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进……攻!”   夜色下,国军军官的怒吼声在战场上久久回荡,威桓不散。一群年轻的士兵簇拥着几辆战车闪烁在布满瓦砾火焰的街巷废墟上,就好像不知是谁舀起了月河边的雪水,静静洒向大地。   朦胧里,泛着玄光的战车群隆隆碾过沙垒障壁,阵阵金属摩擦声撕破了宁静的夜空。在冰冷的机械传动中,一盏盏充满着不祥气息的炮口喷吐出一团团耀目的火光,层层震起了死亡与毁灭的鸣响。   而日军扼守的街垒,那灰黄的日历永远停留于1937年8月21日。当一阵腥咸的海风吹过断壁残垣,薄薄的的日历被风吹散,徘徊的纸页轻旋着飘落在身旁温热的血泊里,随即就被势如万钧的钢铁履带重重地碾成了碎片,与之被一同碾碎的,还有日军守备士兵的信心和希望,令他们无助的化为了异国他乡的孤魂野鬼,永远游荡在淞沪的土地上。   是夜,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陆军装甲兵团战车营一连五辆英式维克斯六吨半战车在三十六师一零八旅二一六团的掩护下,沿着兆丰路向日本帝国海军陆战队发起进攻!一路上曾经阻挡了无数步兵前进步伐的坚固街垒在钢铁巨兽面前却好似沙子般崩塌流垮,一切都在战车挥起的炙亮光刃下灰飞烟灭,大批横亘刃前的日军陆战队员血肉四溅,惨叫着倒在了死神血腥的收割中。   “弟兄们,跟我冲!”   雪白的月光下,被夜色染黑的德国钢盔泛起一片片夺目的明光,在一营长蒋毅的吼声传遍了营里进攻队列的每个角落之时,弟兄们端着枪,紧随营长,冲锋向前。   铿锵交击的钢铁履带,隆隆碾过尸横堆错的坎坷街道,死去的陆战队员残留的骨肉肢体在像踩过枯树叶一样的碎响中四分五裂,还有道路上丛生多日的铁刺荆棘,被轰鸣的战车冲悬半空,成片成片的翻飞横倒。   跟在战车后面的大沿钢盔们一看日军布置的铁丝网拦阻在战车巨大的冲击前犹如杂草似的倒伏飞落,原本极难跨越的死亡障碍如今已全部匍卧脚下,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浮满了激奋的光芒。随后,全营弟兄顺着战车开辟出的铁网缺口潮水般涌了进去,轻易熄灭了所有的抵抗火焰。   从震惊中逐渐回过神来的日军拼命开火,冲在最前面的蒋毅抱着重机枪枪身迅速靠上了一处尚未被炮火毁灭殆尽的沙袋胸墙边。甫一停下,三个冒着弹雨背着弹药枪架紧随蒋毅身后的弟兄靠着沙袋一把卸下机枪组件,麻利的组好了沉重的二四式马克沁重机枪,已是坐在了射击位的蒋毅看着扶弹带的弟兄伸着一双满缠粗布的手掌,从弹药箱里捋出一长条帆布弹带对上了弹仓口时,猛推拉机柄,把弹带子弹推进弹仓击发位,接着一拉连动杆,震动的枪身瞬间迸出一阵阵巨大的爆响,尘烟弥漫。   长长的火焰在重机枪枪口上跳起了死亡的舞蹈,整整一条满弹带在蒋毅紧紧扣动的扳机中织起一片光幕,而在这片杀戮的光幕中,二百五十发腾飞的重尖弹暴起丛丛锐利的呼啸,冲到对面的沙袋上砸起了一股股高高喷涌的沙泉。   一个被光幕笼罩的陆战队员,在重尖弹的重重锤击下,整个人猛地向后倒飞,狠狠的撞在背后的墙壁上,被战火熏黑的墙上瞬时留下了一大朵鲜艳的血色蔷薇。   在重机枪无歇的怒吼中,可怕的流矢划着闪逝的光芒,轰到坚硬的石壁上瞬时溅起片片火花,而那些沉沐于飞火流星的队员们,此时却只剩下恐惧的颤抖。   当一发重尖弹带着尖厉的破空声瞬息而至,周围的陆战队员们惊恐的看见;队友戴着棕绿色铁帽的头颅像熟透的南瓜一样骤然炸裂,粉碎的铁帽残片深深扎进颅腔,在火光中闪过星星寒光。看着队友被打烂了头颅躺在一旁的惨状,许多缩在掩体里的队员们被吓得止不住的尖叫,如果不是因为后面有军官督阵,队员们早就扔了枪掉头逃跑了。   不久,日军的阻击火力渐渐稀疏,守在蒋毅旁边扶弹带的弟兄眼尖,发现一个挂着望远镜还没死透的日军军官仍在往一挺被打哑的轻机枪那爬,赶紧扭脸冲着蒋毅高声大呼:“营长!左面轻机枪有鬼子!”   “操他妈的小鬼子命还挺硬!” 蒋毅咒骂着一个长点射过去,日军军官顿时从地上忽而飞起,远远落下,脖子一歪彻底不动了。 第一卷 第2章:苦涩的结局   “弟兄们,盯着鬼子当官的打!”   听到营长大吼的弟兄们纷纷调转枪口,一时间日军军官们顿遭集火猛击。   忽然,轰响的战车从漆黑的夜幕中跃然而出,冲过拐角一个短停狙射,前方日军街垒的火力点登时被四十七毫米的战车炮一炮点飞,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和机枪手直接让爆焰炸成了碎块,本就稀疏的日军街垒火力更是因此猛地往下一落。趁着这个短暂的火力间歇,国军机枪手们操着捷克式轻机枪把日军死死压制在掩体内,密集的弹雨让好多街垒里的日本海军陆战队队员根本不敢冒头,因为队员们很清楚,只要一露头立即就会被横飞的枪弹贯穿,绝无幸免之理。   一个守在碉堡里的队员不信邪,大叫着直起身,顶到低矮的窗口旁举枪射击,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多打几枪,一颗机枪子弹就叮的一声洞穿了他的头盔,这个中弹的队员无声的一头掀倒,脑浆混着鲜血沿着头部一个拳头大的空洞在狭窄的碉堡里流了一地。   街垒的火力支撑点,一挺九二式重机枪被国军马克沁重机枪不间断地连射压得头都抬不起来,以至于趴在战壕里的陆战队员们一听到那腔结结巴巴的嗒嗒声气就不打一处来,几乎所有人都在破口大骂,愚蠢的弹板,稀少的载弹量和差劲的火力持续都在咒骂范围之内,甚至还有好多人在诅咒那个机枪设计师,诅咒他应该剖腹谢罪,以赎回对奋战在前线的军人们所犯下的罪愆!   这时,正在射击的蒋毅看到了,那些勇敢的年轻人借着街面上的掩蔽物,匍匐接近面前的日军街垒。   一个冒着弹雨贴近街垒的弟兄从身上抄出颗手榴弹,奋力扔进了前方的日军掩体,只听轰的一声,一个陆战队员被炸飞了小腿,鲜血崩涌的巨痛让他抱着大腿凄厉的惨叫起来。   被一连串突如其来的痛打整的焦头烂额的陆战队实在是顶不住了,带队长官决定立即撤退,但火光下那些戴着棕绿色钢盔的深蓝色身影简直就是最好的活靶。蒋毅他们抬起重机枪,迅速跟进一段距离后,机枪一放猛烈射击,二四式水冷马克沁重机枪以其卓越的火力将整支撤退的陆战队罩住,把他们压在地上,随后轻机枪步枪挨个点名,将这些日军全部干掉在撤退的路上。   当晚,受到进攻的日军街垒无不是迅速失守,一条接一条的防线被国军突破,竭力防守的日本海军陆战队被打的七零八落,求救告急的电文雪片般飞向了指挥部。骤遇此变的日军指挥官大惊失色,紧急向后方请求炮火支援,并且迅速把速射炮队弄到前线,不惜一切代价堵住国军的装甲突击集团,稳住摇摇欲坠的街巷防线。   日军后方的火炮阵地朝着目标区域急速炮击,炮弹呼啸着飞出炮膛砸向国军军团,刹那间,一股股火烟拔地而起,许多炮弹直直地落进建筑里,被炸碎的砖石木料在巨响中伴着烟雾一下飞出去好远,尽管这个区域的建筑已被战火烧的伤痕累累,但现在猛烈的炮火仍旧不依不饶的直接将它们变成一片瓦砾。而在此时,没工事没掩体的营里弟兄正和营长蒋毅趴在废墟中咬着牙硬挨炮击,因为现在也真是没办法了,日军重火力占了绝对优势,到处都是横飞的弹片,只要有人敢在这种环境下直起身子,那他必将遭到致命的弹片创伤,绝无幸免。   炮击里,一辆行进的国军战车被重炮炮弹直接命中,车载弹药和战车油箱被整个点爆,在一声沉闷的轰响中,战车车身当场被炸成碎片,掀飞的炮塔,炸飞的钢板和熊熊燃烧的车体让国军弟兄们心里猛地一揪。   “长官!长官!”   蒋毅听见喊声回头一看,却见一个弟兄指着战车群大张着嘴,满面惊慌。   “坏了,脱节了!战车连,停下!停下!”   蒋毅大吼着,希望能给战车连的弟兄提个救命的醒!可战车内部什么也听不见,蒋毅只能悲愤的捶着地,只能和弟兄们眼睁睁的看着战车群隆隆消失在了一片灰茫的尘埃布幕,再无影踪。   无奈,落后的通讯方式使得殊力死战的国军将士们,不得不用鲜血和生命来承担这个苦涩的结局。 第一卷 第3章:该我们交出生命了!   血战后的废墟上,蒋毅和弟兄们听着远方的枪炮声渐渐稀散,心潮悲怆。蓦然,一声巨响,余音落尽,无声的天幕再次笼罩远方,全团上下此刻无不黯然神伤,战车连的兄弟们看来是全军尽没了。   胳膊上被弹片开了个口子,正在军医那里包扎的蒋毅强忍着没落泪,摘了军帽向着殉国弟兄的方向肃立敬礼,默默祝祷;“先走一步的弟兄们,你们好好歇歇吧,该我们交出生命了!”   所有人刚刚得知;中华陆军唯一一支装甲部队,仅有的一个战车营当中,三个连已有两个被拼光。   短暂休整后,全团继续组织进攻,在团里进攻的道路上,那些防守百老汇街道两旁的日军陆战队依靠楼房据点和街面防线构成了立体的阻击火网,共同抵挡住国军一次次的进攻势头。为了拔掉这颗刺在肉里的签子,再顺势干掉整块目标区域里的日军部队,师长宋希濂一声令下,师属炮兵营嘁里咔嚓的照着百老汇就是一顿炮击,三个榴弹炮连十二门七五山炮一通炮弹下去砸的对面是苦不堪言,街道两边的大楼还好,钢筋水泥不怕山炮炮击,可早就被打成一锅粥的街面上秃光秃光哪有什么坚固的防炮工事,这回风水轮流转,轮到日本陆战队咬着牙硬挨炮弹了。   其实国军在往日本人脑袋顶上夯炮弹的时候有的是缺德招数,其中最缺德的一招就是打个一阵后先停个几分钟,让对面以为炮击停止了,从防炮工事里钻出来抬伤员或是加固工事,然后这边再趁机炮弹一装搂头就打,这招好多人都想不到,所以中了套的日军往往被整的死伤惨重,有苦难言。   不过这次用不成损招了,十分钟一过,师里的炮兵马上把大炮套上牵引车就走,不是炮营的弟兄们不想接着打,而是他日本人的海陆空火力有绝对优势,人家观瞄的日军炮兵观察员又不是傻子,一旦被他们盯上那就麻烦了。   “跟我上!”   当师里的炮击停止之时,蒋毅拎着二十响大吼着第一个跃出掩体,营里的弟兄一看营长打头冲锋都是不甘落后嗷嗷叫的冲出掩体,守在大楼里的日军瞅见对面打过来了赶紧跑向窗口朝着下边连连开火,街面上没死的陆战队员也是一个个麻溜的趴在沙包上举枪射击。在日本陆战队的阻击火力中,冲在前头的国军弟兄纷纷趴下,迎头还击。   副营长张国栋抱着自己的毛瑟步枪呼哧呼哧的一阵猛跑,靠到个沙袋后面拨开保险铁片闷头就打,咣叽一枪便把一个趴在沙袋上打的正来劲的日本兵给送进了阎王殿。这德国原产的毛瑟步枪钢材好,准头高,威力大,子弹打中人体后翻着滚出来,前小后大的一个枪眼,挨上一枪那基本上是不死即残,打得对面的陆战队员们一听见毛瑟枪特有的磞磞声都是头皮发麻。等打光了弹仓里的子弹,正忙着装填弹桥的张国栋看见旁边的大楼窗口里有一挺轻机枪嗒嗒嗒的响个不停,心里呼啦一火,枪口一抬枪栓一拉磞磞几枪下去,楼上的机枪火力点好像蛋事没有继续开火。   “我干你祖宗!”   张国栋咒骂着再次瞄准窗口,深吸一口气,一扣扳机,磞的一声轻机枪总算瞎火了。可这还没让张国栋来得及喘口气,对面一阵重机枪弹就压过来了,压得张国栋只有缩低身形,趴在那等这个日军重机枪手啥时候自个儿打烦了啥时候把自己给放过去。   正当张国栋躲在瓦砾中四下乱瞄,无意间发现蒋毅身边那个从他溪口老家跟来的亲近老人儿,三十多岁的荣烈举着枪也在瞄着什么的时候,一下把张国栋给看的连牙根子都是凉的;我操的,这可是个猛人,400米的距离上没人能逃的过他的枪子。   “被瞄的小鬼子,自求多福吧。”   趴在碎砖破瓦里的张国栋幸灾乐祸的为那个注定要倒血霉的家伙提前敲着丧钟,预祝那货被塞进白木盒子里装船送回日本老家。 荣烈稳稳地端着枪,一枪过去一个离的老远正挥刀嚎叫的日军军官一头栽倒,接着一拉大栓,一发黄澄澄的弹壳冒着烟滚了出来,这好枪法引得旁边拿着二十响的蒋毅也是啧啧称赞,羡慕不已。 第一卷 第4章:最悲壮的冲锋   在街道两边对夯枪子炮弹的时候,营里装备的最好的机炮连相当争气,六挺马克沁两门追击炮把火力点里的陆战队员打的是灰头土脸,且连里操炮的有个神炮手,一挺九二式重机枪窝在窗户里不好打着,这个弟兄头两发夹叉,第三发一炮砸进窗户里,咣铛一声,崩飞的玻璃渣子哗啦啦的洒在废墟上,原本那个啄木鸟般的嗒嗒声彻底不响了,估计里面八成是连人带枪都被报销了。   至于连里架在队伍前方的马克沁重机枪那就更凶了,一打一条长弹带,几百发子弹淋过去淋的对面没人敢冒头,再加上机炮连的马克沁重机枪组都是抬着机枪,跟着步兵在一线提供火力压制,往往训练有素的重机枪组用一挺马克沁就能同时压住几个日军火力点。这下子躲在楼里的陆战队员只能干瞪眼,而街面上的队员们则倒了大霉,光那少的可怜的四五十号人堵在街面上怎么会是这个精锐德械团的对手!   三下五除二,大街上就多了几十具咕嘟咕嘟冒着血泡的尸体,踩着日军尸体冲过街道的二一六团一路猛冲,冲过百老汇大街,向着最终目标汇山码头奋勇前进。   当码头遥遥在望时,一扇巨硕的黑色铁门阻住了全团前进的步伐,由于团里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伴随火炮,可这扇厚重的码头大铁门却又好死不死的正卡在道路中央,如果不用大炮破障轰击那团里压根就拿它铁门没有任何办法。   情况危急,容不得带队指挥官多想,大批的日军正在四周的高墙上向团里倾泻火力,团里每在这多呆一刻就要死伤大量弟兄。   “大炮!大炮都他妈死哪去了!”   破口大骂的张国栋夺过身边弟兄的捷克式,红着眼把子弹泼向墙头的日军,但他多希望自己手里开火的是大炮,而不是机枪。   很快,团长胡家骥带着所有的贴身护卫,将全团的军官组织起来,领着团里最精锐的老兵带头发动敢死突击!   “杀!”   “杀……   胡家骥团长举着大刀怒吼着冲在最前锋,三个营长和团部的军官们紧随团长身后,迸发着一阵阵摄人心魄的呐喊,犹如潮水般卷向高墙,气势如虹。   只是在国军军人看不见的墙后,数不清的日军士兵扬起一排排雪亮的刺刀,组成一方方庞大的阵列,缓缓贴近了宽厚的墙壁。   最悲壮的冲锋,最无奈的选择,全团上下紧握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像山崩一样怒吼着冲向大铁门,但在如雨的弹矢里,团里冲在最前的弟兄衣甲平过,血如泉涌。   冲锋中,一发炮弹落在最前锋的军官附近,冲在前锋的蒋毅猛地就像被一根粗重的木棍重重敲到头部,咣的一声,一大团泥沙混着迟来的巨响传入耳朵,被炸倒在地的蒋毅趴在地上,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还在努力试图重新站起来。   模糊的目光里,蒋毅看到一幅难以言容的壮烈场面,冲锋在前的兄弟纷纷倒下,后面的兄弟接着硬往上冲,冲锋的弟兄们一排一排的殉国,可他们就只是为了能爬上那个铁门!操他妈的装备差弟兄们只能拿命去填啊!弟兄们死不瞑目啊!   “铁门,铁门!我操你妈啊!”   蒋毅眼睁睁的看着往日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庞消逝在战场,悲痛万分的撑着地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住的往下落。   “遥希叨!(日语;上刺刀!)”   墙头上,看见中国兵冲过来的日军军官同时下达口令,一片刀芒闪过,日军齐刷刷的抽出刺刀一把按下。也就在日军上刺刀的时候,前锋许多身强体壮的弟兄同时冲过最前的长官,冲向墙下。   “杀……   长长的怒吼中,团长和几个最悍勇的军官已是遥遥冲到墙下。   哗,两排弟兄一前一后,一立一蹲,拉开距离扎稳马步,用筋脉暴起的双手,死死拄着自己的毛瑟步枪。   哗,哗,哗。   “杀……”   队伍最前方,一排穿着深色呢子的军官澎湃着江潮般的呼喊,跟着团长疾速冲锋,嘭嘭嘭,悍勇的敢死军官挥着大刀踏着弟兄的肩膀跃上墙头,轮光闪烁,眼前举着刺刀的日军士兵顿时被刀光剁翻一片。一时间跃上墙头的军官们锐不可当,东劈西砍,几下就砍倒了墙头上不少日军官兵,给刀锋下的日军带来了不小的混乱。   锵,站在墙头后列的日军军官目光冷酷,一把拔出军刀,带着身后成列的老兵挺起刺刀对冲过来。 “啊……” 第一卷 第5章:狼狈逃窜   正在奋勇厮杀的胡团长忽然听见几声相熟却又变了调的惨叫后,扭头一看,顿时双目赤红。只见高墙上成排的刺刀抵住了敢死军官锋锐无匹的雪耀刀光,许多军官都是被刺刀丛中突然冲出的三四把刺刀刺入腹部,涌着道道鲜红的匹练,被寒光闪耀的刺刀排丛推下了墙壁。   胡团长亲眼看见,那些和自己最先登上来的军官们喷溅着热血纷纷栽下墙壁,砸在下面当人梯的弟兄身上,染得他们草绿色的军服上满是鲜红。   铁门内侧,一队队日军挺着刺刀攀了上来,加入战团,刀枪撞击声一时传出好远,可当那一排排刺刀阵齐齐压来,团里在墙垣上本就不多的弟兄不断被刺刀挑下墙壁。刀剑交击,仍旧血战在墙头的弟兄绝望的看着脚下,看着密密麻麻的刺刀丛一排排聚集在脚下往上攀登,然而就在不远处,还有大批的日军士兵举着刺刀,排着整齐的方阵,向着高墙一步步的压了过来。   暴怒的胡团长挥刀砸开面前的刺刀丛,一记弧月斩,喷着血泉的两颗日军头颅高高飞起。在血腥的惨烈劈杀中,胡家骥骤然听见一声疾呼;团长!只是还没等胡家骥来得及扭头相视,便被一把推下墙头,摔在墙下的胡家骥抬头看见自己的贴身警卫胡正林死死握着战刀,站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一刀劈上了身后突袭的日军军官,可他却再也没力气,拔出那柄卡在日军军官脖颈上的战刀刀身。   胡正林的腹部早已被三把刺刀刺通,在刺刀抽落的一瞬间,胡正林艰难的扭头望向团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正林!”   噗噗噗,胡团长在悲呼中猛地口吐鲜血,不敢相信的看着身上骤然出现的枪口,仰头翻倒。   蒋毅看见团长从铁门上栽下之后,上面几个日军举起步枪照着胡家骥就是一个齐射,心如刀割的蒋毅飞跑过去一看,团长身上五个枪眼在不住的冒血,满脸血污的蒋毅抱着团长失声大哭;一个冲锋,团里倒下了那么多弟兄,好几百口子都撂到这了,难道今天连团长也要丢在这了?   当最后一个国军弟兄被雪红的枪刺刀林推下高墙后,铁门洞开,挥舞着军刀的日军军官带着大批上了刺刀的日军士兵冲了出来,和墙下的国军弟兄吼叫着混杀一起。   持续的淞沪鏖战,让日本海军陆战队被打的七零八落不说,还拉着日军军部跟着在淞沪一起现了个大眼。如今,深蓝色的身影成了个笑话的代名词,因为那群被揍的狼狈逃窜的陆战队员为了逃命什么事都肯干,什么事也都敢干!   防守杨树浦的陆战队员们为了逃命慌里慌张的把身边的煤油厂给点了,拿大火当屏障,一时火势凶烈,百老汇路,公平路上三天三夜大火不熄,只是这恐怕还不算什么,最让日军军部暴跳如雷的噩耗莫过于那帮被打的闻战丧胆的陆战队员们居然打着白旗投降了!要说那帮陆战队员也真是有种,连投降都敢干,这在视荣誉如生命的日本军队里打起白旗举起双手那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泼天恶事。   有三拨被打的失魂落魄的海军溃兵逃到了外白渡桥,打起白旗举起双手向守桥的英军投降。现在,这帮倒了大霉的陆战队员被英国当局就地缴械扣押,这么一大群四五百个头顶棕绿色钢盔,身穿深蓝色军服的丢人玩意眼下正老老实实的抱着脑袋蹲在外滩公园里放风呐。   这回玩大了,日本帝国海军的招牌不但被这些家伙砸碎了扔进马桶里冲走不说,还把全日本的军队通通拖出来一起当着全世界的面丢尽了老脸。   被骂的狗血淋头两面挨抽的海军咬牙切齿的把能搜罗到的兵都给扔进了淞沪战场,但前方好像还是该咋败就咋败,连个浪花都没翻起来,这下子海军懵了,真懵了,这倒霉催的手里没兵了,那你扔谁去?再扔就要把江田岛上的教官们给扔进去了,可要是连老母鸡都给赔进去了,以后谁帮你下蛋?海军学员难道连海军学院都不上直接打包装船吗? 方今整个淞沪战局,完全就是落了下下风的日本海军陆战队被打的缩着脑袋不敢露头,但要是平心而论的话,这些天天呆在船上的陆战队并不是专业的陆军,他们和真正的日本陆军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无论是装备还是意志都不行。所以他们压根就打不过士气如虹的国军军人,如果不是拥有坚固的永备工事和舰炮战机的大力支持,陆战队员们早就被打的下海喂鱼去了。 第一卷 第6章:海陆军之间的矛盾   现在,陆战队员们的日子不好过,相当不好过,面前的国军德械师不愧是有着教导师盛誉的精锐,战斗力只强不弱,倒了三辈子大霉的陆战队员们像狗一样被打的满街乱跑,几乎每个陆战队员都在痛骂海军省那群高高在上的蠢蛋;闲着没事干瞎他妈逞什么能,就陆战队那小万把人的家底,可怜巴巴的扔到大上海还不够这几十万虎视眈眈的华军塞牙缝!妈的,顶上那帮磨磨蹭蹭的猪猡怎么还不快点拉陆军过来顶雷,难道非得等到我们统统都被装进白木盒子送回老家才知道我们扛不住了?   实际上愤怒的陆战队员们冤枉他们口中那些磨磨蹭蹭的猪猡了,早就发现大事不好的海军将领们放下身段,低声下气的向陆军请求支援,但日本海陆军之间的矛盾大的令人难以想象,积怨日久的陆军将领们一个个抱着膀子离得远远地坐在一边,兴高采烈的看着海军陆战队被打成了滚地葫芦。时不时的这帮幸灾乐祸看大戏的陆军将领们再吹着口哨喝几声倒彩,给他焦头烂额的海军脑袋上雪中加霜的再多添上几个糟心的堵。   几轮下去海军将领们再也坐不住了,集体前往陆军本部请求支援,结果这帮翘着二郎腿喝酒看戏的陆军将领们扬脸一看;啊哈,泻火的机会来了!谁放过谁是孙子!一下子满陆军省只要是听到风声的家伙们统统都跑了过来,一路上还都把压在箱子底的礼服勋章挨个往身上捣鼓,等海军将领们到地儿一看;我的妈呀!这是干什么的?难不成今天新皇登基了你们全都穿成这样?   正当海军将领们像窝窝头一样排成一笼忐忑满腹的时候,厅堂一侧的玄关倏然开了,里面一个陆军少将笑嘻嘻的弓着腰,像面见主公的小姓一样撒腿溜了过来,跑到那群海军将领面前还故意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就是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里传出来几声梆子响,这哥们便像饰演能剧的演员一样高高抬起下巴,用关西特有的腔调揶揄着往日里昂着头,连正眼都不带瞧一下陆军的海军将领们。   “哎呦喂,我们的海军大爷今个是怎么了,怎么想起到我们陆军省这破烂地方来了?咱们吃得好,穿的好,用得好的海军城里大人们怎么瞧得起我们陆军这些穷乡下来的乡巴佬们了?哎呀,我们吃杂粮饭长大的陆军就是比不过吃着精白舍利长大的海军,看看,看看人家海军就是知道礼数,空着手就来拜访我们陆军了,哎,姑娘们,姑娘们,怎么还不快来上茶呀!”   “哈哈哈哈……   陆军将领们的哄笑声简直要把房顶给掀了,特别是这个家伙专门把口袋里的手帕拿在手上挤眉弄眼的边挥边说,活像一个精于待客的资深老鸨,而这些不幸的海军将领则成了一群兜里没钱的嫖客。其实最缺德的主们莫过于上面那帮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的陆军将领,个个都是舞着手捶着腿肆无忌惮的大笑连天,其中还有个来自北海道的陆军将领更是极其无礼的躺在地板上打着滚放声大笑,滚到中间又骨碌碌滚回了自己的座位。当时那个场面真是极其混乱,憋了不知道多少年恶气的陆军将军们可算是逮着个千载难逢的撒火机会,一个个像弹簧一样蹦蹦跳跳极尽所能的嘲讽着海军的无能,把跪坐在下面的海军将领们折腾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过挨折腾的就是没人敢发作,要说谁敢发作?海军自己也清楚;平日自个与陆军为了争夺有限的军备资源那是斗得不可开交,张着大嘴从陆军身上放血咬肉的事这海军可没少干,现在你海军遭了大殃才想起来用人家陆军救急了,那能有好脸色看吗?   不过陆军这种没良心的举动让军部大为光火,噼里啪啦几个耳光下去扇的陆军不敢吭声了,他再敢吭声还得挨大耳刮子。但那边没挨耳光的海军龇牙咧嘴的更难受,举着刀对着自己肚子上的油水看看这看看那就是下不去手,直到顶在前头的陆战队骂娘声都传到海军省了,这才肉疼的把该给的不该给的好处都吐出来赔给陆军,人家陆军的脸色这才好看点。 随着海军陆战队告急的电文都快把大本营给淹没了,日本上司们拍桌子骂人撵着陆军赶紧去救援,谁他妈再敢捣乱老子还大耳刮子抽他! 第一卷 第7章:蒋毅   不过这回倒是真没人敢再捣乱,在海军的全力配合之下,陆军各部紧急集结登船增援,不过就算如此,陆军援师赶到淞沪也不是马上都能办到的,这也就意味着陆战队员们还得硬着头皮耗在大上海固守待援,那陆战队可是海军的心头肉,看来心头肉又要被多剜几天了……   此时在淞沪,蒋毅失落的巡视着营里的防区,许多熟悉的身影而今再也见不到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蒋毅一个人恍恍惚惚的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不停地想啊想,直到蒋毅晃了晃有点发沉的头颅,似乎想静下来翻涌的思绪,但那历历在目的如潮往事,恍若飘渺的梦境,凄远迷蒙,久远不散。   黄埔出身的蒋毅想起了自己溪口老家的亲人,快四十岁的父亲和三十二岁的母亲在民国元年那个雪天里兴奋的脸庞。当自己降生的那一天,挥挥洒洒下了几天的大雪突然停了,和煦的阳光驱散阴云,光耀天秋。   直到多年以后,自己的父母亲族还是在说;当时,天空中第一抹冲出乌云的光芒直直地洒在自己身上,连厅堂里都泛着金光,好似天神下凡,让大家都有一种要叩拜的念头。而在那时的众人身旁,有一位慈祥的老夫人眼睛都乐的眯成了一条缝,抱起自己浅笑低吟道:“咱蒋家的子孙就叫毅儿吧,刚毅勇烈,好好的在这个世上活下去吧。”   回过神来的众人连称大善,欢天喜地的父亲在安顿好母亲之后就带着亲族们前去祭拜祖先了,一路上还不停地大喊;祖宗庇佑,祖宗庇佑啊!不肖子孙老来得子,蒋家有后了,我蒋文有后了!   令蒋毅日后惊得合不拢嘴的是,那位给他取名的老夫人不是别人,竟是王采玉王老夫人,蒋介石的生母!而蒋毅的父亲蒋文则是一位走南闯北的大商人,豪爽和善,人脉孚深,广有余财,并在家乡积善行德,扶助乡里,赈济饥民,极得乡人赞誉。由于王老夫人早年丧夫,生活困窘,同宗同族的蒋文曾在王老夫人最困难时大力扶助过,让其一家温饱可得,不至穷困潦倒,就连蒋介石在多少年后提及此事,亦感激非常,深念其恩。后来,王老夫人家境逐步殷实,两家更是通家之好,连在王老夫人给儿子蒋介石的家书中都多次提及蒋毅,认为此子三岁便可看到老,德才兼备,定为忠义之人,可以至亲手足厚待之,然战乱频仍,蒋介石未能得见此子,深以为憾。   天生神力的蒋毅,小小年纪就能将百斤重物毫不费力的高高举过头顶,因此以被乡人誉为“贲育虎子”,希望蒋毅能成为像孟贲,夏育一样的虎士。   十三岁时,蒋毅随父亲蒋文远行走商,拜遍亲旧武学大师,醇炼武艺,刀法娴熟,横刀朴刀戚家刀样样精擅。   十五岁时,枪法如神,曾以两把德国毛瑟军用手枪连毙截路强贼八人,八枪八命,枪枪中头,面不改色,名震四方。   十八岁时,随父至黄埔军校,把族人的家信送至蒋介石手中,未想在场的黄埔教官闲来无事,看这个年轻人不似凡品,随口和蒋毅说论了几句军伍战法。而令这些教官们惊憾不已的是,这个年轻人仿佛是为剑而生的将军,单从相论中即能看出他对战争的敏锐直觉,就好像是上苍赐予地与生天赋,今日得以大现。   旁六教官,与论与争,与考与诘,后皆叹服,尽言其子必为不世将雄,前途不可限量,且以为进修过德国高级军官学校的高材生怕也远不能及,时有兵家大成蒋百里恰逢其会,挽其手,抚其顶,奋喜之至,相顾而无言,唯有泪盈眶。站在一边全程关注的蒋介石更是亲自走向蒋毅,拍着他壮实的肩膀,连声赞叹,将其带在身边,引为心腹近侍。   在黄埔军校里,蒋百里亲自教导蒋毅,德文,日文,军略,一样样手把手的教指,他是蒋毅一生中最敬重的老师,没有任何人能够撼动这个地位。其中最让别人眼红的是老师根本就不让别人插手对自己的教育指导,生怕他们水平不足教自己教的不好,误人子弟,耽误了这颗百年难遇的宝玉珍苗。 时光砥砺,蒋毅的才学让蒋介石极为激赏,常常彻夜长谈,拊掌大欢,且这位年轻族人卓越的军事才能令蒋介石自叹弗如。此外,谁都知道蒋介石最重视同乡宗族,而蒋毅可是蒋家一族中的亲族大将,蒋介石最信赖的人,没有之一。 第一卷 第8章:夜阑时分   悉心教育下,蒋毅没让蒋介石失望,一朝厚积薄发,在中央军练兵场上的公开大校中,蒋毅蒙着双眼飞速组枪,百米游动靶枪枪正中靶心,近身格斗连翻十七人,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让参观的中央军军官们为之痴狂!   不仅是技战出色,还有他扎实高超的军事素养,黄埔教官有史以来的最高评价,以及慧眼识珠的军事大家蒋百里的厚望,更是受到这些高级军官们狂热追捧。一时间蒋介石周围塞满了密密麻麻的高级军官,一个个的涎着脸满脑子想着如何把蒋毅这个宝贝从老蒋身边挖走,光明正大的揣进自己干瘪的腰包。   被围到人群中央的蒋介石搓着手,乐得合不拢嘴;看看,我溪口老家的蒋氏族人中出了个了不得的将才,这可是我蒋介石天大的福分啊!及至人群中喜笑颜开的蒋介石抬起头,远远的望着蒋毅,望着那雄壮高大的身躯,仿佛又看到了母亲缈缈的清影,一想起母亲家书里的那些话,更是让蒋介石下定要保护蒋毅,栽培蒋毅的决心。   可这群围在蒋介石旁边的高级军官们现正都是搁心里乱嘀咕;你说你老头子把这么个英才放身边当侍卫不是暴敛天物是什么?二十一岁怎么了?霍骠骑当年打匈奴才几岁?你个老东西别想找借口推脱,赶快放人!这个宝贝我要是手慢了可就被别人抢走了!   高级军官们鼓着眼,贼溜溜的目光不停地扫来扫去;周围这么多同道,脖领上都是金灿灿的一片,一个比一个官大,很不好得手啊,妈的,看谁运气好了,干他妈一票,手气好万一成了,那可发了。也不知道接下来是人群中的哪个军官挑起了由头,高级军官们伸着脖子瞪着眼,活像一群愤怒的斗鸡,在一阵呲牙咧嘴后,花落三十六师,这可让宋希濂乐的摸不着北了,当场任命蒋毅为三十六师一零八旅二一六团一营营长,不过深谙治军之道的蒋毅的确争气,短短十日,全营上下皆服,且营里在蒋毅的亲自带队下,刻苦训练,战力稳拿全团之冠。只是蒋毅也明白,战争即将爆发,每当看到兄弟们戴着大沿钢盔,一身德式军服,排着整齐的队列威武的走过面前,蒋毅真的很痛苦,因为他不知道这些军人中有几个能熬过血火烽烟,活过战争……   蒋毅一声长叹,凝望远方,却望不穿那漆黑的夜幕。   1937年8月23日,日本帝国陆军踏上淞沪,在换下了被打废的海军陆战队之后,向死守淞沪的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发起进攻!   战况急转直下,陆军凶悍的战力绝非陆战队可与相比,反应过来的国军后方立即全力增援前线弟兄,补充部队兵员损失,务必要将日军的进攻死死挡在淞沪!   就在前几天,得到后方兵员补充的团里差不多补齐了麾下三个营的人员缺口,但由于师里前期打的太猛伤了元气,全师老兵大量损失,手下都是新兵成窝的四个团让师里连紧急关头救命的预备队都难找。这下师长宋希濂也没辙了,扒拉来扒拉去也就数二一六团在全师四个团中老兵最多,战斗力相对最强,所以团里就被师部提溜出来以师预备队的身份守在二三线,和那面土黄色的日本陆军相持着,对耗磨消。 10月6日晚,团里接到了师部的紧急命令,命令团里开赴顿悟寺,增援十六师。当团里的弟兄赶到顿悟寺接下侧翼阵地时,都禁不住说一声十六师的湘军弟兄是条汉子!一夜之间,十六师的弟兄为了夺回失守的阵地,师长彭松龄亲自组织起十次大规模冲锋,硬把丢了的阵地从日军手里抢了回来,可全师上下也是死伤惨重不得不收缩阵地,无奈之下,彭师长只得向长官求援,闻讯后的长官部便开始调动邻近兄弟部队前往增援,所以三十六师的预备队就被抽了出来,协助十六师抵挡日军进攻。 第一卷 第9章:魂断八音   现在,忙着加固工事的团里弟兄都是热的汗流浃背抱怨不绝,在一个不断飞出沙土的战壕边上,快被热傻的狗丢抹着汗,一把扒下套在身上的黄绿色军服,扔了手里的铁锹嘟哝着低声咒骂:“都丫子秋天了,这上海咋还这么热,真不知道他当地人是咋他妈熬过来的。”   狗丢是一营老兵,小时候搁河北老家里穷球的叮当乱响,结果祖祖辈辈背朝黄土面朝天的爹妈照着家里一看,说穷苦人家的娃子起个贱名人好活,就给那时还正蹲墙角玩泥巴的光腚傻孩起了个名字叫钱狗丢,但没想到最后还真是这样,在荒年里一场灾疫下来,村子里和狗丢同辈的小屁孩中就丢他一个了,其余那些名字一个个起得牛逼哄哄的全见阎王去了。虽说这狗丢捡了一条命回来,可乡下的日子苦的很呐,靠天吃饭的庄稼地一旦碰上水旱蝗灾那挨饿就是常有的事了。   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狗丢从小记忆最深的苦难就是两个眼睛在饥饿中止不住的乱冒星星。等到这货长大以后,为了吃口饱饭的钱狗丢干脆跑去投军,不过在那个混战不断的乱世里,人当了兵那就不是人了,说不定哪天在战场上一枪过来都得被撵去投胎了,除非你运气好的炸天,好到家的保住了小命,但那来回调动今儿换个主子明儿换个长官的也不嫌烦,连狗丢自己也在底下没事嚷嚷;咋这事情就跟唱戏一样也没个准谱,我他妈就是个混饭吃的大头兵,谁能想到阴差阳错的混进了德械师,混来混去如今混的跟鬼子干上了。   不过此时的钱狗丢被热得砍人的心都有了,炎炎烈日下,汗水顺着钢盔内侧流了下来,流到眼睛里蛰的俩眼珠子酸疼,气得两眼通红的狗丢抓起钢盔一把扔到旁边的工事牙子上,摘下军帽拿帽子抹了把脸上的油汗,又摸了摸身上空的能气死跳蚤的口袋,顺手一巴掌抽在旁边一个弟兄的钢盔上。   “你小子把烟藏他妈哪去了?”   “你可真是个狗丢,不他妈发饷啊你。”   那个正弯腰弓背老实干活的弟兄骂骂咧咧的从裤子兜里摸出烟盒扔给了狗丢,还没忘了顺道再额外奉送一个不屑的白眼。   “骡子啊,咱这不是记性不好嘛,反正只要弟兄有就行,咱顺道就用也不用多操那份闲心。”   妈了个巴子的,没想到狗丢这话说的居然脸不红心不跳,你娃自个总是提的老前就把军饷给花了个精光,直到口袋里连最后一个大子都被扔了出去才算完事,还说不操心那份闲心,亏你真能说得出口。   “鸭子屎的,你个狗丢还是这副鸟德行,跟谁学的?”   实际上,狗丢的鬼话也就能骗骗那些刚来的新兵蛋子了,至于眼前的这个老兵,你小子骗的了吗?已经懒得爆槽的骡子扔了铁锹,一屁股墩在地上,顺手从狗丢抓在手里的烟盒中拽了根出来,蹭亮火柴后美滋滋的吸了一大口,不过连第二口都没吸着的骡子突然听见连长的大吼;“弟兄们抄家伙,鬼子上来了!”   狗丢骡子扔了烟卷抓起钢盔扣到头上,一把抄起旁边的毛瑟步枪顶上火就要开造,营里的阵地在一片哗啦啦拉大栓的声音落尽之后,数以百计的乌黑枪口,遥遥指着前方。   前线500米左右,一个日本陆军甲种步兵中队展开进攻序列,向三营防区发起攻击。   序列后尾,一个机枪中队和一个炮兵小队全力掩护进攻的步兵中队,十二挺九二式重机枪以及两门九二式步兵炮对三营火力进行重点压制,并对全团重火力进行牵制。在远距离的炮火掩护下,日军步兵进攻序列迅速前进,各机枪组快速进入射击位置后立即对三营正面进行火力压制,特别是那些操着歪把子的日军老兵,经验极其丰富,边打边往弹匣里塞几个弹夹进去,整个机枪射击未曾间断一刻,其他几个攻击组则在近距离的机枪掩护中轮流狙击,交替前进。   进攻的日军士兵枪法极准,前沿对射的国军弟兄在400米左右的距离上就被大量射杀,直到交替掩护匍匐前进的日军推进至200米左右,全中队火力展开,对已暴露的三营火力点进行集中打击。   整个三营面临着空前的压力,这是在以前打那些虚弱的日海陆战队时从未遇见过的,第一次撞上这种打法的三营弟兄打的极苦,在日军精准的狙杀弹幕中,前沿步兵班的班属轻机枪火力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其中日军打得最准的就是掷弹筒,往往三发之内必有一挺轻机枪被击毁。一个三营的弟兄刚操着捷克式开火不久,就被十式掷弹筒一炮击中,炸成两截的轻机枪在腾起的烟柱中哗啦一声飞上了天。而且三营阵地后方的支援火力也遭到了极其精准的集火打击,营属机炮连的两门追击炮碰上了八九式掷弹筒和九二式步兵炮的联合攻击,几轮炮击下去,半拉追击炮炮筒打着旋被扔向半空。   机炮连里,一挺马克沁不顾死生疯狂开火,一连扫倒了好几个日军官兵之后,就听见嗖嗖两声,两发步兵炮炮弹在划空之声中全数命中重机枪阵地,当中一发炮弹把重机枪砸的一跳,枪身枪架水冷套筒被当场拆成三块抛向一边。   两百米处的日军步兵枪法准的吓人,三营前沿的军官被日军重点狙杀,三八式步枪尖厉的枪声只要一响那往往是枪响人倒,弟兄们只要在战壕上露出一小块身形,一发子弹年跟着就过来了,不断有弟兄身上迸出血花倒在地上。且日军轻机枪也很有准头,哗哗就是一梭子,在战壕上溅起一阵沙土,前沿的三营弟兄被打的只能低着头趴到战壕里不敢动弹。   其实战斗时的日军火力并不密,但所有的枪子都是冲着人去的,有几个新兵受不了这种压力扔了枪扭头就跑,可逃兵几乎是刚站起来还没跑几步,弟兄们就听见这几个人头上的煤斗钢盔当的一声,红红白白的物事顺着个圆窟窿噗的一下崩出去老远。   在长官战死,无人指挥的极端困境下,三营的战壕里一片乱骂;这鬼子枪法好火力猛的,连他妈逃跑都逃不出三步远!   现今营里大部分弟兄都被压进战壕无法抬头,对面的日军举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一直匍匐推进到战壕前四五十米处才停了下来,一轮枪击三营一下子倒了二十多个弟兄,整个三营的阻击枪声立时猛地一顿。抓住这个间隙的日军军官猛然拔出军刀。   “廓·该·剋……(日语;进攻!)”   武士刀霜烁的刀锋直直指向三营的阵地,呼啦一下两百名日军士兵闷吼着直起身就往上冲,三营剩下的弟兄眼睛一红拔出刺刀一把按下,低啸着跃出战壕,对向日军冲锋直挺挺的顶了上去。   此刻,暴酷的白刃战爆发了!土黄色的河浪冲上阵地,拍在黄绿色的堤坝上立时就冲下来一大块柱石。在翻涌的浪花中,矮壮的身影闪电般捅出刺刀,凶狠凌厉,以致营里最前锋的弟兄几乎是在拼上日军的同一刻就全部倒下。   胜负的天平已经倾斜,这些日本老兵拼刺技术极其娴熟,一个老练的日军士兵往往能毫发无损的连续拼倒几个国军军人。放眼望去,阵地上躺的好多都是营里的弟兄,全营四个连在极短的时间内几乎被全部拼残,没过多久三营就覆没在即了。   三营长顾心衡带着全营还能举得起步枪的弟兄甩了钢盔光着膀子,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拼死硬顶。堵上缺口的弟兄和冲上来的日军官兵裹在一起,刹那间鲜血染红了雪亮的刀锋,弟兄们在这殊死的搏杀里死不后退,哪怕刺刀拼折了,我抡起枪托不砸的你脑浆子迸出来不算完。   一个拼红了眼的弟兄刺刀一撇,一脚踹在和自己拼刺刀的对手裤裆上,喀嚓一声,被踢到的日军士兵脸色扭曲,惨叫着摔倒在地,随后被一枪托砸在头上当场脑壳开花。只是这个弟兄同时也被两把刺刀刺进要害,随后一口热血就吐在了刚被自己杀死的日兵身上。   血光四溅,弟兄们在不甘的怒吼中纷纷倒下,把剩下的国军将士都激得发狂般的拼死对斗。血战里的顾心衡带着两个弟兄对上了一个日军军官,但这个日军军官明显是个硬茬子,在搏斗中瞅准机会猛地发力挑飞了左边那个弟兄的刺刀,随即一刀劈下,血色的身躯无声的仰面而倒。   “小鬼子,一起死吧!”   顾心衡看的发疯,拼着硬挨一刀横起步枪死命磕开砍过来的军刀,旁边那个活下来的弟兄抓住时机一刺刀就捅进了这个日军军官的心窝。而当日军军官中刀倒下的时候,被一刀重伤的顾心衡也是站立不稳歪倒在地,旁边那个弟兄赶紧扶住营长,在混乱的搏杀中护着营长的周全。   混战中大量失血的顾心衡牙关紧咬,拼命撑着保持清醒,直到他看见蒋毅带着援兵来了,这才放心地合上了双眼。   眼看三营即将覆灭,一营二营各领一个步兵连和营属机炮连增援三营,其中最先赶到的一营最狠,让机炮连包过去抄了整个进攻日军的后路,措手不及的机枪中队和炮兵小队赶紧分出部分火力抵抗国军包抄来的重火力连队,而正面则由冲在最前的蒋毅带着步兵连抗了进去。之后二营也赶到了,两队援军围着前面的日军步兵中队劈里啪啦的就是一顿猛打,发现情况不对的日军中队立即带上百十具战死者尸体破防而走,退往别处重新集结,补充弹药损失准备随时再战。   团里的阵地是守住了,但损失之惨重实难接受,一营二营损失还不算太大,可三营却被整个打残,当团里把重伤的三营长顾心衡和一众三营伤兵抬下去之后,全合在一块的三营残部竟然连一个完整的连队都拼不出来了。   一下子,全团的弟兄都惊呆了;老天爷,一个照面就折了一个营!按这个损失全团还能再撑多久?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撑不住也得撑!在三营被团里拉下阵地的时候,一营二营上下折腾抽调人手,接防空下来的三营防区。   此时,在一处不起眼的丛林里,那支退下来的日军部队正向海军舰队请求火炮支援,一时间从黄浦江排到入海口的日军舰队一艘艘的扬起了黢黑的炮口,30多艘军舰400多门舰炮全部对准顿悟寺国军防区。这一刻,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化都化不开。   终于,炮击警报被拉响在了30多艘日军军舰上。   呯呯呯,整个舰体在齐射时猛地一震,巨硕的炮口拖出好几米长的火烟,烟雾和巨响一时间飘满了水面,所有日军军舰上的炮手都在机械的重复着一组动作,清膛,装弹,开炮!   “炮击!”   忽的,团里的老兵们都在大叫,一把拉起旁边的弟兄就地趴下。只是在下一秒,舰炮炮弹慑人心魄的尖啸声就连成一片,震耳的轰鸣仿佛要震散每个人的灵魂,周围的一切沉沦在厚重的烟尘里,连太阳,都被遮过天空!   大地在瑟瑟颤抖,死亡从天而降,国军将士只能无助的趴在地上,等待命运的裁决。被炮弹激起的碎片和震波细细犁过每一寸土地,原本能够提供庇护的的防炮工事,却在此时失去了任何意义,浅浅的工事无法给弟兄们带来庇护,如果有人对这些黑暗的坟墓抱有幻想,希冀能在里面寻求心理上的安慰,那他最终所能得到的,只有命运的遗忘。   战后,团里的生还者在一些不幸的防炮工事里看到了极为悲惨的一幕,完好无损的工事里面,所有的弟兄无一幸存,全部七窍流血,面色淤黑的躺在泛潮的土地上。   泥沙,碎石,木块,被飞啸的火焰重重的掷向了半空,再重重的落回大地,一发巨炮炮弹落在战壕里,整整一个排的弟兄被湮没在火光与烟尘中,无人生还。   矢火掠过,一位位国军将士像一道道弧光翊虹的天边流星,在火焰中化为了纷飞的碎片,星星点点的伴着被炸碎的草木泥土,静静地长眠在深深的洞壕里。   燃烧的南空,天穹一片赤红,顿悟寺在烈焰中化为人间地狱,国军将士如雪花般,消融弥散。   仿佛是一个最可怕的噩梦,永远无法醒来。不少弟兄的眼睛里,鼻子里,耳朵里都流出了鲜血,直至被活活震死,满面淌血而亡。   从空中掠过的炮弹声音,像恶魔一样钻进了每个人沸腾的脑海,无数人体残躯在雷鸣般的撕裂声中凌空飞起,忽的蹿上高空,直到被一片金属的呼啸撕成碎片,这才随着横飞的石块草木落到地上,落入了身下那片混满血肉的黑红泥土,湮灭无踪。   轰鸣的角落里,狗丢蹲在那捂着耳朵大张着嘴,他感到自己就像是只被倒扣在大鼓中的老鼠,而上面却有一个疯子拎着鼓槌打个不停。要说自己也算是老兵了,打了这么多年仗什么样的恶仗没打过!但今天挨的炮击火力之密从没见过!从没见过这样的火力!   别说是他,就连蒋毅,张绍勋,彭松龄,宋希濂,甚至是陈诚,都从未见过!   战壕中,一股股震落的泥土砂石聚成浑浊的洪流砸在钢盔上,正抱着脑袋硬挨的狗丢和骡子亲眼看见一个熟悉的弟兄被弹片划开了肚子,碎烂的肠子在痉挛地抖动中混着血液流了一地,不过那个弟兄并没受到太大的罪,又一发炮弹给了他一个痛快。看到如此惨景,两人不禁悲从中来,痛苦万千。   突然,邻近战壕里的一个新兵尖叫着跳出掩体,这个神智已经崩溃了的新兵在恐怖的巨响中大喊着乱跑,把周围不知所以的弟兄看的是目瞪口呆;他在干什么?敢离开工事?疯了吗?   一道白光闪过,大块的泥土和这个新兵被气浪扔向远方,而当这个新兵落到地上时,半拉身子已经找不到了,挣了几下,新兵就再也不跑了。   此刻,顿悟寺阵地上的每个士兵,每个军官,每个将军的神经都被牢牢绷死,因为这种非人的折磨,在煎熬着每一个活着的军人。   遽然,战场在一瞬间静了下来,死一般的静寂无声的落向大地,可怖的诡异在撕扯着每个人的灵魂。倏而,理智荡然无存,所有的幸存者全部按上刺刀,嘶喊着跃出战壕往前冲,杀气四腾,殊死迭前!   直到冲出去好远的弟兄们血红的眼睛渐渐恢复清明,方才默默的回到原点,默默地集结起来,可残存的军官们看着稀疏的队列都在发愣;这是我的部下?人呢?人呢?   “集合!集合!集合啊!”   活下来的军官不顾一切的嘶声大吼,就好像受伤的狼王,对着明月疾声长嗥,召唤群狼,出击攻掠。   然现实让团里的生还者如遭雷殛,全团弟兄损失几近九成!且团长在炮击中被震得内脏出血抬下阵地,营长当中只剩一个蒋毅。另外,全团几乎没有重伤号,在那种恐怖的炮击下只分生者和死者,要么生,要么死!   原本拥有十六个连的团里,现在却连拼成两个连队都很吃力。   远处,一个日军步兵大队正在集结,蒋毅看着那一大团密集的土黄色人浪,默默的将弹匣中的子弹退出一发,放在胸口的口袋里。少顷,弟兄们听着顿悟寺一旁已经交火的十六师阵地上喊杀声不停,但比之以往小了太多,看来在刚才的炮击中,十六师也是没能活下来几个弟兄。   正当蒋毅左手按胸,捏着那颗单独放置的子弹,双眸泛红,满含泪光的时候,一个头臂缠着绷带的弟兄手里抓着个纸片,艰难的越过阵地上巨大的弹坑群,向着蒋毅急切的跑了过来。   蒋毅无神的凝视着他,凝视着那些可怕的弹坑,仿佛想要从这些烙印在大地上的骇人伤口中,倾听到他们是如何诉说这些幸存的弟兄,到底经历了一场什么样的灾难。   舰炮炮弹,一炮过来几丈宽的一个坑,全团阵地已经全部被毁,蒋毅确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下来的,又要怎样再挺下去。   “长官,十六师打光了,顿悟寺失守了!上峰命令我们撤退!”   在送信弟兄的惨呼中,蒋毅接过电报,脸上无喜无悲,只是机械的点点头。   “遵命。”   走下阵地的全团弟兄,麻木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生气。   1937年10月7日,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力战强敌,死伤惨重,直至苦战多时后,顿悟寺,失守!   从阵地撤下来的弟兄们,脚步虚浮,跌跌撞撞,每个人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仿佛又看见自己的生死弟兄,在漫天黑焰中被炸得血肉模糊。   一路上,大家心里都像装着沉甸甸的铅块,所有人都是一言不发,慢慢行进在泥泞的道路上。   渐渐地,弟兄们身旁不断有一些难民走过,零零散散有多有少。其实团里的弟兄也清楚,战乱中的日军舰弹时不时地从黄浦江上砸向民居,那些大口径炮弹一炮下去这房子就像纸糊的一样飞向天空,大批沦为难民的民众流离失所,不得不携家带口,远走他乡。   坑坑洼洼的泥路很不好走,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弟兄们看着路边不少露着白骨的尸体,不禁都在心里叹着气;咳,宁为盛世狗,不为乱世人啊!   又过了一会,行进中的队伍走不动了,前面一大群饥饿难耐的饥民围住队伍,向团里这些满身土灰的弟兄们讨口吃的。   “长官,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大兄弟啊,看在俺们这些小民快饿死的份上,给口吃的吧。”   团里的弟兄纷纷从自己遍覆泥土的干粮袋里拿出吃食递给围着的饥民,看着周遭的饥民千恩万谢地接过干粮狼吞虎咽而被噎得直翻白眼,弟兄们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老家是东北的张国栋走到那个喊自己大兄弟的饥民汉子旁边,把自己的水壶拧开盖子递了过去,正咯噔咯噔打嗝倒气的汉子一看见这赶忙伸着双手接过来,连连道谢。   “谢谢你了,大兄弟。”   “听你的口音像是东北的吧,你老家是哪疙瘩的?”   正在拼命吞咽的汉子听了这话,眼泪顺着满鼓的腮帮,倏然长流。   “旅顺,俺祖上是旅顺啊!满贼无能,让小鬼子屠了全城!惨啊,四天三夜烧杀抢掠,全城两万多口子被杀的就剩三十六个埋尸的,俺爹当年要不是还小,让鬼子拉去埋尸,大兄弟今天就见不到我了。”   “俺爹一路逃难,流落到上海,这么多年过去,小鬼子又打到上海,俺爹到底还是死在了鬼子炮弹下。一炮啊!一炮就把俺家炸成了白地,都炸没了啊!”   张国栋听得眼眶酸酸的:“节哀吧兄弟,这他娘的鸟世道不让咱老百姓活啊。”   “大兄弟,俺不骗你,俺要回东北老家,宰了这帮狗日的,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旅顺老家!”   “大兄弟,保重!”   张国栋呆呆的望着那个汉子,望着这个汉子高大威猛的身影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不过张国栋不知道的是,这位东北汉子在三年后,和陷入关东军包围圈的旅顺抵抗军弟兄们奋勇拼杀,直至全数战死在了早已沦陷的东北故乡。   难民散去了,团里的弟兄得以继续前进,走着走着,队伍最前面的蒋毅发现有个小女孩昏倒在路上,二话不说赶紧跑过去抱起那个小女孩,一试鼻子发现还有气,这个小女孩还活着!旁边一个围过来的弟兄看出来小女孩是被饿的,赶忙把背包里剩下的那个杂面窝头拿出来搓碎混在水里想让她咽下去,但小姑娘牙关紧闭,无论如何都没法张开。眼看着小姑娘气息渐渐微弱,围在那的弟兄们垂下了头;妮子饿的太久,救不回来了。   蒋毅紧紧抱着小姑娘,突然看见小姑娘手里攥着一个八音盒,轻轻拨动,八音盒如泉水般叮咚的乐音便在跳动的旋转中悠然奏响。卒然,怀中的小姑娘在乐音中动了动,蒋毅感觉到了,他感觉到小姑娘动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为有离别多。   抱着最后希望的蒋毅唱起了儿时的歌谣,他多希望小姑娘能睁开眼睛,只要小姑娘能睁开眼睛,弟兄们就能把救命的粮水喂进她的嘴里!   怀里的小姑娘仿佛听到了歌声在耳边清淙流淌,嘴角轻扬,露出了一丝甜美的笑容,就好像在母亲的怀抱里,听着妈妈熟悉的柔声哼唱,浅眠在温暖的摇篮曲中,只是那温婉沉静的微盈面容,却看得周围的弟兄们,心如刀绞。   小姑娘含着笑,静静地依偎在蒋毅的怀中,安然睡去。   叮,娇小的手无声的松开了,带着如梦芳华的八音盒,悄然掉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已是泣不成声的蒋毅抱着怀中小姑娘,抱着那越来越凉的身躯,失声痛哭,直到幼弱的躯体渐渐冰冷,再无一丝暖意。   那只不停旋转的八音盒累了,在弟兄们的啜泣声中久久安眠,小姑娘在自己怀里安宁的去了,去的是那样匆匆。   一滴滴阒然滑落的泪水,在蒋毅满面的征尘上冲开道道沟壑,身旁的弟兄们含着热泪,用钢盔,用手,挖出一方穴土,让小姑娘能安眠地下,不再受饥困相难,霜寒相逼。   当小姑娘下葬的时候,蒋毅捡起躺地上的八音盒,抓起自己破烂的军服仔细擦拭着,直到一尘不染,才把它放到小姑娘的手心里,无论雨雪风霜,仍有八音盒的丁零,永远陪伴着小姑娘,永远,永远。   圆坟前,军服破烂,黑渍遍襟的蒋毅和弟兄们找遍全团,却连一块干净的布片都没能找到,好多弟兄擦着泪,看着泪痕满布的蒋毅摘了头上的钢盔,用颤抖双手,离神的弹走了帽檐上的黑渍,轻轻盖在了小姑娘苍白的脸庞上。而后蒋毅就这样呆呆的看着,看着弟兄们拿着铲子,一铲铲的填进泥土,直到小小的身躯被淹没在沉重的土地里,同复无痕。   当最后一铲黄土落入坟茔,团里的弟兄从附近一个被炸塌的花房里,找来一束盛开的鲁冰花,放在那座小小的坟头前。   “妮子啊,去找妈妈吧,记得一个人在路上别害怕,等那些穿军装的叔叔们到了,结个伴,一起走吧……   似锦的繁花,在弟兄们喃喃的低吟中,随风摇曳,就好像一位离散多时的母亲,轻慰着团圆的女儿,满面笑靥。   岁月悠悠,轻唱于风的鲁冰花依旧如同昔日那样潋滟清澈,濛濛的歌声里,八音盒清脆的音符萦绕轻和,在小姑娘晶莹的笑颜中,朝暮回荡。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天上的眼睛眨啊眨,妈妈的心啊鲁冰花。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妈妈的心肝在天涯。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忽而,在小姑娘坟前陡然直身的蒋毅像雄狮一样咆哮道:“顿悟寺死难的弟兄们!我蒋毅对天发誓,要用鬼子亲王的脑袋来祭你们!”   全团残存的两百多个弟兄在复仇的怒吼中哗的跪倒一片,泪如雨下;一次炮击,全团的弟兄快死绝了!现在我们这些活着的弟兄要给你们报仇,要拿鬼子在淞沪最尊贵的狗头来祭奠你们!   满面血尘的脸庞,凝不干悲伤的泪光,已是残存寥寥的弟兄们跪在地上,向着秋意渐浓的云风,许下了复仇的永世誓言。   未几,全团列队,开步前进,在走过坟头时,蒋毅拍拍小姑娘的新冢,心里默默的想着;小姑娘啊,叔叔们要去杀鬼子了,过不了多久,叔叔们就去找你了,等上了路,叔叔还给你唱歌。   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的蒋毅仔细回忆着脑海里那份公表上的一字一句,也就是那份自己在9月26日去师部开作战会议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当天缴获的日军公表。   “伏见宫博义王殿下以第三驱逐舰队司令之职……在上海日本邮船公司浦东栈桥附近,与附近仓库中隐藏敌军发生战斗……战斗进行到下午3时40分,敌卑怯一弹击伤殿下左臂,幸伤势不重……”   伏见宫博义,日本海军第三驱逐舰队司令,日军大本营军令部总长伏见宫博恭亲王、幕府末代将军德川庆喜之女德川经子夫妇的长子及继承人,以及被蒋毅盯死的猎杀目标!   在东瀛,四大历史最悠久的世袭亲王世家一直是贵族社会的主要支柱,作为四大世家中最尊贵的伏见宫家的下一任家主,世袭亲王,伏见宫博义王,自然是日军于淞沪战场上的地位最高者。此外,日本方面估摸着只是想让他来中国战场上镀镀金就行了,且日本海军省判定,日本帝国海军在淞沪战场没有威胁,博义王所活动的黄埔江面是非常安全的,可没想到中间出了个岔子让亲王挨了一山炮。但蒋毅估计,以日本海军的骄狂,伏见宫亲王绝不会离开舰队,离开座舰,而蒋毅要的,就是伏见宫博义的脑袋!   关于此次的战斗内幕,蒋毅也大概了解清楚;有“神炮”之誉的炮兵第二旅带着全旅仅有的六门山炮到处敲打,从吴淞口仓库的日舰一直到停在英美联合烟草公司对面的出云号装甲舰都是挨敲对象,连隔着建筑物的日军军舰不时都要挨上一炮,这准头连日本海军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而在蒋毅的计划里,此战必需炮兵第二旅协同,否则一切必为空谈。   其实在当年打淞沪的时候,挨炮的出云已经算是日军军舰的头牌之一了,所幸那时的日本人没有在淞沪用战列舰炮击国军,否则以战列舰的满舰巨炮,只要全舰一次齐射,国军的一个营就要完了。   当蒋介石惊闻三十六师二一六团在顿悟寺遭到毁灭性重创时,浑身上下冷汗直冒;蒋毅有事吗?他还好吗?在总统府里像发了疯一样的蒋介石四处打电话,拍电报,急切询问蒋毅安危,直到获悉蒋毅无事,蒋介石这才长出一口气,心里这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但由于二一六团团营长已经损失殆尽,所以蒋介石命令;由二一六团一营营长蒋毅接替该团团长一职,全团脱离顿悟寺防区,准备前往后方休整。   还没等蒋介石坐下来喘口气,侍从室就呈上来了一封宋希濂拍来的电报,说是蒋毅有个计划,如果操作得当一个鬼子亲王脑袋不保!且三十六师师部认为此计划可操作性极高,有七成把握!不过电报到最后重点申明一条;希望校长能让蒋毅独立指挥且不受任何干扰,尽量保证成功几率不受内部因素削弱。学生在此谨盼校长下令,命令炮兵第二旅协同作战,并调配一门三十二倍十五榴大炮,以供炮击使用。   蒋介石看完电文,大手一挥。   命令,炮兵第二旅全力配合蒋毅作战,任何人不得干扰蒋毅指挥,违令者军法处置!   命令,炮兵第十团调拨火炮,配属蒋毅指挥,轰杀日军伏见宫博义亲王!   如水的夜凉下,一门通体霜黑的重炮闪着幽明的华光,威武的炮身在月光下扬起了巨硕的炮口,吟唱着那段辉煌与勇武的传奇。   在德械师的骄傲中,这门代表着日耳曼民族最精良工艺的帝国重炮,全军仅有的二十四门,睥睨天下的三十二倍径一百五十毫米重型榴弹炮掀开伪装网,开赴蒋毅团营地。   看到重榴出战的炮兵第二旅旅长蔡培元乐坏了;有大炮了,真正的大炮!就黄浦江那四五百米的宽度,只要鬼子军舰敢露脸非赏他一发狠的不可。随后,得到蒋介石亲笔军令的蔡培元马上和蒋毅碰头,两下对起一商量,蒋毅总算搞明白了炮兵第二旅到底是怎么个打法。   人家炮二旅有个独创的狠招,用一条小汽艇拖着一条小木船,小木船上还扛着一门小山炮,两条小船背着门七五小炮在浦东密如蛛网的河汊里四处开火。对于日本海军来说,这该死的小船在这该死的河道里满世界添乱,打又打不着,追又追不上,细细密密的河道又窄又浅,军舰过不去,可这俩小船行啊,而且目标还小的可怜,离得又这么远,军舰实在是打不中他。但对于小船来讲,这河道宽得他闲着没事干原地打转都行,自己体型小,吃水浅,速度快,时不时出去盖他妈一记黑砖,就那些挨盖的日本军舰扭着庞大的舰身简直像是一个大活靶,想跑靶都跑不了!   生挨了一个多月的日本海军气急败坏地一挨打就玩命的覆盖炮击,可小船是拍一砖就走,日军军舰想打都打不着。   至于伏见宫博义挨敲的那次是四条小船搭伙干的,先是两条小船偷偷摸摸拎着砖头又溜了出来,照着停靠栈桥的日军军舰一砖下去拍了就跑,把那些挨了黑砖的日军军舰气的一阵乱打。等了打了好长一会的日军战舰看着对面水泡乱冒还想着是不是把拍黑砖的给干沉了,所以在舰队前往检视战果的时候就数舰队中央那个不明真相的岛风号跑的最快,超越同僚兴冲冲地跑过去捡好处。结果岛风号好处没捡着,埋伏在背地里的另外两条小船一看蹿来个二蛋,跳出来给他一砖立即跑路,打来打去这四条小船连毛都没掉一根,一个帝国亲王就挨了一炮,这战绩稀奇古怪的连盖人黑砖的主们都没想到。不过此次战斗给伏见宫博义带来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就算到了此时,伏见宫博义还在他的座舰岛风号上见人就说:   “炮弹不认人啊!”   此次蒋毅蔡培元打的还是这个主意,小船引,伏兵轰,只不过这次的伏兵不是由两条小船用山炮炮击,而是一门重型榴弹炮兜底!就在昨天晚上,国民革命军炮兵第十团二营六连带着那门150mm口径的德国FH18重型榴弹炮抵达营地,且炮团的弟兄对目前这种散兵游勇式的小规模打法并不陌生,因为日军火力优势太大,两个重炮旅团外加一个二百四十毫米攻城炮联队压制了全淞沪的国军火力,但这些压制者才只是日本陆军的重型火力,还没算上他日本海军的舰炮飞机以及各陆军部队直属的轻中型火炮,前前后后把国军重炮部队逼得在淞沪只能是化整为零,小规模出击。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国军炮兵弟兄在周围看好了地形,为确保万无一失,炮连先在别处差不多的条件和环境下架起大炮试射。可炮弹金贵,空炸太浪费了,而挨炮弹的靶子嘛,理所当然是对面的日本陆军了。   试射时,六连打几炮把榴弹炮套上牵引车就走,冷不防被炸得四脚朝天的日本陆军想找又找不到哪打的炮,只能是打碎门牙和血吞。至于把这个消息转告给海军,人家陆军想都没想,不干!管他什么出现了重炮威胁,管他什么海军也是受威胁者,本来我们陆军在老家呆的好好地,没招谁没惹谁的稀里糊涂让你们窝囊废海军给拖进了淞沪,结果整的我们陆军现在是死伤惨重。再说了,老子帝陆跟你软蛋海军本来就不对付,你海军要是也吃了炮弹那我更高兴,如果我们陆军连这点看戏的乐子都没了,那这日子可真是过得也太没滋味了。   就这样,日本海军根本就不知道国军重炮兵出来了,还来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了。   天又一次的暗了下去,国军重炮兵部队已是在一道河湾处设好了埋伏,万事俱备就等猎物掉进来受死,负责诱敌深入的那两条小船则在江面上耐心的等着巡逻的第三驱逐舰队,耐心的等着他们巡逻到这片河域。几个小时后,挂着第三驱逐舰队司令旗的岛风号领着几艘军舰出现在小船的预击射程中,瞅准时机的小船对着岛风号开了一炮掉头就走,嘲笑般地让炮弹落在离岛风号只有一二十米的江面上,搁岛风号里吊着胳膊的伏见宫博义看见打伤自己的小船又出现了,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大亏的亲王脑袋顶上都要冒火了,咒骂着下令立即追击!   岛风号还是一马当先,只是这回伏见宫博义学精了,一边追击一边小心的观察着周围是否有埋伏,以免再次遭遇山炮袭击。而在伏见宫博义视线之外,一门榴弹炮被推出沟壕,离开掩蔽,进入炮位,一分钟后,入位的火炮完成架设,射击诸元装定完毕,国军炮兵弟兄握着炮栓的手一时微微发颤,默默念着;“快呀,走快,老子送你上路!”   忽然,被岛风尾追的两条小船上听见一声撕天裂地的咆哮,带着心底的震撼,在空际间划出死亡的厉啸,让岛风号瞬时闪起一大团耀目的火球。   烧黑的舰上油火纷落,那彷如阿鼻地狱般的惨景让人肝胆俱裂,到处都是凄厉的惨叫和模糊的血肉,人体碎块像雨点一样哗啦啦的飞上天空,不过舰上还没死的军官们抬头一看全慌了神,一炮下去连舰桥都被炸变了形,舰桥上一直站着的博义王殿下就。胆战心惊的军官们不敢再想了,全涌到舰桥那里去找伏见宫博义王殿下,找着找着,其中一个军官感觉自己好像踩到个东西,捡起来一瞧,这个可怜的军官便被直接吓傻原地;天啊!这是皇室的十六瓣八重表菊纹徽章残片,伏见宫博义王殿下贴身佩戴之物,连徽章都被炸得只剩下带血的半边了,那人呢?   当自大的伏见宫博义在残骸堆里被军官们扒拉出来的时候,原本华丽的军服如今跟个破布条一样披在身上,至于那个贴身佩戴的皇室徽章则一飞两半满军舰扒拉也到底没能找全。其实说到底算他岛风号倒霉,伏击位上的国军炮兵连开三发穿甲重弹,没想到首发就命中了,一百斤的重型穿甲弹头正中岛风号舰桥附近的炮位,穿爆了堆在那的弹药堆,这些弹药虽然不足以把岛风号一炸两块,但也足够炸飞他整个舰桥。受到重创的岛风号一看势头不对二话不说立即做出之字规避,浑身解数的避开那两发撵着脚后跟砸下来的重型榴弹,歪歪扭扭的拼命逃离此地。   与此同时,连打三炮的国军炮兵也飞快的把大炮套上牵引车离开此地,对面的日本海军可反应不慢,况且这尊榴弹炮实在太沉了,不好移动不说射速也不快,蒋毅和蔡培元在之前的试射演练中发现,国军只有三次开炮机会,一过三次那肯定是在日军军舰的报复性回击中炮毁人亡,绝无幸免。   平心而论,国军以一门陆基榴弹炮的火力根本不可能在几艘驱逐舰的全力围攻之下,于短时间内成功击沉一艘日军军舰。如果留在这死打,只能是岛风号还没沉,国军炮兵弟兄就要和榴弹炮连人带炮全折在这里,但所有人的期望并不高,哪怕只把它岛风号打回本土大修,参加不了接下来的战争就让国军将士心满意足了。他们日军战舰太多,火力太猛,能让日本人在淞沪少一艘战舰,少几门炮,就会有不少弟兄能活下来,所以,只打三炮!无论击中与否都要离开这里,国军弟兄死的够多了,能少死几个就少死几个吧。   虽说榴弹炮后两炮打的偏了点,没打中岛风号,不过这也很不错了,瞧这伤势岛风号绝对要马上回本土返港大修,没个把月别想下维修台,淞沪战场剩下的战事它岛风号别想参加了。   伤重的岛风号上,鬼蓝的火焰无声地翻腾在断裂的甲板缝隙里,而那枚硕大的印刻在舰艏上,代表日本皇室的菊花徽章,则在无望中落入了飘满血红的江面,缓缓沉入江底。   蒋毅和全团剩下的弟兄朝着顿悟寺的方向跪了下来,失声大哭,高呼着告慰英灵,因为上面通过内线传来的消息已被团里得知;伏见宫博义病上加伤,实难治愈,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弟兄们呐,安心上路吧!我们履行了誓言,用鬼子亲王来祭你们了!上路吧!弟兄们!上路吧……   可能是死者还想让他再多受些折磨吧,1938年10月19日,日本皇室伏见宫博义王在延缓生命的针剂中,痛苦的死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争局势越来越糟,国军伤亡越来越大,为了补充损失极重的前线部队,中华民国国民政府第五次全军动员令发布,迭次向淞沪前线增补后备军人。在整补序列里,尽管立下奇功的蒋毅团受到了最特殊的照顾,后方所有装备兵员都是最优先补充三十六师二一六团,甚至师里为了给缺员严重的蒋毅团加强火力硬是把师属战防炮连仅剩的一门德制战防炮都调拨团里,可死伤惨重的团里却始终连半数人马都没补到。   不久,残破的团里还是被战争再次卷了进去,重回城区战场的蒋毅团没过几天就得到了上峰的电报;命令!三十六师二一六团全团死守防区,掩护桂军第二十一集团军的进攻侧翼!   后来,在一片壮烈的吼声中,全团弟兄守在这块连名字都无处寻觅的街巷残垣里,看到了整幅悲壮惨烈的死战全景。   “杀!”   “杀……   旭烈的阳光下,雪锐的军刀流转着夺目的辉煌,六位国军旅长同时发出了冲锋的怒吼,带着两万名国军将士呐喊着冲出工事,向日军阵地发起了敢死突击!   上万名敢死弟兄平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跟着六位旅长冲锋在前,无边的浪潮卷过废土瓦砾,汹涌起愤怒的接天波涛。而对面死一般寂静的日军阵地上突然传来阵阵嘹亮的号音,深黑的枪口从废墟中倏忽而起。只是刹那间的一刻,森密如林的飞舞流蝗重重地推过墟垣,无数勇敢的国军军人在无畏的冲锋路上,成排倒下。   一位最骁勇的国军旅长领着身后数百名敢死弟兄,载着义无反顾的壮烈合身撞开了茫茫火网,挺着刺刀冲上日军阵地,让日军阵地上凌乱的盛开出丛丛血红的樱花,只是大批的日军士兵在目睹到同伴惨呼着倒在地上之后,高吼着挥起军刀,和那些冲上来的国军虎士激战在这片残破的碎垣里。刀枪相击,数量稀少的桂军死士转眼就被淹没在沉沉波涛中,当围攻的数把刺刀同时击来,勇武的国军军人吐着鲜血纷纷倒下。死守防区的团里弟兄看着远方的悲壮,滚滚热泪不住的涌出赤红的褐瞳,而那些奋战在远方战场的国军军人,浑身是血犹尚奋战在这酷烈的厮杀中,直到热血流尽,久久沉眠在宿命的轮回里。   数不清的日军军械旁,火炮,飞机,机枪不断将死亡投向大地,戴着钢盔穿着黄色军服的桂军弟兄,在烟雾和火光中血肉横飞,可他们依然端着刺刀,怒吼着向前冲锋,直至全体战死为止……   当炮火停息的那一刻,国军将士尸横遍野,六位旅长悉数阵亡,上万位敢死弟兄几近全没,密密的弹坑早已被战死将士的鲜血汇满。这些为国尽忠的桂军弟兄,耗尽了自己的气力,直到为故国拼到了最后一息。   无奈,这就是死战,全军落散的死战,每当国军部队碰上这种死战,都是将军们穿着将军军服,金星闪亮的带着弟兄们拼死冲锋,然后,一切就消失在了连天的炮火中。   在那片国军战死者遗体堆积最多的地方,满是弹孔,残破不堪的国军军旗燃着薄红的火焰,在一片浅淡的金光中,黯然飘落。   没办法,国力悬殊,差距太大,装备低劣至极的国军弟兄在无遮无拦的野地里,奋不顾身的顶着日军重武器迎头死打,要不了多久,部队就拼光了。   而在八年的抗战里,无数的国军部队只有用这种必死的方式,以尸山,来阻挡日军前进的脚步!每当枪声散尽,国军这面就再也没有一个活人了……   淞沪,淞沪!所有的国军都在淞沪的土地上流干了最后一滴热血,可这片永不满足的嗜血战场还在不停地渴求鲜血的流入,流入他身后那方巨大的血肉熔炉!   熊熊烈焰里,国军整师整军的悄然融化,一个又一个的师刚投进去就化了,有的仅过了三个小时,全师半数阵亡;有的支撑五个小时,全师阵亡三分之二;其时战斗之惨烈,实属罕见!   湘军,桂军,川军,鄂军,滇军,黔军,粤军,中央军,东北军,西北军,每一支中华部队都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伤亡,但他们依然死战不退,日落江洋,喊杀声仍不绝于耳,只是这浸满了鲜血的西沉残阳,真是残阳如血啊!   绯红的落霞下,满街冰冷的尸首,染红了徘徊的街巷。   对于国军弟兄来说,在这片尸山血海的战场上,航空母舰,空中战机,装甲巨兽,他们都是来自未来的武器,要让国军弟兄们去和这些闻所未闻的军械去作战,只有死伤枕藉的悲惨结局。   往往是日军集中炮火密集覆盖三分钟,国军阵地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许多新开来的国军部队因为经验不足,大白天升着烟火做饭,结果招来了日军空袭炮击,好多国军部队就是这样失去了战斗力,结果整支部队连日本人的脸都还没见着就被拉下前线,前往后方休整。   易谨,劳声寰,这两位参加过淞沪会战的国军军官,在悠悠的辰光里早已不复当年的朝气蓬勃。如今两位垂垂老矣的耄耋老人,在几十年后回忆往事,尽皆泣不成声。   “我们一天要消耗一个师!我们装备不如他,我们空军有250架,对方是3000多架,在上海的黄浦江上、长江口,日军有4艘航空母舰,黄浦江和长江有一百多条军舰。我们250架飞机对3000多架飞机,怎么打啊!”   “头一仗我们的旅长(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陆军中将黄梅兴将军)就阵亡了,除了师长以外就剩下旅长,一个旅管两个团,师长都要到前面督战,后来他们都牺牲了……你想想,我们的牺牲有多大……   防区里,一个搜索前进的日军小队终于和团里遭遇了,甫一交火,日军小队立即判定此处有一支营团级规模的德械部队在守卫。几分钟后,摸出底细的日军小队马上脱离战斗,向后方指挥官传递宝贵的信息,随后,一个日军中队得到进攻指令,前出集结并迅速做好了战斗准备。   由于此时的国军力量已大为缩减,各部队死伤惨重新兵满营,日军往往只要派出一个满编甲种中队就能撕开国军一个团的防线,甚至连此时的团里也不例外。由于伤亡过大,二一六团全团被临时缩编为两个营,伤亡最重的三营暂时并入二营,尽管如此,全团也就只剩12个不完整的连队,不足千人。   团里剩下的十二个连队中,最令弟兄们悲痛的就是团直属小炮连和迫击炮连,这两个连的弟兄在顿悟寺的地狱炮击里把最安全的地方让给了武器,而让自己的血肉之躯,去直面日军舰炮,钢铁岩浆。   当蒋毅和团里活着的弟兄看见六门二十毫米机关炮,六门八十三毫米追击炮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却只剩几个浑身血尘的伤兵护在周围的时候,蒋毅和弟兄们当场嚎啕大哭,这些装备是直属连的弟兄拿命换的啊!国军装备不好,弟兄们把武器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啊!   此时,全团把两个营八个连全部摆在防区正面,可那还不是因为团里损失太大但他防区又不小,只好把两个营全摆出来死守,俩营长浑身解数摔锅砸瓢好不容易各凑了一个排留在手里充作预备队,而这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兵不摆够根本没的守,如果真出了啥岔子那可真就是一点崩全盘了。不过团长蒋毅也没啥更好的办法,只得把迫击炮连,小炮连,特务连和通信连这四个团直属连充作预备队,随时准备顶上去堵口子,看来看去的团里也只能这样了。   一幢残破的大楼上,狗丢拎着冲锋枪看着窗户外面直发呆,开战前那会全班有十一个弟兄,可现在只剩下自己和骡子,九张熟悉的面孔再也见不到了。已被提拔为班长的狗丢无意中回过脸,正好看见班里刚补来的五个新兵全都脸色发白的握着枪,蹲在角落里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也不知道满脑子的正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其实狗丢也知道,因为战斗太过惨烈,国军刚补来的新兵弟兄好多在第一轮对拼中就完了。一仗下来国军往往比日军死的多得多,无数国军将士仅仅只是希望能在自己死之前和日军打到一比一的伤亡率,这样就算是死了也心甘。然而可惜的是,好多国军部队直到全灭,也没能和日军拼到这个伤亡比率。   此时心里头直发疼的狗丢悲哀的晃晃脑袋,看对面这架势八成又要进攻了,也不知道这次团里还能不能守住防区了。但当狗丢难过的时候,从门外进来的骡子拿着两个开了盖的肉罐头随手给狗丢递过来一个,一把接过罐头的狗丢掏出背包里的吃饭勺子,走到五个新兵面前往他们手里一人舀上一大勺,让那帮坐在角落里的新兵们一个个的谢过班长,抬着手掌心神不宁的小口吃着,而旁边大口大口往嘴里塞肉的狗丢还没忘抬起头奇怪的看着骡子;这年头的肉罐头可是个稀罕物事,那货是从哪摸来的?   “别他妈这样看着我,这罐头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是人家民间的后援会把不怕死的弟兄组织起来,冒着送命的风险把物资给我们国军运到前线,咱们要是再不好好打还他妈对的起谁啊。” 正满口大嚼的狗丢听得一顿;是啊,不好好打,对的起谁啊。吃着吃着,狗丢骤然把罐头筒子往地上一砸,按着骡子趴到地上,嘴里含混不清的咒骂着:“日他妈的鬼子兵!” 第一卷 第10章:敢死军团   话音未落,一发炮弹擦着哨音就砸到了楼上,对面的一个炮兵大队现正可着劲的往团里砸炮弹,呼呼啦啦一排子炮弹下去砸的班里七个人只能全趴在地砖上挨炮轰。也亏得这个时代的人都不坏这个良心,建造大楼时绝对没有偷工减料,保质保量的钢筋水泥大楼硬挨了好几炮还没被干倒,要不然楼一塌那里面的弟兄就全得被活埋了。   团里幸运的在炮击中没什么损失,毕竟这只是威力不算太大的日军山炮,弟兄们躲在工事楼房里就很安全。炮击过后,一发信号弹冒着红光出现在日军头顶,一个步兵中队得到信号后立即展开散兵队形攻入街巷,一时间街道里枪声大作,爆炸阵阵。   这边的狗丢他们从战斗开始就一直沉着气,全排不开火不吭声连个头都不露,给日军进攻的两个分队造成了误判,二十多个日军士兵冲过来就要占领这座无人空房。等日本人快冲进大楼的时候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仰脸一看,窗口里居然伸出了三挺捷克式!   楼下的日军让排里的轻机枪一梭子下去立马翻了好几个,旁边的狗丢骡子他们也是抓着花机关一通狂扫,火力威猛的德国军械质量不容置疑,扣住扳机几十发子弹哗哗的就出去了,以前因为它射程太近一直没用武之地,现在好了,就拿几十米外的倒霉蛋开荤吧。   狗丢娴熟的操控着花机关,拽着弹夹一磕一塞,从磕飞空弹夹到塞上满弹夹完成上膛开始击发,整个流程连三秒都不到。几乎是在眨眼间,枪口继续喷出火焰,对着楼下送出一阵恐怖的密集弹雨,九毫米的大子弹穿到日军士兵身上就是好大一个窟窿,下面被打的惨叫连连却毫无办法,因为这离得也太近了,平日里对国军威胁很大的掷弹筒在这却啥作用发挥不了,被捷克式盯着一梭子给送回了老家,还有他机枪组的那两挺歪把子,刚架起来就被六把花机关居高临下给打成了筛子,一会地上就多了二十来个冒着血泡的日本兵。还有其他散落各处的日军也没讨着好,巷战不同于野战,如果这是在野地打斗的话,团里根本就挡不住这个满编的甲种日军中队。   可在眼下曲曲弯弯的小巷里,国军德械师的装备优势立马就体现出来了,进攻的日军手里都是步枪,而德械师手里却有冲锋枪。一把冲锋枪在一个有经验的老兵手里压制四五个步枪兵一点问题都没有,更何况蒋介石还亲自关照了蒋毅团的军械补充,200把德制MP18冲锋枪最优先配发给团里,再加上团里保留下来的几十把冲锋枪,得以让全团大换装的老兵基本上人手一把花机关。尽管团里人少,但有这几百个拎着冲锋枪的老兵在,使大部分新兵得以活下来并很快适应了战场,这无疑是对团里最大的支持,至于那支贸然冲进来的日军中队,除了尸体以外,其余什么都得不到。   猝不及防的日军军官一听枪声登时就傻了眼,赶紧向后头要支援,这回踩到钉子了,大钉子!   等中队长把队伍拉下来一查人数,登时气的站在那直哆嗦,一个过脸半会不到一个小队就被蒸发了!等中队集结后不久,大队部调拨的援军赶到了,一个满员甲种步兵中队和一个拥有八挺重机枪的机枪中队赶到此处,刚才还被打蔫的日军底气一下子就足了起来,跳将起来再次发动了进攻。   烟幕中,足足有五辆日军坦克现出身形,领着成群的步兵攻向国军防线,团里守在前沿的弟兄看着这阵势心里直发毛,二话没说赶紧知会后面的弟兄把战防炮推上来干他妈的,如果干不掉这五辆日军坦克那麻烦可就大了!   在一处不起眼的废墟里,团里仅有的那门战防炮悄悄抬起炮口,先把一辆跑的最快的日军坦克套进了炮瞄镜。瞅准机会的炮手们拉下炮栓,胳膊粗细的炮弹在烟雾和光焰中哗的一下冲出炮膛,守在防线上的国军弟兄们看见中弹的坦克像被炸飞的罐头一样让人给掀了炮塔,而那台高高飞起的沉重炮塔落到地上还把一个躲避不及的日军士兵给生生砸成了肉饼。   不等日本人找到是哪开炮的时候,后面的那辆日军坦克也被套牢在炮瞄镜里,主射手的弟兄看好点位一拉炮栓,死亡的印记被火药推出炮膛,横飞的炮弹带着巨大的动能撞开了坦克侧甲,直接干爆了坦克油箱。整个坦克登时像个巨大的火把呼的一声就烧了起来,车内乘员浑身油火惨叫着逃出坦克,只是没跑几步就被满身的烈焰吞噬,栽倒在地,化为焦炭。   正盯着炮瞄镜抱着炮弹准备装填的国军炮组弟兄突然脸色苍白如纸,连怀里的炮弹都松手掉在了地上。   “趴下!”   三团明亮的火焰,在炮弹落地的咣当声搀着这位弟兄变了声的大叫刚传进了其他炮组兄弟的耳膜时,轰然燃烧眼前。   火焰中的灵魂,仿佛感到自己在这一刻失重,跃上了自由的天空,可随后就被卷入了无边的黑暗,而那渐渐消散的意识,则在辽远的虚空中,永生沉睡。   团里的弟兄看见日军坦克转过炮塔,朝着战防炮一个齐射连着三炮砸了过去,整个国军炮组全部被吞没在火焰中,再也没人站起来。   浓浓的火烟冒出废墟,炸碎的炮盾散了一地,当三辆日军坦克碾过断成两截的炮管时,弟兄们听着钢铁在扭曲中的尖叫,如坠冰窟;团里已经没有反坦克武器了,没有了,一件都没有了!   原本探头探脑的日军坦克发现前方再无威胁马上来了精神,挺着炮管肆无忌惮的往前犁,大团日军步兵猫着腰跟在后面就往上冲。眼瞅着日军攻了上来,团里的弟兄拼死抵抗,架在大楼里的机枪咣咣咣地响个不停,一大片冲锋的日军士兵噗啦啦的被机枪扫倒,可领头的日军坦克毫不示弱,站在那抬起炮口对着开火的窗子猛地吐出个火团,轰的一声,守在那的弟兄立时被炸得血肉模糊,浓烟夹杂着碎石和被拦腰炸折的半截机枪旋转着飞出了窗外。   三辆日军坦克边走边打,不停的喷着火团,团里在整条街巷防线上的火力点被逐个干掉了好几处,防守火力很快就变得稀疏不已。趁此机会,成群的日军步兵涌了上来,冲没了死守防区的国军弟兄。   在三营的防区里,机枪连副连长赵学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兄被连人带枪炸下高楼,哐的摔在地上,浑身上下血流如溪,甚至他还看见连里的小三子满身绑着烈性炸药,从一处早已被击毁的高楼火力点中踉跄着冲了出来,直挺挺的就往楼下的日军坦克上跳!   即将落地时,小三子拉燃了导火索,直直地砸在楼底下正在开火的日军坦克上,轰隆一声巨响,日军坦克的炮口耷拉下来,再也不动了。   “小三子!”   机枪连的弟兄们热泪满眶,小三子走了,这位十九岁的弟兄走的是这样壮烈。悲愤至极的赵学甫抓起个手榴弹袋子一捆,红着眼对着周围的弟兄高声怒喝:“不怕死的跟我上,干掉那几个鬼子坦克!”   “赵长官,我上!”   “赵长官,我也去!”   很快,机枪连活着的的弟兄聚了过来,自发的组成敢死队,只是敢死队里有不少弟兄已是身负多创,身上绑着的那曾经雪白的纱布今已浸满鲜血,沾满土泥,可他们还是站了出来,大踏步的站进了敢死出击的绝命队列……   这就是国军,哪怕明知道要死,可他们还是站了出来,站进了敢死队的队列。   出发前,敢死队的弟兄们纷纷扔下了沉重的步枪,抓起旁边的手榴弹捆子跟着长官就走。几个腿上带伤的弟兄吃着痛,拄着步枪一瘸一拐的撵了过来,尽管豆大的汗珠顺着被疼痛扭曲的面庞一滴滴的落入土地,可吃痛的伤兵们还是咬着牙,一把将手中的冲锋枪硬塞进敢死弟兄的手里,其中一位伤兵弟兄强压着心中的悲痛,竭尽全力的挤出了一副平日里的样子。   “兄弟,保重。”   敢死队弟兄们随和的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兄弟,你也一样,保重。”   看着敢死弟兄平淡的笑容,伤兵弟兄的眼泪哗的就下来了,走不成路的伤兵弟兄默默地目送着,目送着敢死队的弟兄们一步步的离自己远去。   年轻的军人们头也不回的冲出工事,他们什么都没留下,唯有那昔日的纷扬笑颜,给身后生死与共的弟兄留下了一个最珍贵的回忆。   连里因伤重无法冲锋的弟兄们抄起机枪疯狂射击,拼死掩护废墟里那支匍匐前进的敢死队,好几条像镰刀一样机枪弹道刈倒了不少日军步兵,而剩下的日军则是机警的卧倒隐蔽,举枪还击。   当二十个贴近的敢死弟兄向着日军坦克发起冲锋,坦克上的机枪火炮立即对着暴露身形的他们舔起了死亡火舌。绵密的火雨下,血花在敢死队弟兄的身上重重绽放,好多弟兄根本还没能靠近日本人的坦克,就倒在了迎面袭来的遮天火网里。   其实那些经历过当年血战的国军老兵都清楚;但凡发起进攻的国军弟兄,在日军火炮枪弹的不断覆盖下,好多弟兄连日本人的边都没来得及沾上就死了,打到最后好多国军弟兄只要一从长官那听到进攻这个词,就知道自己要殉国了。   殊死的冲锋中,赵连长被一发子弹打穿了肋骨,正当强忍伤痛的赵学甫捂着肋上的枪眼继续冲锋时,突然感到左腿在剧痛中失去站立的力量。旁边一位弟兄看见长官腿部中弹栽倒在地,猛的冲上去把长官推进一个弹坑里,而他自己则抄着冲锋枪不躲不闪的对着前头猛烈扫射,直到枪身上传来了咔咔挂机的空仓声音,不过这个弟兄也来不及换弹夹了,枪一甩拽出手榴弹就往前砸,把前方几个日军官兵炸的身首分离,面目全非。   趴在坑底的赵学甫咳着血,在弹坑里刚刚艰难的抬起头,就看见最前头的坦克上喷出一串机枪子弹,正在投弹的弟兄顿时血雾漫身,被数道流光撕裂的身躯无力的摔进了弹坑。浓浓的血腥里,弥留中的兄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着同样伤重伏地的赵学甫,对着自己的长官低低的呢喃着。   “长官,炸……坦克!”   “炸坦克,炸啊,兄弟!”   拉着兄弟渐渐冰凉的手,看着兄弟含笑瞑目,听着坦克链子卷动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赵学甫微笑着朝自己早已离去的弟兄叮嘱道。   “兄弟,到了那边等等我,我随后就到。”   赵学甫念叨着,在周围渐渐稀疏的冲锋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也不再传来之时,攥着战死弟兄的冲锋枪硬拼着支地站起。列于最前正要碾过这个弹坑的坦克驾驶员透过瞭望口忽然看见里面站起来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怀里的手榴弹捆子在呲呲的冒着白烟,惊恐的驾驶员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随着一道刺眼的光芒带着震耳的鸣响,灰飞烟灭。   日本人的坦克并不好,跟同时代的世界强国相比,这些薄铁皮造的坦克叮铃咣啷的出门都得掉零件,可就是这些看起来像个笑话一样的薄铁皮,却让装备低劣的国军军人们流干了鲜血。   “日他妈的这鸟仗,装备这么差,死了多少弟兄啊!”   一营长官张国栋悲伤不已,当他得知三营敢死队全没,防区被鬼子坦克凿穿的消息时,他能想到有多少弟兄消逝在这场绝望的战斗中。张国栋认识赵学甫,这位英勇的军官和自己的敢死弟兄整整二十人全部战死沙场,而他们仅仅只是想要挡住那两辆日军坦克,可他们拼光了全连,全营,都没能挡住!这不怨弟兄们啊,手里没家伙,弟兄们只能冲上去硬顶,可那就是送死啊!   蒋毅听到消息一阵眩晕;一整支敢死队二十条汉子换一辆鬼子坦克,天哪,我的兄弟们啊,你们遭了多大的罪啊!暴怒的蒋毅两眼血红的抓起旁边几颗手榴弹一捆,带着从一营里强凑出来的一个排冲出团部往剩下那辆日军坦克进攻的方向顶了上去;他妈的老子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不要也要干掉你这个王八蛋!   一路上,整个防区到处都是枪炮声,甚至有不少地方还爆发了白刃战!血腥的巷战中,死伤惨重的国军弟兄已是全团拼光,但日军也遭到了巨大的杀伤。在一营的防区里,狗丢抱着花机关趴到平房顶上死挡日军步兵,走在前面的日军坦克头一调,咚的一炮就掀了楼顶,霎时狗丢便从炸穿的房顶一头摔进了房内的水泥地上。遍目的尘烟下,满脸是血的狗丢趴在地上,哆嗦着拔出刺刀,硬撑着把一颗扎入腰内的弹片给生起了出来,一落进泥水里弹片就兹的冒起一股白烟,而那张血灰尽布的脸庞则被剧烈的疼痛扭曲变形,一阵麻疼上来,狗丢扔了刺刀,咬着牙捂着刀口疼的在倒塌的房间里直打滚。   等疼劲一过,撕开衣服把伤口粗略缠好的狗丢拄起枪顺着楼道跌跌撞撞的往外跑,脸色苍白的狗丢刚跑出来,就看见路口上的几位排里弟兄甩了上衣,光着膀子拎着手榴弹就往日军战车上撞!   狗丢一把举起冲锋枪,和周围的弟兄拼命朝着日军扫射,面对狗丢等人密集的掩护火力,进攻队列里的日军轻机枪手快速冲到顿停射击的战车裙板后面,抱着轻机枪精准点射冲过来的自杀式进攻者。正在射击的狗丢亲眼看见已经冲近了的骡子身中数弹,一头栽倒在离战车不远的瓦砾堆上。   “骡子!”   狗丢带着哭腔喊叫着冲了过去,爬到自己的弟兄身边,伸着双手试图堵住那些不停冒血的巨大伤口。   “骡子,骡子,我背你走,走!”   狗丢把骡子拖到旁边的隐蔽位置,矮下身就要把骡子背走。   “去你……的骡子,老子,老子……叫洛文繁!”   洛文繁吐着血,冲狗丢笑笑,突然就把狗丢一下推开,捡起一把上着刺刀的步枪,猛地撑起身子,拼尽最后的力气怒吼着掷了过去,随即,爆发的生命就消逝在了横飞的弹幕中。   那把低空飞掠的长枪,带着生死的诅咒,凌厉的呼啸而过,裙板后射击的日军机枪手一下被钉穿了胸腔,仰身翻倒。   “我的兄弟啊!啊……”   废墟里,狗丢跪在地上,抱着洛文繁的尸首痛不欲生的哭喊……   此刻,日军队列前,仅存的那辆日军坦克看着大批悍不畏死的国军弟兄从街巷里,残楼里,提着手榴弹捆子不顾生死的向自己冲来,杀光一波又来一波似乎冲锋永不停止,所有的日军都很清楚;他们在拼命阻挡自己的钢铁脚步,血肉战胜了钢铁,而自己却陷入了可怕的城巷消耗战。在蒋毅拎着手榴弹捆子带着弟兄们赶到阵地时,那辆日军坦克已经和步兵相护掩护着脱离了战场,向后退却。   当这支撤下来的日军再回头远望战场,好像看见那些勇猛的国军军人依然在无声的厮杀。   几十年后,那些活过了战争的国军军人们一想起曾经的惨烈淞沪,无不是泪流满面。   “对付他们的战车我们怎么对付?自报奋勇捆起炸药,他的战车来了压我们的单兵,一压碾我们的单兵牺牲一个,他们的战车也牺牲一架,就是那么干,我们又没有炮又没有什么,我们都是陆军,可怜哪,我们那时候的武器低呀……   在日军的装甲步兵退去后,几近全没的团里多次遭到了日军的飞机轰炸,重磅炸弹一发落下来那大楼就跟纸糊的一样呼啦啦垮塌在地,几波轰炸下来,团里的防区连一幢立着的房子都没有了。   好多团里的弟兄跪在废墟上,抱着死难的兄弟大哭失声。   “轰炸机,我们的轰炸机呢!”   “都去了,三千架鬼子战机啊,空军弟兄们早就打光了!”   深沉的黑暗中,那浮现脑海的如血幻梦,在时空的记忆里,华美盛放……   “起飞!迎敌!”   昏暗的灯光下,战斗机飞行员纷纷冲出营舍,跃入战机机舱,息眠的霍克战机在引擎跳跃的火花中睁开双眼,张起双翼,呼啸着飞向了暗淡的天空。   “护航战斗机离开了,二大队怎么办?轰炸机弟兄怎么办!”   指挥部里,高志航发疯般的抓起面前一个将军的衣领,愤怒的火焰不断从赤红的双眼迸出,而那个将军只是低着头,任凭衣领上金星的反光映在脸上,默然自语。   “日本人大队的飞机去炸南京,没办法,只能让   方今,将军已是哽咽着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将军抬起手背擦擦眼睛,无奈的言道起悲伤的行光。   “咱们,真正也就只有这不到百架能打的飞机,却要去阻挡日本人的三千架飞机,只怕战死天空,就是你我飞将最终的宿命吧。”   满眼泪光的高志航松开双手,一把抓下头上的军帽,飞奔而去。   此刻,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空军第二大队十一中队轰炸机组已全部准备完毕,平静的飞行员们排着整齐的队列走向停机坪,毫无犹豫的继续执行轰炸命令。   “弟兄们,活着回来!”   高志航挥着军帽,催着嘶哑的嗓子,向着别离的背影呼喊相诀。   听到高大座凄凉的呼喊,弟兄脚步猛地一顿,脖颈微微颤动,可他们到底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臂向后一挥,然后就决然的走向了自己出击的座机。   “锡纯。”   “嗯?”   “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大哥今天这是怎么了?讲呗。”   “我梦见阎海文了,他站在云端上,微笑着冲我挥手。”   登入机舱的沈崇诲握着拳头顶着自己的脸庞,强压着心中的缭乱,努力用自己最平常的语调说道:“要是我这次回不去了,麻烦兄弟   “说什么那,别瞎想,咱们肯定能平安回来。”   听着陈锡纯的话,沈崇诲默默的操作着繁多的仪表盘键,只是被打断话语的沈崇诲没有看见坐在后座的陈锡纯微微苍白的脸色,因为陈锡纯昨晚也是一样,梦到了阎海文站在高高的云雾中,冲自己微笑着连连挥手。   就像来自黄泉下的预嘱一般,很长一段时间里,行将战死的空军弟兄,都会在前天晚上,梦见早已战死的阎海文微笑着向自己招手。   跑道上,战机机群旋转的桨叶卷起阵阵狂风,引擎隆隆的轰鸣声响彻在黑暗的夜空,一架架轰炸机相继扬起机头,振羽而起。   “兄弟们,保重啊!保重啊!”   周围的人群挥舞着盔帽军旗,为轰炸机的弟兄们呐喊壮行。而在跑道的侧旁,高志航跟着起飞的战机拼命奔跑,跑啊跑,跑啊跑,直到体力耗尽,这才痛哭着跪倒在地,随任那如雨的泪水,打湿了身下的土地。   在这个无奈的时代里,直面猛虎,殊死奋战的国军空军部队已是悲壮至极,仅仅飞行员的死伤就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国军飞行员从空军学校毕业后能活六个月已算长寿,独立飞行二十小时就可上天作战,许多年轻的飞行员只上了自己的第一次空战,就再也没能回来。   当第一束晨光照耀在战机机身上,穿过云层的轰炸机群仿佛飞翔在天的金铠武神,威扬煌煌。   十分钟后,国军轰炸机群飞至白龙港上空,泊于港口里的日舰立时用密集的防空火力在天上织起了一片不通毫风的弹幕,全力狙杀来攻的国军机群。   “散开!快散开!”   领队长机刚向全队发来信号,驾驶座上的沈崇诲就看见一袭如影的光芒穿透了脆弱的机舱,满脸鲜血的队长咣的一下栽在了驾驶仪上,无人操控的战机顿时嘶鸣着拖起烟雾,翻身坠落。   “队长!队长!”   周围目睹了这悲惨一幕的飞行员们失声高喊,一时间狭小的机舱里满是回荡不散的阵阵呼唤。   骤然,所有的轰炸机弹仓洞开,1100磅的炸弹呼啸而下,原本平静的河面上顷刻间掀起了一股股冲天的水柱。   进击的浪潮中,一架穿行在金色网幕的国军战机被交错的斑光穿插而过,朱红的雾水霎时凝满在孔洞密布的防风玻璃上。年青的飞行员浑身是血的屹于舱内,驾着战机,拖着浓浓的火烟,拉着引擎骇人的尖啸直直的撞了下来!   在日舰疯狂的对空火力前,俯冲的战机机翼中弹,襟翼当场粉碎崩飞,庞大的战机旋转着,在离日舰不足十米远的河面上激起了一股啸天的水龙,燃着火焰的机身残块画着炎玄的曲线,在水雾中冲起冲落,上下起伏,直到熄灭了火焰,永眠宁静的深海之底。   突然,904号轰炸机的机身上传来一阵剧烈的震荡,仪表盘混乱的旋转着,看着头顶闪过丝丝流电火花的沈崇诲不禁心头一沉;座机中弹了!   “兄弟,跳伞!”   沈崇诲决绝的冲后座嘶声大吼。   “大哥,你呢!”   “我要和鬼子同归于尽!”   过了一会,沈崇诲扭头看见陈锡纯还在机舱里,几乎就是怒喝着下达了今生最后一个命令。   “陈锡纯,我他妈命令你跳伞!我他妈命令你活着回去!这是命令!立即执行!”   后座的陈锡纯解下伞包扔出机舱,淡淡的说了句。   “命令,拒不执行!”   “如有来生,你我,还做兄弟!”   余音落散,不再言语的沈崇诲双目含着泪,一把拉下了俯冲的操纵杆。   宛若来自太阳的辉煌,在机身覆满了金色的醇光,决死的国军烈士驾着战机,咆哮着向日军战舰冲锋而下。   “中国人疯了!”   日本水兵们惊慌的叫喊着,操纵防空火炮的手根本不敢停下一分一秒,通红的炮管把无数弹药拼命砸向空中。在战机俯冲的行途里,战舰上威力巨大的近矢弹,流水般一发发打了过来。   黑色的木棉花盛开在蓝色的天空上,一架中华战机穿过层层火网,浑身焰光,直至凋落在厚厚的尘幕里。   朦胧的苍空,浮现着光荣与悲怆的梦幻,一去不复返的国军军人们,踏上如歌的行板,乘着缤纷的羽虹,飞向了明日的月光。   依昔梦见那首军歌,那首你我初唱的壮歌,让我念念不忘,牵心挂怀;纷飞的战火,即将的永诀,让我想起曾经快乐的时光;温暖的篝火,欢乐的海洋,浑厚的歌声,雄武的面庞,当我回首凝望,回忆满是泪光,让我长眠在这热土,永怀不忘。   “啊……   壮烈的怒吼中,防空炮火震爆在战机机舱上,百孔千疮的挡风玻璃当场凌空爆飞。掀开的机舱里,已是鲜血染庞的飞行员按下机头,撞向了必死的目标。   绝望的目光中,战机的影瞳愈来愈大,蓦然,那好似来自暮日神渊的惊雷震响忽而传来,燃烧的战舰仿佛在这一刻跳出水面,数不清的零件残骸被这火山暴发般的爆炸犹如雨点般抛撒飞天,殊远落溅。   遭到了世界上第一次自杀式撞击的日本海军惊愕万分,深深的震撼烙入了每一个海军军官的胸膛。战后,在上海江山码头上,对死于自杀式撞击的下属而心潮汹涌的大西泷治郎,听着上海派遣军司令白川大将哀叹般的训话,一刹顿悟。   “过去日俄战争时,大和民族勇敢不怕死的精神安在?它已被中国的沈崇诲,阎海文夺去了……   一座冷清的机场边,雪白的军服上闪着四颗金色樱花的大西泷治郎将军笔直的站在训讲台上,但那些流露着一丝沮丧的飞行员们,正密密的等待台下,等待将军的训话。此时的日军飞行员们,被静静托付在无望迷茫的气氛之中,他们仿佛能看到战败的阴云笼罩在不远的时空,这场持续了七年的战争,只怕快要走到尽头了吧。   “大和的青年们,我们肩负着民族的存续,帝国的勇武!美国人密密麻麻的军舰排过了整个太平洋,我们已经没有力量在海上阻止他们了,如果放任美军登陆,大和民族将不复存在!而我们,只有用生命,来唤醒沉睡的意志,让敌军,颤抖在我们决死的吼叫中!”   “大和的青年们!让我们,一同光荣的战死在天空吧!”   “万岁!”   狂热的欢呼里,泪水流遍了飞行员轻稚的面庞……   我也许以后都无法见到母亲了。   妈妈,请再让我看下你的脸。   我什么遗物也不想留下。   因为十年,二十年过后会让妈妈看到我的遗物而哭泣。   妈妈,我离开君山时,会从自家上空飞过。   算是跟你道别吧。   ——茂木三郎少尉(19岁),1945年5月4日,战死于冲绳附近   父亲,母亲大人:   爸爸妈妈,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光荣的特攻队员准备出击了。   回想起这二十年间父母对我的养育知恩,我真的是无以为报。   在你们的呵护下我一直坚信几乎没有人比我过的幸福,我决定以此来回报你们的大恩大德。   坦荡的穿过云间,坦然的面对出击任务。   此刻在我脑海中已经想不到什么生和死。   人终究一死,抱着坦荡的大义而活的光荣岁月如今已不复存在。   父亲母亲大人,请为我高兴吧。   特别是母亲你要注意你的身体,我也会为你们祈福。   我会在靖国神社时刻围绕在你们之间为父亲母亲大人今后能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而祈福。   我会微笑着完成使命,出击时也是,永远的……   ——小川清中尉(24岁,1945年5月11日,战死于西南群岛(冲入邦克山号航母)   头缠必坠二字的青年们,喝下了最后一杯家乡的清酒,在一片安魂的歌声中,再次相会于樱开之春。   我和你是同期的樱,绽放于同一航空队的庭院   仰望着如火焰燃烧般南空的夕阳,再也等不到你回来的那架座机。   我和你是同期的樱,绽放于同一航空队的庭院   相互约定的日子还没有到来,为何先我而死,离我而去……   当架架战机突过云层,血红的旭日军徽带着死亡的幻影从天而降时,拥挤海面的美军军舰无不魂飞魄散。在烟火迷漫的天空上,神风敢死队咆哮着冲锋而下,连血液都凝固了的美国人有幸感受到了当年面对中华空军决死撞击的日本海军那无助的绝望。   “大西将军!”   “五千个勇敢的年轻人,在我的……方案下……失去了生命,我要用我自己的……鲜血,来赎回我的……罪过!共赴黄泉,这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后的……信诺!”   “将军!”   “我要为我的行为负责!”   “对不起……对不起呀!”   “将军……   1937年8月17日,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空军中尉阎海文为国捐躯,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朝着包围的日军高呼着中国无被俘空军的壮烈口号,举枪自尽。   1937年8月18日,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空军上尉沈崇诲,中尉陈锡纯驾驶轰炸机与日舰同归于尽,其壮烈令日军震撼不已。战后,日军公报被迫承认:“八一九白龙港海空之战中,日本主力驱逐舰一艘被国军战机撞沉,其勇猛精神出人意料。”   1937年11月21日,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空军少将高志航将军壮烈殉国,哪怕是到了死,将军的双手依然死死的攥着操纵杆!当弟兄们想要盛敛将军下葬时,紧握残杆的双手,掰都掰不开。   开战三个月,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空军战机以战落202架,战损112架的空前代价,击坠击伤日机271架。至此,中华空军全军尽没,天空中再无一架中华战机。   在这场伟大的卫国战争中,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空军2468架战机被击落,4321位飞行员血洒长空。   当夜幕降临,日本海军陆战军医院里灯火通明,已是疲惫不堪的医生们仍然坚持着彻夜不休的给伤员做手术,可是前线送下来的伤兵源源不断,痛苦的惨叫声和浓重的血腥味弥漫着整个医院,无数锯下来的人体残肢堆满了医院附近的沟壕,这犹如屠宰场般的恐怖让身临其中的坂本义冷汗淋漓,几无人色。   在战争爆发后,好多日本侨民都来到这里避难,坂本义也是其中一个,随着这场战争长达数月的无情延续,每天都有大量伤兵被送进这里,医院单薄的人手很快就不够了。为了弥补人员缺口,避难的日侨被组织起来帮助医院看护伤员,到了今天该轮坂本义值夜了,尽管很害怕,但坂本义还是颤抖着走在一排排病床间,强自镇定地履行着自己应负的责任。   “妈妈,妈……妈”   一阵细微的轻语传入耳中,打了个冷战的坂本义定了定神,循着声音转过回廊,走进一个躺满重伤员的房间里,可眼前的一幕让坂本义忘记了惧怕,放声大叫。   “医生,医生,快来呀,快呀!”   一个双目紧闭的重伤员伤口崩裂,胸腔上缠的纱布已被鲜红浸透,苍白如纸的脸上不停的有血沫流出嘴角,但那一张一合的皲裂嘴唇,似乎还在痛苦的说着胡话。   沉沉的昏迷里,伤兵隐隐听见了一阵陌生的叫喊,努力睁开双眼的伤兵在最后一丝的清醒中,低声言语着。   “给您添麻烦了,不用喊医生了,不用了,请您帮我给家人带句话吧。”   “您请说吧,我一定带到。”   坂本义抓着这位伤兵的手,流泪承诺着。   “故乡的母亲、弟弟们啊,万一哥哥没有了,弟弟们要齐心一致的为母亲养老送终啊,这是哥哥拜托你们的最后愿望,全靠你们努力了。”   当辞世前的低语散入风中,坂本义握着伤兵的双手失声痛哭,这些天他见到了太多的死亡,太多的伤痛,到处都是数不清的尸体,手足不全和无法站立的人,难道这就是战争的全部?   房间内的重伤员都吃力的在病床上坐了起来,房间门口也站满了伤兵,他们都默默的看着,看着匆忙赶至的医生翻开那位重伤员的眼睑,轻轻地摇了摇头。   每个人的眼角都闪着莹光,低低的啜泣声从人群中悄然传来,所有人都在念想;故乡的母亲啊,何时才能回到你温暖的怀中……   一盏风灯孤零零的挂在漆黑的团部里,昏暗的灯光怎么也驱不散那无边的黑暗。一场血战下来,全团活下来的弟兄连三百都没有了,这悲惨的结局让泪水直涌的蒋毅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克制,方才硬忍着没流下来。   良久,从桌边起身的蒋毅一扭头,不经意间看见桌子上有封电报,蒋毅拿起来看到一半就捂住眼眶,两行冰凉的泪水顺着指间的缝隙滴了下来,打湿了那一行行沉重的电文。   日军突破防线,东北军王牌精锐六十七军全军殊死抵抗仍无力回天,直至血战彻夜,阵地失守,国民革命军六十七军中将军长吴克仁将军壮烈殉国,全军五位将军战死,整军几近全没。   国民革命军黄埔部队死战到底,中央军最精锐的两个野战军,十八军七十四军损失殆尽。   德械精锐税警总团全部拼光,部队长官孙立人将军负伤十三处重伤垂危。   桂军精锐主力第七军竭力抵抗,第七军两位将军战死,全军已经耗光……   八年血战,民国的将军们每到血焰鼎沸的时候,都是和那些前沿的军官们一样,带头大呼;弟兄们,跟我冲!至于那个弟兄们,给我冲,是另一边栽赃的,能干出这号缺德事的是他们,人家战死沙场的民国将军没这号本事,干不出来。   “弟兄们啊,一路走好!走好!”   蒋毅擦着眼睛,只是那灯光下的泪花依然闪闪满溢;国军弟兄们快拼光了!想想曾经大军云集,铁马金戈的盛况,中央军全部主力精锐从西北,江北向上海移动,全国无分派系,无分个人,各地方实际掌权者都把自己最精锐的主力部队全拿出来与淞沪的日军死战到底,没有保存实力的可耻避战,更没有出卖友军的卑劣逃跑,七十五万国军精锐在这个可怕的血肉磨坊里血战数月死不后撤,那无所畏惧的勇气是如此的重叠厚重。但是到了现在,全军早已流尽了热血,几个月下来每支部队都是损失惨重疲惫不堪,全军的弟兄完全就是靠着一口气撑着,这仗真的不能再打下去了,真的不能再打了。   “长官!长官!大事不好了,我们的后路被鬼子抄了,我们被包围了!”   机要处的弟兄惶急的跑了进来,满脸的惊恐与无措,连帽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让跑丢了。   “慌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我们被包围了,我蒋毅也会带着全团剩下的弟兄们活着打出去!告诉我,鬼子来他妈多少人!”   “长官,不止是我们,是整个淞沪!鬼子足足有一个军从后面包过来了,杭州湾的弟兄都拼光了,他们打过来了,我们顶不住了,顶不住了,长官!”   这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让团部的每个人都呆在当场,一个军!日本人一个军包了过来!如今前有重兵后有伏军,两向夹击叫我们怎么打!   没等团里的军官回过来神,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从开始的细不可闻到后来的掀天舞地。听见声音满腹狐疑的蒋毅和团部的军官们立即走出工事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这一看,军官们全都脸色发白;完了,这回全完了。   团里的防区眼下拥满了乱军,这些乱哄哄挤成了一锅粥的官兵服色混杂,口音更是杂七杂八,而这群乱军此时正被二营的弟兄卡在路口的防御工事前动弹不得。不过蒋毅他们很清楚,要是让这群乱兵卷过防区,全团就会被直接冲散在乱潮中,团里守在路口的弟兄当然也知道这个灾难性的后果,挡在那绝不让路,双方都是互相拿枪指着骂不绝口。   “你们这几个傻鸡巴蛋,还都他娘的堵在这干球哇!鬼子一个军抄上来了,一个军!我们全他妈都被围了你还在这装二蛋,赶紧给老子让道!”   “我操你奶奶!你们这群瘪犊子玩意临阵脱逃,都他妈想吃督战队的枪子吗?给老子滚回你们的阵地!”   “少他妈在你爷爷面前装大尾巴羊,有种你自个顶回去,老子不奉陪!赶紧给我爬一边去,把路让开!”   咚咚咚,冷不丁的一阵机炮打向周围几座高楼残壁,崩飞的碎石哗啦啦的砸进了乱兵群里,正忙着咒骂拦路者的乱兵们脑袋上被石头一砸,再往前一看,这心里头登时都是瓦凉瓦凉。   前方一排排火把陡然亮起,四周一片通明,十几门机关炮迫击炮黑黢黢的炮口正对着自己,旁边还有数不清的机枪冲锋枪也都正瞄着自己的脑袋,而当乱兵们发愣的时候,一个黄钟大吕般的声音轰地响了起来。   “二一六团听令,凡有逃兵胆敢冲击我团防区者,格杀勿论!”   “是,长官!”   团里齐刷刷的高喊伴着咔咔嚓嚓拉枪栓的声音镇的乱兵们头皮发麻,一个个的直往后缩,生怕再往前挪一步就挨了炮子;那他妈的可都是重武器,咱这除非是想死才往前走!   猝然,僵在这儿的乱兵们后头有人大喊一嗓子:“弟兄们,旁边的防区让冲开了,快他妈跑啊!”   挤在这的乱兵听到喊声纷纷转头涌了过去,看着乱兵们如潮水急退般的疾速离开,蒋毅他们面如死灰;这仗败了,国军彻底完了。   此刻,后路被抄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淞沪!几个月来弟兄们一直在日军舰炮,飞机,大炮的肆虐下死命抵抗,哪怕明知是死,近乎绝望的弟兄们还是直着身子就往前顶!在这种残酷的煎熬下,弟兄们早就撑到了极限,绷死的神经全靠一口气苦苦的硬撑着!   可是现在,这口气散了,全军的弟兄好多都直接崩溃星散,当他们失去战斗意志的时候,整支军队一下子像沙堆一样立马就垮了。现如今,国军各防区尽已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被冲散的乱兵,不少部队已在混乱中丧失建制,军官找不到士兵,士兵找不到军官,除了极少数几支精锐部队以外,国军大部溃散,数十个师瞬时土崩瓦解。   无边的溃逃像瘟疫一样传遍全军,淞沪前线全线崩溃,一场不可遏制的大溃退爆发了!   师里也是乱成一片,撤退的命令没过多久就发了下来,蒋毅得到命令后带着弟兄们拿好武器迅速隐于夜色,不走人多的大路专挑人少冷僻的小路走,宁可多跑冤枉路也不扎堆抄那个近道。   无奈,现在国军大乱,估计日军很快会有所动作,往人堆里扎那是找死。不久,团里发现背后枪声大作,火光冲天,接着就有炮弹呼啸着从头顶飞过,直直落在了不远处溃兵极度密集的线路上。   附近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溃退的国军将士被炸得支离破碎,团里的弟兄亲眼看见一发重炮炮弹落进人堆里,血肉断肢在红色的波焰中四散飞溅,被炸飞的国军弟兄像破布娃娃一样啪的挂在了残楼断垣上,无数伤兵在炮火中凄惨的哭叫声更是让团里的弟兄不寒而栗,全团后脊梁直发毛的加快脚步尽力远离这片危险的死地。走着走着,队列末尾传来了带着哭腔的叫喊。   “上海图书馆着了,上海图书馆着了,图书馆完了啊!”   蒋毅心里咯噔一下;书,书!那才是比黄金白银更珍贵的东西,上海图书馆里可是有着几十万本书,数千册珍本啊!   而当蒋毅回头望去,却看见图书馆在烈焰中翻涌升腾,焦黑的参天古木带着点点火星轰然倒下,席卷的火光映亮了幽玄的天幕,那些雄伟的中式建筑,飞檐楼阁,雕梁画栋,珍本书籍在火海里尽数化为灰烬。如今已是鼻头发酸的蒋毅知道;上海图书馆和他早已故去的长辈,商务图书馆与东方图书馆一样,到底没能逃过宿命的牵伴,在纷飞的战火中,缓缓地走向了尽头。   在这织满泪水的漫漫长夜里,早已长眠不醒的中华军人用热血凝成了不朽的荣光,哪怕是飘满凄凉的冰冷夜空,那辉光依然闪闪映亮。   1937年11月12日,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精锐部队在淞沪战场上全部拼光。一场历时三个月的惨烈搏杀,一次壮烈的决死奋战,全军上下前赴后继五次发布动员令,超过半数团职以上高级将领以身殉国,整军十四位将军,近千位军官,三十万弟兄为国尽忠。   至此,淞沪陷落。   蒋毅带着弟兄们在黑暗中拼命的跑,不断有炮弹追爆于队列末尾,可弟兄们谁都不敢停全在一个劲的疯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后面彻底清净了,团里这才敢停下来歇歇脚,让弟兄们好好喘口气。   连着跑了一夜的大伙都累得七荤八素一个个躺在地上直喘气,这时候上海的早上已经冷得渗人了,但还只穿着单衣的弟兄饥寒交迫连口冷饼都找不来。好多时候吃了败仗的国军部队上下混散,还做饭,炊事班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乱七八糟向后撤退的弟兄又冷又饿,可到了地方再要是没人送吃的,饿极了的国军弟兄往往就会去动手抢老百姓的吃食,而且这个时候连军官也没法阻止。要说那个年头当兵当的伤心啊,自己在前面流血丢命,到了后面再被别人给叫成八条腿的(意指八条螯足的螃蟹),这兵当得可真他妈沤心。   而当弟兄们冻饿交加的时候,上头的命令却来了;‘命令:二一六团全团立刻增援嘉善,不得有误。’   心急火燎的蒋毅团长接到命令赶紧拉着团部的无线电通讯班紧急要通师部,亲自向师长宋希濂汇报团里的情况,请求师部调拨援兵;如今全团死伤惨重就剩两三百人顶个空壳子团来回跑,就这实力到了嘉善也没啥用啊。   可师部告知团里,全师除蒋毅团以外,余下三团连同师部在内仍陷在上海附近同日军激战,无法增援团里。另外,师部还告诉蒋毅,那条增援嘉善的命令不是来自师部而是长官部越级下达的,现在整个淞沪除了二一六团残部以外,还没有别的部队短时间内能脱身出来,所以上头也是咬牙把团里这支德械残部投了进去,还望全团弟兄里能够谅解一二。   蒋毅二话没说拉起弟兄们就往嘉善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咋办?当兵吃粮叫你去哪你他妈敢不去?不过团里有不少弟兄则是在下头嘀嘀咕咕;上头那些王八犊子病急了乱投医,连咱们这支残兵都给扔了进去,那对边的情况得糟到啥地步啊。   在一个荒凉的路口上,正在前行的全团弟兄忽然碰见了一支奇特的队伍,整支队伍看起来大概有五六百号的样子,且人人皆是套着黑色的对襟衣,穿着草鞋包着头帕,拿着长矛钩镰刀,团里几个眼尖的弟兄竟然还发现他们好多人都背着鸟枪火铳!这下蒋毅和团里的弟兄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是干嘛的?呆在这干什么,不知道现在正打仗吗?   这时候,脸前那支队伍头列站出来几条汉子,为首的那位八尺有余,一身上下全是疤疤拉拉黝黑壮健的肌肉,团里的弟兄瞅这几位的气势就估摸着八成是些能话事的主。果然,打头的汉子走到弟兄们面前拱拱手,颇为和气的说道。   “诸位兄弟,我等草莽正要赶往嘉善前线,抗日报国,看诸位走的这路向,可也是嘉善?”   “正是,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问话的蒋毅从人群里站了出来,朝着来人回了个拱手礼。   “在下宁虎,湘西凤凰县人氏,如若长官不弃,我等愿随长官一路同行,共赴沙场!”   “哈哈,兄弟,走吧。”   很快,两支队伍合到一起急匆匆的往嘉善赶,没过多久蒋毅和宁虎这两个豪爽的汉子就差不多混了个熟络。在俩人的攀谈中,蒋毅了解到这宁虎其实就是个土匪老大,平日里他们跟民团差不多,守着凤凰县保境安民,只是有时候这帮家伙也会瞅准机会跑到外地趁机捞他妈一笔。这不,当宁虎带着手下弟兄劫了个大户刚回到县里,就听到有消息说淞沪会战爆发,凤凰县子弟兵一二八师主力两旅四团从宁波坐火车开赴疆场,听到这个消息的凤凰县全县男儿热血沸腾,纷纷拿起家伙成群结队的也要上战场和日军拼命,一时县刀光闪闪,豪气冲天。   因为宁虎他们回县里晚,跑去要求上前线的时候交通运输早就满负荷了,所以当地政府只好让他们等了几天搭了个火车尾巴开到淞沪战场,可这一下车上头就来了命令,要求宁虎部立即增援嘉善一二八师,不得有误。宁虎他们一得到命令就披星戴月忙着赶路,直到在这和团里会了面。   其实宁虎说话时心里那是七上八下,和官府打过交道的宁虎当然清楚自家兄弟手里的家伙状况,说他差那都是捡好听的说了,就这百十把老套筒汉阳造平时打个野食还凑合,拉到战场就是一堆烧火棍,蛋用没有!自个好不容易才凑上支戴着大沿钢盔的精锐正规军,就是想着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不至于被落单让人给打个半死。但宁虎也怕,说自己吃饭的门路时那是小心翼翼,生怕蒋毅一听他们是土匪就直接撵自己滚蛋,不过这位山寨老大渐渐就把心放肚子里去了,这位年轻长官看起来还不错,还喊自己一声宁大哥,没因为自己是土匪就歪着眼睛看人啊。   事实上蒋毅压根就没因为他们是土匪而瞧不起这些汉子,这乱七八糟的鸟世道穷苦人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人家当土匪咋了,人家当土匪的看见国难当头自发都要上战场抗日报国,光这份胆量就值得尊重。呵呵,你不是土匪,那你他妈自发给我组织个五六百人顶上来试试!   “长官,前面就快到嘉善了,弟兄们跑了快一天一夜了,能歇歇吗,长官。”   “宁大哥,让弟兄们都歇歇吧,我们从昨晚跑到今晚,这么远可是整的够呛。”   “蒋老弟,千万别歇,让弟兄们抄家伙,这片野宅子有点不大对头。”   宁虎面色凝重,一把从腰里拽出两支盒子炮,蒋毅不明就里的也是拔出二十响冲着后面挥挥手,后头的弟兄们会意,一个个平端着枪,散开在泥泞的湿地里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人蒋毅他们可不傻,土匪们天生地养要想活下来全得靠自己的能耐,他们的直觉永不说谎,说不对头那十有八九就有危险,虽然自己是教导师的精锐部队,但在这些方面绝对差了土匪一大截子。你想啊,他们要是没这个能耐那不早就被别人给统统干掉了,还能一窝窝的活到现在吗? 没走多远,前方草丛里猛地枪声大作,走在前头的弟兄一下子倒了好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