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奸细?   人身是个小囚笼,天地是个大囚笼,出此入彼,总在笼中。有一日,脱开前者,自觉一身轻松,辞了那个花花世界也好,肮脏浊世也罢,总以为自此挣脱枷锁,茫茫前朝都是自由和幸福,殊不知现时的这个所在或者更难、更险、更恶。   沙通天就是如此,凑巧成了穿越党,开始了他在异世的征程。何谓穿越党?因为各种离奇古怪的原因从原来的空间来到另外的空间,绝大部分都会过得很爽,一帮内心极度空虚、无聊之极的人类或者类人生物或者能变成人形的生物。以雄性居多,随着时间的不断前移,雌性日益增多。   原以为能像那些先辈们,手握作弊利器,大杀四方,美眉泡尽、大侠做尽、富贵享尽,通晓天文、地理、人和、八卦、四仪、星象、医卜,做个不用拼爹的纯粹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怎知,思来想去不过是一场白梦。   沙通海,不知道其父是怎么想的,沙通天,侯通海?龙套加龙套就是主角,两个废柴就等于牛人了?无语中。   总之,沙通海顶着这样一个霸气侧漏的名字浑浑噩噩得渡过了二十四个春秋,就在即将开始平凡而无知的第二十个五个光阴,在一场莫名的大雾中,来到了现在的异世。   本想有困难找民警,想要知道鸡蛋是什么味,就得问吃鸡蛋的人。沙通海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就想打听个明白。   正逢看到一个衙差打扮的人,紧走两步,拱手道:“敢问这位官爷,我乃山野之人,今日初来贵地,不知现今是何年何地?”   衙差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眼前此人奇装异服,形迹可疑,不过观其眉宇,似乎也不似宵小默然片刻,沉声道:“今时今地,正乃吾大元治下东宁道彰州府文安县。”   “元朝!完了,怎么来了蛮族的朝代。”一向自诩为皇汉沙文主义者的沙通海脱口而出。   这下嗝屁了,蒙古人的地盘,无耻可悲的人种等级制度,就连北人,淮河以北原金朝境内的汉、契丹、女真等族才有资格被称为汉人,还是第三等,更何况自己这个南人,那是地位最低下、生活最可悲的劣等民族,在蒙古人的高压统治下,每个人的经历都可以写一本《悲惨世界》了。   心中正在自怨自艾的沙通海,脑中一片茫然,殊不知他也算通晓历史,若是元代,向来实行行省制,地方行政区划还有路、府、州、县,何时有过道这一级行政区划。正是心中一点灵光被蒙蔽了,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大胆,竟敢污蔑吾等华汉族裔为蛮族,看你奇装异服,定是西戎奸细,该杀!”衙差闻得大怒,手一按刀柄,一道白光划过沙通海眼帘,沙通海眼前一黑,嘴里的话生生被堵在了嗓子眼,昏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衙差倒转刀口,以刀柄击打在沙通海脑后发际下三寸,将其击昏过去,其因自然不是他良心发现,身为煌煌不可炫日、如日华普照十四州的大元皇朝庞大统治体制内的一员,即便只是一名县城的一个小衙差,击杀一名疑似外族奸细之人,也不过是顺手为之,不足挂齿。   真正让他停手的原因,因为他看到了一只手,这只手洁白无瑕、柔滑细腻,那细致挺拔的中指上戴着一只奇形戒指,似蝴蝶,若夜蛾,材质非金非玉,闪烁着幽紫而深邃的光芒。这只手五指张开,虚按在半空中,缓然下按,似乎下方有若实地。   “留着吧,先登营正等着用人,押过去。”清朗而悦耳的声线有如天籁,从掩映着面庞的细纱中传来,那斗笠下显露的颚角圆润光滑,令人不禁抬眼望去,绝世佳人的轮廓隐约朦胧,心下些许憾然却又激起一丝明悟。   被一盆肮脏的臭水浇醒后,留在沙通海脑海中的还是那挥之不去的倩影,眼前的却是一个长满胸毛的黑大汉,一张嘴,令人作呕的口气扑面而来:“你这贼囚,睡得到踏实,都什么光景了,还在这挺尸!”不由分说,一鞭抽在沙通海的身上,两道粗长的血痕火辣辣的。 第一卷 第2章:严阵以待   沙通海默不吭声,忍住了痛,缓缓爬了起来,扫视了下四周,一个个面色木然、身着囚徒服色的男子正依次向门外走去,壮年男子和老幼男子的比例几乎对等,心中正有些许思量,脚下略慢了些,又是一鞭抽在了后背,不用说还是刚才那个黑汉子。   心中一股火陡然腾了起来,目光中带着杀气瞄向了那黑汉,黑汉嘴里骂骂咧咧的,对上沙通海冷肃的双眼,不禁面色一凛,心里打起鼓点:这贼囚徒好厉害的眼神。   猛然回过神来,不由大怒,不过就是一个天杀的死囚,横什么横,就要一鞭抽去,谁料沙通海已经挤着人流向前去了。黑汉鞭子走了个空,对地上啐了一口,继续驱赶起其他囚犯来。   既来之,则安之。沙通海随着人流走了一阵,心下倒安定了下来,环顾周围,虽然前行的队伍秩序比较混乱,但是旁边押队的军士甲具齐备、斗气昂扬,刀出鞘、枪斜举,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军中精锐。   距离队列行进二十步以外,数十具寒光冷冽的军用重弩严阵以待,好歹算半个伪军事迷的沙通海,心知这可是冷兵器时代的最强杀器,在这样防范严密的阵容下,还是安分点好。   “啊!”一声惨叫好似被掐断颈脖的公鸡一样,高昂而短促,充满了垂死挣扎却戛然而止的张力,一具精瘦灵活的断头男尸倒在了沙地上。   头颅断面处滴滴嗒嗒流淌的鲜血浸红了旁边的沙土,从前胸到后背,几个鸭蛋大小的贯穿性伤口,从死亡的迹象看,显然是先是被枭首,其次被几支长枪给捅了个透心凉。   一名装束更加威武的军官模样的男子收刀入鞘,冷声道:“再有逃者,以此为例。”   不知是不是要故意挑衅他的权威,军官话音刚落,队列里陡然冲出一道身影,此人身手矫健,时机也把握得相当之准,距离前方二百步,就是牢城营的一道门禁。   这道门非同小可,门外就是马上囚徒们集中的广场,据说将会有上差前来训示。由于这特殊的地理位置,防卫也稀疏了起来,西南方三百步就是牢城营的简易栅栏,越过那里就是天高海阔任鸟飞!   军官眼见那人逃去,并不拦阻,冷哼一声,似乎其人的命运已经注定,众囚犯们耳旁只听得似有人在风中呜咽,又像是千百只苍蝇嗡嗡飞过,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见那个奔向自由的先行者如同一只折翼的火鸡,最后一刻还保持前跃的动作,泯然坠落尘埃,身上被射的和刺猬一样。   沙通海浑身一激灵,在心中默默为那位仁兄祝祷,愿他来生还是条好汉,身侧的囚徒们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德行,只有个别人在看到那两个同伴的死亡,偶尔眼中会闪过希望的精光,更多的则是木然和漠然,自身前途尚且未卜,不知有几分生望,哪有那份闲心为逝者哀叹。   广场很大,约莫面积有前世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稀稀拉拉得站了两千余人,广场中央的高台上,一个顶盔贯甲的军官,眉头皱成了“川”字:前线形势异常艰巨,大将军让自己速回后方征集兵员,如今已经五天了,加上今日这些老弱病残,不过求得七千先登死士。兵情如火,若是耽误了战事,只怕自己项上人头不保。   军官兀自思索,侍立一旁的文安县县令一见其眉宇紧锁,不禁心上咯噔一下。   虽说在这文安县一亩三分地是他县尊老爷做主,不过这余校尉身为风寒啸柱国大将军的亲信手下,操持的又是十万火急的军务,强龙竟压过了他这地头蛇。   这几日已然是计谋用尽、人马出尽,费尽几番心思,县内采石场的囚徒已经搜掠一空,自己平空没了不知多少进账,别说县衙里那点死囚和重刑犯,就连一些给不出孝敬的轻罪犯人,还有赋税无法按时上交的人都悉数被征,到现在也就搜罗了这七千炮灰,离风大将军要的数目相差甚远。 第一卷 第3章:炮灰   虽然巴不得余校尉早日开拔,但如今也只能将就着伺候先,暗叹一声,上前一步道:“校尉大人,卑职近日已经是绞尽脑汁,无计可出了,如今圣主在位,四海晏清,若要通过常规手法恐怕不能满足军情所需啊。”   余校尉强自舒缓下眉头,道:“卜县主过谦了,近日征兵一事多多有劳县主,待此间事了,卑将一定将县主的辛劳上禀大将军。不过,迄今为止还有三日,倘若不能达到预期数目,误了军机大事,卑将人头自然不保,但为县主计,恐怕亦不能安坐啊。”   卜县令嘴里一阵苦涩,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破差事,喟叹一声道:“如今也只有待得邻近几县了,大人放心,卜某为国效命,不敢不忠于王事,定全力以赴以报皇恩,如若不能,自会到道主大人坐前领罪。”   要说这卜县令虽然贪婪了点,但那不过是官场惯例,除此以外,还算干练能吏,此番为征集炮灰可谓费尽心机。   不过军国大事,余校尉虽将其辛劳看在眼里,但带着风大将军的将令,自然要提点他一番,卜县令混迹官场,也非等闲,军政分治,要治自己自然有东宁道总督大人,也不须劳动他风大将军。   花花轿子众人抬,话自不可说破。一番机锋下,两人心领神会,注意力还是回到场中的这些所谓“先登死士”,实则前锋炮灰的身上。   人一过万,无边无沿。场中虽只两千余人,但经过集中整队后,倒也有些气势。在场众囚徒,或者说预备役先登营士兵的脸上还都是木色沉沉,不过站在台上一览军阵,约略有些军队的模子了。   余校尉森冷的目光扫过全场,如此队伍,哪有一些边军的气势,微哼一声,朗声道:“奉上柱国、总知西戎战事领军大将军风之将令,今募得义勇军两千,入西戎前线军势先登营之序列,集训三日,择日开拔!违令者杀!脱队者杀!不守时者杀!煽动军纪者杀!后退者杀!冲锋迟滞者杀!止步不前者杀!”   顿了顿,冷声道:“一人违纪,全队皆杀!”   大元帝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靠的就是令行禁止的严酷军纪和残酷训练,“七杀令”一下,满场哗然,士兵们的神情纷纷由木然转为慌乱、恐惧,有胆怯的已经小声喧哗起来,急欲用这种方式来排解内心的极度恐惧。   “肃静!胆有喧哗者,有如此柱!”余校尉手腕微动,战刀急速从腰间出,划出一个玄奥绚烂的弧形轨迹,高台上碗口粗的木柱被齐腰斩断,切面平滑无痕,如同天然生成。   原本有些喧哗的广场顿时鸦雀无声,没有人觉得自己的脖子会比那根柱子要硬。   “十人为一队,百队为一营,各营代官自行集训,解散!”余校尉沉声下令道。   沙通海正好站在队列前面,清晰地看到余校尉出手,心下倒吸一口冷气,按照一般观念,来这县城征兵的军官品阶不会太高,但观其武技,显然是入流的高手,难道这个所谓的华汉“大元”军力竟然如此强盛,连基层军官都拥有一身不俗的武技。   前番他由于口误被打昏,料想也知道这个大元和前世那个蒙古人建立的元朝不是一回事,前世的元代,元世祖忽必烈废除“蒙古”国号,定国号为元,取意《易经》“大哉乾元”,意为伟大的开始。   不过这一直让他耿耿于怀,如此伟大的国号怎能让一蛮族国家窃据呢?听那个衙差的口风,看来这个世界的大元会有让人耳目一新的全新感受。   看着周围森严的守卫,以及目睹此前意图逃跑者的惨状,沙通海沉下心来,准备为自己的未来多做点准备了。作为一个伪冷兵器爱好者,他这回真正有实战的机会了。   现在沙通海手里有一把有些生锈的单刀,一面木盾,这就是他接下来的全部生命的寄托,也是元军提供给炮灰士兵,美其名曰“先登死士”的全部装备。当然死士也算实至名归,走向死亡的士兵。 第一卷 第4章:元朝建立   通过与周围人的交流沟通,沙通海也大致清楚了究竟身处什么样的时代。这个世界从暴秦强汉后,出现了与前世地球不同的历史分支,三国分居一方,西晋被匈奴击破,东晋士族渡江,原本出现的“五胡乱华”被一个横空出世的汉家圣君悄然泯灭于历史的余烬中。   原东晋士族之首王家不世出的天才王元泽,朝堂之上攫取国家大权,而后征募大军四十万,以犁庭扫穴之势绝灭匈奴、鲜卑、羯、羌、氐“五胡”,蛮族王庭被屠戮一空,此五大兽族彻底成为了历史名词。   王元泽统一中原后,迁东晋国都至千年王都—长安,改长安为天京,改原都城建康为玉京,改汉族为华汉,“华”者,原为上古圣者轩辕黄帝本家部落之号,改名华汉,意为承继轩辕黄帝的圣统和大业。   取易经“大哉乾元”之义,建国号为“元”,开始了伟大帝国的辉煌征程,至今享国已有五百余年。   近年,大元朝雄威略颓,边疆四夷蠢蠢欲动,尤以西疆西戎为甚。去岁,西戎境内遭遇百年难遇的特大暴风雪,过冬储备尽墨,加之王庭权利纷争引发各地动乱,国内民怨已然蓄积到了顶点。   今年年初,手上沾满了兄弟亲族鲜血的王权优胜者—新任大汗撒力满,野心满溢,甫一登上王座,立刻将王庭从阿尔泰山以北的塞北草原南移三百里,在大元东宁道西疆外延数百里范围内立下征东大帐。   随即任命手下亲卫大将木余斯为征东大帐铁赛目,调动十万草原骑兵向大元帝国不宣而战,夜袭东宁道边防重镇皇觉堡,一战而下,皇觉堡城守等官员潜逃,驻军统领以下三千帝国边军悉数战死。   皇觉堡一役后,西戎征东大帐铁赛目木余斯马不停蹄,继续以游骑为先导,日夜向东宁道纵深挺进,十日之内,连下十二城,一直打到东宁道总督驻节之地……冲霄府。   冲霄府由来远近驰名,可追溯至当年五胡迫近中原腹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里尽成赤地,惹得天怒人怨,终于引动了一位绝世高人愤然出手。   这一日,胡族军队列阵准备攻城,那位绝世高手翩翩而来,仗剑而歌,不带一丝烟火气,几道凌厉无匹、剑气直冲霄汉的剑光闪过,地上只余一地的残肢断首和“米”字形的巨大剑痕,四剑,高人只出了四剑,五万胡军尽数被屠灭。自此,这座城池被改名为“冲霄府”,为了纪念那位绝世高人。   五百年内,冲霄府方圆百里未有成建制的胡族军队出现,而今,胡族的军队再次来到了他们心目中的恶魔之地。   远在天京的当朝皇帝闻讯大怒,立即派勋贵武将,上柱国风寒啸领军出征,持节东宁道,总知西戎战事。东宁道实行军管,东宁道总督以下官员全数归风寒啸节制,以此为对西戎战事提供最大便利。   风寒啸果然不负重望,率军到东宁道后,立刻整军备战,休整数日后连出奇兵,击破西戎军对冲霄府的包围;而后以无可匹敌之军势,向西戎军碾压过去,一直将其驱赶到皇觉堡以东一线,西戎征东大帐紧急出动援军,堪堪抵住风寒啸的军势,在皇觉堡以东五十里处扎下营寨,与元军成对垒之势。经过连日数战,战阵之上,斩首西戎军万夫长以下胡酋三十余人,斩杀普通士兵万余,没有俘虏和伤兵。   西戎经此役,伤亡惨重,入寇东宁道的前锋军不过三个万人队,三停折了一停,阵亡一个万夫长,这样的惨痛战果即便是征东大帐铁塞目也是无法承担的。   木余斯连夜遣信使向大汗谢罪,同时调动大帐辖下所有兵马,以皇觉堡为依托,不断巩固之前所扎大营,预备和风寒啸打一场决定东宁道所有权的大会战。   西戎征东军:骑兵并协同作战的步军,共计十二万。   风寒啸不愧是沙场宿将,面对西戎的庞大军势,好整以暇立下军寨,一面整理麾下军队,一面遣派心腹军官到后方募集兵员。 第一卷 第5章:艰难条件   大元平戎军:柱国大将军风麾下并东宁道边军,共计八万。   大元帝国官制,有官位、官衔、官职三者之分,文武分治,上下有所不同。武官序列,以风寒啸这等位高权重的武将为例,官位为正一品,官衔为上柱国,官职现为总知对西戎战事领军大将军,平时则随朝听用,并无日常差事。文官序列,以东宁道总督王天佐为例,官位为正一品,官衔为太子少师,官职则为东宁道总督。官位代表着官员的品级,官衔实为一种荣誉或者封号,官职才是正经的实权位置,像文安县卜知县这种中低级官员是没有官衔的。   上柱国可谓是帝国武将的最高勋位,本朝共设八大柱国,除非八人中有人亡故,否则不会增设。柱国大将军只是上柱国的俗称,因为有元一代,并未有设置大将军这一官职,上柱国因为位置高崇,所以被比为前朝的大将军,所以像日常文书传达、称呼中常以柱国大将军作为上柱国的代称。   皇觉堡东线战场,两军对垒,二十万大军杀气冲天,大战一触即发!   沙通海所在先登营实际上就是炮灰部队,用来消耗敌方有生力量的,自然没有什么好装备,元军也不会把精良装备耗费在一帮将死之人身上,不过必备的训练还是需要的,虽然这些炮灰当中有一些好勇斗狠之辈,甚至不乏武功高强之人,就比如此前那个被万箭穿心的先行者,但是不经历军阵训练,再多的炮灰一上阵也不过就是多耗费对方一些远程力量储备罢了,所以为了让这些杂碎真正达到炮灰的应有价值,从平戎军里抽调的教习将会对他们进行一次短训。   训练的内容说穿了就一个:防御。形式:单人防御和团体防御。目的:如何在死之前尽可能多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   这也是为什么那面粗糙简陋的木盾看起来,以及用起来要比那把单刀要靠谱得多的缘故。炮灰制度的创始人,一位大元帝国的开朝元勋曾经说过:你放一群疯狗去咬人,所要考虑的只是让他们多撑一段时间,至于他们的牙齿和爪子,聪明的狗会自己去磨,蠢的只是死得快罢了。   人类也是一种动物,骨子里潜在的兽性只要遇到恐惧、愤怒这些负面情绪,自然会被激发,平常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说这些被生死的巨大差别蒙蔽了头脑的囚徒们,先登营铁规:战后生还者大赦。意思就是只要不是造反的大罪,你能活下来,你就自由了。   在那一点希望的刺激下,自不用担心这些囚徒在战场上得攻击性,而防御才是他们或者所有人都需要学习并潜心领会的。   木盾,用最厚实的木料制成,盾面粗糙不堪,甚至连内里握手处也只是简单用布条裹缠了下,沙通海紧紧握上去,些许木刺扎进肉里,丝毫不能让他松懈,因为他知道,如果这发生在战场上,松开了或许不痛,但就有可能永远不用痛了。   正面、侧面、上方、下方、转身—顶、下蹲—滚。夕阳西下,广场上几乎都没人了,只看到高台下还有一个中等个头、略显肥胖的身影依旧在不懈地挥洒汗水。   自古多有屠狗辈,杀人如同宰野狗。   又是半天,沙通海依旧把自己练得如同一只死狗,不过这也无所谓,现在当死狗,总好过真的变死狗。   深深吸了几口气,感觉全身的气力回复了十之七八,沙通海站起身来,向饭堂走去。   说是饭堂,其实不过是广场的一个角落圈了块地,搭了个小棚子,地方虽简陋,食物倒还充足,白面馒头、大盘蔬菜、大米饭管够,或许近期东宁道军管,军粮充足,又或者是没人愿意在克扣一群将死之人的口粮。   肉食却是没有的,听说那属于紧俏物资,据说在开拔前会发一顿肉食,相当于送行饭,但也只是在后方,到了前线,肉食只有高级军官才有资格享用,中下级军官能喝点肉汤,至于小兵,闻香的资格都没有。 第一卷 第6章:卖命   轮到沙通海,大盆已经空空如也。   冷冷地瞪向眼前的黑汉,果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正是先前用鞭子把他叫醒的那人。   黑汉得意洋洋地把最后两个大白馒头拿在手中,蒲扇般的大手握着丝毫不吃力,一脸猥琐,看了就欠扁:“怎么着,死贼囚,想吃就给你高大爷磕几个响头,磕得好就赏你。”   沙通海默然看了黑汉一眼,拳头的指节因为发力被握得发白,转身就走。   黑汉和旁边几个帮闲的顿时愣了,本以为能看场好戏,谁知道这小子是个怂货,黑汉脸上有点挂不住,这和自己想得不一样啊,本想借机收拾这贼囚一顿,没想到这货是个软蛋,一把就两个馒头扔地上,还死命踩了两脚,嘴里骂骂咧咧道:“死贼囚,老子就是扔了喂狗也没你的份。”   忽然,胯下一阵剧痛,隐约听见蛋黄爆裂的声音,黑汉要害处受此重击,面色发白,疼得弯下腰来,鼻头被迎面痛击,这下旁边的人都清楚地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上下两处痛点开始传输剧痛的感觉给黑汉,沙通海返身撤步到黑汉身后,双臂较力,高高跃起,双肘如铁锤一般敲击在黑汉后背,这一下着实重了,黑汉那庞大的身躯再也支持不住,轰然倒地,沙通海铁拳如雨点落下,边捶边喊道:“不要浪费粮食!”   这几下如兔起鹘落,猝不及防,旁边几个帮闲的还没来得及帮忙,一待反应过来,就被沙通海这势若疯虎的劲头给震慑住了,加上本就是他们理亏和心虚,所以几人竟然没有一个上前劝阻。   “住手!营中严禁私斗!”一个暴雷般的吼声由远及近,倏忽间到了近前。   一个军官模样的中年大汉疾奔而来,喝止住了争斗的两人,其实就是一个人被完虐。   看了眼场中的情况,地上有两个被踩踏得沾上许多尘土的馒头,争斗双方,一方是几个负责放饭的当地衙门的牢头,另一方是一个身着粗布军服的士兵,定睛一看,怎么如此眼熟,原来是那个被传为疯子的士兵,此人在连日的常规训练中表现抢眼,简直是拿命在拼,训练结束后还自己进行加练,直到天色全暗,上次被校尉大人看到,连校尉大人都出口称赞:“若都能如此人一般,何愁西戎不灭!”   中年军官略一思量,心中如明镜一般,喝道:“究竟怎么回事,如实道来!”   “大人,且容小人禀告……”几个帮闲的正要陷害沙通海,直接被中年军官挥手粗鲁打断:“我是让他说!”顿时几人噤若寒蝉。   沙通海一听中年军官的口风,立时明了,闻弦歌而知雅意,上前一步道:“启禀大人,这几人克扣军粮,还糟蹋粮食,属下一时气愤不过,才出言与其辩论,没曾想他们居然先动手,属下只能予以反击。”   中年军官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如此,克扣军粮罪大恶极,本应处以极刑,但现在乃非常时期,我观你等此前还算勤勉,故留营听用,下不为例。”   几人如闻大赦,抬着进气少、出气多的黑汉灰溜溜而去,中年军官瞟了眼还恭敬地低着身子的沙通海,道:“跟我来,先登营不会让兄弟们饿着肚子卖命。”   沙通海深深把头低下,恭声道:“谢大人。”掌心里收好了方才击打黑汉颈动脉要害的凶器—指虎,做工粗糙但致人死地却没问题。黑汉负责放饭,还有几个帮腔的,这次被沙通海连下阴手,予以重击,下一次他们有了防备,可就没这么好机会了。沙通海自然不会留下这个祸害,杀人须杀尽,斩草要除根,这是这个残酷的世界教给沙通海的第一条真理,听了余校尉的“七杀令”,莫非他还要做那妇人之仁的怯懦之人吗?   跟着中年军官去吃了顿有肉有鱼的饱饭,回到自己住的大通铺,沙通海倒头便睡,双目紧闭,脑海里却在回顾之前的战斗:今天情况着实凶险,如若不是他先发制人,连出阴招,恐怕以那黑汉的粗壮身材和巨大身量,加之有帮凶在侧,即便不死也会落个重伤,先登营的人命不值钱,就是死在私斗中,那也不过是贱命一条、不足挂齿。 第一卷 第7章:行军征战   幸亏他先用行动麻痹了对手,让黑汉和其帮凶收起警惕和防备之心,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创黑汉身体各处要害:下阴、鼻椎、脊柱,再以指虎猛击其颈动脉,生生把个大汉给活活打死,自己也几乎耗尽了全身气力,如果不是几个帮闲的被他势若疯虎的杀劲给震慑,如果不是中年军官早来一步,或者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沙通海了,不过没有如果,赢了!   睡眠是人体自愈的最佳手段,耗尽全身气力后,气脉最大程度得到通畅,之后一顿食补,使沙通海的身体全力吸收营养,并进一步激发潜能,今天受益非凡,拔了一根毒刺,吃了一顿饱饭,打了一场好架。沉沉睡去,一夜无话。   三天很快过去,或许是征募工作没有完成,或许是上峰没有最新指示,先登营数千士兵依旧留在营中,继续着一如既往的训练。   各营负责训练的代官火气越发得大了,由于偷懒或气力不知的人也增加了不少,大通铺里又塞了一倍的人进来,沙通海和身边的同袍也熟悉了起来,这不是为了战友情谊,而是为了活命,在战场上,只有两样东西是最可靠的,一样是手中的木盾,一样就是并肩厮杀的同队袍泽。   近日的训练增加了一项内容,实战对抗。训练指导方是平戎军派来征兵的天狼营精锐军士,全副武装、顶盔贯甲,为减少不必要的消耗,枪头和箭头被卸掉了,换上了训练用的钝刀。被指导方:先登营士兵,手中就只有一把木刀和一面木盾,身上穿着简陋的粗布军服。   余校尉如标枪般挺立在高台上,冷声道:“开始。”   “杀!杀!杀!”天狼营军士全身杀气勃发,声震云霄。虽然只是演练,但上峰有令,狮子搏兔亦要尽全力。   面对成建制的精锐元军缓缓迫近,经历了数日训练的先登营士兵们,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有些怯懦的已经胆寒起来,在阵型中准备后退,这一退不要紧,无形中破坏了原本齐整的阵型,要知道在防御战中,最重要的是阵型,最要命的也是阵型。   方阵中一阵骚动,空气中忽然想起致命的“嗡嗡”声,一阵箭雨落在了方阵后部几步远的地方,粗大尖锐的箭头在沙地上犁出数道深沟,站在最后的士兵甚至可以感觉到脑后的毫毛火辣辣的,这是一种死亡近在身侧的震颤。   “顶住、顶住,退后就是死啊!”方阵中的队正们高声叫了起来,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后退必死无疑,前进还有生机,生与死的抉择有时就是那么简单,被激发起血气之勇的囚徒们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都是七尺高的汉子,谁没有个尿性啊,更不要说这里面有不少是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和杀人重犯。   正面、侧面、上方、下方、转身—顶、下蹲—滚!   沙通海的脑海里已经记不清平日训练的指令,千万次的练习让这些动作已经成为了一种身体本能,不必通过中枢神经,直接就可以反应出来,手中的木刀早已被打落,惟一依靠的就是那面木盾。   用盾挡!挡住飞来的箭矢,虽然箭头被卸掉,但是巨大的冲击力击打在盾面上,还是冲击出一处小坑,沙通海身体前倾,将头额紧紧保护在木盾的后面,脚下受到箭支的反作用力,在沙地上磨出深深的痕迹。   用盾顶!顶住猛劈下来的钝刀,没有了锋利入骨的刀锋,厚重的刀面狠狠敲击在木盾上,拼尽全力顶住一个高大天狼营军士的全力劈击,木盾终究是木盾,重度斩击让盾面上出现了数道裂缝,但还是顶住了,周围同袍涌上来,逼退了这波攻击,沙通海深深吸了口气,用沾满鲜血的虎口对准盾柄,狠狠抓握上去,虎吼一声,再冲!   用盾冲!用盾砸!用盾撞!演练到一半,除了少数身负武艺的依然刀盾并举迎击敌人,大多数先登营士兵早已弃刀不用,用木盾护住用害,猛打猛冲,冲过去就是胜利,冲过去就是希望! 第一卷 第8章:杀人利器   沙通海两眼血红,死命一跃,将一名天狼营军士扑倒在地,狞笑一声,举起木盾对着军士的面部狠砸下去,一双血红的瞳仁里显现出对方惊恐的面色。身为平戎军精锐,他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一个炮灰士兵面前如此狼狈。   忽然,沙通海后背剧痛,另一名天狼军士冲破阻挠,以枪作棒,一式横扫千军,猛击在他背心处,这一下着实不轻,沙通海只觉口中一甜,一口血直喷到身下的敌人脸上,勉力忍住剧痛,收束半身,以盾牌为支点,一个驴打滚,躲过了身后天狼军士的夺命一击,枪头虽然卸去,但是不代表没有枪头就捅不死人,枪柄以沛莫能御的力量狠戳在沙地上,直至陷入一半,这枪若是捅在沙通海身上,即便不是也要落个重伤退场。   沙通海骨子里的杀性被激起来,平日训练的招式全部忘光,只剩下千万次御使盾牌后,完全融入骨髓的本能攻击行为,顶!冲!撞!砸!如同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更忘了这是在演练,只求把眼前的敌人击倒。匹夫一怒,血溅三尺!沙通海就这样一直疯狂地攻击着,脑子里只剩下“杀!杀!杀”,直至力竭昏迷。   沙通海自觉睡了好长的一觉,忽觉身旁有异动,猛然惊醒,左臂作盾,右臂如刀,向来者斩了过去,却被稳稳地接住,入眼是一张宽厚朴实的脸庞,原来是同队袍泽大牛。   大牛哈哈一笑道:“沙兄弟,好大的劲头,看来你的伤应该没事了。”大牛名牛满贵,出身贫困农家,家住越北道沧浪府蓉城县牛家庄,家中有一个贤惠端庄的妻子和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因为家贫无力支付赋税,被抓至东宁道采石场服徭役,谁知被征入先登营作炮灰,又凑巧与沙通海分作一队。   身历前世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世风,城府深沉、疑心颇重的沙通海在这几日内,也不禁为大牛质朴爽快的行事风格所感染,故二人也较他人要亲近些。   沙通海尝试运了下气力,在演练时虽然多处受伤,但大多是皮外伤,背后中了那一棒,也因为吐血化解了其中蕴藏的暗劲,故而也未曾伤及肺腑,睡了一觉,除了还有些许小疼痛,全身倒也无大碍。于是便问起大牛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事体。   大牛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给沙通海一一道来。   这次演练到后半场,双方都已打出真火,先登营虽只训练数日,然其中自有些身负高强武艺之人,虽在战阵对冲时仅能自保,然而在小区域混战中却大有可为,加上众人被激起的血勇之气,倒也和天狼营拼了个相持的局面。   不过天狼营终究是元军精锐,一比十的初始人数比,二百人的天狼营最终还是击溃了二千人的先登营,是击溃,不是击败,但是这结果已经让余校尉很满意了,一群未经长期正规训练的炮灰,竟然能在大元精锐的强攻下支撑这么久,确实是意外之喜。   待得此次征募的兵员满额后,天狼营押送着五万炮灰向皇觉堡东线战场开拔,一路上倒还算太平。   风寒啸大将军从冲霄府进军,一直把西戎军打回皇觉堡,而后为保障粮道、卫靖后方,派出了十数个游骑斥候大队在冲霄府—皇觉堡一线游弋,将此前西戎战败被打散的残兵和潜入战线后方刺探的西戎斥候几乎清剿干净,所以行军路上,除了个别私自逃离被无情击杀的先登营士兵外,其余人等都默然前行。   先登营一干人等,武器装备全部被收缴,十人为一队,手脚皆被绑缚连系,逃一人,满队皆杀。怎么逃?三千天狼军士对付手无寸铁、行动不便的五万人,杀光也只是时间问题。   就算侥幸脱逃,现金东宁道全道范围内实行一等军事管制,各府驻军日夜轮流巡弋周边地域,还有西戎人的梦魇—平戎军的游骑斥候大队。   游骑们在东宁道境内随机出没,全部配备强弓重弩,装备之精良、实力之高强堪称冠绝三军,射程四百步的鹰角弓,射程三百步、杀伤力更强、射速更高的飞羽弩,射程之内箭无虚发,一旦看见可疑人物,直接射杀,除了传说中的高人,他人任其武艺再高,根本无法挡住、躲过五十把远程杀人利器的攒射。 第一卷 第9章:死亡牢狱   有人想逃,再是生机渺茫,前途未卜,还是有人想逃,或许做个逃兵,面对大元军队的天罗地网是九死一生,但去皇觉堡那就是十死无生。   营中已经传开了,皇觉堡那边,屯集了两国二十万精锐大军,西戎人的营帐漫山遍野,把皇觉堡围得水泄不通,没打皇觉堡已经是个死,更别说皇觉堡墙高沟深,城墙得有六七丈,护城河总有三四丈,风寒啸为什么迟迟不动,就是等着先登营给他去做炮灰,拿人命去填河沟,拼光西戎人啊!   皇觉堡不是死地,而是死狱,去了就再也逃不脱的死亡牢狱,除非死了,否则谁也不能离开。   沙通海不会做那个逃的人,在这异世界,人生地不熟,到哪也未必能活,何况也逃不了,血色冲天的生死战场,没有任何伪饰,不是我生就是你死,哪怕真是死狱,也要冲出条生路!   路上,没有人愿意说话,只听得到沉重的呼吸声和细碎的步行声,沙通海慢慢调整呼吸,数日的严酷训练和生死搏杀早已让他的赘肉消失得无影无踪,精干彪悍的身材放在前世,到哪都会吸引那些深闺怨妇、痴迷少女的眼球,不过现在却不会有人关注,连他自己也只会思虑减去了赘肉,能不能多带来一线生机。   大牛嘶哑的声音传来,连日的行军让这个高大精壮的农家汉子也不复往日的豪迈情怀,低声道:“沙兄弟,你说我们能活吗?”   “能。”沙通海沉吟片刻,缓声道,声音低沉却坚定。   “兄弟,我要是死了,你能帮我带个信吗,让我媳妇带着娃改嫁,别管受多大委屈,好好活着就行。”大牛赧然一笑,那真诚的目光让沙通海无法直视。   “好。”“谢了,兄弟!”   皇觉堡东线战场,大元平戎军大营,议事大帐。   大元上柱国加太子少保,总知西戎战事领军大将军,平戎军总帅风寒啸大马金刀端坐在大帐中央的主座上,座上衬有一张全无半点杂色、没有丝毫破损的白虎毛皮,平戎军老营掌法官、掌令官、行军司马等大小官员,平戎军下辖各营统军将领分列两旁。   由于战绩彪炳、功勋卓著,一到东宁道便马到成功,大胜西戎军,捷报频传,远在天京的大元皇帝王天佑龙颜大悦,派出身边的亲信首领太监,司礼监总管王富贵远赴东宁道传旨:加风寒啸太子少保衔,恩赏玄缎披风一件,赐黄金千两、白玉圭一对。   按中古圣人邹衍的“五德始终论”学说,大元以水德兴,服色尚黑,故大元皇室以玄色为尊,皇袍上饰有黑龙,宗室成员方可着玄色服饰。   风寒啸心知这件披风可不好穿,天京城里那位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如此厚赏,又派了第一号心腹太监来传旨,皇帝是真急了。   自从他坐了那九五之尊的大位后,天下大不太平,今天西戎,明天东夷,后天北狄,大后天南蛮,平了这个反了那个,就没一天安生日子,皇帝知道自己得位不正,只能高举屠刀,先杀了再说,杀得人心惶惶、四处凄凉。   先皇在位时的八大柱国现如今死的死,叛的叛,归隐的归隐,只剩下自己和另外两个老哥俩还在这苟延残喘,要不是念着先皇的恩典和这大元朝的江山社稷,何必以花甲之龄来这西疆边陲之地打生打死呢,原本想循序渐进,皇帝这旨意一下,肯定不能徐徐图之,不知又要死多少,做了那么多有伤天和的事儿,“始作俑者,其无后矣!”想到这里,心中如刀绞一般!   看到总帅凝目沉思,其余众将心中焦急,却又不敢上前问询,只得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掌法官薛守礼,薛守礼乃风寒啸手下亲信大将,自风寒啸还是个校尉时就已然跟随其左右,那是在其手下当队正,沙场争战数十年,身上大小伤口数十,近年体力逐渐衰退,加上伤病缠身,逐渐淡出军阵。   让其当这个掌法官,也是为了体谅他的劳苦功高,薛守礼上前禀道:“大帅,先登营兵员募集完毕,余校尉回营交令,现下是个什么章程,还请大帅示下。” 第一卷 第10章:军令   风寒啸微露满意之色,沉吟片刻,道:“待先登营整训完毕后,立刻发动军势,平灭西戎大营,一待扫平西戎营寨,皇觉堡孤守无援,指日可下。此战,诸君务必戮力同心,万不可有一丝懈怠,报效天恩,抚慰黎民,就在此役!”   “谨遵大帅令!”众将轰然应诺。   明天就要上战场了,沙通海一遍遍磨着那把制式单刀,原本生锈的刀锋现在锃明瓦亮可照见人影,锋口锐利无匹,虽然不能吹毛立断,但是用来砍人还是可以胜任的,刀口上涂抹了一种毒性异常强烈的野草汁液,要说先登营里的能人异士还真不少,居然有懂得识别各种植物的高人,经过实际验证,这种草汁可以让一头野狼瞬间毙命。   沙通海在行军途中一时心血来潮,拉了这个要掉队的倒霉鬼高人一把,高人自然明白脑袋的宝贵程度,成功抵达皇觉堡元军大营后自动给救命恩人送上这要命的毒汁,沙通海自然笑纳,现在多一份准备,战场上就多一份生机。几十万人的混战当中,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就如同一滴水滴进一个深潭,连朵水花都泛不起来。   正在为自己的性命增添几分砝码,一句让人听起来很是不爽的声音在耳旁想起:“这位兄台,我观你眉宇间隐含煞气,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来者名叫贾算铭,自称能掐会算,上知天文、中晓人和、下知地理,懂奇门、会八卦,阴阳命理无所不精,真实身份是一个混吃骗喝的江湖骗子,也不知倒了哪辈子的血霉,在县城街上算卦时,被募兵的发现,以未曾交纳税款为名,给拖回了先登营。   沙通海嘿嘿一笑,道:“在下有没有血光之灾倒另说,就是不知先生有否为自己算上一卦,此战过后还有命否!”   贾算铭眼神一肃,还真的拿出几个铜钱,拨弄了一番,道:“卦象大凶,然凶中有吉,主否极泰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我不外乎如是。”说完自顾走开。   沙通海听完贾算铭的胡言乱语,默然不语,收起单刀,早早睡下,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公不作美,阴雨绵绵。西戎征东军老营,漫山遍野的带有强烈游牧色彩的军帐,拱卫着正中一顶极为高耸广大的银色军帐,正是西戎征东大营铁赛目木余斯的帅帐。   随着中原华汉文明的传播,原本未开化的西戎王族也走向了崇慕华汉文化、恪守相应礼治的道路,金色用具只有西戎王族直系亲族才能使用,而银色则是王族旁支和牧守一方的大将才能使用,其余品阶达到一定阶级的高官显贵服白色,所以只要看帐具的颜色就可以知道西戎军中有什么大人物到来。   木余斯端坐帐中,狮口阔鼻,印堂高耸,嘴边一圈浓密的络腮胡,端的是一副正宗西戎猛男的好相貌,传下将令,出动全军、攻杀元人。   麾下几个万夫长面露疑惑之色,征东军二号人物,右护亲军使贡林戈疑声道:“铁赛目,今天阴雨细密,恐非我骑军出动的最佳时机吧,元人步军精锐,两相消长,只怕会徒增伤亡。”   贡林戈精通汉学,深得西戎大汗宠信,身为军中二号人物,自然有极大的话语权,况且原本大汗派他来也就是为了制衡木余斯。   木余斯虎目闪过一道寒光,沉声道:“正因为天气缘故,元军欺我骑军冲锋不利,必会先行攻我营寨,我大西戎军士不善防守,被动守寨只会自取灭亡,雨季即将来临,当下雨势微弱,天时难挡我骑军兵锋,只有尽快击破元军,我们才有绝大的胜机。右护使,今战就由你坐镇中军,本帅自领前锋军,和元人决死一战,光耀大西戎在此一举!”话音未落,木余斯猛然站起,拔出腰间战刀,大声狂喝,激起帐中诸将血气之勇。   西戎诸将纷纷大声应喏,个个争相请战,一员身躯长大、好似铁金刚的猛将大声道:“铁赛目,今天就让咱达里罕打头阵吧,咱一定把元蛮子杀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