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念起,万水千山 引子   「引子」   “岳妮秋咱俩散了吧,我装不下去了!你说我懦弱也好窝囊也好孬种也好,我他妈不想演了!”   2008年,我的前夫给我留了这样一张字条之后就消失了。其实消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跟2003年他追我那会儿是一样的,都是发了疯一样。不同的是,前者是发了疯一样动用所有联系方式闯进你的世界,后者却是拼了吃奶的劲儿删除退出。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不是没有想过去寻找他,而是我找不到。我突然发现他的世界我似乎从来没有去过。  第一章 一念起,万水千山 1、因缘   “让开,让开!别挡路!让开!”   在我即将昏迷的意识里,只记住了这个在医务室抱着我横冲直撞的声音。   昏睡了一天后,我醒来,刺眼的光亮从窗外照进来,照进我来不及看清的双眼,就这样,我短暂性地失明了,眼前是一片白,亮闪闪的,分外耀眼。我问医生我需要多久才能看见,医生说这是被强光给刺激的,十天半个月就好。我张着嘴,像个真盲人一样四处摸索着,心底并没有不是滋味,因为我知道我会恢复视力的,就跟我咬定张跃伦这小子不会放弃我一样,想到这里,我的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你都成瞎子了你还笑的出来?!岳妮秋啊岳妮秋,你是不是脑袋被摔坏了!”张跃伦说完就很爷们地给我来了个公主抱,我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病床上。   “张跃伦,喂,我是不是穿的病服啊?是那种条纹的吗?蓝色还是红色啊?”我揪着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脚丫子搁在张跃伦肩膀上,时不时挠挠他的下巴,顺便用他的小胡茬磨磨脚趾头。   这是我第N次受伤被张跃伦送进医院,也是迄今为止的最后一次。我不知道还会不会N+1次,但我希望还有下一次以及更多的再下一次。   张跃伦就是我的前夫,一个拿我当宝贝宠着的绝世好男人。在成为我夫君之前,他是我男朋友,这是他花了一年时间为我做牛做马鞍前马后换来的。我美其名曰“爱的代价”。   想要得到我的心,就得感化我。天下间所有的女子都是用来感化的,你感化了她,才配拥有她。当然,也有个别喜欢客串“反派”的人物,比如我那濯清涟而不妖的土掉渣室友“林三土”,惊天地泣鬼神走“倒追”路线,最后把那男的感化了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其实这姑娘挺俊俏的,名字也很有个性,估计是八字缺土,所以爹妈一着急直接喊了三个“土”一起上了——得名“林垚”。不过念起来还是蛮好听的:林yao,二声,导致很多人都以为她叫林瑶。   林垚个儿高,肤白貌美,典型的东北妞,成绩也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不懂矜持,不说话时还好,一开口就成了汉子。这种妞一旦喜欢上一个人是很致命的,那是死心眼雷打不动誓不罢休的。   当年我们海大全校最出名的俩痴情种就是林垚和张跃伦了。张跃伦追我的轰动故事等会再说,先说说林垚这妞:高中时暗恋高她一届的学长,一直是默默地关注,还没来得及讲话那学长就被高考欢送会送来了海大,全华东最有名的大学,多少莘莘学子的梦寐以求的殿堂。林垚因此下了毒誓,考不上海大就服毒!在“爱情与毒药”的双重刺激下,林垚愣是从130斤的小胖妞瘦成了98斤的标准美妞,用她的话说就是:“老娘是用生命在奋斗啊!”体重下去了,成绩上来了,林垚同学成为当时他们学校第三个考上海大的学生。   为什么是第三个呢,林垚到了海大才知道,原来当初不只有她那白马学长来到了这里,跟随他的还有其女朋友,也就是林垚的高中学姐。因为当初眼里只有学长一个人,林垚并没有注意到榜单的第二名也考入了海大,其实就算她当时看到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因为那俩人并没有早恋,而是大学之后才开始的。   “纯粹是两个同乡人在异乡的互相慰藉罢了!”林垚一口咬定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小泥鳅你看,学长和她走在一起是多么的貌合神离啊!连笑容都没有!不行,我要拯救他!”   “得了吧林三土,倒追这种事比较丢人,还是省省吧……”   “你个泥鳅懂个什么!我高一起就喜欢他了,你知不知道,中学时代喜欢的人才是真正的喜欢,而且可以喜欢很久!我可是千里迢迢追随他过来的!”林三土立刻露出一种至高无上的表情来。   “小泥鳅”和“林三土”,是我们互相取的外号。还真和外号一样,她是执拗得不肯变心的土象星座金牛,我是怎么也捉不住的小泥鳅、最变化快如风的双子。本来不想和这种木头美人有太多牵扯的,怎料她和我的床是挨一块的,多少次垂死梦中惊坐起第一眼望到的都是对方,那怨念终于转化为暴风骤雨将我们硬生生地冲刷进了同一条河流里,从此便同流合污。   摞下狠话的林三土开始坚持不懈地追她的学长。当小三这种事林大小姐还是不屑的,于是乎她居然木头木脑地找到她学姐,也就是她的情敌,促膝长谈了一回。   回到宿舍林三土就哭了,原来她搞错了,他们之间不是没有爱情的,高中的时候他们早已互生情愫,双双约定考海大。考上海大后,他们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恋人。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脸上从来没有幸福的笑容!那怎么能算爱情呢!”林三土哭成个泪人儿。我能说啥呢,有些人天生就是一副苦瓜脸,丫就不爱笑,能怎么地!   哭过之后的林三土并没有一蹶不振,而是更加有了斗志。我不禁担心起来,这孩子是要作恶啊,拆散人家这种事肯定不是什么善举吧!可林三土就是木讷地想在这棵树上吊死,我只能直呼爱情的力量是多么伟大。   以后,凡是学长经过之地,必有她林三土“碰巧路过”之由,学长也是和气人,每次碰到,也都打打招呼。绝的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搜集到的学长报过的社团,挨个儿全加入了。英语角书法协会你参加就算了,篮球协会你也加入,身子板硬朗得全场就你一人僵尸蹦。没技术肯定是要吃亏的,况且又是心猿意马的,这亏就更大了,一个月下来,全身上下基本上都挂了彩,我都看不下去了,她居然还直嚷嚷“幸福的代价何其美艳”!   或许当局者也有清的时候,林垚的感觉是对的,她心爱的学长和学姐之间真的没有爱情,没多久俩人就散了。学长依然是学长,不苟言笑,每天独自穿行在校园中。而学姐身边的白马,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旋转木马,不断变换着,从未断电过。   “你机会来了。”我撞撞身边的林三土,那妞却沉默了。她变得奇怪起来,不再向我提她的宝贝学长,也不再玩“偶遇”的小把戏,就连那些社团也去的少了,我不禁纳闷起来,这姑娘是不是脑袋缺根弦呐!   直到我收到书桌上的字条。   我记得那是周六,我习惯性地睡到了中午,起来不见林三土,她向来早起,我也没当回事,顺手拨了她的电话,却关机了。问宿舍其他人,也都说没有见着她,我这才觉得不对劲了。转身去拿钱包,搁在我钱包下面的小字条溜了出来:泥鳅,我跟他去旅个小游,三天后回来。周一老师点名帮我答到。爱你!三土 第一章 一念起,万水千山 2、林三土恋爱了   林三土就这样失踪了三天,这三天我无比忐忑。第一,我不知道她去哪了。第二,我不知道她说的“跟他”的“他”是谁。第三,也是我最担心的,那就是她还会不会回来。   报警?不报警!报警!不报警?我在莎士比亚式的繁复中度过了难熬的三天。   三天之后,林垚拖着疲惫的身躯踏进了704——我们的大学宿舍。进来冲我们傻笑了一下爬上床就倒头大睡,剩下我们几个姑娘面面相觑手足无措愣是傻了眼。   “林三土同学!你出外面逍遥快活了三天,好歹也让我们几个苦情女知道你都是怎么快活的吧!”我冲床上的林垚怒吼道。   “岳妮秋我包里有特产你们哥几个分了然后吃了然后嘴巴不要讲话好么。”林垚翻身作死猪沉睡状。看在美食的份上,我们就安安分分地坐着边吃边打手语了。   睡醒之后的林三土又变回了原先的模样,爷们一样地和我讲着她的三天“漂流故事”。   “我跟着他漂啊漂,小泥鳅你知道吗,这是我这一生中最浪漫的事!”   原来学长失恋之后就打算去度个小假旅个小游,本来挺简单挺个人的一件事,却因和林垚在食堂里迎面相撞而被搅黄。那天学长大人抱着一摞书,林垚抱着她的花布书包,两个人在油腻腻的食堂华丽丽地相撞之后书落在书包上,一张粉色的火车票也从书里滚了出来。   上海至苏州,第二天一早的火车。   你去哪?林垚睁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望着学长,学长愣住,原本冷峻的目光慢慢柔和下来,说:票上不是写着么,苏州。   那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   ——那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这是林垚第二次对学长说出这句话。第一次是得知他来海大,那一回是在心里说的,谁也没听见。而这次,林垚的双眼没有闪烁,那个心声变成话语,却像是从清澈真诚的双眸里滚出来一样。   她终于对心爱的学长说出来这句心酸的话。是啊,我暗恋了你三年有余,这三年里我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跟随你,万水千山。这个念头,是心念也是执念,不求你能视我若珍宝,只愿你带我一起去你要去的地方。   学长愣了一下,轻轻地笑了。他帮林垚捡起落下的书包,说:这张火车票送给你,7号车厢13号座位,明早见。   那你呢?林垚问。   我现在去火车站再买一张。学长说。   让我们庆幸那个没有“火车票实名制”的年代吧!这让许多云淡风轻的擦肩平添出风花雪月的韵味。   苏州的三天,林垚是去了一趟天堂。都说人间三年,天上三天,而林垚却像是度过了三年一般幸福而漫长的年华。她说她看见了梦境里男孩的笑容,与她近若咫尺。那种笑是她见过的最美容颜,她忍不住想去触摸那虚实交错的影像,却被学长突如其来的吻惊红了双颊。   是的,他们在一起了,成为校园里一道形影相随的亮丽风景,只是林垚不知道,这是一个局,一个引她入戏的局。她如痴如醉,清风徐来花事好。 第一章 一念起,万水千山 3、当火星撞击地球   如果说林垚和学长的爱情成为校园广为流传的佳话是因为这是一个女生逆袭的版本而颇受大片心有所属单相思女生的追捧,那我和张跃伦就是纯属巧合了。因为相比林垚的大胆壮举,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而已。她是众姐妹供奉的神话,既是神话,则不是所有人都能修炼成仙的。多少姐妹学着林垚跑去给心上人表白,结果不是被拒就是悲剧。女追男确实是隔层纱,但男人就是喜欢这层纱的朦胧美,捅破了反而就失了美感,索然无味了。   林垚完成了一项“终身大事”,接着到我了。   张跃伦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在遇到我之前,他完成了许多项壮举:高考以状元分数考入海大成为全校第一名并刷新纪录,获得全额奖学金;成为首个校学生会破格在军训时就录取的新生,军训还没结束就升任副主席,官居二品(海大特有的官制);入校即重组了篮球队,并且和模特队合并,任首届双会长。如果这些都还不够风云,那这一条呢:每每出现在校园中,都有至少两个大美女左右作陪,左边系花右边校花,或者左边校花右边系花,再或者左右均为校花、系花。花花花花花,花了眼。   没错,此人最大的闪耀之处就在于上帝太宠他了,不仅赐予了一颗聪明的脑袋,更是赋予了一副几乎无可挑剔的好皮囊,外加一米八的身高,走到哪里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也没错,此人最大的缺陷就是女人。缺女人的男人不一定有缺陷,但从不缺女人的男人一定有缺陷,这是一种心理弱视。我一向看不起这种人。   很显然他并没有自认为这是一种缺陷,因为他是搂着美女招摇过市,他一定认为这是一种至高荣耀。   刚进海大,就听到“张跃伦”的伟大封号了:“张大帅”、“张主席”、“张会长”、“优等生张跃伦”……   这样的人会不会给这些无聊到极点的封号压死呢?   在我还没有褪去军训服露出我的小蛮腰之前,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胖子。因为十九个年头了,我的婴儿肥还稳妥妥地耷拉在脸上不肯退休。这也导致了我来海大的头一个月里基本是属于无男人问津的待遇。而刚经历了黑暗的高考和被抽空了一般的暑假,我还没有找着我的人生方向而处于混沌状态。   在张跃伦闯入我世界之前,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是一次拉练,全体新生都集中在大*场上排练,这个时候,各系辅导员和学生会那帮走狗到大模大样地走在*场上,辅导员还人手一个小广播,估计是看哪站歪了就一阵颐指气使吧!他们走得活像检阅士兵一样,脸上荡漾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自豪的微笑。   海大的军训纪律是出了名的严谨,奉行西点军校的军规。听说一名学生曾因在军训时藐视训练而直接被勒令退学。   拉练中有一项是正步演练,就是两个连迎面走来然后交叉走过,最后立定。我由于个头“低人一等”而站在队伍的最左边。走着走着我就被满*场蠕动的绿里吧唧的迷彩服给弄晕了眼,队伍交汇、分离之后,待我回过神来时,身旁不知怎么多了一个傻帽大个儿,傻愣愣地站在我右边岿然不动。队伍是由右到左、由高到矮排列的,他成了我们那一队最突兀的,像根竹竿似的立在我旁边,还引来对面多少双观望偷笑的眼睛。   我趁教官没注意,往左一个小跨步踩了那傻大个一脚,然后抬起头对他小声说道:“喂,喂,你站错位置啦……”话音还未落地,只听辅导员的大喇叭响起:“14连的那个女生!你在说什么!军训不得讲话!你还踩人?!”   所有的焦点都聚集在我小小的身躯上,我顿觉晴天霹雳一般,完蛋了!   在那帮侩子手集体向我排山倒海地走过来时,我两腿发软,就要英勇就义了。突然,我被什么力给带动了,一下子倒在了一个迷彩服的怀里!耳边传来的是一个响亮而急切的声音,像是在呐喊一般:“同学,同学!你怎么了!快醒醒啊!”我被那有力的臂弯摇晃的真的快晕过去了,正想开骂,却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只是这回变成了耳语:“别睁开眼睛!装下去笨蛋!”   啊?接着耳语又变成了呐喊:“报告辅导员,这位同学怕是中暑了!刚才我巡视队伍时站在她旁边,她喊我说是想请假,我以为她想偷懒就没有理会,结果她可能是真的撑不住了,又想和我说明,没想到就一个踉跄踩到我了,现在又晕了过去!”   “原来是这样啊!跃伦你赶紧,送她去医务室!”   什么什么?跃伦?张跃伦?这个傻大个是张跃伦?!我还没来得及去想,就被他背起,健步如飞地跑了,那速度比风还要快,边跑还边侧过脸来对我补充:“别睁眼啊!千万别睁眼啊!”   我就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地伏在那个人的背上在夏日炎炎中穿梭,日光如万箭,穿刺在我的背上,烈焰般的感觉。直到听见一扇门被打开,接着我被放在了一张办公桌上。   “好啦小胖妞,可以睁开眼睛啦!”   我睁开紧闭的双眼,眼前是一个明亮的办公室,有三张办公桌,布置得十分大气。   “我说你还真听话诶!我让你别睁开眼你就真一路给闭过来的啊!你不怕我把你给拐卖了啊!”   我这才意识到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而这个男人正在解开迷彩服上的腰带!   “喂!你要做什么!这是哪里啊?!”我惊慌失措。   “学生会主席办公室啊。”他把腰带解下放在桌上,又开始解迷彩服扣子。   “你怎么脱衣服啊!喂!你想做什么!……”我抄起桌上的一把铁尺作防御状。   “喂,姐姐,你再大点声,惊动了隔壁办公室的老师,把你逮回去军法处置!我不想做什么啊,我背着一头猪跑了快一公里,一身的臭汗啊!我要换衣服啊!这是我的地盘,还有我的换洗衣服呢。你要是不愿欣赏我这位有着六块腹肌的男人,那就转过身去咯……”说罢,这小子已解完了衣扣,我赶紧转过身去,心里一阵咒骂。   “还有哦,我不叫‘喂’,你喊了我三遍‘喂’。我叫张跃伦,跳跃的跃,无与伦比的伦。喂,你别转过来啊,我要换裤子了。”   “我也不叫‘喂’,我叫岳妮秋!我告诉你……”我一个激动就回过头去了,结果看到了史上最令人抓狂的一幕:一个堂堂八尺男儿,居然穿着一个粉色碎花短裤!   “妈啊!”我叫了起来。   “我靠啊!”那小子也叫了起来,“我让你不要回头啊,你怎么转过来了啊!我的清白啊!”  第一章 一念起,万水千山 4、厌由心生   从此以后此人就和我成了冤家。   他开始在校园里四处散播谣言说我毁了他的清白,让所有男生都对我退避三舍,最惨的是面对那些女生的白眼和嫌弃的表情,她们一定在想,这个相貌平平姿色一般的臭丫头是如何运用手段去接近她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的?!   我终于明白了“恶人先告状”的深刻含义!也让我无比厌恶这个道德败坏的人!   这个时候,我亲爱的林三土同学则坚定地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同这股“恶势力”抗衡,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想抱抱她,我亲爱的林三土啊,可是那个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5年之后我再也抱不到她了。   军训结束的那晚,全体同学在*场上开起了晚会,大家围坐成几个大圆圈,说着,笑着,唱着。9月的微风伴着海的气息轻舞飞扬,那些单纯的脸蛋、明澈的笑容,那种在20岁边缘特有的青春和馨恬感受,我至今都不会忘记。   微风吹起我们的歌声:“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唱得山摇地也动/唱得花开水欢乐/一呀么一呀么一呀么一/一个钢枪交给我/二呀么二呀么二呀么二/二话没说为祖国/三呀么三,三军将士苦为乐/四海为家/嗨!嗨嗨!!   哪里有我/哪里有我/哪里就有/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四/战士的歌!”   那一刻我觉得我是一名战士,望着身上的迷彩服,竟有些舍不得结束军训生活了。我是一个表面寡情而内心重情的双重性格的人,所以那套军训迷彩服我也没舍得扔,现在还搁在我和张跃伦房子的卧室壁柜里。呵呵,我和张跃伦的房子,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嫁给这么一个我无比讨厌的男人,更不会猜到我们的婚姻会以失败告终的结局。   现在想想,觉得缘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没错,是奇怪而非奇妙,因为它总是出其不意地到来,却又在满心憧憬时要么不来要么来了又走,繁繁复复,牵牵绊绊,在芸芸众生里不得平息,却又噤若寒蝉。   上苍之意,*浮沉,不得善终!   军训结束之前,我一直以为张跃伦是个粗人,粗鲁粗俗的粗人,顶着外界巨大的光环而残踹于现实生活中,还毫无自知之明地笑口常开。我是很讨厌这种人的,只是可惜了上天居然赐予他那么完好的一副招摇撞骗的好皮囊。   在我眼里,他实际是很弱小的那一类人,因为我一向认为只有内心弱小的人才会夸大其词地炫耀外在,而他的张狂、桀骜、左拥右抱则更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张跃伦在我面前出现得次数多了起来,一回比一回更令人深恶痛绝,那副嘴脸。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会那么讨厌他。   原来,讨厌一个人也是不需要理由的,只一抹蹙眉的表情足矣。   不过张跃伦似乎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依旧自我感觉十万个良好地在校园里上蹿下跳,行走在无数帮派、协会和阶级间,游刃有余浑然天成。   有时候,他会突然从草丛中跳出来,尖声怪气地叫道:“‘喂同学’,早啊!”   有时候,会在静谧的自习室里突然坐到了我的同桌,而且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那种,等我发现时就做各种夸张的表情变换,然后在我眉头紧锁的时候作无辜状。   有时候,我在开水房突然就找不到开水瓶了,却听见不远处的声音:“岳妮秋同学!你开水瓶在我手上啦!哈哈哈!”望过去,就是张跃伦拎着我的开水瓶笑得无比变态。   真的是讨厌一个人,就连他的容貌都觉无比丑陋啊!   我始终闹不明白,这样一个品行败坏的人是如何混迹于学校高层的。这种人不是应该被开除的吗! 第一章 一念起,万水千山 5、败坏名声的讨厌鬼   对于张跃伦在校园里败坏我名声这件事我将心头的怒火压了又压,忍了又忍,对,我承认我和他最初的相遇是因为我的无知愚蠢,无知是因为对于“名人张跃伦”我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直接导致了我接下来的愚蠢行径:军训拉练那天在*场上,张跃伦本来是作为学生会的一员跟随辅导员进行拉练检阅的,但由于新生中只有他是学生会破格录取的“二品”头衔,所以也只有他一人是从队伍里直接走出来和“喇叭们”汇合的,所以他还身着军训迷彩服。而他站在我左边是因为刚好检阅完了我们这一队,就先站在一旁,准备观看对面的演练。不用说了,对面那帮聚焦得齐刷刷的花痴眼神也是因为他是张跃伦。而他在后来之所以能够将我的名声败坏得那么成功,也是因为那齐刷刷的眼睛都看到了是我先和他“搭讪”,接着又向他靠拢,给了他一脚。   所以,是我先勾搭张跃伦的,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这人还算是有点良心,知道我违规了后果会很严重,所以在辅导员们凶神恶煞向我走来时,悄悄将手伸到我背后掐了我一把,并揪着我的肉向自己这边拽了一下,我当时本来就已经吓得腿软,那还禁得住他这轮番的掐揪拽啊,呜呼一下就倒了。后来我们回忆起这件事时,张跃伦用了四个字来形容他当时的感受:正中我怀!   林三土同学并不相信,她说:就岳妮秋那种死要面子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要做也是我才做得出来啊!   于是乎,她就追随着他心爱的学长万水千山地来到了海大。   张跃伦很碰巧地和大众思想撞在了一起,还撞出了火花:他在谣言背后添油加醋地描绘我如何如何对他示好,又是如何如何挖空心思地吸引他的注意。有一回,宿舍里一姑娘很好奇地问我,怎么平时都没听你提过张跃伦啊,怎么就突然主动出击了呢?林垚好歹给我们打过预防针,一来宿舍就宣布了她来海大的原因和目标,可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姓张的,我们不共戴天!   但好女不跟男斗!而且你一来海大就拉帮结派的,势力比我大到无可比之处。那行,我躲,我躲你还不成吗!   从那以后,凡是有张跃伦出没的地方,我全部绕道行之。若他碰巧出现,我也是装作不认识冷漠地走开。他又是各种骚扰。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到的我几乎所有的联系方式:宿舍电话、QQ、MSN……但我统统都不理会。有一回又和他在校园小径狭路相逢,我转身就走,他就站在我背后大喊:“喂!岳妮秋!你为什么老躲着我啊!喂!我还没死呢!你怎么就跟看不到我了似的!”   我回过头,冰冷地说了句:“因为,我讨厌你,非常非常讨厌你!”说完就走了,剩下张跃伦一个人愣在原地。   咦,不对,张跃伦的登场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我想了许久才想明白了:哦,以前他是左拥右抱出场的,而现在都是单枪匹马单刀直闯。难道是他的校花女朋友们和我一样统统看透了他恶劣的品性而一齐将他甩了么?哈哈,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好开心啊,终于有人看清这个恶人的真面目了,正义啊! 第一章 一念起,万水千山 6、红短裙与黑吊带   但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我的悲剧很快就到来了,并向我证明了一个我完全想错了的事实。   一天晚上,我和林垚正在教室里自习,外面有人喊我,是个女生,我就一个人出去了,那女孩说张跃伦有东西要送我,让我跟她去拿一下。我说我和那小子不熟,不用了。那女生愣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说,其实是她学姐和我是老乡,想和我认识交个朋友,就在教学楼后面,大家一起聊聊天熟络熟络。   我生平头等嗜好就是交朋友,一听有新朋友,立马欢腾起来了,什么防备之心都没了。   到了教学楼后面,我才发现原来有好多个“学姐”,个个都很彪悍,并且表情极不友善,那个地方又是人迹罕至之处,周围除了她们就看不到其它人影了。我觉得苗头不对,准备撤退时,被那个骗我过来的女生狠狠向前推了一把,接着两个离我最近的彪悍女生两下子就将我打倒在地了。我忍着疼痛,抬起头来,在昏黄的路灯下看见走出来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穿着红色超短裙,另一个穿着黑色吊带长裙,一看就是校花级的人物。   “你就是岳妮秋啊?我们只当你没胸,原来你是没胸又没脑啊!哈哈哈……”红短裙笑得花枝乱颤,笑声如银铃一般,也难怪男人容易被这种女人吸引了,我都快要被迷住了。   “说说,你是怎么勾引到我们的张帅的?!”黑长裙目光冷艳,像一朵暗夜里的黑玫瑰,有着会刺痛你双手的尖刺,却总是有人忍不住去触碰,于是被刺得鲜血淋漓。   “张帅是谁啊?”我在红与黑的面前很没风度地回答了了这么一句。其实我应该像军训时脑海中自认为的战士那样一跃而起,决不妥协地绝不回嘴扭头就走!可我哪里动弹得了,一只彪悍的脚就踩在我的背上。   “你少他妈的装!你以为你装作不认识张跃伦了我们就会放过你了?”红短裙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美女就是好,连生起气来都那么美。我真是太没出息了。   “就是!你勾走了我们的张帅,他现在对我们所有姐妹都疏远了,成天围着你转!”黑长裙原来也有智商下降的时候,看来她是对那姓张的小子动情了。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才会不及常人。   “各位姐姐,你们放了我吧!我真和那小子不熟!那天在*场是纯属误会!我没有勾引他,他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你们的,我敢保证他是你们的啊……”岳妮秋啊岳妮秋,你居然这么会当走狗。   “保证?!你拿什么保证?用脸蛋?”黑长裙说着就亮出一把明晃晃的的弹簧刀来,狞笑着向我*近,“没脑没胸,还是个没骨气的贱货!张跃伦怎么就看上了你!”   我吓得开始喊救命,喊亲人喊朋友喊同学。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阿姨A某B某C某林垚张跃伦。   我居然喊了张跃伦,这致命的名字喊出之后更加令眼前的这帮女妖怪痛恨:“开始叫你的情人来救你了是吧!还敢说你和他没有关系!”黑长裙目露凶光。   “倩姐,别跟着贱人废话了,动刀子吧!毁了她的脸瓜子,看她还怎么勾引男人,哼!”红短裙你个小妖精,等老娘东山再起非得废了你!   “我长得这么丑,你们都是天仙级的美女啊!我哪里是你们的对手啊,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被自己不争气的哭腔狠狠地嫌弃了一回。岳妮秋,从小到大你永远都是这副德行!连心里的仇恨都不敢说出来,人前尽装孙子!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好累好累,我看到了自己内心的伤处和阴暗面,我厌恶这样口是心非的人。   在那把弹簧刀即将刺破我的婴儿肥脸颊时,我以为自己就要完蛋了。在确定了逃脱无望这个事实后,我索性闭紧了双眼,据说这样可以减轻恐惧。   “你们在做什么!孙倩倩!你给我住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恍惚中我感觉有人冲了过来,然后踩在我背上的那只肥脚就不见了,我似乎被人给横抱了起来。我睁开双眼,张跃伦焦急的脸庞出现在我眼前,他说:“岳妮秋,你没事吧?”听到这句话,我竟然很没风度地哭了起来。   “孙倩倩洪小薇我警告你们俩,以后再敢动妮秋一根汗毛我绝不放过你们!我跟你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至始至终,我只是把你们当朋友交往,别无它意!如果以前因为我随性的性格让你们误会了,那我给你们道个歉!既然你们不肯选择继续做朋友,那就请你们自重,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张跃伦就这样抱着我,从妖怪的地盘走出,留下那群咬牙切齿的老妖怪和一把亮闪闪的弹簧刀,我听见它重重落地的声音。   月光皎洁,我被那个令我生厌、害我险遭惨境的男生抱着,我仰着脸看他,月光下,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孤独地走着,一言不发,就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在穿行一般。他走得那样孤寂,跟我认识的他完全不同。那个嬉皮笑脸玩世不恭专横跋扈智商一等优越感极强的人,似乎从来都跟他没有关系。这一刻,我竟觉得我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岳妮秋,你是不是恨极了我!我闯进你的世界,让你无比讨厌就算了,至少你不会受到伤害。可以现在却让你受到了危险,我没有用!我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冷冷地说。   “你打我吧骂我吧!我知道你刚才很委屈!”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林垚啊,我和你们宿舍的林垚都是篮球队的,我们在自习室碰到,她说你被人叫走了,半天都没回来,我问清了那人的长相,知道她是孙倩倩她们的打手,经常在这一带教训看不惯的学生,我也说过她们好几次的,没想到今天……”   “够了!你放下我,我自己走!”我挣脱下地,后背痛得我一阵痉挛。   “不行啊,你的背!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需要!”   “你看,那是林垚!林垚,林垚!”张跃伦大喊,林垚从教室门口一溜烟跑过来,问清楚之后不由分说地和张跃伦一起把我送进了医务室。   还好没有大碍,只须静养。不过得在医务室住一夜,以防发烧。   我在医务室度过了疼痛的一夜,林垚陪着我,张跃伦也不肯走。夜深了,林垚在另一张病床上睡着了,张跃伦坐在凳子上,守在我的床前。   医生给我的脊背上敷了药,可是那疼痛是一阵一阵的,每隔一阵,我都会疼得冒汗,张跃伦不停地给我换着额头上的毛巾、测量体温。我晕晕沉沉,只记下了一个为我忙碌的身影。   第二天醒来时,张跃伦靠在我的床边睡着了。我的手被他攥在手心里,紧紧攥着。我正要抽出,却不想他醒了,立刻起身来摸我的额头,找体温计。   我望着他忙碌的样子,心里觉得没那么讨厌他了。  第一章 一念起,万水千山 7、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从那以后,学校没有人欺负我了,也没有人诋毁我了,我在大家的各忙各事中终于被淡忘。   张跃伦对我而言也换了一种姿态,他开始问我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岳妮秋,你有梦想没?”   张跃伦的QQ头像在闪动,我没有回复。他从林三土那搞到我的QQ,总是发一些无聊的问题。   自经历那次的“遇险”、“被救”后,我和张跃伦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些许改变,但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那段时间我常常独处,林三土说我是因为受到了惊吓,其实不是,我只是觉得我需要时间来找到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自己。多年以来,我活着,但仅仅是活着而已,那并没有存在感。突然有种被放空的感觉,身体和心绪都变得很轻很轻。   我开始将自己寄托于书的世界中,那段时间我独自一人,阅读了大量我这辈子都受益的书籍。文学、历史还有哲学。我读伍尔芙,她和我不同时代,可我总觉得我和她是活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她的《到灯塔去》,是一本改变了我人生的书,一年后的江边,我始终拂之不去那排燃起的航标灯,比日光还要明亮,因为它和那本书一样,直抵我心。   起初我以为尼采的存在主义哲学可以令我找到作为我自己的存在感,可是结果却令人失望:我什么也没有得到。   人生如哲学,你永远不会如愿以偿你曾试图想要得到的东西。   好在思想无界亦无时差,我从书籍中感知到了一些作为生命作为本质的东西,而我也因此渐渐快乐起来。这种快乐与外物无关,而是源自内心发人深省的感受。   生活慢慢变得有了重量。   我与张跃伦许久没碰面了,我们之间似乎就隔着一层什么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我一如既往地对他冷淡,可是他没有始终如一地缠着我了。   我不禁觉得有些失落,这种失落不是因为我对他产生了感情,而是一种掏空感:一个曾经那么用力闯入你生命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渐渐消失了。我想,任何一种人际关系都是如此吧!相聚是缘,终不免散。   秋风很快吹来了飞舞漫天的落叶,如万千扑簌的蝶,在短暂的生命里惊艳了时光,却经不住漫长。它们落在我的肩上,我看了它们一眼,不动声色。   肩上蝶,你好。   我在这所学校里,朋友不多,基本上都是班上的同学。本来喜好交友的天性也在那样一个“惊魂之夜”给葬送了。我对所有陌生人都开始防备,尤其是主动接近我的人,哪怕是真正温纯善良的人,我也难以相信了。大学的开端开的不是很好,军训的失态令我受惊不小,加之后来张跃伦的刻意渲染使得我“名声扫地”,紧接而来的就是一“红”一“黑”的夹击威胁和羞辱,那样一个悲剧的夜晚,那把明晃晃的弹簧刀,我依旧记得它刀锋上狞笑的锋芒和我残喘的求饶。   我忽然觉得有些悲哀,那个可悲的夜晚虽然没有毁掉我的容貌,可却断送了我的一个天真无邪的本性。这是一个阵痛的过程。   我想,我的大学生活可能就要如此寂寥地度过了。直到我再次碰见张跃伦,和他臂弯里笑得天花乱坠的女生,我突然就爆发了。 第一章 一念起,万水千山 8、她出现在我措手不及的偶遇中   午后,校园,林荫小道,迎面走来的是张跃伦,搂着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而那女孩子似乎比我们要小好几岁,更不像海大的学生。她剪了一头清爽的短发,打扮入时,也有着和张跃伦一样的桀骜神情,他们俩说着笑着,无比亲昵。   以前张跃伦身边的美女虽然不少,可也最多是勾肩搭背多人行,并且那小子笑得很爷们。可是今天,不一样了,他的眼神中有宠溺,有亲近得无缝能入的情深意重。   我忽然就僵在原地了。他从低眉颔首的笑容中抬起头,看见我的那一瞬,双眼有些发直,却依然搂着那个女孩向我走过来,笑着说:“岳妮秋同学,我介绍一下,这是我最最亲爱的……”   “张跃伦同学!”我打断了他,“不必了!我还有事,再见!”说完头也不回地走掉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从他嘴里说出的“同学”两字无比伤人,而我又是多么地不想听到!   晚上,我从图书馆看完书,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凉风习习,有一种“天凉好个秋”的感觉。   张跃伦居然站在我宿舍楼前等我。   “岳妮秋,咱俩聊聊吧!”   “没什么好聊的,我不想和你说话!”我要走,却被他拦住:“中午在小树林里,我明明就看见你很想和我说话的样子啊!怎么啦,现在又害羞啦?”   “张跃伦同学!我警告你,不要再用这种轻薄的言语和我讲话!请自重!”   “你个小妮子还挺倔的啊!哈哈!”他又笑得没心没肺起来:“我说,你中午不会是吃醋了吧?啧啧啧,那得吃多大一坛子醋才会到现在都飘着酸味儿啊!你也会吃醋啊,你也会在乎人啊,你也会生气啊……”   来来往往的学生好奇地看我们,我再一次觉得羞愧难当,然后——“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响彻秋夜,周围所有的空气都凝滞起来,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心中充满愤恨。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觉得自己很优秀很好看很了不起吗!我告诉你,你在我眼里什么也不是!我可怜你这个外表虚浮内心弱小品德败坏的人!你扰乱我的生活还不够吗,你还想怎样!我的后背现在还痛,你以为真是那个什么倩倩她们踩的吗!其实是你!都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   爆发之后,是死一般的沉寂。张跃伦捂着脸,定定地看着我。时间静止了一下,他缓缓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说的无比漫长,充满忧伤。我倏地回过神来,却发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大帮人,都在窃窃私语着。我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的爆发,让张跃伦在公众面前颜面扫地。   张跃伦潇洒地转过身去,冲着众人,大声说道:“大家听见了,没错,她说的全是真的!是我在骚扰她,扰乱了她原本安静的生活,也很犯贱地在你们面前说她的坏话,败坏她的名声,是我不对!我在这里郑重宣布,她不是什么‘勾引’我的坏女生,她是个好姑娘,心地纯良,也请大家不要再去伤害她了!谢谢!”   张跃伦说完之后,转过身来冲我笑了笑:“外面风大,快进去吧!”继而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那个单薄的背影却令我无比难受。我捂着脸冲回了宿舍。   很快,这件事就传遍了校园。林垚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哟喂!小泥鳅呀,你丫终于平反了呀!要不要喝两杯庆祝庆祝?哈哈哈!”   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我开始担忧,担忧张跃伦的处境。他那么一个校园名人,今后要如何再如鱼得水的游刃有余呢?每每想到这里,心里就一阵深深的愧疚感。   日子像书页一般翻飞,转眼间就到了大考。忙复习,忙背书,忙划重点,谁也不想挂科,谁也不想补考,更不想重修!   大一上学期就这样结束在一片忙乱的考试之中。 第一章 一念起,万水千山 9、不如我们做朋友吧!   寒假无比漫长,在一场场中学同学聚会中消亡。大家吃吃喝喝,度过了天寒地冻的冰雪岁月。中学的这帮老同学都说我变了,我笑:我本来就性情不定变化多端啊!   其实变的人很多,有的人结婚了,有的人出去打工了,有的人复读了,还有的人消失了。而更多的是天各一方,天南海北地闯荡着江湖。   记不清是哪位大导演说过:人心即江湖。   呵呵,心海何其深广,岂是小小的江湖能比拟的?岁月越往后走,大家的心也走得更深了。多少心酸,多少迷失,多少苦衷,都被悄无声息地埋入心海之中。所幸的是生存的念头还是那样纯白,如帆,飘扬在深沉的大海上。   祝你们一帆风顺,我最亲爱的儿时伙伴们!   我最亲爱的……这句话怎么这么熟呢?啊,秋天的林荫小道上,张跃伦搂着一个女孩子笑嘻嘻地给我介绍:“这是我最亲爱的……”   最亲爱的什么呢?当时我以为是你最爱的人,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人生毫无“最”级可言。就像我现在对我那儿时伙伴们的称呼一样,不也是“最亲爱”的吗?   就算是他最爱的人又怎样?与我何干?我在和谁较劲呢!   愈发弄不懂自己了。   除夕零点时分,张跃伦给我打了电话,我从客厅一家人团聚的喧闹春晚中走到安静的卧室。我们简简单单地聊着,仿佛多年的老友一般。然后他说:“嘿,不如看看窗外吧!”   我拉开落地窗帘,就看到了从未留意过的风景。硕大的烟花绽放在夜空,美不胜收。他在电话那段唱起歌来,又像是童谣一般。我静静地听着,倚窗观望焰火。   有很多风景都是这样的,它们明明就一直在你的身旁,而你却从来没有瞧它们一眼。   “美吗?”张跃伦唱完了童谣,他的声音很温暖。   “美。”   “焰火吗?”   “不是。”   “小时候,妈妈就是这样给我唱童谣哄我入睡的。可她只给我唱了三年就走了。三年之后我就是个男子汉了,我告诉自己要不断强大。我强迫自己优秀,必须优秀,只能优秀!所以,我就成了你眼中的徒有外表的虚浮之人了!”   “张跃伦……”   “你让我说完。多年来我活的无比孤独,失去至亲的痛从未从心头消除过!所有人看到的我都是伪装之后的我,唯有你,看穿了我。那晚在宿舍楼前,你对我发怒,说的那些话,都令我无比动容。我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能绕过我伪装的外表而直抵我心。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我在寻觅的人,岳妮秋……”   “张跃伦,”我打断他,“不如,不如我们做朋友吧!”   我打开窗,铺天盖地的爆竹声震耳欲聋。我对着手机大喊:“张跃伦,新年快乐啦!”   其实,是我在逃避,逃避这个世界。张跃伦比我有勇气,因为他至始至终都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他选择将本性藏起来了。而我不是,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种人,也一直在这苍茫夜色中渴望寻找到自己。   有时候,我觉得我挺悲观的,像个中世纪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