有一盘……鸡蛋白菜汤,这些都是你自己炒的吗?”小光头笑道:“这都是我最爱吃的,以前有妈妈炒给我,炒好后我们一起吃。”说着说着,眼泪汪汪的:“但是现在没有人陪我吃了。” 陆弦忙拍拍他的小光头,安慰道:“以后哥哥陪你吃好不好?”小光头摇头道:“妈妈是我最亲的人,那不一样。”陆弦道:“那哥哥做你的亲人。恩,这样吧,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哥哥,好不好?” 小光头一下子就高兴起来:“好,我有哥哥啦。”他对着陆弦叫了声“大哥”。 看到这样温馨的画面,云洛希笑道:“小光头,你叫什么名字?”小光头道:“我就叫‘小光头’。你干嘛要遮着脸呢,这样子怎么吃饭?” 云洛希看他一眼,笑道:“姐姐怕吓到小光头,小光头晚上会做噩梦。”小光头开心的笑着:“我很勇敢,什么都不怕。”陆弦看着云洛希,面带微笑:“云姑娘,其实一个人的容貌没有内心重要,你不用太在意。” 云洛希冷笑:“我的内心只怕要让二少主失望了。”说着,徐徐抬起右手,白玉般的指轻轻黏上面纱,将它揭开。 那一瞬的美丽,宛如雪莲花开,宛如朝霞满天,宛如天地初开。 陆弦看得呆了,嘴角那一抹惊喜的笑意,似乎要永恒。小光头张大了嘴巴:“哇,大嫂,你好美啊!”他觉得这还不足以形云洛希的美,便指着那只正在啄米的大母鸡道:“比我家大母鸡还美。” 他那一声“大嫂”,同时招来了云洛希与陆弦的白眼。“小光头,这大嫂可不能乱认,认错了小心你大哥打你屁股。”云洛希有些生气。“叫她云姐姐就行了。”陆弦倒是挺温柔,不吓唬小孩子。 小光头“哦”了一声,大口吃起饭来,胃口极好,吃的稀里哗啦的。 云洛希刚抬起碗,双手就不争气的软了下来,饭洒在桌上,她叹道:“云湾主那银针伤了我手筋脚筋,若是永远好不了,我岂不是一辈子都是废人了。”陆弦帮她收拾了碗和饭,安慰道:“云姑娘别泄气,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痊愈的。”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暖如春风,却又不失男子的霸气:“来,我喂你吃。” 说着,便将饭菜小口小口的喂进云洛希口中。她何时得到过这样的关怀,感动得几乎湿了眼眸。但却抬手去拿陆弦手中碗筷,淡淡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那碗才到手中,她便抬不住了。 陆弦手疾眼快,从下面托住,淡淡笑道:“你看你连碗都抬不稳,就别再逞强了。”云洛希心情不好,语气有些哀伤:“我先回去了。”说着,摇摇晃晃站起来,踉踉跄跄离开。陆弦怕她走着走着摔倒,便追上去,扶她回屋。 小光头只顾着自己吃,等陆弦回来的时候,饭菜所剩无几。“大哥,我以为你不吃了。”他有些不好意思。陆弦淡淡一笑:“小光头你要多吃点才能快点长大。”随便吃了碗白饭饱肚子,没有任何抱怨。 “云姐姐不吃饭会不会饿死?”小光头小声问。 “让她静一静也好,这样的情况,换做谁,谁都没有心情吃饭。”陆弦不免担忧起来。 风平浪静的十日很快便过去了,在陆弦的细心照顾下,云洛希双手双脚受伤的筋骨已经痊愈,恢复得很好。只是她体内残留太多余毒,一时难以清除干净。而这些毒素留在体内,随时都可能要了她的小命。 小光头每天都为云洛希煎药三次,久而久之,再不用陆弦把配好的药给他,他已经记住了所有药材的种类与分量。 “小光头很有天赋,二少主何不将他带回埜火谷,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云洛希站在院中,让清晨和煦的阳光尽情的打在她那一身雪白的衣服上。说不出的舒服。 站在一边的陆弦摇头道:“不能让他去埜火谷。” “为何?”云洛希不解,转头看他。 “一入埜火谷,便只会拿人试毒,残害生命,我不想他也变得冷血无情。我只能让他去其他四族。”陆弦眉间有痛楚,他仿佛看见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倒下,皆是中毒而死。 “可是你不也生在埜火谷吗?”云洛希问。 “善恶往往只在一念间,我不想冒险。”陆弦语气坚决,忽然想起云洛希在用毒方面的造诣也很高,好奇道:“云姑娘是在哪里学得用毒之法的?” 云洛希微微一愣,随即淡淡笑答:“都是一些旁门左道的小毒,道听途说多了,自然也就会了一些。”陆弦“哦”了一声,一点也不怀疑她的话。 想起晴晴留下的药都全部用完了,便对云洛希道:“我现在出去一会儿。” “你要去做什么?”云洛希问。 “买一些药回来。”陆弦转身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叮嘱道:“云姑娘外面风大,你身体还很虚弱,在这里少点一会儿。” 云洛希却没听他说话,自言自语着:“药就已经完了。”那声音颇为沉重,叫住陆弦:“二少主不用去了,我们今晚就离开这里。” “云姑娘,你这样出去,遇到五族族人,是逃不了的。无论你再怎么心急,也要等伤好得差不多,你有能力自保了再离开。”陆弦为她担忧。 “不,小光头我们三人一起离开,这里已经不能呆了。”云洛希目光苍凉,举目望着蓝天白云。然而她的眼色,却像在看漫天阴霾。 她能有这样的表情,陆弦也不敢大意。从被晴晴所救开始,两人所经历的一切就像是被别人特意安排好了的。晴晴故意将两人载到那鸟无人烟的一岸,两人又在这慌凉之地找到这农房,遇到小光头。那些药,也都是事先准备好的,而用到今天,正好用完。陆弦所需要的药的种类与分量,也是计算精确无误,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现在药用完了,这当中绝对还隐藏着重要的信息。隐隐之间,两人都觉得危机就在眼前。只是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云洛希见陆弦不再迷惑,知道他已经发现蹊跷,就不用再跟他解释,转身回屋。但小光头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跑了过来,捧着一堆“西城纳兰根”问云洛希:“云姐姐,你说这东西可以治疗腹泻,可为什么我家大母鸡吃了后拉得更厉害了?” 这些都是给云洛希煎药时剩下,她一看那剩下的分量只有一开始时的一半,便知道小光头给鸡吃了一半,无奈道:“这些药,在一定用量范围是救死扶伤的好东西,但是你要是用得太多,就会变成毒药。” 小光头“哇”一声大叫起来:“那我家大母鸡会不会死呀?”云洛希冷冷道:“一只鸡而已,死就死了。”小光头使劲摇着亮光光的脑袋,嚷嚷道:“大母鸡不可以死,它一直都下蛋给我吃。而且,我也舍不得离开它呀。我都已经把它当我的好朋友了。” “今晚离开这里后,你到外面,想买几只买几只,反正你大哥多的是钱。”云洛希根本不明白小光头丢不下的是长久相伴的感情,而不是鸡。 “我们要走吗,去哪里?”小光头黑溜溜的眼睛好好看着云洛希问。 站久了,有些疲乏,云洛希本就身体虚弱,头有点晕,一只手立刻扶住面前的木桩,这才站稳。经过这么几天的相处,陆弦差不多了解了她的脾气:只要她自己能做的能坚持的,就不需要任何人帮忙。所以就没有去扶她,而是接过小光头的话,蹲下来笑答:“我们带你去外面玩玩,好不好?” 小光头高兴得手舞足蹈:“我要把大母鸡也带上。”说着就跑开了。云洛希看着他那可爱的背影,有些生气也有些担忧:“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还要带上一只鸡逃跑。” 陆弦却想得开,面带微笑,看着小光头抱着大母鸡时那无忧无虑的样子,心中暖流流过:“小孩子嘛,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云洛希转头看着他,淡淡一笑:“二少主可真是天底下最有爱心的人。”陆弦也转头看她,难得她这次说话不带刺,而那清清淡淡的笑容,素净美妙,胜过整个埜火谷春日漫山遍野的绿草如茵,生机盎然。 还没到晚上,云洛希就打算出发。正要出屋找陆弦,他也正好来找自己。 “云姑娘,我想还是尽快走吧,也不知为什么,我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怕耽搁久了对谁都不好。”陆弦愁眉紧锁。 云洛希点头道:“叫上小光头,立刻出发。”随手提起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大步离开。她来时什么也没带,为何走时却能带着这么多东西。陆弦不及细想,将小光头找来,离开小院。 四周是平坦的草地,地上的草品种都不一样,所以参差不齐,美丑不一。世界太安静,静得让云洛希更加不安心。 从离开小院到这里,数百米的距离,云洛希没有听到一声蛐蛐的叫声,也没有看见任何一支蚂蚁或是小虫。她确信三人已被跟踪,然而敌人在暗,她不能打草惊蛇,只能循着这细微的迹象,去发现危险究竟潜藏在哪里。 小光头抱着的大母鸡突然不安分起来,“咯咯”叫着,一跳一跳的想要挣脱他怀抱。小光头力气不够,很快,大母鸡便挣脱下来,在草地上一阵奔跑。 “大母鸡,你不能乱跑。”小光头去追大母鸡。还没追到,那大母鸡突然不跑了,直接栽倒在草里,一动不动。 小光头抱起大母鸡,这才发现大母鸡已死,不由得伤心的大哭起来。 陆弦和云洛希对视一眼,这片草地,已被人洒满“入水”。 “现在要怎么办,我们还没有走出去就已经毒发身亡了。”陆弦一筹莫展。 “那就不走了。”云洛希目光冰冷。 陆弦却像是懂得她的心思一样,问道:“云姑娘,是不是你已经有了计策?” 云洛希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块厚厚的木桩,还有一堆布。她将木桩放在草地上,对陆弦道:“站到上面去。”陆弦还不太明白她要干什么,便依言站上去。 她将哭得满脸眼泪鼻涕的小光头交给陆弦抱着,眼神清冷:“等你看到这草地上入水退去的迹象,就带着小光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