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游凤惊龙红颜俏 午后的阳光,慵懒明媚。 刚过立秋的天空,如被水洗了一般的湛蓝干净。 展府里很是热闹。同僚们都聚集在展府里庆祝展老爷,也就是当今相国的六十大寿。 与此热闹不相符合的是,后花园里斜坐着的一个人,从身后看去,背影纤细却勃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生机活力。单单一个背影,就撩拨了满园的秋色,这背影正是展家五小姐。 “飞儿,怎不去给爹祝寿?这里的风大,还不回屋去。”一个挺拔的身影从假山后闪了出来,展家大少爷站在妹妹的身后,一脸怜惜的说。 说起相国展国堂来,朝野百姓无人不知。展国堂是开国元老,与先帝情同兄弟,先帝驾崩,又辅助新帝登基,攘外安内,乃是金主国一等一的大功臣,新帝金轩遥对他更是礼让三分。 而展家大少爷展元承自小便是新帝的伴读,更是当年文武状元,礼部尚书;展家二少爷展邦延是吏部侍郎,手握重权;三少爷展继忠则是守卫边疆的将军。展家四小姐展玉仪和亲邻国,现在已经贵为国母,展家最小的孩子便是这展凤飞,虽然年纪尚小,却古灵精怪,颇是任侠尚气,让展国堂头疼不已。 总之,展家上下,忠心为国,势力虽大,却清正廉洁,不曾居功自傲,让新帝厚爱有加,封官拜爵自是不用多说。 如今展相国六十大寿,展元承忙了许久,突然想起没见到小妹,便寻到后园。 这个丫头早就嚷嚷着要给爹地庆寿,怎么现在独自躲后花园里去了呢。 展凤飞一听大哥的声音,急忙将脸上抹了两抹,这才转过头来,一脸灿烂明媚的笑:“大哥。” 展元承叹气的看着这个让人头疼的小丫头,自从她来到展家之后,就没一刻安宁的时候。如今眼看着当年呵护有加的小丫头渐渐成人,心里竟莫名的恐慌。 展凤飞将刚刚抹下的人皮面具不着痕迹的往袖中一塞,笑的更是灿烂:“大哥怎么不去前府招待客人?” “爹一直没见你,问小岚也不知你哪去了,让我来看看。”展元承不经意的瞟了展凤飞的袖子一眼,微微一顿:“今天晚上的寿宴非比寻常,王公大臣都来了,天子也下驾相府,你别闹什么事出来。” 展元承知道这个妹妹古灵精怪,怕寿宴万一又耍什么古怪的事情,惊了皇上可担待不起。 展凤飞吐吐舌头,娇俏一笑:“知道啦知道啦,大哥最罗嗦,瞧我现在不是很淑德?都没有去捉弄金爷爷……” “那是千岁!”展元承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妹怎么认识当今千岁的,而且还熟识的样子。 据展凤飞说是在酒楼喝酒的时候认识的。他就纳闷了,别家的千金小姐都是养在深闺人不识,怎么相府的小姐就能搅的朝野不知? “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的温柔贤惠,那就……”展元承摇摇头,似乎想象不出这个丫头安定贤淑的模样,便一挥手,从展凤飞袖中夺去人皮面具:“这是什么?你该不会是想在爹的寿宴上假扮刺客吧?” “哪有!我是胡作非为的人吗?”展凤飞撇撇嘴,立刻澄清:“爹不是说女儿家不宜抛头露面,我只是想化成富家子弟溜去寿宴上玩玩嘛。” “你……”展元承失语。 她什么时候这么听爹的话过?每天一有空闲就跑出去,街头巷尾的“调查民情”,行侠仗义,那么多麻烦还都是他二弟给摆平的,哪敢给爹知道,现在竟然这样说,怎不让他失语。 “好了好了,晚上爹都让你参加寿宴了,你小心一些,此次来的不比他人,别冲撞了……” “知道啦,不就是皇上吗?我小心点还不行?顶多学姐姐那样,轻声细语,笑不露齿。”展凤飞不耐烦的打断哥哥的话,拿着袖子轻轻捂着嘴,万般娇媚的温柔一笑。 展元承微微一愣,他比展凤飞年长近十岁,这丫头不过十六七岁,却已经一笑倾城了。 “那还不回房间。”只是那一瞬间的怔愣,展元承很快掩去面上的表情,说道。 “是,飞儿告退。”展凤飞徐徐行个万福,凤眼低垂,忍着笑,努力移着深闺女儿该有的莲步,姗姗退去。 展元承看着展凤飞的背影,唇边又溢出一声叹息,他苦笑着摇摇头,自己是老了吗?怎么如此爱叹息了。 让他们那么疼惜的女孩,终究长大了。展元承的心里微微一疼,看着她有十六年了,越来越难割舍这份感情,他不知道还能保护她多久,也不知道她将飞向何方。 他只知道,她如同她的名字一般,终将飞走。 而他,除了选择默默守护,将一些不能晾晒的故事和秘密烂在心底,还能做些什么? 华灯初上,相国府里欢声笑语,一片热闹。 展老爷,也就是当今丞相,被一干官员围着,满脸笑容,而两个儿子,展元承和展邦延更是忙着招呼客人。展继忠与展玉仪虽无法回家祝寿,但早已派人送来书简寿礼。 其实展家并不想如此大张旗鼓的摆寿宴,只不过当今天子一早就开了龙口,想办个盛大的寿宴,来为展老爷祝寿。 众人正闹哄哄的时候,外面传来小太监的传诏声:“圣上驾到。” 众人立刻屏气凝神,纷纷迎驾。 只见门外缓缓走进一个面如冠玉,嘴角含笑的人来。此人虽然没穿龙袍,只着便衣,但负手而立,却已经有着帝王之气。 来的人龙章凤姿,眼神慵懒,却让人不敢迎视,眉宇间更是透着一丝摄人心魄的霸气。 “相国快平身,今日是相国六十大寿,卿治国安邦,鞠躬尽瘁,朕铭记于心。”很悦耳磁性的男低音,透着骨子里的威严和高贵,金轩遥微一抬手,一边的小太监们连忙捧上寿礼,陆续放入屋内。 “皇上厚爱,微臣惶恐。”展老爷恭谨的站在一边,他心里清楚,当今天子虽然年轻,看起来也是慵懒随意,但是智谋策略却不低于先帝,否则不会刚刚登基三年,便将国家打理的清明平和。 “众位卿家不必拘束,今个朕召了戏班子来,给相国唱一出好曲。”金轩遥见众人屏气凝神,不由淡然一笑,懒懒说道。 趁着大家忙着张罗寿宴的时候,金轩遥给展元承使了个眼色,展元承微微一笑,虽然金轩遥贵为天子,可是他还只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肩上过重的责任将他磨练成不动声色的王,但是展元承知道,他宁愿一开始就不是皇族的孩子,如此,会活得比较轻松吧。 吃完寿宴,众人正在后花园看戏的时候,金轩遥对着展元承悄声的问道:“他呢?” “皇上指的是?”展元承不明白的问。 “展五妹。”金轩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就是那个所谓的江湖小侠女,我可是记得小的时候挨过她的拳头。” 和展元承私自在一起的时候,金轩遥从未称自己为“朕”。展元承比金轩遥年长五岁,在他心中,展元承便是他的哥哥,虽然已经登基为王,但是金轩遥不想因为自己的皇位,失去更多的东西。 “皇上。”展元承一听后面的话,微微慌了神,尽管知道金轩遥是开玩笑,但是他现在已经贵为天子,生杀予夺只需他龙口一张,五妹曾在年少时见过金轩遥一面,那时他贵为太子,而展凤飞不过才五六岁,哪懂得什么贵贱之分,见他呵斥自己的贴身丫鬟小岚,便孩子气冲上前去“教训”金轩遥,怎知这事皇上竟然还记得。 “皇上恕罪,那时小妹……” “我又没有怪她,不过问问,那样风风火火冒失任性的丫头,今天怎么没见着。”金轩遥微微扯扯嘴角,淡笑着问。 他可没忘记那个丫头在他十岁那年打他一拳的模样。 他是何等人? 自小便聪慧懂事,从未受过先帝和额娘的责备打骂,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太子爷,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一个小丫头给打了,真是可笑。只是十岁后先帝便抓紧时间传教他文武韬略,治国之道,哪有精力去“报仇”,接着便是十八岁登基,三年劳累终于安顿好天下,现在终于有机会好好逮着这丫头玩玩了。 “小妹今天在家眷席上。”展元承低眸说道。 他以为这事早被金轩遥忘记了,如今提起更是小心:“小妹不知当年那是太子爷,所以冲撞了,现在乖多了……” 还未说完,只听一个清脆娇媚的声音响起,虽然声音不大,却随风传了过来:“哈!金爷爷,我可找着你了,今天要不是哥哥对我说皇上来了,我早就陪你喝两杯了。还记得上次醉仙楼你许我戈本国牧刀,还没应验哩……” 展元承皱皱眉头,好死不死这丫头现在溜出来找当今千岁玩,真是要命了。 “呵,还是没改性子吗?”金轩遥挑眉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蓝色长裙,长发随意挽起,不施粉黛的少女几乎趴在他的皇叔身上,把老千岁的骨头都快摇散了。 展凤飞似乎感觉到一道火辣辣的目光射过来,微一转头,恰巧对上金轩遥的目光。 金轩遥黑眸一沉,只觉自己突然陷入一泓清澈无比的湖水里,心里不由微微一怔,那丫头,竟然出落的如此绝色了。不对,吸引他的似乎还不是那倾城的容颜,更是那骨子里的清奇可爱。 他恍惚的觉得目光突然被一片纯白的栀子花所吸住,连视线都是馥甜的芬芳,一刻也不想离开。如此想着,金轩遥竟然对皇叔生气起来,他们为什么这么熟,那丫头,还挂在他的身上!可恶! “咳!”展元承轻咳一声,拉回金轩遥失神的思绪,他就知道不该让五妹出来的,从金轩遥的眼神里,他隐隐觉得不妙。 果然,金轩遥不动声色的哼了声:“元承,你怎么没和我说过这丫头长的如此……嗯,可爱呢?每次我一问到她你就回避,莫不是怕我把她召进宫里吧?” 一想到偶尔问展凤飞的消息,展元承就含糊其辞,不是说她的不是就是说她淘气,金轩遥心里就不高兴,想到他是展凤飞的哥哥,每天朝夕相处,心里更不是滋味起来。 “怎么会?元承是实话实说,这丫头让人头疼的很……” 展元承话还没说完,只觉一阵香风拂过,一个清灵无双的人儿便拉住他胳膊,“大哥,你在这里正好,快去给我评个理,金爷爷他居然耍无赖,说不曾欠我戈本国牧刀。怎么可以说话不算呢、就算是天子,说了什么也该……” 展凤飞丝毫没有在意哥哥给她的眼色,还要继续说下去。展元承只得把自己胳膊抽出来,低声说道:“皇上在此,不得放肆。” “什么?”展凤飞乌黑的眼珠一转,狐疑的看了看坐于一边的年轻的俊美男人。 金轩遥眼底带着一丝笑意,隐住心思,对上她清澈的目光。 “他是……哎呀,民女……不对,那个什么,展凤飞拜见皇上。” 展凤飞刚要抱拳行礼,突然想起这是皇上,硬生生的把抬起的手放回腰间,换成万福。 “免了。”金轩遥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一股独特的馨香扑鼻而来,细细看来,她更是明媚动人,那种并不矫揉造作的动作眼神,是后宫中无人能相比的,她并不仅仅是受人保护的娇弱佳人,更带来一种健康和活力,仿佛阳光,让生命突然绽放缤纷美丽的色彩。 “还不快下去。”展元承轻声呵斥着五妹。 “嗯,知道了。”展凤飞微微嘟着嘴,“你要记得给我评理。” 突然想起一边的皇上,展凤飞忙把嘟着的嘴往上扬一个美好的弧度,压着声音细声说道:“小女子告退。” “等等。”金轩遥突然开口,虽然不是命令的口吻,但是还是有着不可抗拒的气势。 展凤飞低眉顺眼的站着,尽量往阴影里靠,心里很不爽这个皇上,不然现在她应该把戈本国牧刀要了回来。 不过还好现在大臣们都在看戏,戏台下阴暗,皇上又故意挑个偏僻安静又能一览全局的位置坐着,否则她被爹看见,可是犯了忌讳的。只因展老爷从小便下令展凤飞不得与皇宫里任何人有牵连,虽不知原因,但是她还算听话,而且她生性豪爽,厌恶皇宫诸多规矩和礼节,宁愿与一干平民下人相处,也不会和达官贵人过于亲密。 “你还记得朕吗?”金轩遥微微一笑,声音温和。 “呃?”展凤飞一听此话,立刻靠近仔细端详着金轩遥,全然不顾大哥在一边狠使眼色。 帝王果然是帝王,虽然年纪不大,却龙姿凤章,眉目英挺,有九五之尊的气势,而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更是深邃不可琢磨。 展元承见妹妹瞪着皇上的眼睛,心里着急,却又不敢表示太多。 这丫头哪里还记得五岁时候的事情了,而且那件事情知道的人只有他,要是那时被爹知道,还不把这她给送去刑部了。殴打太子爷可是死罪,虽然,当时展凤飞并不知道她打的是太子爷。 “没见过。”看了许久,展凤飞老实的摇摇头,她怎么会认识当今皇上呢,要是说都城里的哪个酒楼老板,说不准还认识。 该死的,她竟然把自己给忘了!金轩遥心里涌上一股无名火来,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才将怒火压了下去。有些懊恼的想,这个小丫头怎么能轻易的就让自己失态呢? 微微眯了眯眼睛,金轩遥笑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展凤飞如蒙大赦,忙点了点头,连礼都不及行,便如一阵风般消失。她可不想在这奇怪的男人身边多待一刻,那种看似乎是看着猎物的表情让她很不舒服。 想到那男人的眼神,展凤飞就打了个激灵,真是比上次遇见的强盗还要恐怖的人。 她突然同情起哥哥来,天天陪伴在皇上的身边,真是可怜。 唉,不去想了,展凤飞眯着眼睛看着月亮,张嘴细细的哼了起来:“庭空客散人归后,画堂半掩珠帘,林风淅淅夜厌厌。小楼新月,回首自纤纤。春光镇在人空老,新愁往恨何穷?金窗力困起还慵。一声羌笛,惊起醉怡容。” 清脆悦耳的歌声慢慢的消散在略带冷意的空气里,一丝丝荡了出去。月亮悄悄的隐了去,空气里漂浮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气,无比繁闹的展府开始暗流涌动。 正文 第二章 宫闱秋色乱人心 “什么?太后召见?大哥是不是听错了?”展凤飞惊讶的看着大哥,不敢相信皇太后会好端端的召见她。 “没错,待会好好梳洗一番,别失了礼。太后说许久不见你了,想让你陪她喝茶呢。”展元承温柔的说道,心里却也揪着,隐隐的觉得不对,自从上次皇上见了小妹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放心下来,如今太后突然要见凤飞,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是我和太后似乎……”展凤飞想了想,印象里对太后是没有什么记忆。 “你小的时候太后还抱过你呢。”展元承笑了笑,“太后以前很喜欢你和玉仪的,你可能记不住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知道了。”展凤飞声音低了下来,她下午本来是要去东街和小虎子他们见面了,如此,又要失约了。 虽然太后突然召见很意外,但是在相国大人和哥哥罗嗦教导下,展凤飞还是很乖的答应绝对会遵守规矩,不会和平时一样大大咧咧的。 下午,在小太监的带领下,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楼阁,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沉香亭,远远的就看见两人坐在亭中,周围立着五六个宫女太监。 走近一看,只见里面坐着一个头戴珠冠,身着紫色绣裙的中年美妇,身边还坐着一个二十来岁容貌俏丽的女子。 那紫色绣裙的妇人四十上下,容貌端丽慈祥,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不用说,展凤飞便猜到她是皇太后。 展凤飞进了亭中,端端正正的行礼,还未说话,便听得茶杯碎裂的声音,她一时忘记了爹和哥哥的叮嘱,抬头好奇的向太后望去。只见太后手中的茶杯碎了一地,怔怔的看着她,眼里闪过莫名的情绪。 “太后。”身边端坐的小姐忙站起来,示意一边的丫鬟收拾碎片。 展凤飞忘了顾忌,一双明眸盯着太后,很奇怪太后会失态。 “你……你是展家的小女凤飞吧?如今这么大了,真是越来越出尘了,快免礼,过来坐。”太后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整整神情,微笑着说。 她长的真像那个女人啊!那脸蛋眼神,如此清丽出尘,活脱脱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尽管是秋天,可是抬眼的那瞬间,好像又满目的三月桃花,鲜艳美丽的不可逼视。 “谢太后。”展凤飞倒是落落大方的坐了下来,也不避讳的盯着太后有些失神的眼睛。 “太后?”一边的女子见太后一直看着展凤飞,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太后举止如此怪异,便尝试着唤了声,“这位妹妹就是相国家的千金吗?” “嗯,我叫展凤飞,姐姐你呢?”一见这位漂亮的姐姐问道,展凤飞立刻甜甜一笑,又忘记父亲和哥哥交待的礼节,亲热的问道。 说话也像,不是吗?那个女人,就是这种性格,有着她从来没有的英气和侠气,让人心生仰慕和亲近之意的朝气。她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太后的长长的指甲狠狠的掐进了掌心,但嘴角却溢出笑来:“这位是笙荷公主,凤飞是不是从未见过面呢?说来也怪你娘的不是了,把你宝贝的什么似的,说过多少次了让她带你来宫里玩玩,她都推说你不是生病就是出门了,这不,都快十来年不见了。” 太后絮絮叨叨的说着,眼睛盯着展凤飞一眨不眨,恨不得从她身上挖出那个仗剑高歌的女子身影。 展凤飞抿嘴一笑:“凤飞平时顽劣,娘是怕我惊了太后圣体。如果像公主姐姐这样贤良淑德,娘一定高兴坏了。” “妹妹哪里的话,明明看着就惹人喜欢,以后可要常来宫中玩。”笙荷公主初见展凤飞,便知坊间传闻不假,她虽在深宫,但也知道相国府的明珠不但容颜绝色,更是任侠尚气,广交朋友,不同她们一般深闺女子。她早就想认识这样的人物了,如今一见,果然与寻常女儿不同,连她这样金枝玉叶,也不禁心生钦慕。 “那是,以后飞儿要常来这里陪陪本宫。”太后神色终于恢复了七八成,端起新沏的茶,微笑着说。 展凤飞点点头,正要说话,只听远远的传来小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那个皇上怎么现在过来了? 展凤飞不知为何,很是不喜欢皇上的眼神,和她所认识的人不同,那眼神有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就像大哥有的时候的眼神,很复杂。 她讨厌大哥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还是单纯的人好相处,展凤飞心思转动,便听太后说道:“皇儿来了?” “皇上。”笙荷也笑吟吟的站起来看着自己的皇弟。 金轩遥向母后行了礼,看见一边傻乎乎想着心事的展凤飞,心情没来由的好了起来。母后果然把她给传了进来,不过怎么不知道见了皇上不知行礼呢?皱皱眉头,金轩遥故意站在展凤飞的面前,重重的咳了两声。 “啊,皇……上!”展凤飞突然想起爹所说的皇宫繁琐的礼仪,急忙起身叩拜。 “坐吧。”金轩遥唇边溢出一丝极淡的笑容,只是一瞬,便恢复慵懒淡漠的常态。 他转身坐下,对太后一丝恭敬的疏离:“母后宫中寂寞,以后应常找些将府家眷,来宫中陪您解闷。” 展凤飞微微皱眉,她现在正是花蕾年纪,最讨厌这些宫中规矩,若是以后每天都来,那不是要闷死了。 “是啊,这宫中沉闷,不比外面世界。”太后突然话锋一转,笑着问展凤飞道:“飞儿,你说是吗?” “这……”展凤飞年纪尚小,加上自己本来就是真性情,最讨厌言不由衷,当下也忘记了问话的是太后,兴奋地说道:“皇宫虽好,但外面自然有外面的精彩,两种不能相比的。” “哦,妹妹倒是给我们说说外面的趣事吧。”笙荷公主笑着问。 “是啊,怎么个不同呢?外面有的,宫里有,外面没有的,宫里也有。本宫也出宫过,外面无非是人多点,市井人物纷纷攘攘,又脏又乱让人头疼,一点也没看出外面的好来。”太后接口说道。 “那是因为您是太后啊。”展凤飞来了精神,一说到皇宫外面,两眼都发光了:“外面的人和宫里的人不一样,他们有自己的生活,虽然平凡但是有滋有味,太后若是在郊外的平民家里住个十天半月的,看见人生百态,一定觉得原来生命那么美好,世界如此精彩。” 突然觉得自己说多了,展凤飞急忙住嘴,有些尴尬的笑笑,却发现太后和公主听的入神,而金轩遥眼神懒懒的落在一边的荷花池上,唇角含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说的好,继续说下去。”金轩遥收回目光,淡淡说道:“听说相府千金广交天下友,三教九流,无不是对相府千金仰慕尊敬。看你年纪不大,如何做到的呢?” 展凤飞未曾想皇上会问如此问题,略略一想,便脱口而出:“真心对人,别人自然会诚恳待你啊。” “哦,如此啊,那展小姐是否从未被人欺骗过?”金轩遥突然咄咄逼人的问到,微微前倾身子,靠近展凤飞:“是否从未被人利用背叛过?难道你对人如何,就能让别人对你如何?是不是太天真的想法呢?” “也许有人会欺骗我,也会背叛我,但是那是他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展凤飞不知道为何皇上突然如此问,心里隐隐有些不满,冷笑着回应:“皇上是不是待人的时候总是想着对方会不会欺骗你?对方有没有利用你呢?如此活着,是不是太累了?民女乃一介草民,生性愚钝,只知道简单开心的生活。再者,背叛你的人必定有背叛的理由,若是害怕被人伤害,那么永远都活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便不会遭受皇上所说的种种。” 一口气说完,展凤飞愤愤的甩手站起,向太后屈身行礼道:“太后若是没有其他吩咐,请容飞儿下次再陪您喝茶。飞儿本是鲁莽丫头,说话做事不会拐弯抹角,对着皇宫精细规矩也是不懂,若有不对之处,还请太后海涵。” 冷冷的看了一眼端坐一边的皇上,展凤飞不知道自己的脾气怎么一下就上来了,压也压不下去,她本就带着江湖儿女的豪气和直爽,不象其他女子般柔弱婉转,年纪又小,自然没有顾虑太多。竟然抱拳说声“告辞”,就挥袖而去。 “这个丫头倒是奇特。”太后淡淡笑着,也没阻拦。看着风风火火的背影,似乎还带着怒气,要把御花园的花草都给点燃了。 “哼,不懂规矩的小野猫。朕不给她几分颜色看看,还真以为皇宫是外面的寻常人家。”金轩遥漆黑的眸里,浮出一丝戏谑的笑容,“来人,去把她给截住,带回来。” “慢着,”太后优雅的挥挥手,“让她走吧,去给她好生带路,皇宫虽然不大,但绕来绕去,估计也会把这丫头绕糊涂的。” “太后不觉得这展凤飞倒是名不虚传吗?很是奇特。”笙荷公主抿嘴一笑,“难怪皇上会让太后把这孩子召进宫来。” “皇儿,你该不会是喜欢这丫头吧……”太后话还未说完,便见一个身影匆匆往这边赶来。 金轩遥并不答话,眉目半敛,唇角含笑。 岂止是喜欢! “咦,那不是展家大公子吗?”太后看着展元承走近,明了的笑道:“哦,看来是担心他的妹妹惹事。展家的人果然都是人中龙凤,笙荷看看这个臣子如何。” 笙荷公主的脸早就羞红了,她是先帝一个嫔妃的女儿,只因为生性乖巧懂事,便留在太后身边,如今双十年华还未婚嫁,因她说要陪在太后身边,推了婚事,竟真一心伺候太后起来。 如今太后虽是玩笑话,但是她人在深宫,鲜少见到外人,除了金轩遥,更是没见过其他男人。如今一见展元承生的儒雅俊逸,心里自然慌张,微微低下头,竟然不知所措的绞着袖角,连话也说不出了。 “皇上!”展元承担心妹妹惹事,早就在宫门口等着了,忽然听见周围小太监宫女们纷纷议论沉香亭里展小姐顶撞皇上,心里自然紧张,便急忙赶了过来。 展元承星目一扫,并未见妹妹在场,却看太后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忙行了礼,又见一边一个妙龄女子娇羞满面的偷眼瞧着自己,气氛甚是古怪。 “元承,你来的正好,你家的好小妹果然是刁蛮的很,连朕都敢冲撞。”金轩遥慢条斯理的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我正想着怎么处罚她呢,刚好你来了,你虽不是刑部尚书,但也该知道对皇上出言不逊该判何刑吧?” “皇上,小妹不识大礼,是臣子没有教导好,愿承担责任。”展元承虽然知道皇上不会怪罪什么,但是小妹也没多少好日子过,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 “不知者无罪,”太后悠悠发话,“况且那小丫头很是好玩,与这宫里的一干人等不同,以后常带她进宫看看。” “谢太后……”展元承正要说话,却被皇上截去了过去。 “适才努迩国有节度使前来,关于边疆还有些事需议……”金轩遥看了展元承,并不打算继续待在这里。 太后有些疲累的挥了挥手,缓声说道:“皇儿先去忙吧” 看见两人行礼退出之后,太后脸色慢慢凝重起来。 笙荷公主视线落在展元承慢慢远去的背影上,脸上又荡起红晕,突然觉得今天的天气特别干燥。 “钟革。”待到两人背影消失,太后微微拔高声音喊到,只见一个只有四十上下年纪却满脸皱纹的太监跑了过来,太后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茶水,在桌上慢慢写下三个字;“展凤飞”。 展家上下正召开紧急会议,下人四处搜寻展凤飞的身影,却没有寻得。 展老爷叹气的坐在太师椅上,抚着额头,似乎头疼极了。展家两位公子也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脸色难看。 “小妹这次是把祸给闯大了!”二公子展邦延一拍桌子,终于怒气冲冲的说话了,“居然顶撞皇上,爹,你绝对不能再这样宠着她了。” 展邦延是在朝中办事的时候听到宫女太监议论纷纷,说展凤飞惊怒龙颜,当着太后的面冲撞皇上,拂袖而去。那些太监宫女本来在宫中便是极为沉闷的,如今见了这一场好戏,自然渲染不已,他刚巧听到,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赶了回来,怎知大哥已经知道消息,正和爹等着他。 展家对子女教育一向严格,怎知偏生展凤飞是个怪胎,从展邦延的记忆起,妹妹性格如男孩般,虽饱读诗书,却不守礼教,不做女工,偏喜舞刀弄棒,去江湖市井结交朋友。而一向古板严谨的父亲也是奇怪,对小妹的纵容宠爱几乎超出了他们的想像。即便如今小妹闯下如此大祸,父亲仍旧未说一句责骂的话。 “依照小妹的性格,现在还没有回来,会去哪了呢?”展元承皱眉想着展凤飞可能去的地方,他知道二弟不过说的气话,这个家里谁不把小妹给疼到骨子里了,那样的女子,世界上该没有不疼她的人吧? 如此说来,自己这么多年的守护又算什么呢?换作谁,也会这样做的吧?那么,自己又算什么呢? 展元承竟然有些坐不住了,突然回首,二十多年的旅程,若是少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他就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了。 “好了,皇上不会为这件小事而责怪展家的。”展老爷终于开口了,他闭了闭眼睛,似乎要把什么给压回去,“元承,你怎么不告诉飞儿曾见过皇上?” “这……”展元承语塞。 上次展老爷大寿时,在后花园皇上撞见凤飞的事情他并没有告诉展老爷,因为展老爷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告诫,展凤飞绝对不能见到皇宫里任何一个人。所以以前皇上来展府玩的时候,所有人都迎接,独独少了展凤飞。可是谁料皇上,也就是那时的太子爷竟然跑去后花园,无意间呵斥展凤飞的贴身丫鬟小岚,因此惹出这一堆事来。 展元承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在其中,但是自小父亲和娘亲对他们兄妹郑重交待,让他对皇宫和小妹之间有着朦胧的恐惧。金轩遥问起小妹,他更是含糊其辞,生怕哪天皇上兴起,召她进了宫。可是如今看来,似乎有些事情终究没法的避免的到来了。 “如今太后传召,也该是见了。”展老爷似乎瞬间苍老了下去,那个秘密就要暴露了吗?那他如何对得起他们? “爹,你是气糊涂了吧,什么该是见了,太后该是被小妹气着了。这个丫头现在还没有回来,下人去她喜欢的东街西坊都找了,还是没身影,你说相府家的小姐怎能每日和那些市井之人在一起?我看啊,说不准又是藏哪个百姓家里,偌大个都城,总不能派官兵去搜寻吧?”展邦延气冲冲的走来走去,他对小妹也极为疼爱,只是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他心神不宁,而且父亲的模样,更令他隐隐觉得不妙。 “不会是还在宫里吧?”展元承突然冒起这样的念头,话音未落,便见外面的管家匆匆的进屋,身后还跟着皇上的贴身太监章育。 正文 第三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相国大人,皇上让奴才传口信来,时候不早,展小姐在皇宫里留住一宿,明日当派人送小姐回府。”章育低头说道,然后又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外人,便靠近一步低声笑道:“相国大人不知,今天小姐可是把皇宫给搅翻天啦。” 展老爷和展元承一听凤飞在皇宫,心里一凉,展老爷生生把脸上的慌乱掩了下去,忙对管家说道:“上茶。公公快请坐。” “不用了不用了,奴才还要早些回去复命,皇上怕你们担心小姐,所以让奴才来通报一声。”章育急忙摆手,他做人一向圆滑,但对展老爷却是极为敬畏。 “小妹她怎么现在还在宫中?”一向沉稳的展元承忍不住问道,随即发现自己问的不妥,温和笑道:“我家妹妹生性顽劣,怕呆不住宫里,不如我与公公一起回宫,将她接了回来。” “极是极是,元承说的对,公公,小女未曾在留宿过,只怕有些……”展老爷也急忙说道,欲言又止。 “相国大人放心,皇上对小姐照顾有加。说来有趣,您家的小姐真是一等一的神仙人物啊!老奴阅人已久,还从未见过如此神采的人。说来有趣,展小姐在御花园中找不到出路,居然短短时间和一群宫女侍卫们打得火热。老奴是好久没看见御花园里那么热闹过了,唉!难怪皇上和太后也留着展小姐,舍不得她回府呢。”章育微微一笑,复又倾身小声说道:“相国大人说不准以后和皇上还可以亲上加亲……” 不听尚可,一听此话,展老爷的脸色煞白,好在天色已暗,烛火初上,看不清他难堪的脸色。 “公公,这种话岂能乱说!”没待老爷发作,展元承便沉声喝到。 “是,是,奴才一时失言,该死!该死!”章育一见气氛不对,立刻改口说道。 “公公,劳烦禀报皇上,明日一早,我便把小女领了回去。”展老爷手心渗出汗来,好不容易才笑道:“来人,送公公出府。” “不用劳烦,不用劳烦,”章育急忙说道:“那老奴先回去复命了,告辞。” 看着章育的身影消失,展老爷重重的叹了口气,眼睛里染满了疲惫,他挥了挥手,没多少力气的说道:“现在知道飞儿没事了,你们也去休息吧。” “爹。”展元承担忧的看了看父亲,心间笼上一层阴云。 “元承,你随我来书房。”展老爷将他大儿子的心思尽收眼里,他长叹一声,无力的起身,往书房走去。 “碧瑶,你每天待在着宫里,伺候着主子,会不会很闷啊?”洗月阁里,展凤飞托着腮,有些无趣的问身边给她端水的宫女。 短短一下午时间,展凤飞像个小神仙一样,几乎认识了宫里所有的人。宫里本就不是很大,金轩遥登基以来,缩减了太监宫女,将一些老宫女和太监都遣还回家,而金主国历代帝王都是励精图治,国风虽开放,但鲜少淫乱骄奢,大多一后三妃,甚少后宫嫔妃。 金轩遥登基以来,更是不近女色,虽然太后和大臣们积极物色皇后嫔妃,但是他并不为之所动,更不谈后宫佳丽了,所以一个皇宫除去御林军,太监宫女不过几百上千人而已。 “小姐,你有所不知。其实这宫里并非你所想那样毫无自由,皇上虽然高高在上,但是若不触及国法,懂得规矩,便是活的很好了。”碧瑶很是仰慕这个神仙般的少女,自从她下午出现以后,便带来了许多清新的气息。 “呵,一个皇上,用得着几百个人伺候吗?”展凤飞突然抛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来。 “小姐不知,皇上御用的太监和宫女,只有六百八十人而已,其余便是伺候太后和笙荷公主的,除去吃饭洗漱……”碧瑶扳着手指一个个算了起来,说的头头是道。 展凤飞听的迷糊了,怎么这几百个人还各司其职,皇上还真奢侈,连厨子都是请各地最有名的师傅,她家里那么大的府邸,才几个厨子,加上打杂的也不过几十来人。 “这么麻烦,皇宫可真不是自由的地方。都城里最有名的醉仙楼,只有一个掌厨师傅,一天得给很多客人做饭,皇宫只伺候这么一个主子,就动用那么多大厨,真是过分!”展凤飞一想到天下美食,尽被皇上一人占了大半,就愤愤不平。 “小姐可别这样说,您不知道,以前的挲哈国国王后宫嫔妃便有八千人,伺候那些嫔妃的仆人您可想不出吧?”碧瑶微微一笑,觉得这个小姐真是可爱。 “那个国王该死!”展凤飞一听如此之多的妃子,立刻柳眉一挑,“那些女子也是愚笨,王有什么好?那么多女子睡过的男人,想想都恶心死人了,便是倒贴个皇后也不能做的。还白白作弄了那么多女子的青春年华,若是我见了,便一剑刺穿了他。” 碧瑶哪曾听过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慌忙探头看了看外面,惶恐的说:“小姐可别让别人听见了。” 展凤飞这才想到这边是皇宫,虽然金主国民风开放,国运昌盛,但是在皇宫里还是要小心说话,于是便吐了吐舌头,黯然道:“还是江湖好。” “江湖哪里好了?”一个低沉的男声传了进来,接着一个小太监推开了门,金轩遥负手走了进来。 他是站在外面良久,早就想进去了,但是那些该死的宫女们围着展凤飞问这说那,让他一时抛不开龙颜进去,只好等宫女渐渐散去,已经时辰不早才踱了进来。 他听了许久展凤飞的话语,心里暗暗称奇,不曾想到世界上还有如此奇女子,竟然说国王是被万千女人糟蹋的臭男人,又说皇宫是个鸟笼,平民百姓的生活才是幸福,甚至还“教育”那些宫女“女子为大,众生平等”这些怪异的理论,果然是个有趣的人物。 碧瑶一见是皇上,急忙跪下行礼,心里直懊恼怎么没注意外面有人。 展凤飞定定的看着金轩遥,突然扑哧一笑,接着似乎又想起什么,笑得花枝乱颤,捂着肚子趴在窗台边抽气。 “喂,你……你笑什么?”金轩遥的脸黑了起来,说来也怪,一见着这小女孩,便摆不起帝王的架子,如今见展凤飞笑的抽搐,疑惑的想自己是不是今天哪里出了错。 一边的老公公早就对碧瑶使了眼色。两人悄悄的退出,将门关上。 “没什么。”展凤飞终于缓过气来,小脸一整,“皇上刚才问什么来着?” “你刚才笑什么?”金轩遥从未见过哪个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过,可是她却让他丝毫没有脾气。 “皇上刚才问的不是这句。”展凤飞满脸认真的纠正,她记得好象是问江湖什么的。 金轩遥几乎崩溃了,他平生第一次有了挫败的感觉:“小丫头,你知道朕……” “嗨,皇上,”展凤飞看了看周围,突然发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于是便把小脸凑了过去,踮着脚尖对着金轩遥的耳边说道,“你是不是很无聊啊?” “什么?”忍着那股搅乱心神的幽香,金轩遥不解的问。 她真的像一株绽放在阳光下的栀子花,洁白美好。更像栀子花所代表的那样,有一颗赤子之心,只有真诚和宽恕,不懂人心险恶。 “每天在皇宫里待着多郁闷啊,每天还要喊自己为‘朕’,每天要说很多次‘平身’,每天还要注意形象,必须摆那种很尊贵的姿势,唉!要是我,一定会疯了的。所以,”展凤飞灿然一笑,险些将金轩遥的魂魄摄走,“皇上,以后我可不可以见了你不拜,你也无需每日沉着脸和我说话,这样会很轻松的。要不要试试?” “小丫头哪来那么多鬼心眼,”金轩遥忍不住笑道:“好,朕准了。以后你不必弄那些繁文缛节,不过,今天下午的事情……” “皇上不会如此小气吧?还在生今天下午飞儿的气?今天下午可是我先被你气着了,你看,我现在都原谅你了。”展凤飞这才想起今天下午自己冲撞了皇上,不由巧笑嫣然。 “你……”金轩遥失语,不过和她在一起,居然意外的放松,似乎回到了很小的时候,不用为了做一个优秀的国君而勉强着自己。 “那你说皇宫不好江湖好,江湖弱肉强食,比这皇宫还要惊险万分,有什么好呢?”金轩遥坐在桌边,饶有兴趣的问。 “皇上怎么知道江湖险恶?你若是心地干净,这世界便是干净的,你若是认为人心险恶,这人间便无比肮脏。”展凤飞笑眯眯的说道:“皇上若有机会,便随飞儿去外面看一看,外面的人虽然不比宫中人懂得规矩,却有自己追求幸福的自由。” “哦,是吗?”金轩遥看着眼前的少女,心里暗暗冷笑,她的心果然如她的眼睛,婴儿般纯净。 像她这样年纪的少女,又如何懂得生活的残忍,没有见过血腥和痛苦,便没有资格去谈论幸福,她不过是被众人宠坏的公主,哪里知道世间痛苦。 “皇上不相信?”展凤飞看到金轩遥不置可否,这次倒没有动气,只是淡淡的说道,“每个人都会为了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而努力,皇上已经成为天下的王,不需要再成为其他人。” 金轩遥心里微微缩紧,是啊,他已经是皇上了,还能成为什么样的人呢?他的肩上担负的是江山百姓,他是被责任左右的没有选择的人啊。 “唔,反正现在政界清明,以后有时间出都城去看看,看看你所说的世界。”金轩遥微微一扯嘴角,说道。 “这都城虽是天子脚下,但是皇上知道的东西一定没有我多,比如哪家的水晶肘子好吃,谁家的小曲最好听,我都熟呢。皇上若是想出去玩,可喊上飞儿给你带路。”展凤飞笑吟吟的说道,丝毫不知正中金轩遥下怀。 “那就说好了,到时候可不许推脱。”金轩遥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笑颜如花,不知该高兴这丫头太单纯,还是该担心她这样直率会让人给骗了。 “怎么会呢,言而无信大丈夫所不齿。”展凤飞可没有想那么多,她坦然的看着金轩遥似是在自言自语:“第一次见皇上,可是很不喜欢。因为那时皇上太老成了,不过也是年轻人,可是干吗一幅深不可测的样子呢?” “我有那么可怕吗?”金轩遥微微扬起眉问道。他一向如此,还未听谁说他深不可测。 “嗯,一点都不许人亲近的样子。看着很近,却觉得很远,摸不透看不懂。”展凤飞想到前几日在府中皇上的模样,没有现在半分可爱。 “你不喜欢那时的皇上?”金轩遥眼里似乎有了笑意,不着痕迹的问。 “什么叫喜欢呢?就是直觉上离的越远越好,我喜欢虎子那样的,想什么就说什么的。” “虎子?”金轩遥心里突然不是滋味起来,虎子是谁?他和展凤飞是什么关系? “唔,是我一个好兄弟,对我可好了。”展凤飞随口说道,并没有察觉金轩遥的脸色阴沉下来:“或者哥哥那样的,体贴的很。” 金轩遥觉得自己满嘴的酸味,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喜欢上一个人了,但是如今,思想却处处被一个小女孩牵引着,让他很不是滋味。 “你有很多朋友?”金轩遥试探的问,他不是没有耳闻,相府家五小姐广结天下豪杰,只是以前并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在意。 “自然了。” “那飞儿的朋友该是男孩居多了。”金轩遥故意说道,说后又觉得自己太过露骨,便又添加一句:“如今女孩毕竟大多身居闺房,很少露面。” “也不是啊,江湖儿女又不同了。”好在展凤飞对情感之事并不敏感,只是话锋一转:“皇上可曾告诉家父飞儿在皇宫里?” “早已派人去告知了。”金轩遥压下心中的不快,漫不经心的说道。 “那就好,不然大哥会急疯的,上次不过玩的忘记时间了,回家便遭受大哥一宿的数落,好不郁闷。”展凤飞嘟着嘴说道,突然想起现在时辰也不早了,立刻拍了拍小脑瓜:“哎呀,时辰不早了,皇上还是回去歇息吧,看我都忘记你明天还要早朝呢。” “没事……”金轩遥哪里舍得走,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见展凤飞一张小脸垮了下来,打断他的话说:“国事为重,皇上可不是寻常人,哪有时间和我们谈天说地,快请回去歇息吧。” 金轩遥见她一会笑一会嗔,和宫里千人一面的谄媚笑脸比起,真是可爱极了。他极想告诉她,现在国泰民安,除了大事,哪有那么多小事要皇上操劳的,那些臣子可不是白吃国家俸禄的。 如此无聊的皇宫,难得看见这样的女子,宜喜宜嗔,举手投足都让人着迷,他可不愿意轻易放过,只是要如何说出来呢? 展凤飞见金轩遥皱着眉头看她,眼神怪异,以为自己又哪里说的不对了,歪着头盯着他的眼睛半晌,直到自己快被那道视线吸了进去才问道:“皇上,你怎么了?” “飞儿今年多大了?”她的眼神如此清澈淡然,他不想吓到她,要是掩饰着问道。 “快十七啦。”展凤飞浅浅一笑,说道。 “哦,那展相国可曾为你定下婚事?”金轩遥侧头问,他已下定主意,不会再去勉强,让她心甘情愿的喜欢。 “婚事?”展凤飞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爹给我定婚?我要自己去找,那样才会相惜相爱。” “呵,这样啊。如果朕记得没错,你姐姐也是十七出阁,远嫁他国的。”金轩遥心沉了下来,他乃是天子,却对一个小丫头束手无策,明明下一道圣旨,便可佳人相伴,但是却隐隐的担心,似乎怕如此得到的,会轻易失去。 “那是姐姐。”展凤飞一想起远嫁他国的姐姐,心情就低落起来。虽然姐姐贵为他国皇后,可是,毕竟没有亲人在身边嘘寒问暖。 微微蹙眉,旋即展开笑颜,对金轩遥说道:“皇上回去歇着吧,时候不早了。” “好吧,那你歇息吧,要是有什么需要,宫女们伺候着。”金轩遥见她眼里隐隐的倔强,万般无奈的起身。他发觉自己对展凤飞已经不是当初的好奇,现在竟然不想离开她半刻,如今的他竟然会对一个小丫头钟情,简直不可思议。 细细的一钩月牙悬在西南方。 夜深了,似乎所有人都睡熟了,但是皇宫的龙榻上,金轩遥狭长的黑眸半敛,侧面如雕刻般的俊美,浑身散发着摄人的气息。与白天的慵懒优雅不同,如今虽是眉眼半敛,却张狂凌厉让人不敢逼视。 而展府更是灯火通明,祥和之下,隐隐藏着一丝不安。 正文 第四章 半面风情玉簪纶 次日,展老爷便匆匆把展凤飞领了回去,并无半点责怪之意,但是却让展凤飞感到奇怪,似乎展家上下和以前不一样了。 究竟哪里不一样了呢?展凤飞在一株桂树下托腮想着。秋风徐徐拂过,桂花如细小的金子,落在石椅上的神仙般的少女身上。 “呀!原来是两天没见着大哥了!”似乎想到了理由,展凤飞拍掌说道,旋即又沉下脸来。还是哪里不对,虽然平日还是常出去玩,但是找了几次小虎哥,都没见他身影了。 唉,好象变的不止这些吧? 正愁闷的想着,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小妹可是想哥哥了。” 展凤飞欣喜的抬头,看见展元承站在她的面前,一脸温情的笑。 “大哥,你最近哪去了?”展凤飞立刻站起来,撒娇的拉着展元承的手问道。 “我啊,有些公事,忙了几天。”展元承微笑着说,然后从身后拉出一个人来,“看我带谁来了。” “呀,小虎,你怎么来了?”看见展元承身后的阳光少年,展凤飞脸上的愁容消失无痕:“刚刚还在想怎么最近找不着你呢?你哪去了?” 看着展凤飞娇嗔的模样,小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前几日去师傅那里了,今个刚在街上碰见展大哥,便一同过来。” “我说你们怎么都消失了呢,害得我最近好无聊。”展凤飞嘟着嘴说,接着又嫣然一笑,“那套罗拳小虎还没教完呢,等下我们练练?” “飞儿,”展元承突然伸手,抚向她的头,缓声说道,“你不是一直想去游山玩水吗?这次爹爹应了你,让你出去玩玩呢。” “啊?真的吗?”展凤飞讶异的睁大眼,不可置信的问道。 她自小便缠着爹让她除了都城瞧瞧,但当时展老爷坚决不同意,如今爹居然同意她出去闯荡游玩,自然是不敢相信。 好在都城之中,三教九流汇集,她也不至于闲的发闷。 看见展元承笑而不答,她满眼惊喜:“真的吗?真的吗?爹准我出都城?” “自然是真的了,爹说你既然喜欢游玩,就让我安排了下,”展元承微微扬起唇角,温情的看着自己妹妹,“平时你认识的人中,帮派甚多,脉络极广,我都一一拜托,让他们多有照顾。如今怕你一个人上路寂寞,便又找了小虎来陪你做伴。” “小虎也陪我一同前去?”展凤飞更加开心,丝毫没有察觉展元承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小虎自然愿意陪飞儿妹妹,哪里都可以,而且,展大哥已经答应好好照顾师傅,这世上没有可牵挂的东西了。”小虎颔首,一脸憨厚。 他自小便是孤儿,是师傅领了回来,悉心调教,年纪轻轻便练了一身好武功。和展凤飞便是在一次街头卖艺中认识的,自此便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瞧你说的,不过是游玩而已,怎么和生离死别一样?”展凤飞扑哧一笑,没待小虎回答,转头问向展元承:“爹爹准我出去玩多久?十天还是一个月?” “等你玩遍了金主国,累了,便可回来。”展元承掩去眼中的无奈和不舍,儒雅的笑道。 “呀,太好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呢?”展凤飞兴奋之极,并未注意到小虎背上的简易包袱。 “现在。”展元承深深的看了眼她,薄薄的唇中逸出两个字。 “现在……现在?”展凤飞的笑容僵在脸上,心里隐隐觉得不对,怎么会这么急? “小岚已经收拾好衣物细软,她会沿途照顾你的。若是有什么意外,给我飞鸽传信。”展元承看了看小虎,“有小虎在,他会护你周全的。你要切记,不可再多管闲事,只要游自己的山,玩自己的水,别乱插手不相关的事情。” “可是……”展凤飞心里很疑惑,话未出口就被展元承打断。 “小虎,你去看看小岚收拾好了没有。” 小虎会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秋风带着桂花从两人中轻轻掠过,空气里泛着桂花的香气,颀长儒雅的男人看着眼前精灵般的女孩,竟失了神。 一时之间气氛竟然十分古怪。 展凤飞从未见过哥哥那样的眼神,有不舍,有心痛,还有她所看不懂的情愫。 两人之间静的连风过的声音都能听见。 展元承突然抬手,轻轻拂去落在展凤飞发上的桂花。修长的手指碰触秀发时微微一颤,接着慢慢下移,猝不及防的将展凤飞搂进怀中。 展凤飞虽然平日和哥哥亲密无间,但猛然被她搂进怀中,心跳一窒。 和往日的嬉皮撒娇一点不同。 展元承身上传来混合桂花香气的独特气味,让她的脸烧的厉害,究竟怎么了?哥哥他怎么了? “哥……”仿佛几生几世的漫长,展凤飞终于轻轻动了动,艰难的开口。 突然感觉他的手移到自己的发上,只是那么一瞬间,他便放开她,眼神一贯的平静温情。 “这玉簪很适合飞儿呢。”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展元承淡淡的说道。 展凤飞抬手往头上摸去,只觉一个冰凉如水的长长玉簪斜插在发髻上。 “这是我前次去你姐姐那里,无意间得到的上好美玉,便请巧匠稍稍雕琢,本想在生日那天送与你的,现在提前给你簪上。以后外面行走不比在家里,不准光脚不准散发,知道吗?”展元承目光在玉簪上流连,语气淡然如故。 “是……”展凤飞的心还在乱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呼吸困难。 “这样才乖。”展元承将心里的冲动压下去,他一直是温和而自制的人,更是清楚自己身份的人。 不管眼前的少女占据了自己心中多少位置,他都不能妄动一步,刚才,是情动,更是逾规。 深深吸了口气,眼神微微黯淡,她终究是不是属于展家的,更不是属于他的。 展凤飞见哥哥沉默的看着她,心里越发有些惊慌,似乎自己犯了大错一般。 她慌乱不安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努力整理着思路,突然额头一凉,一个温温软软却又有些凉意的东西触到她的额头。她一惊,忙抬起头来,却见展元承安静的看着远方,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他们已经收拾好了。”展元承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他触到她洁净的额头那一刻,似乎已经在宣誓着什么了。 “呃。”一向洒脱豪爽的展凤飞呆呆的看着小岚和小虎从远处赶来,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刚才是自己多心,哥哥不过是舍不得自己离开才会有那样奇怪的举动。 “我送你们出府。”展元承缩紧修长的手指,恢复了一贯的儒雅温和。 她的神情反应他都看在眼中,那一刻,有些后悔惊吓到她。 展凤飞失神的跟在哥哥的身后,居然忘记了要和家人辞别。直到上了马车,才恍然想起,立刻恢复了平时的活力,从马车上跳下,嚷嚷着:“大哥,我还没和爹他们辞别呢?” “爹和你二哥都在朝中议事,娘陪了太后去西山拜佛,爹娘说,今天最宜出行,你就快上车吧。一路小心,玩累了回来时给大哥先报信。”展元承将展凤飞又塞进马车,对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立刻挥鞭,马车疾驰而去,展凤飞清亮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渐渐模糊,然后消散。 展元承看着马车远去消息,眼里的悲哀终于越来越浓厚,他守护的凤还是飞走了,下次见面,又是何时呢? “大哥。”一个挺拔的身影从拐角处转了出来,正是展邦延:“皇上已经驾临相国府,你快去前厅吧。妹妹自然有人一路保护,无需担心。” 展邦延至今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哥哥和爹的神情来看,知道皇上和小妹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他也一早就被展老爷告知,若是皇上问起凤飞的下落,便说已经出了都城,四处云游。 他早就在角落里看着了,五妹的离去,似乎把家里所有的空气和活力都带走了。而大哥自小便是最疼小妹,小妹也是最为依赖哥哥,如今,只怕府中最伤心的不是爹娘,而是展元承吧。 “什么?她走了?什么时候走的?”相国府里,一个慵懒的声音透着微微的愤怒。 “禀皇上,小女一直缠着老臣要云游天下,前几日老臣实在熬不住她的纠缠,便与今日一早让她收拾了东西,出去游玩几日……” “几日?游玩几日是几日?一天?两天?还是三年五载?”慵懒好听的声音虽未提高,但其中的怒气和威严已经隐隐透露:“来人!给朕传诏,立刻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城。” “皇上息怒,小妹现在可能已经出了城门,还请皇上再等几日,小妹回来时,一定先去皇宫禀报。”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在金轩遥生气之时,还能如此从容说话的,非展元承莫属。 原来皇上今日无事,早朝后便起驾相国府,想找那个令他失眠的祸害,结果到了相国府,还未开口,便被展相国拉着下了几盘棋,眼看一个时辰过去了,他实在压不住性子,便直问展凤飞在哪,怎知得到这个消息。 虽然游玩几日并不是大事,但是皇上何等心思,立刻看出展家是回避他与展凤飞接触,当下大怒。 他是天子,从来没有想见却见不到的人,也没有想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如今整个展府的人都在敷衍他,怎不让他大动肝火。 “出了城门?”心中盛怒无比,金轩遥微微一整龙颜,唇边竟然溢出一丝笑来:“那好,章育,去拟个圣旨,昭告天下,若是见着展凤飞,务必请回京城,完成大婚。” 此言一出,绕是见惯了风浪,展老爷和展元承也是脸色大变。 “大婚?”展老爷脸色煞白,急忙跪下,“皇上,万万不可!” “怎么不可了?”金轩遥眯起眼睛,俊美的脸上萧杀的让人不敢凝视。 “只因此事非同小可,皇上纳妃,要经过太后和文武大臣商量,选出德才兼备的女子,小女顽劣不堪,无法……”相国低头促声说道。 “谁要纳妃了,朕要的是立后!”金轩遥的眼神越来越危险,最后竟带着暴戾之气:“你们这帮老臣不是常劝朕立后纳妃,延续皇室血脉吗?如今展凤飞便是皇后人选,她若是没资格做皇后,那其他女子又有什么本钱博朕一看?” 别的人家磕头拜佛都求不来的大喜,居然被展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拒绝,金轩遥一贯的冷静,如今竟也怒气勃生。 “皇上,立后乃是大事,万万不可儿戏。”展元承乱了心神,他一直都担心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 “臣子啊,真是难以捉摸。以前万般劝说朕要有个后宫,如今却又不许朕立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后,究竟你们是皇上呢,还是朕是天子?”金轩遥微微叹息,沉声问道。 “臣等不敢!”见皇上动了怒,展老爷也不知如何是好。 新帝虽然年少,但一直喜怒不形于色,行事更是沉稳,甚少发怒。如今竟因为展凤飞而大动肝火,让展家上下都颇为不安。 展凤飞是万万做不得皇后的,但是又该如何解释? “那等小女回来,再商定此事如何?” “现在就召她回来,选个良辰吉日,举办大婚。”金轩遥不知自己为何此刻这么想要展凤飞,连他自己也吃惊,明明只见了几次面而已,明明开始只是想戏谑她,报当年的一拳之仇,可是,如今为何这么快就下了这样一个让自己也吃惊的决定? 大婚,立后。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竟然做了如此的决定。 他承认是被展家的态度激怒了,但是依照他的性格和理智,万万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如今金口已开,他收不回去。 他也不想收回去。 非但没有后悔,反而更急切的期待那么一天的到来。 金轩遥冷冷的看着展家众人的脸色,他清楚的记得展凤飞说过要自己找一个相知相爱的人为伴侣,若是今日她也站在自己的面前,那这句话还会不会说出口? 他把握着天下江山,黎民百姓的幸福,可是这一刻,却不确定,展凤飞听到这些话是喜是怒。 该死!他居然会在乎一个丫头的感情,真是气糊涂了。 “就这么定了,明日上朝,来议朕的大婚。”掩去太多的心思,金轩遥懒懒的起身:“起驾回宫。” 金轩遥还未到回宫中,便已吩咐探子去寻展凤飞的下落。 而展府此刻却陷入一片混乱中。 “爹,这下该如何是好,总不能让飞儿现在就找人嫁了,依照她的脾气定是不愿意,到时又搅得天翻地覆。而皇上心思更难琢磨,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飞儿……”展元承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下旨,忧虑的问。 “速去请太后,看来只有她能阻止这件事情了。”展老爷叹气说道。 皇宫内。 “什么?!立后?展家的女儿?不行!”太后刚听到金轩遥要立后,还高兴了一番,但一听是展凤飞,脸色立刻变了,语气坚决的反对。 “为何她不行?”金轩遥很奇怪所有人都反对展凤飞为后,他暗沉着脸:“母后不是很喜欢那个女孩吗?虽然年纪尚小,不够稳重,但是假以时日,必将母仪天下,无人可及。况且她是相门之后,一家忠义,没有任何不妥,再适合不过,为何母后反对?” 一直静坐在一边的笙荷公主也附声道:“是啊,展家妹妹确实是人中之凤,神姿天成,又品性纯良,做为国母……” “闭嘴!”太后似乎很是震怒,她转过脸,看着雕龙描凤柱子,知道自己刚才太过反常,吸了口气,柔下声音耐心说道:“不是母后反对,展家小女的确容颜绝色,纯良可爱。不过她那性格刚烈,又喜于江湖人物来往,立为皇后尚要考虑。更何况她现在不知此事,那个丫头若是不愿意,只怕死也不从。即便从了,她的性格江湖之气太多,无法适应皇宫生活,若是强迫她留下,只怕……” “母后何时对展凤飞了解如此之多?”金轩遥唇边挑起一抹微笑,声音微冷。 太后没想到金轩遥会这样问,微微一怔,只好笑道:“母后是喜欢那孩子,便多听了些她的传闻。” “此刻不早了,母后先回宫休息吧,儿臣明日上朝再议此事。”金轩遥心思缜密岂是常人能比,他似是不经意的淡笑道:“母后若是不想三年前的事情重现,就准备好接纳皇后。” 太后神色一僵,笑容越发勉强起来:“皇儿说的话,为娘的越来越听不明白了。好了,皇儿也早些休息吧。” “那就不送母后了。”金轩遥看着太后的身影消失,手指一紧,手中的白玉杯被生生捏碎。 锋利的碎片划破掌心,他丝毫不在意的看着一滴滴坠落的鲜血,似乎又看见了嫣如清澈安静的眼睛。 这么多年了,终于又可以重新去爱,为何遇见如此多的阻力?她不是嫣如那样的女子,难道也不能被他拥有? 嫣如安静的微笑映衬着展凤飞洒脱的身影,金轩遥突然觉得自己更无法放手。 他如今已是天下的王,自己想要的东西,不会再被夺走。 正文 第五章 凤游天下笑红尘 展凤飞并不知道,原来外面的山可以那样绵延不绝,外面的麦田可以那样无边无际。 说来也是,天子脚下,自然繁盛昌隆,到处是酒肆楼阁,哪有这样的鲜少人烟的平原和高山? 昏黄的夕阳挂在山口,欲落未落。 他们赶到一个小镇上,天色已暮,小虎正去找住宿的地方。 也不知车夫是怎么赶的路,尽绕过了那些繁荣的城镇,找些偏僻小路行去。好在展凤飞也喜欢景致独特的幽静山路,因此走了两天一夜,干粮也快吃完了,终于来到一个镇上。 这个小镇并不繁闹,只有一家客栈,他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不少路过的客人了。 展凤飞在马车上的时候,便听小虎的话,将自己长发纶起,扮做翩翩一少年。她容颜本就超出了性别的绝色,又比寻常粉黛多出三分英气,如今扮做男装,也是洒脱飒爽,举手投足不见深闺之气,令人神往。 小虎比她大了两岁,虎背熊腰,长得憨实俊朗,剑眉星目,但如今站在展凤飞身边,却越发显得眼前的人儿温润如玉,神姿似仙。 三人刚出现在客栈门口,便引得众人引颈观望,展凤飞早已习惯别人惊艳的目光,也不觉难堪,径直走到柜台前,要订四间房。 小镇偏僻,客栈老板本就没见过如此神仙般的人物,一见展凤飞与自己说话,魂儿好久才拉了回来,话也说不清楚了:“这位公……公子,这边客房只剩下一间了。” 展凤飞笑着问道:“只有一间了?” “是,是的。”客栈老板收回目光,低下头连连回答。 她不过是微微一笑,却觉天地都温暖起来。 “那先订下,小岚,你先把行礼拿上去,小虎,你去看看阿烬安顿好马匹了没有。”展凤飞从容的安排着,接着对老板说道:“有劳掌柜晚上多送三床被褥去客房。现在麻烦上几碟小菜,两壶烧酒,要特色。” 阿烬便是那车夫,消瘦苍白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不喜说话。经常沉默着赶着马,偶尔会抚弄腰间的竹笛,望着天空眼神空洞。 他的五官纤细单薄,从他的脸上里看不出年纪。应该不到三十岁,但眼睛里透着沧桑和冷漠,他是展元承亲自选出的人,走南闯北多年的江湖人。 展凤飞问到他姓名之时,他薄薄的唇中只逸出两个字:“阿烬。” 阿烬,灰烬的烬。 他记得展元承临行前郑重拜托他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小姐的安全。 他和这个名满都城的小姐并不熟悉,他一直是清冷的人,连同感情。 他的命是属于展元辰的,他原以为一辈子就这样平静的度过了。可是有一天,那个青衫男子突然去括均山找他,拜托他照顾一个女子,于是他便出山了,于是便见着了那个笑如春花的女子。 若不是因为展元承,他不会多看展凤飞一眼。在他心中,红颜再美,终会成枯骨黄土。 他记得她不笑的时候如月亮般,带着稍许的清冷和无法遥及的美丽,但是微微一笑,便如整个世界都开满了花朵,温暖的馨香扑鼻而来。让人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希望的。 默默的拿起了鞭子,耳边是少女清脆的笑声,他冷漠的心有一次感动,感谢展元承,给了他第二次新生。 他刚一踏进客栈,便立刻感觉到两股不同的气息,隐隐约约。 他虽然已经消失在江湖很久,但锐利的第六感依旧存在。 阿烬和小虎径直的往展凤飞那个桌子走去。 他很讨厌被人观看,虽然他们看的人是展凤飞,目光中也没有不敬,只有惊艳和仰慕,但是他的心里还是不舒服,这是江湖人特有的习性。习惯将自己隐藏起来。 目不斜视的看了看桌子上已经摆好的酒菜,他一言不发的吃了起来。 “阿烬,你一直就是不爱说话的吗?”展凤飞看见阿烬端正吃饭的模样,突然想起了爹也是这样坐着吃饭,一丝不苟。 “嗯。”阿烬抬起眼,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继续埋头吃饭。 他不碰桌上的酒。 “最近几天累着你了。”展凤飞有些歉意的说,他一直赶着马车,未曾合眼,她不知说了多少次休息换人赶车,阿烬就是不言不语,继续赶车。 “没有。”阿烬依旧衣服淡漠的表情,他的心里微微暖,又低头吃饭起来。 原来以为相国府的小姐,娇贵无比,没有想到竟如此平易近人。想来也是,有那么一个温雅的哥哥,这样的妹妹并不让人奇怪。 “今天只有一间客房呢。”展凤飞突然想起今天晚上睡觉的事情,秀美带着英气的眉毛微微一挑,问小岚道:“房间里几床几凳?” 小岚答到:“一床两凳一桌,这边偏僻,摆设也是简陋。” “如此,你与阿烬睡与床上,我和小虎在随便打个地铺。”展凤飞笑道。 “这怎么使得?”小岚几乎叫了起来,且不说她和阿烬男女共睡一床不妥,他们一夜坐着也要小姐睡着啊,怎能如此安排。 展凤飞倒是江湖儿女的性情,并不觉得两男两女共处一室有何不妥,她以为是小岚不好意思,便说道:“掌柜会添三床被褥,你和阿烬只是同床睡觉而已,有什么难为情的,若是以大地为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同睡一床呢。而且你不比我习过武,身子娇弱,阿烬又是两天没合眼,自然睡床上休息好些。” 阿烬看了展凤飞一眼,她果然不比一般女儿,江湖女子虽不拘小节,但也未必能说出她这样的话来。 她是展元承的妹妹啊,怎会和寻常女子一样。 阿烬放下碗筷,低声说道:“阿烬在马车度夜便可,公子安歇好才是。” “是啊,公子身子娇贵,我们奴婢……” “说了不准喊自己奴婢。”展凤飞不悦的纠正道,“吃完饭都上楼去,听我的安排。” 展凤飞微微沉脸说话的时候颇有其父风采,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这位公子,”一个清亮的男声响起,展凤飞抬头一看,却是一个装扮有些奇怪的少年,他年约二十上下,长的异常漂亮,如琉璃般剔透晶莹。装束与口音似乎不像金主国人,此刻漂亮的少年正笑吟吟的看着她,声音异常清脆:“适才看到公子来住宿,只剩了一间房,恰好在下包了三间房。” 展凤飞一双明眸盯着他,心里正在思忖,那少年略微腼腆的笑了笑:“公子莫多心,在下是从摩尔国来金主国贩卖药材的生意人。恰巧路过此地,仆人和婢女包了三间房,这位小姐若不嫌弃,可与我家小婢同挤一房,将就一宿。一个女子终究是不方便与主子相住的。” “公子是摩尔国的?”展凤飞这才略微收敛放肆的目光,她原先惊讶这世间竟有如此精致漂亮的少年,如今一听他是摩尔国的,心里越发高兴起来。 只因摩尔国的皇后便是她姐姐,自从两国和亲后,往来频繁,许多摩尔国商人都来金主国做生意,岂料在这里碰见摩尔国的人,她自然高兴起来,也不推辞:“如此就多麻烦公子了。” “不妨不妨,”那位漂亮公子礼貌的说道:“公子若不嫌弃,可与在下同住,三个人挤一间屋子未免太辛苦了……” “什么?不行!”小岚还未听完便立刻拒绝,小姐怎能和一个陌生男人相住呢? “是啊,不行的。”小虎有些憨厚,却立刻也阻止道。 “多谢公子盛情,”展凤飞看了看其余三人的脸色,心里暗笑他们太过拘于礼节:“我就不劳烦公子了。哦,在下展风非,还没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苏格……”苏格还未说完,一个清冷的声音便打断了他的话。 “请问苏公子做的什么药材生意?”说话的人正是阿烬。 “哦,不过是些摩尔国的特产药材,”苏格微笑着说,又看向展凤飞:“展公子是要去哪里呢?” 展凤飞笑道:“我是云游天下,没有固定的去向。” “恰好在下要回摩尔国了,公子既然云游天下,可去我摩尔国,在下一定尽地主之谊。” “摩尔国会去的,”一想到多年不见的姐姐,展凤飞心里便想念的很,她这次出游行程中本来便有摩尔国:“不过还不知什么时候去呢,若是去了,一定会找苏公子的。” “那是一定。”苏格笑了笑,转头喊到:“阿杏沑,过来领这位小姐上楼,把房间收拾一下,让掌柜再抱一床被褥进去。” “公子……”小岚并不想与别家的婢女一室,别人不知道展凤飞是女儿身,但是她自己知道,若是自己走了,小姐一个人与其他两人睡一间房,传出去可是不好。 “小岚去吧,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还要赶路呢。”展凤飞说道。 一个娇俏的少女走了过来,将不情愿的小岚领去了房间。 “你们金主国的风俗真是奇怪,对待下人如同对待朋友般。”苏格说道。 “难道下人就不是人了?”展凤飞轻声笑着反问。 “自古便有等级之分,贵贱分明。”苏格很不认同下人可以和主子平起平坐,但是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眼阿烬和小虎,转了话题:“公子若是不累,不如去在下的房间对弈一局吧,恰巧在下也想多了解金主国的风俗民情呢。” 听是下棋,展凤飞来了精神,她也想知道姐姐那个国家究竟如何,便一口答应,爽快笑道:“难得有缘,一定要讨教一番。” 小虎急忙拉住展凤飞的袖口,低声说道:“公子奔波多日,早点休息吧,以后若是相遇,再叙不迟。” “没事的,小虎你们先休息,我和苏公子……”展凤飞话还未说完,阿烬淡淡说道:“公子既有雅兴,那阿烬便端茶送水伺候着。” “阿烬?”展凤飞看了眼阿烬,他一路走来都是沉默寡言,如今突然说话,让她很是惊讶,想到许是担心她是女子,心里担心,便笑道:“也好,若是阿烬累了,便回房歇息。” 次日凌晨,苏格房间走出三人,正是展凤飞,阿烬和苏格。 展凤飞一向精神十足,如今竟然与苏格下了一夜的棋,聊了一夜的话。此刻依旧神采飞扬,没有半边倦怠之意。 “展公子棋艺高超,在下自叹不如。”苏格诚心说道,谈了一夜,对金主国有更多的认识,而展凤飞更是让他钦佩不已,引为知己:“若是他日相见,必将促膝相谈,不舍昼夜。” “苏兄自谦了,听言苏兄口中的摩尔国,小弟更是神往,日后定会去拜见。”展凤飞说道。 苏格看着展凤飞的笑容,心里恍惚的想,即便为了这样的展凤飞,他也必要成功,日后便可与这样的神仙人物日日相见。 “你只要去都城,随意打听在下的名号,便有人带你去陋室一坐。”苏格心思暗转,他倒是很期盼那一天带到来。 “时辰不早了,公子请回房,天明便要赶路了。”阿烬冷淡的说道,他也一夜未睡,一直端坐在一边守着两人下棋。 “若是到了摩尔国定会找苏兄。”展凤飞微笑,她担心阿烬身体疲累,便抱拳道:“那苏兄回去歇息吧。” 苏格也不多言,拱手相送,便回屋去了。 屋中茶水还未凉,他坐在展凤飞坐过的椅子上,轻抚她喝过的茶杯,脸上流露出莫名的笑意。 屋中似乎还残留着展凤飞的气味,从对视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展凤飞并非男子,那双微微上挑的清澈眼睛,虽然英姿勃发,但是却带着不属于男子的柔润,身上更是有着独特的少女幽香。 若是没错,这个展公子,便和都城展家游走的展小姐有关。展风非,展凤飞,苏格突然笑了起来,没有想到此次金主国之行,居然有如此意外的收获。 “哈尔曼。”苏格喊到道,只见一个人快速闪了进来。 “阿杏沑可打听到他们出行方向?” “回王爷,那小岚只说她家公子随心所欲,不知下一站又是哪里。” “这个展公子倒是有趣。”苏格漆黑的眸中浮现一丝笑意,他有些叹息的说道:“可惜我们还有事在身,否则……” “主子,刚才展公子那一行人喊醒小岚,这就收拾行李走了。”突然一个丫头闯了进来,慌慌张张的说道。 她正是与小岚同睡的阿杏沑。 “无妨,可能是那个叫阿烬的主意。这些人中,他最为深藏不露,”苏格精致的脸上,一扫稚气羞涩,他很有把握的说道:“我们办完事,便回国好好等这展风非的到来吧,另外,你再去探查一下,金轩遥秘密搜寻的人,是否便是展凤飞。” 他当然不担心下次无法再见展凤飞的面,因为展玉仪还在宫中坐着呢。 脸上浮起笑容,苏格喃喃自语:“或许很快就见面了,到时候,可不会轻易让你离去。” 皇宫中,金轩遥正坐在龙椅上,俊美的脸上写着不耐烦。 他最近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 “消息属实?”半晌,金轩遥才问道。 “是,三弟刚刚派人回报,看来有大的动静。”一侧站立的展元承依旧修身长立,温雅的脸上有几分憔悴。 “最近事情可真多。”金轩遥把玩着手边的玉器,冷不防的问:“展凤飞可有消息?” “皇上,现在国事为大……”展元承微微沉声,还未说完便被金轩遥打断。 “只是随口问问,别拿国事来压朕。”金轩遥唇边露出冷笑,心情看起来更差了:“怎么一旦说展凤飞,你就变了一个人呢?没有往日半分冷静从容,难不成你怕我强要了她去?或者还是你心中有什么事情,我所不知呢?” “元承不敢。只是现在情况特殊,还是等这些事解决之后再说小妹之事。”展元承也察觉最近皇上的脾气越来越难捉摸,似乎他们君臣之间出现了什么看不见的距离。 皇上终究不是当初对他推心置腹肝胆相照的小兄弟了,他已经成了深不可测雄霸天下的王了,自己究竟是该喜还是该忧? “那就尽快解决了此事,再谈展凤飞。”金轩遥眼神微微一凛:“你下月去摩尔国看看展玉仪吧,快三年不见了,虽然消息不断,但是终究去看一眼为好,皇后的位子不是谁都能坐的安稳舒心。顺便告诉她,金主国走出去的人,虽然贵为他国国母,但是要受了委屈,还是朕的子民,自然会主持公道。” “四妹乃是当年皇上亲自选送摩尔国的人,又贵为皇后,怎会轻易受了委屈,摩尔国不过是些乱贼作乱,和皇后一定没有关系。”展元承心里掠过一丝阴影,急忙应道。 “你放心,展家的人如何朕很清楚。”金轩遥知道展元承多心了,懒洋洋的靠在龙椅上,似是无意的说道:“不过若是展玉仪的性格如展凤飞一般,那情形又不同了吧?” 展元承一听又说起展凤飞,神情一黯,低头不语。金轩遥锐利的目光捕捉到展元承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心里微微一紧。 果然还是要尽快处理完这些事情,把她召回自己的身边。 他已过了少年冲动的年纪,素以更加清楚自己需要什么。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因为她的不知,反而更引起自己的兴趣来。 正文 第六章 突生变故在摩尔 原来南方以南竟然如此柔媚。 金主国的都城建在南北之间,如今展凤飞四人已经走到了金主国的最南边,临近摩尔国的地方。 一个月过去了,展凤飞游遍了不少名川胜地,又不知结识了多少人。小虎三人和她一起倒是感染了许多阳光,连不苟言笑的阿烬,话也稍微多了起来。 “就在这边休息吧。”看见此地山脉不是太高,却绵延万里,山中多岩石洞穴,十分奇特,展凤飞便对阿烬说道。 阿烬停住马车,默默的看着明媚的少女跳下车来,欢笑往林中跑去。 “小虎,你和小岚去拾些柴禾生火,我和阿烬去打些野味来。”展凤飞没玩多久,便觉得腹中饥饿,笑盈盈的说道。 小虎和小岚走去林中找干柴,展凤飞歪着头看着面无表情的阿烬,她不知道为何一个人可以几天几夜的沉默,看着远方的路,不停的挥鞭。 “阿烬,那边有条河,我去捉些鱼来,你找些飞禽走兽吧。”展凤飞狡黠的笑着道,她觉得抓鱼轻松多了,那些飞禽走兽的打起来太过麻烦,于是没等阿烬回话,便撩起裙摆系在腰边,卷着裤脚往河边跑去。 阿烬微微眯起了眼睛,快深秋了吧,那个笨丫头居然赤脚趟河摸鱼,也不怕着凉。 他拣起地上的石子,侧耳细听,接着手指一动,只听扑扑的声音,竟然从一边的树上空中落下十几只麻雀来。他也不看那些掉落的麻雀,径直往河边走去。 展凤飞正半蹲着看着游鱼,她自小便常在冬夜里爬起练拳,身体虽然纤弱,却十分健康,如今站在这河水里,聚精会神的看着游鱼,早就忘记了寒冷。 阿烬站在岸边,眼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展凤飞形状完美的纤长小腿上,这个丫头也不知道自己有多撩人,他皱了皱眉,沉声说道:“上来。” “啊?”展凤飞转头看了过来,脸上还留着飞溅的水花。 明明是天真可爱的妩媚,却在不经意间让人感觉狂乱的性感,阿烬有些恼火的咒骂着自己悸动的情绪,轻轻一掠,把那个妖精般的人给拎上岸来:“快回马车擦干水。” 接着他从河边找来一根细长的竹子,往水中戳去,一眨眼的功夫,竹枝上便串了半尺多长的草鱼。 “阿烬,你真厉害。”展凤飞惊奇的看着阿烬的身手,赞叹道。 阿烬低头看见展凤飞正在擦着白净脚上的水,语气终于恢复淡然:“我就是这样活过来的。” “你以前做什么的啊?”展凤飞套上靴子,好奇的问。 她总觉得阿烬很神秘,但她一向是不喜欢打听别人的底细。只因阿烬和哥哥有关,总是有些好奇,如今按捺不住好奇心,一鼓作气的问道:“你和哥哥怎么认识的呢?为什么以前我从未见过你?” 阿烬毫无波澜的看着天边的浮云,他隐居深山,每日便是如此打食饱腹的,展凤飞认识全都城的人,也未必能认识他。 “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的,”展凤飞见他有些神游,急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只是好奇,其实知道那些也没什么意义。不过阿烬笑的时候太少了,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大家一起分担,就会快乐许多。” “他大哥对我有恩,如今我是来报恩的。”阿烬收回目光,蹲下来用匕首将鱼腹打开,麻利的清洗。 笑得时候太少了?他一直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值的开心的。 “报恩?”展凤飞不太明白为什么陪她一起出来游玩就是报恩,不过她也没有多做深想,半开玩笑的说道:“我好象不知道大哥做了好事呢。” 说到这里,展凤飞突然觉得自己很想家人。特别是大哥。 她微微低头,抬手抚上乌发间,那里斜斜的插着一个半透明的白玉簪,上面浅浅的按着美玉原来的形状雕琢着一只欲飞的淡青色凤凰。 阿烬突然想起展元承对他说的话,他看到水中微微晃着自己的倒影,细长疏淡的眉眼里刻满的风霜和冷漠。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的人,该是没有什么可在乎的了吧? 展凤飞有些迷茫的想着不着边际的心事,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变了,可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微微闷哼一声,展凤飞愁闷的看着河水,幽幽的叹了口气:“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了,好象山也不青了水也不绿了,莫名就觉得很烦闷,是生病了吗?” 阿烬看着她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在问他,自己心中也暗暗的叹了口气,低声问道:“是不是想家了?” 这副小女儿神态难得在豪爽的展凤飞身上出现,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可能是想大哥了……嗯,可能是。” 展凤飞从未离家这么久,虽然游玩让她每日兴致很高,暂时忘记对家的想念,可是很多时候却蓦然想去展元承来。 她不自觉的摸了摸额头,似乎现在额头上还残留着冰凉却温柔的感觉。 又想起那日离家的时候,在后花园里,被大哥轻轻拥住的感觉。 从她的记忆里,七岁以后,大哥再也没有如此亲昵的抱着她,轻轻的吻她额头,每次都是她扑进他的怀中。 脸蓦然一热,展凤飞觉得自己今天太奇怪了,连忙站起来,夺过阿烬手里清洗好的鱼,一溜烟的跑回马车旁,平息着自己心里的怪异的感觉。 阿烬冷眼看着展凤飞的一举一动,心里微微叹息,不懂男女之情的人,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 夜幕降临的时候,阿烬生起火堆,将马匹安顿好,拿出行李搭出两个简易的帐篷。四人吃着野味,倒也十分惬意。 “阿烬,我大哥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呢?”闲极无聊,展凤飞一边拨弄着篝火,一边问道。 她下午总是心神不宁,突然想到一直疼爱她的大哥,在外人面前是什么样的人呢。 “君子端方。”阿烬淡淡的说道,眼角有着细微的皱纹,延伸到纶起的黑发里。 “君子?”似乎这个概念用在哥哥的身上很模糊,展凤飞抱着膝想着。 “君子,便如你头上的玉簪。”阿烬又说道。 “玉簪?”展凤飞不自觉的又想去他为自己插上簪子的情形,喃喃的说道:“该是温润的吧。” 温润,带着微凉,却安定着她的幸福。 “或许也是尖锐的。”阿烬从地上拔起一根野草,放进嘴中咬着,眼神又飘到了远方。 “小岚,你觉得大哥是什么样的人啊?”展凤飞转头问一边怔怔看着篝火发呆的小岚,不知为何,此刻,别人越描述哥哥,他的形象就越模糊,最后好象淡化为一团空气,在她周围荡漾。 “大公子啊,自然是很好的人。嗯,一表人才,温和体贴,对下人也从不打骂,就是一个谦谦君子嘛。”小岚想了一下,继续说道:“若是说这世上还有谁可以和公子比,便只有当今天子了。” “天子?”展凤飞不由笑道,“天子哪有我哥哥好啊,没事就对人呼来唤去,平日在宫里每天对着太监宫女,好不凄凉。” “小姐,这话可不能给外人听见了,不然可是大逆不道。”小岚小声的说道,“小姐不是见过皇上吗?品相心思绝对出尘,不然哪能轻易镇住这江山黎民。” “是皇上就得品貌一流啊?小岚既然如此崇敬皇上,赶明儿回府了,把你送去皇宫,每天对着那个善变无常的天子,看你吃的消不。”展凤飞扑哧一笑,打趣道。 “小姐……”小岚的脸登时红了,她不过是个丫鬟,一直随展凤飞左右,哪敢心存奢念。她只是,只是希望有一天展凤飞可以入宫…… “好啦,不开玩笑了,瞧你的模样,好象被我说中了心事。”展凤飞拍着小岚的肩哈哈笑着说道。 “小姐,你又拿我开心了。”小岚的眼圈一红,竟然要落泪了。 “哎呀,不过是开玩笑,你们这些女孩子怎么这么爱哭啊……”展凤飞手忙脚乱的抽出手绢,心里直懊悔。 “没事,小姐,我是眼里飞了灰尘。”小岚揉揉眼睛,挤出一个微笑说道。 篝火映着小岚的脸,竟然勾勒出奇异的妖媚来。那双带着泪花的眼睛更是楚楚动人,让展凤飞看愣了,“小岚,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这次回去,还真的要爹给你找门亲事了。” “小姐,你不要我了?”小岚刚把眼泪收了回去,一听此言,泪水又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去。 “别!”展凤飞又慌了,她最厌恶哭泣了,却又怕别人流泪,急忙搂过小岚,擦着她越发艳丽的脸说道:“小岚都十九了,我是说真心话,以后一定找个小岚喜欢的人,好不好?” “不要!”小岚固执的扭过脸,抽抽噎噎的说道:“小姐走到哪里,小岚便跟到哪里。若是小姐不答应,现在便让小岚死了。” 展凤飞没想到小岚说出这样的话来,急忙应道:“好好,以后不提这事了,我们不是好姐妹吗?别哭了啊。” 阿烬冷眼看着两个女子哭哭笑笑,别过了脸,心里升起不详的感觉。 夜半时分,展凤飞迷迷糊糊的听到一阵飘渺的歌声,似乎有个人坐在树枝上,斑驳的星光洒了一身,他仰头看着星空,略为沙哑的声音轻轻的唱到: 轻点绛唇,玉颜已去人未忘。碧落万丈,夜夜醉吟唱。尘心随卿去,莫惧人间黏天浪。江湖上,几回疏放,冷看世间样…… 几日后,四人便到达摩尔国境内,没几日便到了摩尔国的都城,滟滪。 几人刚刚到达滟滪的城门外,只见一个衣着鲜亮的人和卫兵说了什么,便径直朝马车这边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问道:“请问阁下可是从金主国而来的?” 阿烬淡淡扫了一眼看着眼前的人,从衣着举止看出他是一个仆人,却不是一般人家的家丁。 “我们是从金主国而来的。”展凤飞掀开车帘,笑吟吟的说道。 那人一见展凤飞,眼前一亮,一边惊异她的美貌,一边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这位可便是展小姐?” “你是何人?”阿烬问道。 “小人乃是奉皇后懿旨,来迎展小姐进宫的。”那人恭敬的回答。 “姐姐知道我来了?”展凤飞一听到是皇后旨意,当下跳下马车,开心的问道。 “是,前些日子收到消息,说是本国来了一位神仙人物,喜好游玩,广结英豪,皇宫也略有所闻,传至皇后耳中,便派人打听小姐的行踪。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展小姐快随小人回宫吧,皇后在宫中等着呢。” “那快走吧,我也是想姐姐了。”展凤飞催促道,并未察觉阿烬的眼神微微阴鸷了下来。 阿烬不动声色的挥着鞭子,他早就知道刚进摩尔国便已经遭人监视,只是不曾想到居然是皇宫里的人,如今,事情似乎变得复杂了。 下了马车,被角渡引着穿梭在繁荣的都城里,一路上引来众多惊艳的目光。展凤飞好奇的问东问西,不一会,居然和这个叫角渡的下人打的火热。 “咦,对了,角渡可知道一个叫苏格的年轻商人?”突然想起那日客栈中对弈的人,展凤飞问道。 “展小姐认识王……”似乎意识到什么,角渡打住下面的话,勉强一笑:“不知小姐说的是哪位?” “他当日说若是我来到摩尔国,通报他的姓名,便有人领我去见他,当时还想着他在摩尔国很有名呢。”展凤飞见角渡不愿说下去,便不再追问,笑着说道。 “展小姐,前面便是皇宫,”角渡指着前面,说道,“到时候还要请这三位贵客回避……” “我们三人一起,放心吧,姐姐不会怪罪的。”一想到温柔贤淑的姐姐,展凤飞便急不可待的想一下飞到展玉仪的面前。 “这……”角渡看了看其他三位,终于点了点头,“不过这三位贵客还是要在皇后寝宫外相候。” 阿烬和小虎对看了一眼,终于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去。 进了皇宫,展凤飞发现天下的皇宫似乎是一样的,四处都是宫殿楼阁,让她分不清东南西北,绕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写着“凤仪阁”的楼前停下。 “皇后便在里面等着您呢。”角渡话音刚落,凤仪楼便冲出一个华丽衣着的女子,颤巍巍的喊到:“飞儿……” “姐姐!”展凤飞哪里顾上礼节,姐姐已经三年未见,如今一见,激动的几乎落泪。 阿烬三人一见姐妹相见,便安心的随角渡到偏房用茶休息。 “姐姐,你如何瘦成这等模样?”展凤飞抱着姐姐开心了半晌后,才发现展玉仪华丽的衣袍下,骨瘦如柴,她记得三年前姐姐远嫁之时,可是珠圆玉润。 “当了国母,自然要操劳些,后宫几百嫔妃,都要管着呢。”展玉仪淡笑着说,仔细端详着展凤飞,几年不见,她更是光彩照人,只是脾气还是一点也没有改变。 “皇宫就是麻烦,姐姐不知道,金主国的皇宫人可比这边多了,看着就头疼。”展凤飞突然想起金轩遥要几百个人照顾,可是姐姐却要管理着后宫,真是不公平。 “我说的这个‘后宫’啊,是指妃子们,不是那些宫女下人。”知道妹妹想错了,展玉仪笑着纠正。 “什么?皇上除了你,还有几百多个妃子?”展凤飞几乎跳了起来,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姐夫如此多的后宫,那平时把姐姐放到哪个位置了? “这里不是摩尔国,”展玉仪温柔笑道,“而且皇上子嗣为大,我……” “姐姐就帮她生一群孩子呗。”展凤飞并不知道她的姐姐有多么想给自己留一个孩子,可是…… “呵,先不说这些了,飞儿一路劳累了,待会我传人去弄些膳食,你想吃什么?” “我不饿呢,看见姐姐,一刻也不想离开,你就别传来传去了,和我说说现在的生活吧?”展凤飞看着姐姐清瘦的脸,总觉得心里疼痛。 “一直都挺好的,”展玉仪微微笑道,“每年都传信回家,你还不知道姐姐的情况吗?” “那为什么这么瘦了?”展凤飞有些埋怨的说道,“要是被爹娘看见,该是心疼死了。” 一听到爹娘,展玉仪眼睛微微一红,别过脸去,问道:“爹娘……都还好吗?上次爹的大寿,我都没能回去,真是不孝……” “姐姐是国母嘛,与她人不同。”展凤飞安慰到,突然见姐姐的眼泪滚了下来,立刻慌了:“姐姐这是怎么了?别哭啊。” “没事,只是想爹娘了。”展玉仪擦去眼泪说道。 “姐姐,姐夫对你好吗?”展凤飞心疼地帮着擦去姐姐的泪水,问道。 “好……”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那什么时候带飞儿见见皇上吧,我要对他说后宫千人,只准宠我姐姐一个,不然,展家的人和整个金主国都饶不了他!”展凤飞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飞儿……”展玉仪忍着泪水,笑着拧拧她秀气的鼻子,“这里可不是金主国,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皇上,他平日很忙的,可能没法见你呢。” 两姐妹一聊便入夜了,也忘记了用膳,只是对坐着说三年来发生的事情。说到最后,干脆躺在床上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 展玉仪大多时间都是在听着展凤飞说家里的事情,终于天微微亮的时候,两人沉沉的睡去。 正文 第七章 怒惩后宫骂君王 展凤飞不知睡到什么时候,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而身边的凤床上,却不见了姐姐的身影。 舒服的伸个懒腰,展凤飞看见洗漱的水都准备好了,便下榻用来。洗漱完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似乎这里少了些什么。 巡视四周,突然想到,是少了宫女。 原来偌大的皇后寝宫,竟然没一个宫女。 展凤飞心里隐隐升起不详的感觉,她有些不安的打开门,便看见小虎等三人早就在门外等着了。 “你们也起来啦?”极力压下心头的不安,问道:“可曾见我姐姐了?” 三人脸色均很难看,展凤飞追问道:“是不是姐姐出事了?” 阿烬摇了摇头:“我们起的略早,不巧看见皇后随一个太监出去了,我和小虎心里狐疑,便跟了过去,岂料,却看见……” 阿烬一贯平静的脸上也浮现愠色,似乎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小岚忍不住接过话来,说道:“大小姐……不,是皇后,竟然……竟然……” 小岚一想到那情景,便忍不住呜咽起来。曾经那么温柔美好人人疼护的展家大小姐,居然在他国刷马桶,要是被老爷知道,该是伤心死了吧…… “竟然什么?”展凤飞紧张的问。 “哎哟,原来皇后寝宫里来了客人啦,哟,还有两个俊俏的后生呢,我等奴婢们就说嘛,皇上都多少天不临幸,一定是耐不住寂寞……” “是啊,生不出孩子又没本事的外人居然还做皇后……” “好象说昨天妹妹来了哦,听说这妹妹和她当年一样貌美如花,只不过以后会不会又落下刷马桶的下场呢?” 突然,一群打扮妖艳的嫔妃和宫女涌了进来,她们早就得知昨天皇后这里来了客人,妇人眼短,一听来的是皇后的妹妹,一个绝色女子,便争相来奚落,只当这里是摩尔国的皇宫,也不想想来的人是金主国的人,便一早就集结起来,等着来看好戏。 展凤飞背对她们,纤细的后背微微颤抖,不用说她也猜到了什么。 缓缓的回过身,颤白着脸忍住即将爆发的怒气,她沉声问道:“你们说什么?” 众女一见展凤飞转身,不由一怔,一些小宫女当场便目瞪口呆,刚才还附和着主子,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 连最为厉害的妃子也忍不住垂下了眼睛,皇后的妹妹,果然美的不可方物。而那隐隐露出的怒气,竟然比他们的皇上还要慑人。 “我再问一遍,你们刚才,说的可是实话?”刷马桶?堂堂展府大小姐,摩尔国的皇后竟然在刷马桶? 众人一时被展凤飞的气势慑住,半晌,竟无人敢说话。 “小姐,”小岚见到情形不对,急忙轻轻拉着展凤飞的袖子,轻声说道:“这是摩尔国,小姐不要冲动。” 刚才三人尾随展玉仪而去,便是看见一个庭院里摆满了马桶,而太监们正挥着鞭子,耀武扬威的监督展玉仪刷马桶。当时三人真想冲上前去,但正是因为这是摩尔国,万一出了意外,金主国也不可能援派人手及时相救,于是便忍了下来,商量如何对性子刚烈的展凤飞说,这下可好,那群不知死活的嫔妃们捅着炸药了。 不过小岚这话一出,几个深受皇上宠爱的妃子便大着胆子说道:“哟,我当这妹妹脾气和姐姐一般呢,谁知这么泼辣。” “泼辣又如何,难不成还在摩尔国里惹事咯?” 众人一挑起话端,便又忘记刚才的惊惧了,纷纷泼着凉水:“我可是以前赏了你姐姐一巴掌,她都没吭声呢。” “一巴掌多轻啊,我们可是一顿鞭子呢。” “住口!”展凤飞脸色煞白,紧紧盯着几个说话的嫔妃:“你哪只手碰了我姐姐?” 众女一时又被吓住,但当即一个女人高声的说道:“耳光算什么,若是打掉她的孩子,你的侄儿,可是不是还要我们偿命啊?” 这个女人话音未落,只听两声尖叫,当即鲜血四射,展凤飞手持从小虎身上拔下的长剑,煞白着脸,如罗刹般站在众女面前。只 刚才那个嫔妃花容失色,早就昏死过去,两只手掌生生的被斩断了。 “若是你所说为真,你的命我一定会拿。”展凤飞一向善恶分明,她忍住怒气,缓缓看了看刚才说抽皇后鞭子的女人,众女早就脸色煞白,有些见着血,已经瘫倒在地,她们没想到这皇后妹子真敢在摩尔国的皇宫里持剑伤人。 展凤飞眯起了眼睛,冷冷一笑:“展家的人岂会被你辈欺负。下一个,你该得到怎样的下场呢?” 她正要挥剑,却被一边冲上来的阿烬拦住:“别冲动,给些颜色便够了,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候。” 他的意思是回金主国后,禀报皇上,让国君出面解决,总之,现在不宜动怒。 展凤飞吸了口气,剑上的鲜血分外刺眼,她本不愿伤人,如今也略略镇定下来,指着那群早就吓的花容失色的嫔妃们说道:“带我去看姐姐。” 众嫔妃宫女们现在哪敢说什么,浑身发抖的互相扶持着瘫软的身体,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见了到埋在万千马桶中的姐姐,展凤飞直觉心被狠狠扎了一刀,这个形容枯槁的女子是当年那个教她女子德贤的展玉仪吗? 展玉仪见一群嫔妃涌了进来,似乎是见怪不怪了,低头淡淡的说:“还没看够吗?” 一边的太监鞭子挥了起来,怒声呵斥:“是这样对主子们说话的吗?” 展玉仪轻叹了口气,只要展家的人不知道她现在的模样,便是她最大的安慰了,不然,爹娘一定会怪她不争气吧?展家的人,该都是和小妹那样无惧才对啊。 她的身体已经绷紧了,准备迎接鞭子的落下。 可是突然一声惨叫,几滴热血喷到了她的脸上,接着一只手臂便滚落在她面前。展玉仪诧异的抬头,只见那个挥鞭的太监捂着断掉的手臂,在地上痛苦的抽气,而那些嫔妃们更是害怕的浑身发抖。 一个穿着月牙白衣的人站在她的面前,白衣上染上了几点血液,像梅花般,握剑的手骨节发白,微微颤抖,最终长剑脱手,落到地上。 展玉仪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还是被发现了。她都央求皇上让她休息几日,至少在小妹面前像个一国之母,送走小妹后任他处置。 “姐姐……”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词,展凤飞突然转身,死死的看着在场的妃子太监,问道:“是谁?让她做这种事?你们就不怕皇上……”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凤眼低垂,喟然长叹:“是皇上……” 皇上的后宫,皇后刷马桶,如此的事情又怎会不知。那便是说是皇上下的令。究竟是为什么?难道皇后不是母仪天下,受尽宠爱的吗? “皇上为何如此对你?”展凤飞低低的问道。 “飞儿,不要问了,我来摩尔国便是为了两国交好,你若一闹……” “难道只是因为你不能为他生出皇子?或者说因为她们从中挑拨?什么两国交好?皇后既然能明白这个道理,为何皇上和这些妃子不明白?你倒是深明大义,可是他们却把你当作狗屁!你辛苦维护忍让,他们却得寸进尺,若是被金主国的任何人知道你现在的模样,估计也不会认为苏汶哈尔是想两国交好吧?”展凤飞直呼摩尔国君王的姓氏,她看着姐姐瘦弱的身影,不忍再责怪下去,纤长的手指用力攥紧,转头对那些嫔妃们说道:“今日皇后都可以在这里刷马桶,明日便能轮到你们。如今我先找苏汶哈尔清算,再来和你们一一算账。” 展凤飞说完,便朝外奔去,并不理会姐姐的呼唤央求。 阿烬急忙上前,想要阻拦,怎知皇宫如迷宫般,只见展凤飞身影闪了两闪,便不见踪迹了。 皇后见展凤飞飞奔出去,心里大急,这是关系到两国之间的事情,妹妹不过是个孩子,哪里知道其中厉害。小虎和小岚慌忙将皇后扶起,往銮殿走去。 “苏汶哈尔!”銮殿上,文武百官正在议事,突然一个清亮带着一丝甜美的声音响起,接着一道人影便冲进殿中,侍卫都没能拦住。 皇上一见,是个如星月般美貌的女子,俏生生的立在銮殿上,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众人一见是个绝色女子,直呼皇上姓氏,正要呵斥,却被她的容貌吸引了,想来苏汶哈尔也是,也不去想这女子是谁,为何站在这里,便便挥手制止周围要冲上前去的侍卫。 其实展凤飞也不知皇上在哪里,便胡乱抓个人问,听言皇上还在銮殿议事,便赶了过来。 “下面站着的是?”苏汶哈尔眯着眼睛打量着浑身散发着妩媚和英气相结合的美人,好久才出声问道。 “便是摩尔国刷马桶国母的妹子。”展凤飞压制着怒火,发觉大臣们听到皇后刷马桶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便知道他们都知道皇后并不得宠,甚至知道皇后每日刷马桶,她的心里更加恼火,原来她的姐姐,在皇后的光环下,竟然忍受了那么多的痛苦。 事实上,许多嫔妃正是这些大臣之女,他们为了权势,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儿有一天能受到皇上宠爱。可是皇后偏偏是外人,又孤身一人嫁到摩尔国,虽然忌惮金主国,但是他们很快便看到皇后温柔敦厚,因为肩上担负着两国交好的使命,更是不敢伸张自己的委屈,便由着那些嫔妃们任意欺凌。 有些臣子虽然看不下去,但是皇后在这边孤掌难鸣,其他权势又得罪不起,更不能传出风言风语让金主国的人知道,于是也便睁只眼闭只眼,知道最后,以及习惯,便见怪不怪了。怎知如今杀出个展凤飞来,他们也只能少说为妙,看皇上怎么处置这样的事情了。 “早就听闻展家的小妹貌如仙子,如今一见,果然不假。”苏汶哈尔痴痴的看着展凤飞,一点也没有暴风雨来临的感觉,却在心里懊悔昨天没有亲自接待如此天仙般的人儿。 “当年我姐姐也是貌美如仙,可是进了摩尔国短短三年,便落得个洗刷马桶的下场,不知你要对金主国的人怎么交待?”展凤飞冷笑着问。 苏汶哈尔一愣,没有想到展凤飞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如此尖锐的话来,他一时也找不到理由,便尴尬的笑了笑:“怎么会那样呢?莫不是哪个妃子在作乱?竟会欺负到皇后的头上……” “哼!这便是摩尔国国君说的话吗?居然连这样的事情都要推到妃子身上,不知摩尔国先帝可曾是这样教导你们推脱责任,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不敢承担呢?” 这话说的更加尖锐,竟然把先帝都搬了出来,苏汶哈尔和众位大臣面子上早就挂不住了,在銮殿上被一个小丫头数落责问,若是传出去,摩尔国颜面何存? “你……”虽然惊慑于展凤飞都美貌和气势,但是苏汶哈尔还是忍不住喝到:“念在你是皇后妹妹,远来贵客的份上,朕就先不追究了……” “你不追究,我倒要为金主国讨回一个公道!”展凤飞并不吃那一套,咄咄逼人的说道。 “飞儿!”皇后终于跌跌撞撞的赶来,走到銮殿中,要阻止妹妹说话。 展凤飞一见姐姐到来,便举着姐姐的手,痛心的看着苏汶哈尔:“一个女子,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你,离家出国,迢迢万里的来到这里,你却如此狠心的对她,你有什么资格做她的夫君?都给不了自己妻子幸福,还能给天下百姓幸福吗?如此薄情寡意的男人,还在这里满嘴仁义道德。苏汶哈尔,你看清楚了,眼前这个因你憔悴的女子,是金主国的臣民,是展家的明珠,不是你的玩物,你也没有资格再拥有她。我会带她离开,从今以后,展家与你再无牵连,但是,这笔账我会讨回来的!” “住嘴!飞儿……”展玉仪无力的喝到,妹妹再如此任性下去,事情将一发不可收拾。 “大殿之上,怎能对皇上如此无礼?”一个臣子忍不住喝到。 “这就是你们摩尔国忍受的极限了?那若是让你们女儿为金主国刷马桶呢?”展凤飞冷笑着反问,众人自知理亏,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此事关系到两国交好,还请……”另一个老臣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展凤飞打断。 “两国交好?说的好!”展凤飞毫无惧色的牵着姐姐往前走去,盯着那个老臣的眼睛:“姐姐处处忍让你们,所为的,便是这两国交好,而你们,却不如一个女子识大体懂道义,如此对待金主国的人,你们心里应该早就知道承受该有的结果!是摩尔国自己不珍惜天下百姓的安定,否则为何姐姐一再忍让,你却不知悔改,一错再错?”最后一句话是问皇上的,直刺再众人心中,让他们再也作声不得。 当今皇上本就好色淫逸,下面一干人等也都个个酒囊饭袋,如今面对这样的质问,竟然说不话来,少数几个忠直臣子一边叹气,一边点头,竟潜意识里站在展凤飞的这边。 “你……”被如此指责,皇上也恨不得将展凤飞立刻拿下,但却是送去自己的宫殿,他根本无法大发雷霆,迷恋的看着展凤飞一步步逼近,忍着冲动,失态的任她责问。 “现在,”展凤飞竟然站在了龙桌前,抓起一只毛笔,撕下自己的略为宽大的袍袖,在上面飞快的写着什么,然后拔出头上的玉簪,往姐姐中指一刺,就着鲜血压在了月白色绸缎上面。 众人皆看得目瞪口呆,只见展凤飞一连串动作潇洒自如,长发散下的瞬间,真如天神下凡,夺人心魄的美丽。 那写满字的绸缎轻轻落在苏汶哈尔的脸上,众人清清楚楚的看见上面两个遒劲秀丽的字――“休书”! “如今展玉仪已将苏汶哈尔休了,从此再无往来!”展凤飞沉声说道,牵了姐姐的手便往殿外走去。 众人皆被銮殿上这位女子的神韵所折,竟然无一人前来阻止 待展凤飞快要走出銮殿之时,突然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响起:“来人!将这搅乱銮殿对皇上不敬的女子拿下。” 一边的侍卫立刻冲了上来,拦住两人。 正文 第八章 玉簪钗头人胜轻 展凤飞回眸,却见了一个最意外的人,缓缓从群臣中走了出来。此人头戴高冠,身着紫袍,贵气天成,面容漂亮无暇,正是那日客栈里对弈的苏格。 展凤飞微微一愣:“苏格?” 苏格嘴角含笑,带着初见时的三分羞涩,轻轻点头:“苏格哈尔,你应该称为王爷。” “苏格,快将她拿下,听候发落。”此刻苏汶哈尔也回过神,立刻说道。他是怕展凤飞离开皇宫,自己或许再也无法见到这样的绝色女子。此刻无论如何,也要先留下两人,再做打算。 展凤飞心脏一窒,王爷?对弈那日的漂亮少爷,竟是摩尔国的王爷。她应该早就猜到才对,那样贵气逼人神采飞扬的少年,怎会是寻常卖药人? “不能!”外面一直等候的小岚三人立刻冲了进来,小岚挺身前去,急切的说道:“这是金主国未来国母,谁敢动她?” 国母?众人神色一凛,苏格琉璃般的眸中更是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展凤飞似未听到小岚的话,依旧定定的看着苏格。 难堪的静默之后,苏汶脸色变了变,求助似的看着苏格,而群臣也开始议论纷纷。 “金主国国君尚未成婚,哪来什么国母?小小奴婢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信口开河,也不怕自己的脑袋不保。”苏格的眼神终于从展凤飞脸上移开,冷笑着说:“来人,把他们五个都押了下去。摩尔国皇后私通外人,辱没皇上,如今……” “王爷且慢……”展玉仪极为激动,她在摩尔国数年,自然知道这国中小王爷的厉害:“皇上,王爷恕罪,都是臣妾的不是,和这群人并无关系……” “皇后娘娘无需都揽了过去,今天这事,大家都看着呢。”苏格笑道,眼神不带分毫的煞气,却越发让人觉得危险起来:“况且这种事情若是传了出去,摩尔国的脸面何存?皇后娘娘该是知道其中厉害吧?还有这个小婢女,竟然信口雌黄,编造如此大的谎言,也不怕金主国君怪罪下来。小王是没弄清楚情况前,还要委屈四位远客了。” “你们不能动她!” 小岚如今不知哪来的勇气,横在展家两位小姐的面前,脸色苍白的盯着苏格说道:“枉费我家小姐一直惦记着你,你却如此小人。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当初和你对弈的展风非了,而是金主国即将登位的王后,你们摩尔国怎能放肆?” 苏格以手抚额,半抬眸子扫过众人,唇边又露出一丝无邪纯真的笑容来:“小奴婢是记错了吧?或者是习惯了满嘴谎言?小王和你们曾认识吗?不过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证明她是金主国的王后,你要是拿不出证明来……可别怪小王不讲情面了。” 展凤飞清亮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她依旧看着苏格琥珀色的眼睛,似乎一眼,便看透了他的心思。 摩尔国的小王爷……真是可惜了! 小岚没料到要她拿出证据,她哪里有什么证据,情急之下只得说道:“证据……你大可派人去金主国问皇上。” 展凤飞微微叹气,伸手搭住小岚手腕,让她不要说下去了。 什么立后,小岚说这话真的不怕掉脑袋。即便展家蒙受皇恩,若是这些话传到金轩遥耳中,也只怕会牵连全族。 “哦,这样来说,你是没有证据了?”苏格眼里盛满了奇异的光芒,似乎是微笑,“来人,将他们押解下去。” “金主国国君早就密诏,立展凤飞为后,如今便是在等她回都城,便昭告天下,举行大婚,你若是动她一分毫毛,金主国定不会饶了你们!”小岚大急,丝毫没有不假思索的说道。 “金轩遥?”苏格转头看了看龙椅上的苏汶哈尔,他的目光一直放流连在展凤飞的身下,苏格皱皱眉头:“那就姑且请这位……也许是金主国的国母吧,先去府上委屈几日。这种事情关系两国之间的交好,若是被金主国的人知道他们的皇后在摩尔国受气,可不是小事。不过,如果她不是你口中所说的皇后,那你们便要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 “不是皇后,这条命便轻贱许多吗?”展凤飞轻声的问道,一瞬间,清亮沉静的眼中闪过一丝伤痛。她曾追求的平等自由,到了这些人的面前,变得如此苍白无力,这天下,权势便是王法,那她一直坚持的那些,又算什么呢? 朝中突然静了下来,展凤飞看了眼展玉仪,浮出一丝苦笑:“那我的姐姐,贵为皇后,却又怎么做着最为下贱的活呢?你们这些人,真真可笑,枉费了九尺男儿的身躯,个个都是伪君子……” “如果想教训我,还是等金主国的人来了再说。现在,还是请在宫中歇息两日。”苏格清楚的看见展凤飞眼里闪过的伤痛,他知道,自己或许是伤害了她,可是如今要是心软,到时候便更无法收拾。 “若是我不从呢?”笑话!展凤飞哪曾怕了别人的威胁,她将姐姐推倒身后,无畏的看着越来越多的侍卫。 苏格微微皱眉,龙椅上的皇上忍不住发话:“千万别伤了美人……” 话音未落,全身戒备的展凤飞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阿烬看着怀中昏厥的展凤飞,微微叹气,果然如展元承当初拜托的那样,她很是麻烦呢。 再次醒来的时候,展凤飞发现自己躺在精美的床上,小岚正做在一边紧张的守候。 “小姐,你可醒了,阿烬下手也太狠了,你都昏了半天……”小岚一见展凤飞醒来,便舒展了眉头,宽慰的唠叨着。 “阿烬?”展凤飞觉得后颈还微微的疼着,这才想到上一刻还在銮殿里,然后就昏了,是阿烬做的吗?这个家伙真是疯了! “这是哪里?姐姐呢?”不及去责怪阿烬,展凤飞突然想到姐姐,急忙问道。 “这是王爷府。”一个清亮的声音传了过来,屏风后走出淡笑着的苏格哈尔。 “你?!”展凤飞想不到竟然看见了他,她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原来我们已经是阶下囚了。” “展小姐怎能这样说呢?来者是客,莫不是苏格还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吧?” “不劳王爷费神。”展凤飞一张小脸被怒火燃烧的红彤彤的,在苏格眼中竟然无比艳丽可爱。 “不想知道皇后娘娘现在如何吗?”苏格笑着问道,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礼貌,甚至带着腼腆,与那日客栈相遇一样。 “姐姐?”展凤飞紧张的问道:“她现在哪里?” 展凤飞有些懊恼銮殿上的冲动了,但是她并不后悔这样做。只是觉得自己没能保护好姐姐,心里难过极了。 “被你这样一闹,她能好过吗?如今还在皇宫,等候皇上发落呢。”苏格看见展凤飞又是要发作的样子,便一笑,接着说:“不过不用担心,现在展凤飞这三个字可是响震朝野后宫,哪还有人敢对皇后娘娘不敬,只不过要委屈几日而已。” “只恨我没能将姐姐带走,不过王爷放心,若是留着展凤飞一条命在,便决不会让展家的人在他国受辱。”展凤飞微微放下心来,冷下脸:“我当初瞎了眼睛,没有看出你这等小人。” “展小姐这样说可是冤枉我了,”苏格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般:“我可是一心为了展小姐的安危着想,金殿上情势紧张,皇上如何会让你带着皇后离开?我只有先请你到此,才能护你安危。” 苏格一想到皇兄看展凤飞的眼神,心里就一阵厌恶,摩尔国迟早会毁在苏汶的手里。 展凤飞垂眸,微微一笑:“王爷请回吧。” 她并不想见到他,无论他的理由有多冠冕堂皇,都无法再让她回到当初的对弈时的心境。展凤飞并不是气恼苏格对她隐瞒身份,当时她也是女扮男装,她也不是记恨苏格在銮殿上所作所为,她所不能原谅的,是苏格对姐姐这事件的态度。 看见皇后如此被对待,却没有一个人站住来说话的,在她展凤飞的眼里,不管出于何种心态,都是懦弱的人。 她一直相信这世界有的是侠义道德,如今经历这事之后,突然想起金轩遥所说的话来。展凤飞瞬间感到深深的无能为力,她所能做的,只有这些而已吗? 苏格安静的看着展凤飞的侧面,他能感觉到那股伤悲,但是即便如此,她的眼神还是那样清澈坚定,似乎这世间所有一切的苦难不足以把她击倒。 “展小姐好生休息,若是有事,直接喊我便可。”苏格说道,接着便退了出去。 銮殿上,他从群臣中走出来的时候,便已经准备好接受这样的结果。只是,他真的是想要帮她,摩尔国如今危机重重,虽然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但是更重要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如今千万不能让她出了事。如果她真的如小岚所说,已经暗中被立为王后,那么他更要小心行事。 展凤飞给他带来的,不仅是惊喜,或许是一个最大的机会。 苏格想着,便见一行人走了过来,他的嘴角噙着笑,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皇弟,”一行人簇着的正是苏汶哈尔,他满脸堆着笑容,和苏格有三分相似的脸上,因为长期的纵欲酗酒,而泛出不正常的红晕,“展家小姐可曾醒来了?” “醒了,不过劝皇兄不要去见她,你还没有领教那个丫头的厉害吗?”苏格敛去眼里的鄙夷,淡淡的笑着。 “这……”苏汶哈尔微微叹气,他承认自己是喜好美色,在銮殿上也颜面无存,但他竟然丝毫没有愤怒,却只一心想着她的面容神姿。 若不是众人担心展凤飞留在皇宫会搅得鸡犬不宁,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苏格带展凤飞回王爷府。 “皇兄还是想着怎么应付金主国的使臣吧,”苏格微带讥讽的说道,“展凤飞虽然年少冲动,但她说的未必没有道理。听说这次金主国的使臣也是展家的人,比起展凤飞,皇上该担心的是这个叫展元承的人。” 苏汶脸色一变,勉强一笑:“不是还有你吗?” 苏格微微哼了声,看了看周围的侍卫,似是警告意味的说道:“皇后那边可不能再出事了,我早就告诉过皇上,展玉仪乃是金主国的人,你若玩腻了,直接打入冷宫不就没事了。偏偏耳根子软,听信那些嫔妃宠妾的话,如今也是自讨苦吃。” “那现在如何是好?”苏汶似乎有些惧怕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本来性格软弱,只因自己的母亲手段非常,硬生生的将他推上皇位,让他这个皇帝做的窝囊至及。 “展凤飞这边我来应付,你管好自己的后宫便可,至于展元承,也只能见机行事了。”苏格和他的哥哥不同,他自小便受尽父亲的宠爱,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登基为王,怎知事出意外,竟然让苏汶当了皇帝。不过苏汶沉迷女色,不务国事,将军机大权都交于了弟弟手中,自己乐得逍遥,说起这摩尔国,倒像他苏格的天下。 “那……”苏汶有些嗫嚅的问道:“朕能去看展凤飞一眼吗?偷偷的,绝对不会让她发现……” “皇兄!”苏格叹气的摇头,他怎么有这样的哥哥,看来摩尔国真的要易主了。 苏汶对这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弟弟很是敬畏,他低着头,略有不甘的说道:“那好吧,皇弟对美人要细心照顾,若有什么需要,派人进宫来说即可……” 看到苏格的脸色,苏汶只好悻悻的打道回宫。 虽然苏格对展凤飞算是有求必应,但是展凤飞知道自己是被软禁在此,为了要见姐姐一面,她的性子也收敛许多,竟然安静了许多天。 “小姐,你还在生阿烬的气?”小岚陪着展凤飞坐在后花园的湖边,看她一脸烦闷的扯着袖子,小心的问道。 “没有。”展凤飞闷声闷气的回答。 她原本是个天塌下来有地接着的乐观人物,只因最近想着姐姐,又想起以前自己在都城的日子,不知不觉便沉默了许多。 “那在生气我在銮殿上说你是皇后的事?”小岚已经和展凤飞解释很多次,銮殿上只是她急中生智,想护她周全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展凤飞总是一幅焉巴的模样,让她和小虎三人大为头疼。 “不是。”展凤飞还是无精打采的看着湖面,再也以前那个精神十足神采飞扬的小丫头模样了。 “那小姐是担心我会受到皇上的处罚?”小岚尽量不去提到展玉仪,故意笑眯眯的问。 “……”这次展凤飞干脆不说话了,怔怔的看着湖面出神。她现在好想自己的家,想处处维护她的大哥,如果他们在这里,她也不会被软禁了吧? “展小姐最近精神不好,是不是因为在下的照顾不周呢?” 展凤飞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是苏格,她看着湖面,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那夜对弈的苏格,多么清澈漂亮的少年,可是现在,却回不去了。 有些心痛的咬着嘴唇,展凤飞站起来,转身瞪着苏格,正要说话,却看见展玉仪正苍白着脸站在苏格的身边。 “姐姐?!”展凤飞一愣,立刻扑了上去,也不顾身边还有其他人,紧紧的抱住展玉仪,哽咽的问:“姐姐,他们没有把你怎样吧?飞儿一定会带你出宫回家的……” 苏格示意小岚他们退出,这个平日里仗剑高歌洒脱无畏的小妮子还只不过是个孩子,苏格暗暗笑了,他突然有了种想要保护的冲动。 “飞儿,没事了,别这样。”展玉仪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任展凤飞上下检查着自己的身体,好在现在没人了,说话也方便许多。 “真的没事吗?那个该死的昏君有没有……” “飞儿,听姐姐说句话好吗?”展玉仪突然语调一沉,幽幽的说道。 “什么?”展凤飞看见姐姐并没有遭受她所担心的虐待,心里放下了,便扶着展玉仪走到一边的石椅上坐着,问道。 正文 第九章 断香残花情怀恶 “大哥要来了。”展玉仪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先把皇上告诉她的消息说出来,看展凤飞的反应。 “真的?大哥回来?”展凤飞心里不知是喜是忧,终于能见到他了…… 她收起自己有些悸动的心思,有些赌气的说道:“大哥来了正好,让他看看姐姐受了什么苦,哼!看这摩尔国怎么再欺负我们。” “飞儿。”展玉仪早知她会这样说,只怪展元承把她给宠坏了,总是以为有哥哥在,就什么都不怕了,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孩子。 “姐姐不是被苏汶哈尔遣来劝我的吧?”展凤飞虽然年少,心思却聪慧的很,她看着展玉仪一脸温吞,立刻脸色一沉,带着怒气问道。 “看你,我还没说话呢。”展玉仪温柔的笑了笑,接着说到:“并非皇上派我来的,只是我想拜托妹妹不要……” 不要对大哥说起这件事情吗? “休想!”展凤飞还未听完,就气呼呼的甩手站起,斩钉截铁的说道,“姐姐若是再这样软弱下去,迟早还会受到那种待遇,你曾是展家的大小姐,温柔贤淑,至今展府的人都以你为傲,大哥常说我要学得你一半好,便是完人了。可是你看如今,摩尔国把你弄成什么样子了?我即便不说,大哥也该能看出来吧?” “飞儿!”展玉仪一想起展家,心里便如扎进了尖刀。 展凤飞一向性格刚烈,她只得吸了口气,今天怎么都要把这个小火山给劝息下来。 “飞儿,是我丢了展家的脸。但是为何姐姐如此忍气吞声?还不是摩尔国和金主国的交好吗?如果……如果因为我一个人,而让两国交恶,甚至开战的话,我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那时,那时爹还能原谅我吗?天下黎民的安定幸福,姐姐怎能担的起?” 展凤飞看着姐姐瘦削的脸孔,心里一阵难受:“那么,便因为如此,宁可自己受苦,也都咬牙承受了?那天下百姓,有谁会为你难过心疼?这样伟大吗?但是谁会感谢,他们的皇后,展家的女儿所承受的这一切呢?” “但是……如果,我爱那个男人呢?”沉默半晌,展玉仪喉咙里破碎挤出一句话来。 “什么意思?”展凤飞似乎有些不能相信,她没有接触过儿女之情,在她心里,“爱”应该是神圣而伟大,是两人相互付出,相濡以沫的幸福,并非如此残痛的。 “我是说……我爱皇上,苏汶哈尔。”闭上眼睛,展玉仪艰难的说道。 “爱?”展凤飞似乎很苦恼的坐了回去,摇了摇头:“不可能,你怎么会爱上那种人?他根本不配拥有你的感情。” “可是偏偏就这样喜欢了。”展玉仪脸上竟泛出微笑,似乎在回忆曾经美好的时刻:“其实皇上是一个才情的男人,或许有才情的都是如此吧,会对所有人都温柔。我初进宫的时候,他对我非常好,每日为我写诗作赋……” “那又为何忍心让你做那种事情?”展凤飞并不相信皇上是那样的人,咄咄的问道。 “那时,皇上还是比较勤于朝政的。只是后来大臣们又送进许多美人,逐渐皇上就疏远了我,荒废朝纲。说来也不能怪他,如他所说,若是有来生,他宁愿做一个书生,也不想当这样的皇上……” “若是有了其他嫔妃,顶多便是冷落了你,何必这样对你?” “傻丫头,后宫岂是你想的那样单纯。”展玉仪拉过展凤飞的手缓缓的说道:“我被人设计堕了龙胎,再无生育能力,皇上听信谗言,认为我是不详之人,便让我每日清洗污秽之物……” “那你还爱那个男人?”展凤飞更是不解,只觉得心中一阵疼痛,展家人若是知道这些,该怎么难过? “喜欢就是喜欢了。无论他对你做过什么,都无法抹去这份感情。”展玉仪有些苍凉的笑笑,“等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之后,你会懂的。” “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一辈子不去爱。”展凤飞咬咬唇,倔强的说道,“这件事情姐姐不必说了,我会……” “飞儿,若是你不改变主意的话,姐姐无颜再见展家的人,也愧对金主国,只有一死谢罪。”展玉仪淡淡的说道,眼里有无尽的悲哀。 “姐姐!”展凤飞咬咬牙,她无法理解为什么爱一个人愿意为他忍受一切,但是看着姐姐决绝的样子,她也只好放弃:“那姐姐可愿随我回金主国?” “我若是回去,众人又会怎么说呢?”展玉仪见展凤飞松口,松了口气:“姐姐身份不同常人,所以不能随你回去。” “什么不能?我都答应你不对哥哥说这件事了,你要是不随我回金主国,我便也留在摩尔国,死也要守护你!” “飞儿,摩尔国不可一日无后啊。”展玉仪轻轻叹气,爹爹让她留在摩尔国也是为了以后妹妹的退路,如今要是她回去了…… “我不管!这样的皇后要有什么用?你要是不随我走,我也不随大哥回去。” “你……”展玉仪看着展凤飞赌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是个孩子。” “我已经长大了!”展凤飞不满的挥了挥拳头,“至少可以保护姐姐!” “嗯,飞儿是长大了,”展玉仪突然认真的看着展凤飞,迟疑的问道:“飞儿,上次小岚所说的话,可是当真?” “小岚?说的什么话?” “便是……皇上要立你为后的话。” “哦,那个话姐姐也当真了?”展凤飞扑哧一笑:“看来小岚挺会撒谎的呢。没那种事,我和皇上只见过几面,压根什么也没有。” “你和皇上见过面?”展玉仪脸色一白,吃惊的问。 “和皇上见面有什么可吃惊的吗?”展凤飞探究的看着展玉仪的眼睛,问道。 “没有什么……”展玉仪勉强一笑,看来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可是她现在又有什么能力来照顾小妹呢? “只是飞儿现在越来越美丽了,只怕是谁见了都会喜欢的。”展玉仪似是不经意的说道。 “是吗……”展凤飞神情黯淡下来,并没有感觉到展玉仪的言外之意,她一向朋友众多,只是突然想起苏格来,“可惜和苏格无缘……” “小王爷?你们真的认识?”展玉仪眼神一闪,问道。 展凤飞点了点头,便把那日客栈的事情告诉她。 “他……竟去了金主国……”展玉仪秀眉紧紧的蹙在一起,似乎在想些什么。 “有什么不对吗?”展凤飞心里不安起来,姐姐现在的模样很反常。 “没什么,只是飞儿要小心……”话还未说完,展玉仪突然展颜笑道:“我更是不能和你回去了,代我向爹娘问好,告诉他们,展家的儿女,是不会给他们丢脸的。” “姐姐……”见展玉仪枯瘦的脸上泛出坚定的神情,展凤飞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好像看见了另外一个姐姐,不是柔弱的,而是真正的母仪天下的皇后。 “打搅娘娘和展小姐了,现在时辰不早了,该走了。”苏格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微笑着说。 “姐姐,我送你回宫吧。”展凤飞潜意识里似乎觉得姐姐还有什么话和她说,于是站起身说道。 “不劳展小姐了,”苏格笑眯眯的说道,一挥手,身后的宫女们便走到展玉仪的面前,苏格继续说道:“展小姐若是无聊,在下可摆局……” “不用劳烦王爷!”展凤飞看到姐姐制止的眼神,把话咽了回去,脸色阴寒的看着苏格。 展玉仪叹了口气,看来摩尔国真的要逼她做一个真正的皇后了,至少,为了她所爱着的人,她也不能退缩。 “好了,回宫。”展玉仪淡淡的说了句,深深的看了眼妹妹,嘴角浮起一个笑容:“飞儿放心,姐姐不会让你担心了。” 怔怔的看着姐姐单薄的背影慢慢消失,展凤飞突然转头对苏格说道:“无论如何,请不要伤害我的姐姐。” 苏格琥珀色的眼睛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好久,突然叹气道:“有的时候聪明的可恨,有的时候又傻的可爱,你啊……” 苏格宠溺的伸出手,想揉揉她的头发。 展凤飞皱了皱眉头,格开他的手,她一直认为这样亲密的举动,只有展元承才能做。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次让姐姐留下会不会让我后悔一生,但是,她说……她说她爱他。要是我强行把她带走,她会恨我的吧……或许,她宁愿每日那样刷马桶,也不想离开他千里万里……”展凤飞蹙眉说道。 她的脸被夕阳镀上了淡淡的金色,看上去恍若女神般,苏格不由痴了。 “可是,疼痛的感情还算是爱吗?”展凤飞垂下眸子,似乎不觉苏格痴迷的眼神,有些迷茫的自言自语。 “如果展小姐想知道,不妨……不妨试着喜欢一个人。”苏格露出他一贯的略带羞涩的笑容,说道。 “什么?”展凤飞似乎被吓了一跳,脸上也飞起可疑的红云,突然又凶巴巴的说道:“那么痛苦又犯傻的事情我才不要做呢。喂!我说的事情你可答应了?” 苏格唇角浮起笑意,她的要求他怎么能拒绝? “小姐说的是什么事?”难得现在展凤飞愿意与自己多说两句话,苏格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他故意装作不知的问道。 “拜托你……不要再让姐姐受那种苦了。”展凤飞神态认真的说道。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王爷,怎么能帮你呢?”苏格继续无辜的问道。 “说这话未免太不坦诚了,我虽然不知你国的国风民情,但是从那日銮殿上和平日你的作风来看,只怕要保一个人并不困难吧?”展凤飞嗤笑。 “但是她可不是一般人,除了皇上……”苏格故意沉吟一下,接着说道:“如果你愿意接受我一个条件,那我便答应此事。” “条件?”展凤飞有些警戒的看着他:“摩尔国的小王爷富可敌国,应该没什么可缺的吧?” 苏格笑着摇摇头,缓缓说道:“摩尔国还缺一个王妃。” “哈?”展凤飞一愣,随即便会过意来,小脸涨的通红,说话也有些结巴了:“你……你的意思……是我……我?” “展小姐何必那么吃惊?”苏格好整以暇的笑着,他外表看上去又漂亮又乖巧听话,心思却与他单纯的外表相反:“在下初见展小姐便惊为天人,心里仰慕不已,若是……” “不行!”展凤飞斩钉截铁的说道,做摩尔国的王妃?天啊,虽然可以照顾姐姐,可是她才不想这样葬送自己的幸福呢。 “展小姐如此决绝,那就当今天没有说过这些话吧。”苏格看着展凤飞番茄般的脸,心里竟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温暖和幸福,若是能这样得到她,那他就安安心心的做他的小王爷,这辈子安静快乐的度过也是不错。 可是,她怎么会这样轻易的同意呢?即便她同意了,还有个人只怕不愿意放手吧? 苏格摇摇头,好像越来越麻烦了。 展凤飞一见苏格摇头,银牙一咬,说道;“王爷的心意凤飞领了,只是君子不强人所难,我……” “难不成展小姐还怕自己是金主国的国母?”苏格微微一笑,故意说道:“你身边那个小丫鬟说话,我已封住大家的嘴了,要是被金主国国君听见,岂不是杀头的大罪?你未嫁我未娶,展小姐还顾虑什么呢?而且我确实喜欢展小姐……” “我……”展凤飞虽然平日口齿伶俐洒脱随意,但是初次被人如此大胆的表白,她还是有些窘迫,有些无措的看了看四周,突然很后悔自己提到这件事。 苏格见展凤飞贝齿轻咬红唇,眼神羞涩的四处张望,心中不由一荡,竟然有些失态的将她玉手一握,呼吸也有些急促了,喑哑着说道:“飞儿……” 展凤飞双手被人握住,又羞又恼,忙要挣脱,却听远处小岚一声尖叫,展凤飞脸更红了,直欲滴出血来,她慌忙抽出手,视线也不知放哪里好了。 小岚和阿烬小虎正好看见这一幕,急匆匆的赶来,小岚瞪着苏格,也不忌讳他贵为王爷,怒冲冲的问道:“你对我们小姐做了什么?” 苏格看了一眼低头脸红的展凤飞,嘴角不由又扬起笑,丝毫不恼:“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本王是再请展小姐定夺一件事呢。” “明明是非礼!什么事要……要拉着手定夺?”小岚一点也没发觉展凤飞正拉着她的腰带,示意她别问了。 “展小姐,您可考虑好了,使臣大人来之前,可要给我一个回复。”苏格笑意更浓了,也不理会小岚,便笑着离去。 “小姐!刚才他没对你做什么吧?你怎么了?说话啊?”看见苏格离开,小岚便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说了些姐姐的事。”展凤飞勉强一笑,心里直骂自己丢人,不过是被人表白了,便慌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娶闯荡江湖啊? “飞儿妹妹,若是他欺负了你,我现在便把这王爷府砸了!”小虎皱着眉头说道,他很少看见从容自如的展凤飞如此窘迫的模样。 “没有,”展凤飞慌忙说道,有些嗔怪的横了小虎一眼:“不用小题大做,这件事以后谁也不许再提啦。” 阿烬看了看展凤飞,漠然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随后的几日,展凤飞想设法再见姐姐一面,可是这王爷府竟然比皇宫禁卫还要森严,任她想破了脑袋,都没能离府一步。 如今她也不敢再见苏格,任是她不同一般儿女拘谨,但是终究是不谙情事的少女,那日被他表白之后,如今见了苏格,就觉难堪。 可是,越是不想见的人,偏偏最容易看见。 她正和阿烬三人在后花园里谈诗论武,迎面看见苏格微笑着过来。 正文 第十章 挪尽梅花情暗动 展凤飞一见苏格,面色一热,似乎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飞儿,最近我比较忙,很少陪小姐散心,不知府里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苏格自从那日后便直呼她姓名,他本来在外人前还自称“本王”,如今也不避讳外人,直呼“我”了,这让四人听的眉头都一皱。 “这府里出了自由,要什么有什么,王爷哪有不周的地方,倒是我等给王爷添麻烦了。”展凤飞不悦的说道。 “要是想在王爷府自由出入,有一个办法。”苏格难得最近有时间看她,便故意逗她道。 “什么办法?”展凤飞凤眼斜挑,颇是有兴趣的问道。 苏格心里失笑,自己怎么爱上这样一个孩子般的女子呢?上一刻还阴云密布,下一刻便云开雾散,丝毫不记得前刻所发生的不愉快,也许,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周围的人也会快乐吧。 至少和她面对面的时候,他的心里是平静和纯净的,看不到那些血腥和痛苦。 “便是做这王爷府的王妃。”苏格面色平静,不急不缓的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果然,那双清澈美丽的眼睛立刻有了惊慌羞赧的神色,让他心里又是一暖,不由的疼惜到骨子里去了。 “你……” 展凤飞怎知他会在众人面前说出这种话来,她又羞又恼,正要发作,小岚却比她还要气恼,娇声喝到:“王爷请自重,这可是金主国的……” “以后不要和我提这种话!”苏格一贯带着笑意的脸色突然沉了下去,那略带稚气的纯净脸上,竟有几分摄人的威严。 他早就调查清楚虽然金轩遥秘密寻她,但展凤飞绝对不是金轩遥的女人,至少,现在不是。 金轩遥呀金轩遥!苏格有些头疼的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 他对着小岚眯起眼睛,冷声说道:“如果再让本王听见你说她是金主国皇后,那么休怪本王不讲情面了!” 苏格在众人面前一直是笑颜和煦,即便杀人也是面带微笑,如今冷言厉色,竟然让小岚吓的说不出话来。 苏格平日极为自制,今日竟为婢女的一句话动了肝火,他有些痴痴的看着展凤飞纯净明媚的脸,心里掠过一丝忧伤,仿佛有些事情,已经不在他的掌握之内。 “小岚无心冒犯,王爷恕罪。”这次说话的是一直沉默的阿烬,他似乎是不经意的看了看天空,手指又温情的在腰间的翠笛上流连。 阿烬淡然的眉眼依旧冷漠,但是每每当他抬头看天或者低头抚笛的时候,却有着说不出的温情和淡定,似乎这尘世间的一切与他再无关系一样。 苏格并不答话,只是对着展凤飞说道:“使臣大人已经到了摩尔国,明日便到都城,你可曾想好如何回复?” “啊……这……”展凤飞窘迫却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对王爷并无爱慕之意,所以……” “那就是拒绝了。”苏格脸上浮起淡淡的悲伤,“没有可能了吗?” 展凤飞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受伤神情,心里竟然微微一疼。 只是,要她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不如杀了她。 看见展凤飞沉默无语,苏格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如果她真的不愿意留下,那便是逼着自己去做了。 “王爷,我姐姐……” “你若让我做什么,我能不答应吗?”苏格温柔的打断展凤飞的话,叹气说道。 “那王爷便是答应了?”展凤飞听见他答应,心里反而没有兴奋,只有更大的不安。 她本不愿受人恩情,特别是苏格。她心里清楚,越是笑的无害的人,越是危险。 苏格微笑着点头,定定的看了她许久,然后转身离去。 那背影似乎无限的孤独,在秋日的风中渐渐远去。 这不知是展凤飞第几次看见阿烬独自坐在月影疏林中抚笛。 明天大哥就要来了,她突然失眠,于是便披衣起床,借着月色便瞧见阿烬在数株梅树下坐着,神情寂然的抚着手中的竹笛。 阿烬和她的大哥似乎有些相同,又似乎不同。 她同样都看不懂他们的心思,但是大哥却让她觉得温暖安定,阿烬却让她觉得疏离淡漠。 阿烬的脸掩在疏落的树影间,他的五官并不是非常英俊,眉宇间带着冷漠疏离,细长的眼睛里常常看不出表情,偶尔皱眉的时候清楚的看见眼角细小的皱纹。可偏偏这副清冷的模样让展凤飞想起大哥来。 但是阿烬抚笛的时候,又像极了她大哥,温情弥漫,带着温润的气息。 悄悄走去,听得阿烬正低低吟着:“兴亡千古繁华梦,剑客倦天涯。老树荒碑,神仙何处?便去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展凤飞接口说道:“松风十里云门路,愁白少年发。兴亡遗恨,一丘黄土,千秋月华。不如宝剑休看,做个游侠。” 阿烬一怔,看着踏着月光中走过来的少女,肌肤反射着乳白色柔和光芒。展凤飞笑吟吟的看着他,往他身边一坐,歪着头俏皮的说道:“如何?” 看着阿烬呆呆的看着她,不发一言,展凤飞秀眉一蹙,不满的说道:“难道我对的不好吗?哼!在都城里,可没人对诗能赢我的。” 原来这丫头在说对诗啊,阿烬不由一笑。展凤飞却惊奇的抓住他的肩膀,仔细的看着他。 阿烬被展凤飞的举动弄的手足无措,只见一张绝美的带着灵气的脸放大在眼前,找不出一丝瑕疵,鼻尖传来一阵幽幽的香气,他勉强敛住心神,对上那双星辰的般的眼睛。 “阿烬!原来你会笑啊!”展凤飞惊讶的说道,然后自己又格格的笑了起来,似乎很得意的样子:“阿烬笑的时候,居然被我看到了!” 阿烬看着眼前如花朵般美丽娇嫩的女子,突然想起了彼岸花。 那种美的不可思议的花,不是在人间绽放的,虽然有着火红的颜色,却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花香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盛开在阴历七月下,大片大片,鲜红如血,梵语意为开在天界的红花。 很奇怪,明明是如阳光的笑脸,却让他想起了死亡的花朵。 或许,是自己习惯了阴暗吧,无法找出晴朗的语句来形容眼前的女子。 “阿烬,你笑的时候很清朗,和我大哥一样呢。”展凤飞见他不语,继续说道。 “哦。”阿烬恢复那幅淡淡冷漠的模样,他已经不习惯这样的去笑,这世界没有什么值的去高兴的,不是吗? “阿烬会吹笛吗?”展凤飞看着他修长带着茧子的手掌中的竹笛,问道。 “不会。”阿烬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笛子。 会吹笛子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他再也看不到了。 看见阿烬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笛子,淡淡的忧伤又弥漫开来,让展凤飞很不舒服,她突然拿过阿烬手中的笛子,横在唇边,浅浅的吹了起来。 一声清越的笛音响起,接着欢快缠绵有如春风般将阿烬的心一层层包裹起来,他甚至有一刻忘记了自己是什么人,沉醉在笛声中。 不知过了多久,展凤飞笑着问道:“曾经有个人告诉我这世间万物均可疗伤,比如这笛声,这梅树,这天地明月……总之,没有什么伤悲可以持续一辈子,人,总是要让自己快乐的,阿烬不知道吗?” “小姐果然名冠都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阿烬淡淡的说道,展凤飞是个奇迹,她似乎无所不知,却又似乎一无所知,纯净的如刚出世的婴儿,没有忧伤和愤怒,只有明净的快乐和简单的幸福。 “小姐可知道一种花,名叫彼岸。”阿烬又想起那种让人着魔的花朵。 “叶莫见,花莫见。”展凤飞抬头看着明月说道,“佛曰,梵语波罗蜜,此云到彼岸,解义离生灭,著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即名为此岸,离境无生灭,如水常流通,即名为彼岸。” 佛说彼岸,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是个忘记一切悲苦的极乐世界。而有种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生于弱水彼岸,无茎无叶,绚烂绯红,佛说,那是彼岸花。 “彼岸花,开彼岸,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阿烬叹息般的说道。 “其实啊,”展凤飞扑哧一笑,她可没那么多的忧伤:“那花又叫石蒜,冬季呢叶色深绿,夏末秋初的时候花朵明亮秀丽。我倒觉得石蒜的花色很阳光,生命力又顽强,哪有你说的那么凄美。” 阿烬眼神复杂的看着展凤飞,或许如此解释彼岸花的只有她一人吧。 明亮秀丽,倒是很像她呢。 难怪展元承如此拜托他了,这样奇特的女子,换作是任何人,也想舍弃一切去保护吧。 “阿烬怎么不去睡觉呢?”展凤飞看到阿烬把脸转了过去,又沉默下来,便问道。 “你为什么不去睡觉?”阿烬反问道。 “我呀,是想到明天能见大哥了,兴奋的睡不着呢。” “展公子真是幸福。”阿烬喃喃的说道,瘦削挺拔的侧面看不出一丝的情绪。 “若是给我找个大嫂,便更幸福啦。”展凤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满的撇撇嘴说道:“大哥说什么等皇上立了后再说娶妻,爹竟然也由着他的性子去,都二十六七的人了,还没个家室,我都看不下去了,这次回去一定要给找个好嫂子管管他。” “未必因为皇上吧。”阿烬摆弄着竹笛,抬头看了看星辰,突然道;“小姐该去睡了,夜深了。” 展凤飞看着他说完后便起身离去,也看了看星空,摇了摇头,阿烬真是捉摸不透的人,尽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头发和身上落了些露水,南方的深秋也冷了。展凤飞突然想到明天能见到哥哥了,脸不由的又一热,心里不知是欢喜还是紧张。自从那日后花园轻轻一拥之后,她总觉得有什么已经改变了…… 展元承此刻正也正在路上,不得安眠。 他此次摩尔国之行似是危机重重,而且几日前阿烬便飞鸽传书告知小妹在王爷府,让他大为不安。虽然皇上和他的眼线很多,但是摩尔国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不敢走错一步,更不能因为儿女私事误了国家大事。 早就调查清楚摩尔国王爷的底细,但是心里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付,难道只是因为飞儿在他们的手中吗? 展元承有些疲累的抚着眉头,看来正如爹那日所说,展家的麻烦来了。 若是如阿烬所说,玉仪这个皇后做的无比凄惨,摩尔国的国君又是个傀儡,苏格对飞儿有意,而太后又在暗中调查飞儿的身世,那么展家真的保不住她了。 即便金轩遥会保护她,但是金轩遥想得到的是个皇后,展家究竟要怎么办? 先皇的遗愿爹一定不会忘记的,可是这天下莫非皇土,飞儿能走到哪里去呢?他突然希望,那个小小的女孩,从未曾长大过。 手指从眉间滑至嘴角,突然记起那日拥她在怀的幸福。 当展元承微笑的站在王府里时,却发现展凤飞并没有向往日一样飞奔过来,抓着他的手撒娇,心里不由叹息,小女孩终究是长大了,知道男女有别了。 展凤飞原本看见大哥,是想飞奔过去扑进他怀中的,但是无端想起那日他温柔拥住她的模样,便羞红了脸,止住脚步。 到了后来,竟然是羞答答的喊了句:“大哥。” “飞儿怎么了?”展元承故意问道:“不是王爷府委屈你了吧,怎么这般拘谨?” “呵,展大人说笑了,凤飞在这边,我们照顾都来不及,怎么舍得委屈?”苏格一边笑道。 “玩笑玩笑,小妹在此打搅王爷多日,还没谢过呢。”展元承一直是温文尔雅,自制有礼,这倒是与苏格倒有些相似。 “小王倒是宁愿凤飞多打搅几日,即便一辈子,也是苏格的荣幸。”苏格半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王爷也会开玩笑,”展元承轻描淡写的略过他的话,问那边还低着头的展凤飞道:“飞儿,你该是给王爷添了不少麻烦吧?” “没有……”展凤飞不知为何,如今一个多月未见哥哥,此刻心里如小鹿般乱跳,看着那无比熟悉的脸,竟然想哭。 “你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不舒服吗?”展元承见展凤飞一幅悲悲切切的模样,便走到她面前很是细心的将手覆上她的额头。 展凤飞见哥哥走到自己的面前,心里更慌了,急急往后跳了一步,红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展元承温柔的问道,今天小妹的表情真的反常,他正要问一边的小岚,突然腰上一紧,怀里软玉温香,让他差点跌倒。 “大哥……飞儿好想你……”展凤飞上一刻还不知如何是好,这一刻便冲进展元承的怀中,贪婪的吸着哥哥身上熟悉的气味,把红透的一张脸闷在他的胸口,也不顾外人的眼光,声音从他的怀中传出。 苏格一边看着,原本淡笑的脸突然僵住了,虽然知道展凤飞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也知道她和展元承是兄妹,但是见她扑进别人的怀中,还是让他呼吸一窒。 展元承也是一怔,虽然以前展凤飞常扑进他怀中撒娇,但是没有当着这么多的外人面前和他如此亲昵,他有些无措的拍了拍展凤飞的背,一张俊脸也微微红了。 “好了,都多大的孩子了,还这样。”展元承在她耳边说着,温润的声音又让怀里人微微一颤,然后搂的更紧了。 展元承被展凤飞紧紧搂着,心里都欢喜的疼痛起来。 “大哥的身上还有桂花的味道呢。”许久,展凤飞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了,便抬起头微笑着说。 展元承微微一笑,正要答话,便见苏格眼神阴鸷的走到他们身边,虽然还是带着微笑,漂亮的脸上无比温和,但是声音却冷了下来:“展大人,皇上和娘娘还在宫里候着你呢,我们这就过去吧。” 一听到娘娘,展凤飞脸色变了两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嘴边的话压了下去。她答应过姐姐什么都不说的,现在怎能食言? “大哥舟车劳顿,王爷让他休息半日再……” “飞儿什么话?皇上和娘娘亲自接待,怎能耽搁?”展元承打断妹妹的话说道。 “那……”展凤飞不高兴的嘟起嘴来,不依的拉着大哥的衣袖,“那也要带我进宫去见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