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节 01.她爱过一个,爱到家毁人亡   夏天的凌晨五点,天空是暗旧的蓝色,找不到一丝云彩舒展过得痕迹。   梁惜筝把做好的饭菜盛进保温饭盒里,又拿棉布料子的方巾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饭盒外面才作罢。   巴掌大的房间结构很简单,从只能容下一张单人沙发和一张床的客厅往里走就是卧室,再往里就是厨房。细碎动作发出的声响很快扰醒了床上的梁惜微。她坐起身,便看到梁惜筝提着饭盒从厨房里走出来。 “姐姐,你要去看爸爸?” “嗯。”   得到梁惜筝的回应,梁惜微迅速地穿好衣服下床,一边拢着头发一边说:“你等等我,我也去。”此时梁惜筝已经收拾好要带的东西,慢条斯理地穿着鞋,刻意放缓动作等着正洗脸的梁惜微。   梁惜筝打开门,清晨的风携着雨后芳草的清香扑面而来,吹得门楣上悬挂的风铃发出一阵脆响。那是一个星期前刚搬来这里时梁惜微挂上去的,她说风铃能带来好运。   “我收拾好了。走吧。”   坐在五分钟之后将开往Y县的大巴上,梁惜筝心里却有一丝说不出的紧张,每次去探望他都是这样,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那个日渐苍老的男人。每一次探监她都一定会强作欢笑,告诉他她们过得很好,不要担心,好好在里面改造争取早日出来,可是每一次,她都是骗他的。   “姐姐,我很想爸爸。”   “我知道。我也是。”   “也很想妈妈。”   梁惜微的最后一句话很轻,似是一句呢喃,被哽咽声吞没,可是梁惜筝还是听得很清楚,字字句句,像一把刀子,剜去她的皮肉。   “惜微,对不起。”对不起,是她错了,爱上不该爱的人,爱到家毁人亡。   梁惜筝十岁时她的母亲去国外深造学习美术,爱妻如命的父亲怕妻子思念女儿便让梁惜筝陪着妻子一起去了国外,那时梁惜微四岁,她们姐妹俩六年未见,哪怕十六岁梁惜筝回了国,她们之间也远没有其他亲生姐妹那般亲密。是从梁家出事以后,她们才真正心心相惜,因为她们知道,这个世界上她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梁惜微睡着了,昨天复习到很晚今早又这么早起来还没有睡醒。她的头靠在梁惜筝的肩窝里,因为车子的颠簸也不得不摇晃着。梁惜筝右手轻罩着她的头,好让她睡得安稳些。   梁惜微一觉转醒,大巴车已开到了Y县,下车步行十分钟便到了监狱。   这是梁惜微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来时还是跟着梁惜筝偷偷跑来的,没有进里面去,就蹲在铁门外哭。   隔着玻璃,梁惜筝还是看得清梁成鬓角多出来的白发。他的狱服很干净,没有油渍或是褶皱,他还是一如当年,即便已经不是L&Q的董事长,还是不会让自己像个罪人一样低姿态的活着。   梁惜筝还记得,入狱前他在法庭上字字铿锵地说:“我梁成的生意笔笔干净,该给国家的钱我一分都没有少,逃税我说没做过就是没有!”就是那一刻,梁惜筝觉得她的父亲应该是最帅的男人了,即便后来父亲认罪了,她也不怪他不恨他,她会一直等他,等到他出来再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爸,身体还好吗?惜微过完暑假就升高三了,她说想您了,我带她来看看您。” “好,都好,就是想你们,想得睡不着。心里难受。”   梁成又和梁惜微说了好一会话,直到探监时间到了,梁成才垂着头酸楚地说道:“你妈怎么一次也不来呢……”   梁惜筝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妈说了,让您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回来。要不然她就不原谅您。”   梁成愣了愣,笑了笑:“是了,你妈是能说出这么狠心的话,离那天不远了了,让她等着我……”   梁惜筝堵住一眶的泪,直到转身离开才让它们肆无忌惮地掉了下来。   可是爸爸,妈妈已经不会等你了。 全部章节 02.她想拉着他下地狱,哪怕他曾是她的神灵   五年前,梁惜筝十九岁,梁惜微十三岁。梁家的噩梦就是在那一年来临的。   因被人举报逃税,证据确凿,L&Q珠宝的董事梁成就这样在一夕之间被警局的人带走了。得知梁成被抓,梁夫人找到旧日好友帮忙,旧友面对哭成泪人的梁夫人终是不忍心。然而出了警局的梁成心情郁闷喝了几杯酒,在回家的路上撞了人。   被撞的人,好巧不巧地就是举报他那人的养女。于是,酒驾伤人,蓄意报复的罪名又安在了他头上。   原本逃税的事情在梁惜筝的努力找关系下还有转机,可是酒驾,撞了的人却偏偏是某个权势滔天的男人心尖上的人,于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他硬是利用权势多判了梁成几年。   最可笑的是,这个男人是梁成的准女婿。   梁惜筝永远也忘不了五年前那个滂沱的雨夜,她跪在他和宋莞的公寓门前撕心裂肺地哭喊:“颜辰尧,那是我爸爸啊,我是你的未婚妻,你疯了吗?!”“未婚妻?你是爷爷指给我的未婚妻所以你爸爸撞了小莞,小莞就该自认倒霉么?还有,梁惜筝,你要搞清楚,我从来没有承认过你是我的未婚妻你让我觉得恶心。滚!”   彼时宋莞还躺在医院,她在他公寓门前等了他三天,终于等到了他,可是却等来这么一段话。梁惜筝知道颜辰尧不喜欢她,却从来没想到他竟会这么对自己,为了那个宋莞毁了她的家,还有她的人生。   爸爸入狱后的第三周,妈妈承受不起打击终于崩溃到精神失常,那时梁惜筝已经失去了她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身份失去了家,带着妹妹和疯掉的妈妈用自己的存款租了一套小房子。她不过是个大一的学生,更何况在此之前还是个在糖罐里长大的豪门千金,不懂人间疾苦不懂人情冷暖,妈妈的娘家早在妈妈嫁给爸爸时就和妈妈断绝了关系,爸爸是独子,没有什么亲戚可言,而唯一一个她能够求助的颜爷爷也在国外陪伴垂危的老伴。   再后来,妈妈在那套小房子里割了腕。大片大片的鲜血在妈妈的身体下开成极致妖冶的花,妈妈躺在血泊中神色安详,仿佛解脱了一般。   若不是梁惜微咬着嘴唇拉住她的袖子说:“姐姐,我怕。”她也用那把匕首捅向自己,她何尝不想解脱呢?   梁惜筝扔了匕首抱住啜泣不止的梁惜微从那间房里搬了出来。   以至于很多年后,梁惜筝看到鲜红的血都会惊恐得叫出来,妈妈躺在血泊里的那一幕像一把钢刃插在她的气管里,痛得她不能呼吸,但还在挣扎,趁着还有余力。   她想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将颜辰尧也拉下地狱,哪怕,他曾是她不可亵渎高高在上的神灵。   妈妈去世的消息梁惜筝没有告诉爸爸,他已经受了太大的打击,如果得知他最爱的人都离他而去的消息一定无法承受。于是,梁惜筝与梁惜微就守着这个秘密过了这么多年,每一次去探监爸爸问起妈妈时,梁惜筝都必须竭尽全力藏住伤口才能不让他看出端倪来。   她很想守护好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全部章节 03.她在过马路,他人在哪里   梁惜筝和梁惜微从Y县回来时已是傍晚。   “姐姐,你今天不上班干嘛这么急着回来。”“我找了一份发传单的兼职。”“在西餐厅工作本来就辛苦好不容易有一天假期你兼什么职。”梁惜微语气冲,但洋溢着关心,梁惜筝揉了揉她的头发“没关系的,姐姐年轻啊不怕累。”“我可以帮你分担的……”“好了惜微,我已经不止一次说过这个问题了,你安心学习就好,考个好大学不要像我一样……”梁惜筝的声音减弱,而梁惜微的眼眶倏地红了:“说什么呢,什么不要像你一样,你好着呢,当初考得是全国最好的大学,要不是那个颜辰尧……”话音戛然而止,梁惜微懊恼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怎么能在姐姐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呢,她也是蠢到家了。   “绿灯了,走吧。”梁惜筝牵起梁惜微的手朝马路对面走去。   而被人行道阻隔的长长车流里,一辆阿斯顿马丁格外显眼。   “颜总,宋小姐乘坐的航班七点到。”兼职司机的赵秘书看了一眼手机恭敬地说道,全然没有看到BOSS目视前方变得深邃的眼眸。   “颜总?”   颜辰尧回过神来,用一贯强势的语调说道:“抄近路,七点前必须到机场。”平静得仿佛刚才有一瞬间失神的人不是他。   30秒很快过去,川流不息的车流又缓缓动了起来。   宋莞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颜辰尧,这个男人优秀得有一种在万众里瞬间吸引人注目的魅力。而这个有魅力的男人,就是她的。这个认知让宋莞的心情愉悦了不少,也顾不上双腿缓慢笨拙就朝颜辰尧奔去。   颜辰尧接住她不稳的身形:“还没全好就别剧烈运动了。”尽管他的语气向来就和他的人一样淡漠得让人忍不住颤栗可是至少对她,还是有温度的。“我已经在很努力的复健了,就怕走不到你身边,不能陪你放风筝陪你散步了。”   颜辰尧心口一窒,那是少年时的他们常做的事,春天放风筝夏天骑单车郊游秋天在落满银杏的小路上散步冬天堆雪人把她冻红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暖热。可是这五年的春夏秋冬,都没有人陪他做这些事了。颜辰尧看着怀里的女人,皮肤是有些病态的苍白,她躲在自己怀里像只乖顺的猫咪,一如当年的安安静静。   “这些事等你彻底好起来我们就一起做一遍,所以你要听医生的话。”“皮特医生向你告状了?”“嗯,他说你经常闹脾气不肯锻炼,还自暴自弃说就这样一辈子算了。”宋莞听着这些话小心翼翼地看着颜辰尧的侧脸,见他没有什么表情,心里有些小难受。其实她这么闹都是因为她知道皮特会向颜辰尧报告,所以故意任性了一些,想让颜辰尧多关心她一些,谁让他总是越来越忙电话都顾不上给她打呢。   “我让赵秘书把车开过来,你站着别动。”颜辰尧说着就给赵秘书打电话,宋莞其实是想让颜辰尧抱她过去的,可是这里是机场,颜辰尧又是时常上新闻上杂志的人,她便没有说出口。 全部章节 04.他的情绪在五年前就用尽了   车子平稳地驶到锦绣江南门口。   锦绣江南是一家格调颇高的私房菜馆,颜辰尧和宋莞到时,楚卓言和唐澜已经点好了一桌菜等着他们。   对于楚卓言和唐澜,宋莞也是接触颇深的,她十四岁到颜家时,颜辰尧和楚卓言唐澜已经认识了,他们三人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唐澜是豪庭国际酒店的接班人,楚卓言的盛旗传媒是传媒界的龙头,而颜辰尧,但不说他显赫的家世,光是他接手的颜氏国际就几乎掌控了整个帝都——锦阳市的经济脉络。   颜辰尧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在看到栗子焖鸡时开口说道:“小莞不喜欢吃栗子。”唐澜大叫:“嘿,我说你这人,请你吃饭要求还挺高,我怎么知道你的小莞不喜欢吃栗子,这道栗子焖鸡可是锦绣江南老板娘的拿手菜,当初梁惜……”不等唐澜说完,楚卓言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唐澜这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一个多不应景的名字。“咳咳,那什么……小莞喜欢吃什么再点点。”   宋莞勉强笑了笑:“不用了唐澜哥,这么多菜除了栗子我都喜欢。”反观颜辰尧,他优雅地咀嚼着食物,倒是没什么起伏,仿佛只是听到了一句与他无关的话一般。   实际上,颜辰尧就是这样的人,习惯于沉稳冷静,无论什么事都在他心里翻不起风浪来,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的。就连宋莞时隔五年回国,他也是以种极其平和的心态来迎接的,没有激动不已没有欣喜若狂,只是给了她一个拥抱那样简单。就连颜辰尧自己都怀疑,他的情绪是不是在五年前就已经用尽了,这些年,别说开心就连生气都很少了。   “你喜欢就好,照顾不周的地方你就见谅哈。”唐澜干笑两声。   最后是颜辰尧打破了尴尬的局面。他给宋莞夹了一筷子剔去刺的鱼肉,宋莞略带羞涩略带甜蜜地说了声:“谢谢。”   两个人情意绵绵你侬我侬,完全忽视了房间里还有两个大活人,楚卓言投给唐澜一个受不了的眼神,唐澜无奈地耸耸肩。   席间,颜辰尧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再回来时脸色有些凝重。   “我爷爷回来了。”   宋莞的小脸霎时变得苍白。   五年前梁家出事,颜爷爷远在英国,在得了绝症的颜老夫人的祖国陪她走过最后一程,因此梁家出事,没有人告诉颜爷爷。一年之后颜老夫人离开人世,颜家人都去了英国举办葬礼,谁都没有心思提梁家那档事,一来是怕颜老爷子怒火攻心,毕竟颜老爷子跟梁成的父亲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二来也是替颜辰尧遮挡。颜老夫人去后,颜老爷子悲痛不已,为悼念亡妻又在英国待了三年,谁都劝不动他,直到今天才回了国。   颜老爷子一回国梁家的事是肯定瞒不住了。就凭他对梁惜筝的疼爱……   宋莞满心担忧,甚至痛恨起颜爷爷的突然回国。   颜辰尧一边穿外套一边对宋莞说:“小莞你多吃些,吃完让赵秘书送你回去。”“辰尧我和你一起去吧。”宋莞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拽住他的衣袖。颜辰尧心里一软,揉了揉她的碎发:“没关系,你今天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   冲唐澜楚卓言打了招呼颜辰尧就走了,留宋莞一人心神不宁地对着满桌的菜肴发呆。   全部章节 05.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颜家老宅建在锦阳市难得的山明水秀的地方。一直高居帝都豪宅榜的榜首。   颜家祖上都是将军出身,颜老在京城德高望重,娶了英国一位伯爵的女儿为妻。大儿子颜泽华叱咤商场一手创立颜氏国际,其妻子白雅兰是锦阳市市长的妹妹,生了小孙子颜辰尧,年纪轻轻就接手颜氏国际并将公司带上一个新高度。小儿子颜泽林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内科专家,其妻子林珊是早年前当红明星,生了大孙子颜西杨,是颇负盛名的国际律师。   无疑,颜家这样的豪门世家在帝都锦阳市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   颜家老宅里,气氛压抑到极点,别说下人,就连颜辰尧的爸妈,叔叔婶婶和哥哥都大气不敢出一声。颜正明身着军装端坐在主坐上,紧握的双拳昭示着他正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不波及到旁人。   颜辰尧一进门,来不及喊一声“爷爷”就被颜正明大吼一声:“跪下!”白雅兰被这一声怒吼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她心疼地看了一眼儿子,现在只能祈祷儿子顺顺老爷子的意了。   颜辰尧没有让白雅兰失望,爷爷让他跪他便跪了,从小到大他最不敢忤逆的便是爷爷,可是五年前明明知道爷爷那么喜欢梁惜筝,却还是让梁成坐了牢,甚至多坐了几年。他跪,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知道自己让爷爷为那个女人操心了。   “好,好啊,你们一个个的,若不是我回来你们是准备瞒我一辈子吗!?”   “颜辰尧,我问你,你是和阿筝有多大仇,让你狠得下心这么对她?我没有说过阿筝以后是要做你的妻子的吗?难道颜家就是这么教你对自己的未婚妻的?!”颜正明指着颜辰尧的手不住哆嗦,颜泽华忍不住担忧道:“爸,您别气坏了身子。”“你闭嘴!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儿子!”颜正明心一阵一阵得揪着疼,在知道这件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个金贵惯了的丫头怎么过下去的,会不会被坏人欺负能不能吃饱穿暖,一想到她可能遭受的苦就忍不住难受起来。   “辰尧,还不快认错!”白雅兰怕儿子被罚急急劝道。   颜辰尧挺直腰板跪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眼中没有丝毫惧色:“爷爷,我不认为自己错了。他做了错事就该承担后果。”   “你!”颜老爷子怒机反笑,终是缓缓闭上眼睛,良久,再张口已没了浓浓的火药味,反倒有些像爷爷教导孙子那样悠悠说道:“辰尧啊,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明白你错得有多离谱。”   颜正明摆了摆手在周管家的搀扶下回了书房。林珊去厨房给公公熬鸡汤,颜泽林放心不下想去看看自己父亲的身体却被颜西杨拦下:“爷爷现在正心烦,让他静静吧。”   白雅兰心有余悸地扶着儿子起来:“跪了那么久腿都跪麻了吧,你这孩子还是这么倔!”   颜辰尧给了母亲一个宽慰的眼神,心里却被爷爷的一句话搅得心神不宁。这么多年的冷静淡漠却在这一刻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颜辰尧很快摒弃了头脑里不安定的思绪,即便真的有那么一天,也不会是今天不是么。  全部章节 06.最好的日子   梁惜筝下班回到家时梁惜微还在做数学题,临窗安置的小木桌上亮着一盏暖色的台灯。窗台上摆得仙人掌已经开出了淡黄色的小花。   “你回来了。”梁惜微从题海中挣扎出来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腕,又起身给梁惜筝倒了一杯水。梁惜筝接过杯子温声问她:“今天复习得怎么样?”“嗯还好,但是隔壁今天一直不消停,好像在拆房子一样叮叮当当吵了一整天,烦都烦死了。”   她们租住的地方是一栋自建的民房,第二层最里面一间就是她们的家。而这段路程必定要经过第一间也就是她们的邻居家。不论白天还是晚上邻居家的黑色窗帘都拉得很严实,这位神秘的邻居也从未和她们有过照面。若不是有一次梁惜筝下夜班回家隐约看到从窗帘缝隙里透出来的微弱灯光,她都会怀疑隔壁究竟有没有住人。   “你看到邻居了?”梁惜筝有些好奇,“那倒没有。”梁惜微想了想又神秘兮兮地说:“你说旁边该不会住了一个变态吧?”梁惜筝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是不是变态都和你没关系,复你的习吧。”梁惜微立马大叫起来:“好痛!”   厨房里的炉上还炖着一锅汤,汤汁翻滚顶起锅盖的声音惊醒了梁惜筝:“不和你打闹了我的汤要溢出来了。”   手机也是在这时响起来的。梁惜筝手忙脚乱地处理好灶台上的惨状,才打开手机。   是一条短信:“嗨我是申明薇今天刚回国,还记得我吗?当初在首尔你救了我,说好回国要好好感谢你的,因为太晚了就没有打电话,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换号码。明天下午两点有时间吗。”   申明薇,首尔。梁惜筝是有印象的。那年她十七岁,在首尔旅游,从一家小酒吧出来的时候不巧看到小巷子里有人在撕扯,一个女声先是用韩语喊着“救命。”又爆发出一句中文的“救命!”梁惜筝想也没想拔下自己的高跟鞋就冲了上去,好在歹徒只有一个人,被欺负的女孩一看有人帮自己也来了力气,跟着气势汹汹的梁惜筝拔了鞋就冲上去,最后歹徒落荒而逃。   尽管打跑了歹徒女孩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可怜兮兮地瘫坐在地上,她拉扯着自己被撕坏的衣服不住的抽泣。梁惜筝不忍心扔她一个人在这里,问她住在哪里她也只是哭泣,无奈梁惜筝只好带她回了自己住的酒店。   后来她才知道女孩叫申明薇,是一家经纪公司的练习生,刚到韩国不久韩语说得不是很好,这才会在万般紧急的情况下蹦出一句中文,也正是那句中文引来了梁惜筝的援手。   梁惜筝看着这条短信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那时她们两个人追打歹徒的样子,嘴角勾了勾。   她没有回复。   电磁炉上煨着的汤咕噜噜的响,梁惜筝揭开锅盖鲜香四溢,引得梁惜微扔下题目窜进厨房。   大概最好的日子莫过于有一锅美味的汤,有一个人陪伴在身旁吧。   梁惜筝想。 全部章节 07.提拉米苏带我走   由于昨晚的抢汤大战第二天早上梁惜筝头一次起晚了。她极速奔跑到餐厅,盘起头发换好衣服再打卡,还是迟了一分钟。   梁惜筝工作的西餐厅不是很高档的西餐厅,位于一条市民化的商业街,消费对象都是普通市民,在这里她不必担心遇到以前生活圈子里的人。   从早上十点一直忙到下午三点,梁惜筝才有了休息的时间,她从厨房打了饭出来,坐到员工用餐区。一边听旁边两个服务员抱怨:“今天又吃土豆啊,老板真是扣门死了。”一边大口吃着饭。   “慢点吃,容易消化不良的。”梁惜筝一口咽下饭,抬头看向说话的人,是大厨何浩。整个餐厅,她也就与何浩聊得来些。   何浩捧着茶杯坐在了梁惜筝旁边,问道:”好吃吗,我炒的。”梁惜筝喝了一大口水,才回答:“嗯,还不错,不过我以为西餐厅里员工餐也是披萨什么的呢。”何浩失笑:”你把老板娘想得太好了。”“这倒是。”梁惜筝赞同地点点头。“今天晚上还学做糕点吗?”何浩问。   何浩是一位兼职的西点制作老师,自从和何浩熟络起来后梁惜筝就会向他讨教一些美食的做法。   “今晚可能不行,我要带妹妹去南临江看烟火。”“这样啊,我还想教你做提拉米苏来着,好像你们女人都挺喜欢这款甜点的。”   提拉米苏,梁惜筝一愣。   确实喜欢,因为提拉米苏在意文里的意思是“带我走”。虽然这只是意指吃了这样的美味会幸福得飘飘然,但当年十几岁的梁惜筝更喜欢将它理解为字面意思“带我走”,多浪漫。于是,提拉米苏成为她会做的第一种甜品,做给喜欢的人。只是那个人并不稀罕,将她一心一意做出来的提拉米苏当着她的面丢进了垃圾桶。   梁惜筝没有难过,她再忆起当年往事早已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只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所经历过得。   而何浩,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看着出神的梁惜筝也出了神时,梁惜筝已经冲着他呵呵笑起来:“你在想什么啊?”“没,没什么。”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居然看着她的侧颜失神了。   梁惜筝是整个餐厅男性公认的美人,虽然她只是身着朴素的工作服,乌黑的长发随意挽起,素面朝天,也引得不少男性客人要她的联系方式,更何况是这些整天一起工作的同事了。   “今晚你可能看不成烟火了。”何浩忽然说。“嗯?”“你看外面昏沉沉的天,估计是要下雨了。”   梁惜筝叹了一口气:“最不喜欢下雨天。”“我也是。一下雨餐厅里客人就多,有得忙了。”何浩笑道。   这场雨憋到黄昏才下起来,到梁惜筝下班时雨势渐大,餐厅里的备用伞已被提前下班的人借走。   梁惜筝从西餐厅里走出来,便看到了一手撑着黑色雨伞,站在雨幕里的男人。他穿着一件白色V领T恤,另一只手斜插在口袋里。   细密光亮的雨脚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全部章节 08.他在雨伞下她在雨幕里   梁惜筝曾想过无数个他们重遇的场景,每一个都是剑拔弩张。他一只手就可以握住她的脖子狠狠质问她这五年躲去哪里潇洒快活,而她则会拼尽全力大声咒骂他是个疯子是个魔鬼,毁了她的家,她的人生。也许她还会甩他一巴掌。总之,他们是两个相互痛恨的人,恨不得对方死的人。   可事实上,梁惜筝只是在看到颜辰尧的这一刻浑身颤栗,却没有一丝力气攥紧拳头。她的目光淡淡掠过他,便投入了茫茫雨夜里。   颜辰尧很确定他刚才看到了梁惜筝,不是人行道上一晃而过的自以为是错觉,而梁惜筝也看到了他。   “辰尧。草莓味的。”宋莞端了两杯奶昔走过来:“你尝尝。这家的奶昔味道特别棒。”颜辰尧不喜欢甜品,但抵不过宋莞晶亮的,带着期许的眼神,还是尝了一口。宋莞脸上满是甜蜜的笑:“辰尧,谢谢你今天陪我来这里约会。”这只是一条市民化的商业街,而颜辰尧,他的生活足迹永远在高级会所和上流社会的圈子里。   “开心吗?”颜辰尧将她往怀里拉了拉。“嗯,特别开心,做梦都会笑醒。”宋莞笑靥如花,颜辰尧却突然想起刚才梁惜筝那个冰冷涣散的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不带任何爱恨,轻飘飘的,没有丝毫重量。   梁惜筝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这个时间的公交车里空荡荡,她坐在最后一排左边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模糊不清的风景。   没有任何情绪,也好像忘记了思考,大脑放空。良久,这场雨和五年前那场夜雨在她眼前重合到了一起。   而那种撕心裂肺之后伤口溃烂直到结疤的钝痛感也与五年前如出一辙。   她突然觉得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照例下班回家,可这个夜晚却仿佛有些诡异,梁惜筝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是隐隐约约听到细若蚊蝇的抽气声,被雨水浸湿的空气里甚至还有些血腥味道。   她心神不宁地抬头看了看,三楼房东家里的灯光还亮着,电视屏幕的亮光时时闪烁。而二楼,除了梁惜微给她留的一盏灯光外竟是一片死寂。   梁惜筝定了定心神抬步走上楼梯,终于在二楼楼梯口看到令她忍不住惊叫的一幕,还好雨声冲淡了她的尖叫。   倒在地上的男人面色极为痛苦,他的头枕在一只手臂上,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他仿佛已经意识涣散了许久,却被梁惜筝的一声尖叫拉了回来,他艰难地朝她看去想是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就再度昏了过去。   有什么东西流淌到了梁惜筝脚下,她以为是雨水,却猛然惊醒这里是雨淋不到的地方。   是血,水流一般涌出的血。   梁惜筝想到了什么噩梦般的事,记忆深处里那些密密麻麻的痛意像蚁虫爬满全身啃咬着她的每一处皮肤,她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可只是一瞬间,她顾不上害怕便上前扶起那个男人,他早已没有了意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183的高大身材使得梁惜筝根本搬不动他,可是地上流淌成河的鲜血又那样触目惊心,大概是想到了躺在血泊里的妈妈,梁惜筝拼命用力。   如果当初自己能早发现就好了,她也会像现在这样用尽全力去救妈妈,也许妈妈就不会离开了。 全部章节 09.叶亦琛   叶亦琛醒来时是在一个简陋却被布置得很温馨的房间,他身上盖了一层套着碎花套薄被,还带着些洗衣粉的清香和阳光的味道。   触目可见的桌上放着一只小锅,锅下压着一张纸条,叶亦琛费劲地起身想要抽出那张纸条看看,却先被胸口处的疼痛袭扰得全身战栗。   狭长的丹凤眼骤然眯起。   既然那些人下了狠手,他若不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就对不起昨夜那些人的赶尽杀绝了。   狠戾的男人收敛心神,忍着胸口上的扯痛下了床,坐在了沙发上。他轻抽出那张已被锅底的水汽沾湿的纸条看了起来,笔迹潦草却不失美感。   “你的伤很重去医院看看吧。走得时候记得关好门。”   叶亦琛忽然为这个女人的大胆感到不可思议。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带回家就罢了,甚至还将这人就这样草率地留在了家里。   梁惜筝之所以敢这么大胆把一个陌生人留在家里一是因为她已经匆匆解释了一下就让梁惜微去了图书馆不怕梁惜微会有什么事,二是因为她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东西,所以她也从不担心会被偷。   叶亦琛看完纸条随手收进了裤兜,此时他身上套着一件女式睡衣,而他原先的衣服已经被洗干净晾晒在太阳底下,被风吹得飘摇。   锅里是青菜粥,洁白的米粥里嵌着些颜色嫩绿的青菜,许是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正经饭了,叶亦琛胃口很好,连锅底都刮了个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的叶亦琛心情很好,他看了眼自己胸口上贴得一本正经的纱布心里竟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昨夜里他意识不清,只是依稀记得听到一声尖叫然后看到了一个女人的侧脸,他想阻止却根本没有力气,疼痛来袭,他便失去了知觉,后来的事就不再记得了。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在这个清淡的早晨略显突兀,叶亦琛看了眼屏幕,划下接听。电话那边的人语气急切“您怎么样?用不用去医院?”“小伤,不必。”叶亦琛一口回绝,比起去医院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这时插在口袋里的手触到一张薄纸,他想了想还是改口:“叫康桥来。”   叶亦琛拖着步子回了自己家,同样狭小的房间里枪支和药箱占了大半地方。   康桥很快赶来,看见靠在沙发上还穿着女式睡衣的叶亦琛不由一怔,叶亦琛这才想起他还没来及换衣服,阴恻恻地瞪了瞪康桥:“敢笑我废了你。”康桥好不容易憋住笑,着手查看起伤势。扯下被贴得工工整整的纱布,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暴露在眼前。康桥的脸色很不好:“那个畜生还真得下得了手。要不是处理得早我这会只能给你烧纸了。”叶亦琛把玩着铁镊子的手骤然用劲,血顺着掌心滴落下来也浑然不觉:“老东西这是被逼急了做垂死挣扎呢。”“叶亦琛。”康桥的语气依旧凝重:“再忍忍,还不是时候。”   叶亦琛扔了镊子,隐忍着闭上眼,“放心,我有分寸。” 全部章节 10.一个表情就让他心动的人   梁惜微奋力奔跑在路上,心里将那个受了伤的男人骂了千千万万遍,要不是他姐姐也不会一大早就让她去图书馆,还一路送到图书馆才作罢,害得她上班都要迟到了。   没错,她瞒着梁惜筝找了一份洗衣店的工作,离她学校比较近,老板是对心地善良的夫妻,工作不是很累,工资虽然微薄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梁惜微平时都是等梁惜筝去上班了才出门,在她回来之前回来,因此从未被梁惜筝察觉。   今天迟到了近半个小时,老板娘也并没有责怪埋怨的意思,倒是梁惜微觉得不好意思午餐时间自告奋勇地去给客人送衣服。   抱着洗好的衣服,梁惜微一路小跑到客人填的地点。一座欧式风格的建筑物拔地而起,“豪庭国际酒店”六个字熠熠发光。   一阵门铃声打断了房间里正缠绵的两人。“澜……”女人不满地撅撅嘴,唐澜安抚地吻了吻她:“宝贝别急嘛。”   打开房门,门前低头站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正有兴致却被打断的唐澜本就很不爽,看到眼前这人喏喏的样子更来气,火大地吼道:“干什么!”   梁惜微原本因为房里的人久久不来开门于是无聊地盯着自己的鞋子看,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吓到了,心里千般委屈,却不愿在这个可恶的男人面前哭出来,可她到底还只是个孩子罢了,情绪都写在脸上。   梁惜微抬起头,美目里蓄着一汪泪,睫毛湿漉漉的,仿佛清晨沾了露珠的芳草。她强忍着不哭出来的样子让唐澜心头一跳,竟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他隐约察觉自己这么对一个小女生是有些过份了,于是放轻了语调:“有什么事?”   梁惜微忍住委屈和怒意,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衣服举到他眼前遮住了自己的脸:“先生我是诚意干洗店的,这是您三天前送到我们店的衣服。”   唐澜原本有些恍惚,可是看到熟悉的衣服才记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三天前他泡了一个嫩模,可对方酒品太差就在他开车去酒店的路上,她居然吐在了他身上,恰好路边就有一家洗衣店,他本想不要了,对方却忙不迭地地将那件昂贵的西装送进了洗衣店。   唐澜接过衣服还来不及掏小费给她,她便捂着嘴一溜烟地跑了。   该不会是哭了吧?唐澜看着无人的走廊想。   她刚才那副要哭又忍着不哭的表情又浮现在他眼前开始挠他的心了。   “澜,是谁啊?”房里的女人早就不耐烦了,娇嗲地问道。唐澜兴味十足地笑了笑却并未答话,他纵横情场这么些年玩过的女人太多,已经很少有这样一个表情就让他心动的人了。   再抬眼看床上的女人,没有卸妆的一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唐澜又想了想,似乎她们浓妆艳抹之后的脸都一样,反正他是没有记住过。倒是那张明亮倔强的眼睛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诚意干洗店,他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