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脸上有温热的液体砸上来,从人体带来的余温落到她脸上没多久就消散殆尽,只留下淡淡的凉意。 乔陌云从失重的感觉中一点点抽离,她用力睁开眼睛,仿佛从一个深沉的梦中醒来。她一睁眼,就又眼看着一滴泪凝结,最后挣脱眼眶落到她的脸上。 “娘?”残存的记忆让这呼唤脱口而出,这不是她的记忆,这是已经在水中窒息而亡的,陈夫人的女儿的记忆。 乔陌云轻轻唤了一声,她不太适应这种情形,面前喜极而泣的妇人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她是死了的,在她又一次完美完成任务后,为了救人,在脱险后被意料之外飞驰而来的客车撞飞。纵使她有千般本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人类,没办法和一辆车正面拼力气。 被一辆载满人的客车正面撞击是什么感觉?有经验的乔陌云觉得,大概和躺平了让一头大象来做个马杀鸡是差不多的感觉吧,她四肢都已失去了控制,脑海中疯狂传递的是疼痛的精神讯号。朦胧中,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絮语,仿佛舞台剧的旁白,庄重而严肃。 再度睁开眼,视网膜被光线刺激,她微微眯眼。眼前的妇人穿着洗脱了色但仍干净整洁的衣服,一脸关切地俯身在她脸的正上方。她身后是灰色布衣半倾着身子往这边看的年轻女人。 乔陌云眨了眨眼,脑海中的两份记忆如同水中滴入的两色墨水相互交融,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如果不是陈夫人的女儿得了乔陌云的记忆,就是她乔陌云穿越了。 “云儿!你醒了,你醒了!”陈夫人一看到她睁开眼睛立刻叫了出来,砸在乔陌云脸上的眼泪也越发多了起来。乔陌云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发现遮挡眼泪是徒劳的,只好手忙脚乱地擦拭陈夫人脸上的泪。 陈夫人抓住乔陌云的手把她搂在怀里,自己哭得说不出话来,反倒是她身后的女人一边笑着擦眼泪一边小声嘀咕着:“天神保佑,小姐终于醒了!还好小姐醒了!” 婢女红秀挤过来摸摸乔陌云的头发,眼中尽是怜惜,“老爷不肯给小姐找大夫,要是小姐再出了什么事,夫人怕是要熬不过去了!” “娘,别哭了。” 乔陌云微微叹息,她这身子来的蹊跷,要不是被庶女推下水,她可能还没办法附上这小姑娘的身子。这嫡女过得不好啊,她有两个人的记忆,之前这嫡女被人欺负的场景仿佛她亲历一般,心中有气也有惊。 妾室欺负到正室头上,当家的只会纵容,明摆着是要把妾室扶正的。乔老爷借着陈夫人家的财势发迹,以前他有多敬着陈夫人,那他现在就有多不愿见到她,这么一想,他愿意宠着新人也是有缘由的。 理解归理解,但乔陌云绝对不认同。摆在眼下的问题就是,她要怎么在这一团乱麻的环境中独善其身。想到这里,乔陌云抬起胳膊看了一眼,这手腕麻杆一般粗细,她转动几下,骨头都高高的戳出来,甚至于,她想要把激动的陈夫人推开都没有力气。 以前的乔陌云可不是这样,现在这无法应对问题的身子让她有种危机感。 正文 第二章 关系到底遭到什么程度 “红秀,我们还有多少钱?” 乔陌云的话刚一出口,陈夫人和红秀都有些愣神,两人眼中都噙着泪,还沉浸在方才的喜悦中。 既然小姐问了,这又不是什么大秘密,红秀略一思索后细细道来:“从小姐出世开始,老爷就没给咱们院儿拨钱了,这些年花的钱都是夫人变卖嫁妆换来的。可是……”她说到这里,刚收回去的眼泪又要出来了,“都说好儿不分爷娘地,好女不穿嫁时衣,夫人嫁过来的时候也没带多少东西,还想着以后能传给小姐做嫁妆,现在也已经没剩多少了。” 红秀说着低下了头,心里无比的委屈。陈夫人家也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乔老爷那时候还是个穷小子,借着不知哪里攀来的关系去陈家表心意,好言好语求来了陈夫人这朵娇花下嫁,跟着他离开家乡,走了几重山水来创业。哪知这苦日子刚一过去他就变了心,眼看是不打算给陈夫人活路了。 “红秀,别说了。”陈夫人有些黯然,她也曾是众人手上捧着的明珠,现在被生活消磨得没了娇气,她被风霜琢磨过的脸上还能依稀辨出旧时风华。“什么都不如我的云儿重要,剩下的钱就去给云儿请个大夫吧!” 红秀还想说什么,张张嘴却被陈夫人用话堵住下文,“找个好些的大夫,我的云儿这下从鬼门关回来,我担心她落下什么病根。她跟了我这没用的娘已经是受委屈了,不能再把身子也毁了。”她说着就朝红秀行了个礼,把红秀吓得手忙脚乱不知先扶哪儿好。 “我知道你跟着我在乔家受了白眼,只是但凡我有一点办法也不会把担子都压在你身上,这次出去请大夫还要麻烦你尽心了。”陈夫人低眉顺眼地说。 红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陈夫人行的礼拦在半途中,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起来,“夫人你说什么傻话呢!红秀的命都是你的,只要红秀在,谁想动夫人都要先过了红秀这一关,我……我……”她抽抽搭搭说不出话来。 陈夫人叹了口气,顺手揽住红秀轻轻拍了拍。红秀也是从小跟她讨生活的,她看着红秀长大,也把她当了妹妹看。“好了好了,我是知道的,你别哭了,先去给云儿找个大夫来,看好了我们都放心。” “是,奴婢这就去。” 红秀哭得直打嗝,她吸着鼻子应下,提起衣摆奔出去了。 乔陌云心想,这陈夫人虽然无用了些,但好歹还有个忠心的奴仆,两人关系也比寻常主仆好上不少,指不定什么时候这红秀就能帮陈夫人挡上一劫。 她趁着陈夫人和红秀说话的间隙环顾四周,这房间是陈夫人的女儿从小住到大的,她觉得习以为常的布置在乔陌云看来问题就多了。 房间里只有床和一个小小的木质立柜,连在立柜上的小小妆台上只有巴掌大的一面铜镜。窗纸是糊了几层补丁的,看上去像是打了马赛克,整个房间里除了个插着几只花的破花瓶,连像样的装饰都没。 屋子正中摆着四方木桌,虽然看起来也是破旧不堪,但是看得出屋主人把桌子擦得很干净。桌子上是一个水壶和四个小陶杯,光是乔陌云看到的至少就有两个杯子上磕出了豁口。 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富商的正妻该住的地方。 看样子,这身子的父亲是靠不住了,要想求生还是要另想办法。话虽这么说,但以前的乔陌云到底是孩子,对于大人之间的事没那么了解,要想知道陈夫人和乔老爷之间的关系到底遭到什么程度,还是要再试探一下。 “娘,爹会来看云儿吗?” 乔陌云仰头望着陈夫人,这小孩子的身子她用来装可爱还是有几分优势的。 “云儿这么好,老爷他……会来看云儿的……等到你学会绣花……”这话伴着叹息一起出口,陈夫人苦涩一笑。这么多年,她一直都用这话骗乔陌云,只是乔陌云刚从阎王手中抢回命,现在整个人都是憔悴的,她一双杏核圆眼直勾勾地望着她,她也编不下去了。 乔陌云也跟着陈夫人一起轻叹,这世道在小孩子眼中看着大约是合理的,可她是从发展更完善的后世来的,发生在陈夫人身上的事只让她难过。哪怕是在后世,也有些女人为了所谓的爱情把自己弄得形槁影枯,到了这里,只不过更糟糕些罢了。 正文 第三章 乔春满? 陈夫人被乔陌云眼中旁观者一般带着些疏离的同情惊了一下,这孩子像个成年人一样,好像真的懂了她的痛苦,可是又像是不相干的人一般,同情流于浮表。她转念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孩子还小,能知道些什么?不过是听多了大人的抱怨罢了。 就在母女两人各自沉思时,这个平日无人造访的小院忽然多了人声。 一名粉衣婢女趾高气扬地走进屋内,连该有的礼数也没尽到,她半鞠躬晃了下身子就当是行了拜见主母的见面礼。 乔陌云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用料比陈夫人身上的衣服好了太多。 粉衫婢女那一双贼溜溜的眼睛骨碌碌在眼眶里一转,清亮的女声拔得极高道:“陈夫人,老爷叫你去正厅,你快点过去吧,别让老爷和玉夫人等急了。”她说罢还用带着鄙夷的眼神将乔陌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婢女将妾室也称作夫人,已经足够让乔陌云看清了陈夫人在这家里是多没有地位。 “云儿,你爹找我,我就先去了,等红秀回来你让她去厨房要点东西给你做些好吃的补补身子。”陈夫人见婢女传过话还站在一边等着,便凑过来低声给乔陌云交代,言语中并无一丝对那婢女不知礼数的恼怒,想来也是已经习惯了。 “好,你去吧,我跟红姨等你回来。” 乔陌云脸上刚才堆满的阴郁一扫而空,她露了个笑脸出来,细声细语地跟陈夫人回话。她已经预料到结局了,陈夫人被叫过去见乔老爷,听那婢女的意识,那个妾室也在,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了。 “好,娘这就去了。” 陈夫人对于乔老爷大约还有些许盼望,只想着老爷心中还惦记着她,所以出门时,乔陌云还看到陈夫人在拉衣服整头发。 乔陌云看着陈夫人远去的背影只是叹息,这种已经发生了的悲剧,只能慢慢对它施力,让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叹息过后,乔陌云侧耳听了一阵,确定院子里除了她再无二人,这才毫无预兆的从床上消失了。 等到她双腿实打实的站到了黑土地上,乔陌云才缓缓吐了口气。这不是做梦,也不是她太过紧张臆想出的夸张故事,她在生死之间听到的那个声音是真的,这个赠予她的空间也是真的。 这里自成天地,像极了传说中的洞天福地。乔陌云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身子猛地一震,这才发现她在这空间中是能感知空间外周边环境的,刚才有雀鸟落到窗楹上发出响动,只一点声响就被她感知到了。 这样一来,她对保住这个空间的信心更强了。 乔陌云放松了许多,那些被新环境带来的压力也消散了一部分,她循着水声找到一眼清泉,那泉水从石缝间汩汩流出,又沿着石阶淌出好远。 她伸手掬了一把刚涌上来的泉水送到唇边,小小吸一口,那泉水带着甘甜一路走到腹中,让她精神一振,孱弱的身子也立刻有了些许力量。 “灵泉!”乔陌云惊呼,这东西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前世她在国安局出了多少次任务,见了多少秘密文件,也没听说哪口泉眼有这能力。 前世的乔陌云做过很多训练,对力量的增强很敏感,她立刻意识到这泉水的稀罕之处,一口水咽下去就又掬了一捧大口大口喝起来。 喝过灵泉的水,乔陌云正想继续探索这神奇的空间,便感知到空间外那个破旧小院又有人大声喧哗着闯了进来,她心思一转,已经出了空间,又拉起带着补丁的薄被子盖在身上装作虚弱的样子。 “哟~”随着一声故作成熟地刻意的惊呼,浩浩荡荡的彩色大军将这采光不太好的小屋子挤得满当当的。“你命可真大,我还以为你这次要死了呢。” 乔春满?乔陌云眯着眼把面前的人同这身体记忆中的刻薄女孩儿对上号。 她一身水绿长裙,收腰收得恰到好处,把杨柳细腰肢勾得惹人怜爱,一双翦水秋瞳仿佛真能把她心中所想传给她看着的人,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乔春满继承了她娘阮玉儿的美貌,巴掌大的小脸上点缀着樱桃般的红唇,活脱脱是画上才有的仙女。 正文 第四章 诊断 可惜了……乔陌云心中微微叹息,漂亮的小姑娘,偏生性格不好,让她喜欢不起来。 “可不是嘛!嫡女命硬,还帮庶女挡了劫。”乔陌云微笑,“那天姐姐站在水边呼救,要不是妹妹替你下水,现在就该妹妹去看姐姐你了。就是不知道玉姨娘敢不敢让我去看姐姐了。”她说着又抿嘴笑了起来,仿佛真的只是在和乔春满说家常。 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这两姐妹心中都清楚,要不是乔春满站在水边呼救,乔陌云也不会被她诳过去推下水,她在水里也是能感觉到有只脚一直踩在她头上呢。 “乔陌云,别以为你现在是嫡女就了不起,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娘已经被爹下了休书了!你们就等着卷了铺盖滚出我乔家吧!” 乔春满被她明里暗里嘲讽一通,脸上挂不住了,便拿着从玉姨娘那儿听来的话挤兑乔陌云。 “那又如何?”乔陌云脸上笑意一分没少,被休了最好,她还想着怎么才能从这龙潭虎穴脱身呢,现在乔老爷愿意放人真是太好了。 “我娘就算被休了,她是什么身份,你娘是什么身份?我外公家能护我娘周全,你娘只能凭着一张脸再魅住老爷几年。今天她怎么从我娘手中抢走我爹,以后也会被更年轻的女子同样对待。” 乔陌云微微眯眼,眼光将乔春满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一番。“是了,以后若你娘不得宠,你自己也能出马去抢个贪图美色的老男人,照样养活自己,你说是吧?”她分明是笑着在同乔春满说话,眼神却把乔春满吓得往后一退,差点被长裙绊倒。 “哼!”乔春满粉拳紧握,“你娘被休,那她就是被穿过不要的破鞋,没人会要破鞋,你当她娘家还会认这种女儿?”她说完不等乔陌云回她就离开带着丫鬟婆子们转身出了小院。乔春满今日是来耍威风的,没想到被乔陌云教训了一番。 虽然玉姨娘出身不好,也学了不少乡间俚语,但是她对乔春满是用了心教的,况且她到底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所以乔春满也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只拣昨晚听娘亲骂陈夫人的话学着说了两句,这便落荒而逃。 看着被踢倒的凳子嗡嗡摇晃,乔陌云笑了起来,她到底比这小姑娘多活了十几年,要连这小姑娘都对付不了,那才叫丢分。她也曾是国安局数一数二的人物,代号蜂鸟,大大小小的任务交到她手上那是绝对稳妥,到现在沦落到要和小姑娘斗嘴获得成就感,她都觉得臊得慌。 想不到那么多困难都走过来了,最后却为了救人把命搭上了,也罢……乔陌云也想开了,能重生一次,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她不是爱回望的人,既然有了新的旅程,那便一路走下去吧。 乔陌云被这一闹,也没了再去随身空间探险的心思,只想着等到夜深人静了再进去看看。这大白天的,小院儿连个把守的都没,保不准再进来个什么牛鬼蛇神,那就扫兴了。 又过了一阵子,红秀喘着气领了老大夫回来。这老大夫还在说什么男女大防,站在屋子外面非要隔着幔子给乔陌云诊断。 乔陌云听得好气又好笑,这屋里别说幔子了,连多的能当帘子的布都没。“红姨,不急看病,你先给老先生倒茶,让他歇歇。”她在屋里都能听到红秀和老大夫理论时粗重的喘息声,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估摸着那老先生也被她催着来的,应该也累坏了。 “好!”红秀习惯性地应声,转念又觉得不对。“可是小姐,他不进来怎么给你诊断?” 乔陌云拨了拨身边的衣服,把红秀喊了进来,“衣服先给我穿上。” 红秀老老实实把乔陌云的衣服找出来,转着圈给乔陌云穿好衣服。这衣服比刚刚那波彩色大军中穿得最差的都不如,但是洗得都很干净,穿上也很整洁。 “哎,这还是夫人年轻时候的衣服,改小了给小姐穿的。”可能是今天提了太多旧事,红秀看着收拾好的乔陌云,一下就想起陈夫人年轻时候的事来。 正文 第五章 姐姐你说是吧? 乔陌云笑笑,“好了,跟我去见见大夫吧。” 见小姐这幅小大人的表现,红秀心里又不是滋味了,倒好茶端着,跟在乔陌云身后一会儿夸她长大了,一会儿又说委屈了她,嘴里就一直没停住话。 老大夫嘴上说着不能见,但是乔陌云已经出来了,再不给人瞧瞧也说不过去。 大夫从箱子里找出一小块灰色绸子,把药箱盖好,这才接了小茶杯搁在药箱上。他把黑绸子搭在掌心,请乔陌云把手放上去,用绸子把乔陌云的手腕包起来才开始诊脉。 “没什么事了,现在身子会不舒服都是些以前遗留下来的毛病,好好休养自己就好了。不过你最近还是不要太过费神,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做什么!”老先生示意乔陌云收回手,他自己又把绸子装回药箱,那杯茶一口也没动又交还到红秀手中。 乔陌云笑笑不说话,费神什么的,大约是因为这身子原主受了惊吓,而她一过来就又开始思考人生,以后慢慢就好了。 大夫要给她开补药,乔陌云连连摆手,“我家这些东西不用去你那儿配了,回头让下面的人天天送老参炖母鸡就好了,慢慢补,不急。”她哪里能有这本事,只是这补药开起来都是钱,红秀是掌管着财物,可是看样子也不会有多少钱了。她自己就有随身空间,以后想补身子就自己种些补药,不用花这冤枉钱。 红秀想拦她,被她暗地里拍了拍后腰,想必也想明白了缘由,最后到底没让老大夫开什么补药。 那老大夫估计也没信乔陌云的谎话,看这小院和主仆两人的穿着,他大概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只意思意思收了出诊的钱就回去了。 红秀送走了大夫,便去厨房那边找人要食材去了,乔陌云回屋躺在床上,开始思索接下来的路。 那边乔家的正厅里富丽堂皇,简直不能想象那里和乔陌云的小院都是乔家大宅子的一部分。 这些年乔正远做生意发了家,家底日渐丰厚,只是陈夫人这个正妻却是日渐不得宠。乔正远刚成亲不久就在外面认识了阮玉儿,阮玉儿和正经的陈夫人不同,她更懂得如何让男人宽慰,也更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 那时候陈夫人还没完全失宠,毕竟乔正远还要用到陈家的钱与人脉,两人算得上相敬如宾。陈夫人也是好脾气,等乔正远手里稍微有了点钱把阮玉儿娶回来她也没特别强硬的抵制过,后来阮玉儿摸准了两人的脾气,便在乔家混得更加如鱼得水了。 陈夫人给乔正远行了礼,站在阶下不敢多说话。她上次来正厅,好像还没这么气派,她到底有多久没来过正厅已经记不清了,接待来宾时乔正远总是带着阮玉儿,她这个正妻早已经名存实亡了。 “丽珠,这是休书,你拿了就回家去吧。念在我们这么多年夫妻恩情,我不会把你圈在乔家,这样于你于我都不好。”随着话音一起飘落的是一封休书。那休书飘落在地上,陈夫人不去捡,它就安静地躺着。 乔正远说得冠冕堂皇。他不愿多看到下面站着的陈夫人,那个女人到现在面容也没改变多少,总是好脾气的笑着,总还对爱情抱有憧憬。但是一看到这女人,就只让他想起以前靠着个女人起家的事,这让他感到难堪。 在他身侧坐着的就是阮玉儿,看到乔正远对陈夫人还有一丝愧疚,她立刻起身偎到乔正远身前,柔声细语地劝道:“老爷,姐姐会懂你的心意的。你也只是不想耽误了她的大好年华,姐姐这般有才,玉儿羡慕还来不及呢,若她离了乔家,总归能找到像老爷疼我这般疼她的人。” 她回头冲陈夫人柔柔一笑,“姐姐你说是吧?” 陈夫人早在乔正远说要给她休书的时候就已经呆住了,阮玉儿的示威她都没反应,半晌才痴痴地望着乔正远,僵着身子开口:“老爷……是要赶我走了?” 正文 第六章 妒妇 乔正远脸色不太好看,连娇憨的玉儿都明白他的意思了,怎么这个冰雪聪明的陈家小姐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么想着,说出来的话就带了不耐烦,“是,我们夫妻一场,你也知道我的脾气,这些年你也看得出来,我们在一起只是相看两相厌,又何必凑在一起呢。” “更何况……”乔正远伸手虚虚摸了阮玉儿的肚子,“玉儿又有了我的孩子,我总不能让孩子以庶子的身份生出来。” 乔正远话说到这里,发现陈夫人眼中已有了阴郁的怒气,话语一顿。 玉姨娘只当是乔正远又心软了,她用手按着乔正远放在她腹部衣服上的手,让他摸到她的肚子。“老爷,我们的孩儿又在踢我了。”她笑得甜蜜,衬得下面陈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乔正远一见玉姨娘的笑容,其他念头都没了,脸上的笑容快要漫出来了,他连视线都没分一丝给陈夫人,就这么望着阮玉儿的肚子说:“拿着休书走吧,别再问了,看着就心烦。” “老爷!”陈夫人眼泪一下子都涌出来了,“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那时她还年少,同样还是愣头青的乔正远跪在陈家的院子里发誓会一辈子好好对她。“你说的话都不作数了吗?”陈夫人带着哭腔问道。 乔正远听得更加不开心了,这么一说他只回忆起那时他毫无尊严的跪在陈家摇尾乞怜的可怜相。 陈夫人看乔正远完全不念旧情,眼中眷恋全消,只剩下了浓浓的怨恨,“要不是当初我家给了你钱物让你立业,乔正远!你以为你现在的荣华富贵是从哪儿来的!” “姐姐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阮玉儿轻轻坐在乔正远腿上,“当初老爷娶你,是真心仰慕你的才貌,现在老爷能有这番家业,也是天道酬勤,老爷不要你是因为你已经不是他年少时心中的佳人了,和你家有什么关系?你说是不是呀老爷!”玉姨娘一抬头,脸上全是少女般的娇憨,让人真的以为她是崇拜大英雄般崇拜者她所仰视的人。 “玉儿说得对。”乔正远完全忘了那一点点心虚,当初陈家是给了他小恩小惠,那只是他们怕自己亏待了那娇贵的陈家小姐,他能有现在的家业,都是他自己努力挣来的。 玉姨娘得了乔正远一个赞许的眼神,一手撑着腰身走下台阶停在陈夫人面前,两手交叠将陈夫人的手夹在中间,亲切地在她耳边小声说:“陈姐姐,你可知道我们的小云儿这次是怎么落水的吗?” 陈夫人早就觉得有蹊跷,现在被她这么一说,眼珠子都要被怒火顶出来了,她气得说不出话,一双眼睛狠狠地锁在玉姨娘脸上。 还没完,玉姨娘又带着温和的笑继续说:“你那个在肚子里就与你无缘了的男孩儿,可不是姐姐你不小心才弄没的呢!”她不管说什么脸上都带着笑,让乔正远看了只会觉得她性子好,心地善良,与个下堂妇还能这么和声说话。 “你这个贱婢,我要杀了你!”陈夫人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下去了,乔春满生出来之前她是有个孩子在肚里的,只是无端流掉了,她还当是自己不小心,那时阮玉儿还不怀好意的来探望过,没想到竟是这毒妇下的手! “啊……救命啊,老爷!姐姐疯了。” 玉姨娘被陈夫人扑倒在地,即使尖叫也要带着风情,看见乔正远阴沉着脸快步冲过来,她心下一喜,更加大声的哀哀叫喊:“老爷!老爷救我!救救我们的儿子……我肚子好疼!” “你这妒妇!和离不成便要使坏心!”乔正远见陈夫人突然发难将与她“好声开解”的玉姨娘打翻在地,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再听玉姨娘喊了“儿子”他就更慌了,当下就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揪起陈夫人的头发将她从玉姨娘身上扯起来,抬手‘啪’的一巴掌就扇到了陈夫人脸上。 “儿子”那两字正戳中乔正远的心病,如今他已有万贯家财,唯独缺个传递香火的男丁,那时候听说陈夫人流掉的是个已经成形了的男孩儿,气得他把陈夫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说她有了身孕还不好好在家养着,是故意想让他断后。 正文 第七章 明早我们走 现在这陈夫人又在儿子这事上触怒了他,乔正远扇了一巴掌不解气,又把陈夫人甩到地上狠狠踹了两脚。 “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乔家!”乔正远气得喘个没完,他从手指尖一路抖到头发丝。 还扑在地上的玉姨娘看够了热闹,又装模作样地低低喊了两声,“老爷~我肚子好疼呀……你不要跟姐姐计较了,先看看我们的孩儿吧!” 看到乔正远心疼地蹲下扶她,玉姨娘得意极了,正妻又如何?最后不还是要给她挪位置? “快叫大夫,叫大夫直接过来!”乔正远红着眼睛慌张地大叫,他对着地上小声哭喊地玉姨娘,紧张的都不敢多碰,只能轻轻顺着她的头发,一再重复着叫她别怕。 有机灵的小厮早在玉姨娘呼救的时候就去喊了大夫,玉姨娘的贴身侍女则劝乔正远把阮玉儿送回房里去。乔正远也就不顾面子地一把将阮玉儿拦腰抱起,像是捧着一团松散地云,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遍体鳞伤的陈夫人出了正厅。 转眼间正厅内便只剩下陈夫人一人,有两个轮值打扫的丫头在门口探头探脑看了几眼也走开了。 陈夫人咬牙,口齿间被打出的血腥味让她有些眩晕。胸前背后都有乔正远踢踹的伤,她动一下都觉得痛苦万分。为什么要过得这么痛苦呢?她歪倒在地上,从门口看到半片蓝天。“这样活着,比死又好到哪儿去?死了还好些……”她喘息着自嘲。 可她不能死,她的小云儿还小,在这吃人的乔家,没了她,小云儿要怎么办?陈夫人叹了口气,手脚并用地爬向正厅中间的地上那封分别被阮玉儿和乔正远踩踏过的休书。 这休书握在手中,陈夫人的怒气让她又充满了力量,她挣扎着爬了起来,一路上扶着栏杆和墙壁,蹒跚地往小院走去。 一封拿在手里沾了血的休书斩断了她最后一丝期望,这给她养分让她美丽的爱情凋谢了,那个活在记忆中的鲜丽少女也一并死去了,现在留下的是身为一个母亲活着的陈丽珠。 “夫人,你这是……”红秀见陈夫人一瘸一拐的走进小院,赶紧跑过去扶住陈夫人,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当初老爷娶夫人的时候又是发誓又是赌咒,现在却…… “云儿呢!我的云儿呢!”陈夫人一回来就呼唤乔陌云。 乔陌云从红秀喊第一句开始就踢了鞋出来看,现在一看也有些惊心。 “红姨,备的有伤药吗?”她早知结果不会太好了,却不想那个还没正式见面的爹这么狠得下心。 “有!有有有!奴婢这就去拿。”红秀恍然,将陈夫人交到乔陌云手上,小碎步回屋找药去了。 “娘,你还有我。”乔陌云一手搀着陈夫人,另一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云儿……”陈夫人眼中眼泪滚了两圈又憋回去,“娘没用,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娘,你先去休息,等下我和红姨把行李收拾一下,明早我们走。” “去哪儿!”陈夫人一怔。 “回外公家!”乔陌云的记忆中,陈夫人和陈家联系不多,但是每年陈家也都会偷偷给陈夫人送些财物来,不然就陈夫人带的那些被乔正远借用了大半的嫁妆,怎么也撑不到今天。 陈夫人还有些晃神,“我……” 乔陌云叹了口气,“乔春满来过了,那会儿红姨不在,我一个人。她说爹……乔老爷给你写了休书。” 陈夫人不顾疼痛,先抓着乔陌云的手来回检查:“她没把你怎么样吧!”方才正厅里阮玉儿的狠毒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生怕乔春满再来害了她可怜的小云儿。 “没事没事。”乔陌云把陈夫人的双手拢在手中,“你放心,她不能把我怎么样,反倒是你,真让人担心。” 陈夫人眼圈又红了,“我……好吧!回你外公家!”她怎么还有脸回去呢!可是一看乔陌云又圆又亮的眼睛,她的心又坚强起来。 正文 第八章 忠心侍女 “夫人,先上药吧,老爷怎么这么狠心,这不是把夫人往绝路上逼吗?” 红秀拿了药出来,两眼红红的,看来在屋里也是哭过,她还不知道陈夫人被乔正远休了的事。 “红秀……”陈夫人听了红秀的话嘴长了几张没说出话。 “娘,相信我,离开这里,我们只会过得更好。”乔陌云揽住陈夫人往屋里走。 红秀有些奇怪的问:“我们要去哪儿?” “娘被乔老爷休了。”乔陌云如无其事地回答,她扶着陈夫人继续往屋里走,步履稳定。 “怎么会!”红秀惊呼出声。 “这是好事,高兴点,等下把药给我,红姨你先去收拾行李,我给娘上药。”乔陌云扶陈夫人坐在床上,从红秀手上接过药,“明天一早,我们就准备出发了,回外公家。” 红秀还有疑惑,乔陌云灵光一闪,开口道:“你们知道我怎么病了这么久忽然就好了吗?” 自从上次被乔春满诳下水,她在床上昏迷了足有半个月,最后还是一命呜呼,要是没有她这个游魂,可能陈夫人已经受不了打击,香消玉殒了。 听她谈及此事,红秀和陈夫人都很上心,“是怎么回事?”红秀抢先问道。 陈夫人想得多些,“可是乔春满或是玉姨娘……” 乔陌云抿嘴,一边掀开陈夫人的衣服给她上药一边回答:“我落水患病是因为乔春满使坏不假,但是我病得这么久是有好事的。” 她手上动作不停,故事已经编好了,“我半梦半醒间,有个老神仙告诉我,我命不该绝,还说我的鸿运不在此处。他跟我交代完我就觉得身上一轻,这才能醒过来,看到娘亲和红姨。” “云儿,你说的可是真的?”陈夫人吃惊地以手掩唇,但是转念想想,也不是不可能,乔陌云前后病了半个月,一直没见好转,偶尔有一会儿回了神智,也撑不了多久。可现在,陈夫人看着面前冷静又鲜活的女孩儿,如果不是神迹,还有什么解释呢? “夫人!小姐怎么可能骗您,我看我们还是早早离开的好,小姐这次大难不死,是托了神仙的福,下次就不一定了!”红秀早就觉得乔正远不是好人,如今既然拿了休书,还不如早些离开的好。她担心陈夫人还要动摇,又说:“夫人您想想,打小姐出生以来一直体弱多病,说不定就是因为乔家的原因,奴婢想起就觉得……” 红秀的话点到为止,乔陌云听得只想鼓掌。果然红秀的话一出,原本还有些迟疑的陈夫人点点头,“那就不说了,红秀现在就去收拾行囊,明天门房开门红秀就去雇车。” “哎!奴婢这就去。” 红秀答应的响亮,终于要离开这鬼地方了,她眼角眉梢都带了喜意。其实能卖的早已卖了,除了几件旧得不能更旧的衣服,别的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红姨,你跟着我娘这么多年了,也吃了不少苦,难为你还能一心向着我娘。这次回外公家,可要让我娘把这些年缺了你的都好好给你补上。”乔陌云脸上一派天真烂漫,说的仿佛真的只是孩子发自内心的感慨。 有红秀这么忠心的侍女,可能陈夫人已经习惯了,但乔陌云是管过人的,自然知道如何收拢人心。 红秀慌得连连摆手。 陈夫人坐在床上一边让乔陌云给她上药,一边认同地点头道:“云儿说的有道理,红秀,你我主仆这么多年,要没了你在身边撑着,恐怕我也熬不到这个时候。此次我蒙羞回家,要是爹娘还认我这女儿,那当然要好好犒劳你。” “夫人,你对红秀已经够好了,红秀不能逾越!”红秀收拾东西的动作都停住了,她双手将包袱皮绞成一股,来来回回重复着一句话,“不行啊!夫人,不能的!” “红秀,这些年你我相依为命,我早已把你当了亲妹妹看待,若是此次渡过难关,这些身外物又算得了什么!”陈夫人说着也红了眼眶。 正文 第九章 打脸 “夫人……”红秀把手中东西搁在房子中间破旧的小桌上,几步走到陈夫人面前跪下,“红秀的命都是夫人救下来的,没了夫人红秀也不能活到现在了,红秀……红秀……”这嘴拙的小女人哭得抽抽搭搭,却不能好好表白心迹。 她快要饿死时被陈夫人救回去收做侍女,教她认字教她做女红,对她已经是亲如姐妹了,哪怕后来陈夫人嫁到乔家被人欺凌也都处处护着她。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得了陈夫人的好意自然也愿意报以琼瑶。 乔陌云低着头把陈夫人身上的伤口细细上了药,对两人这般敞开胸怀的交流自然是满意极了,自此一番,红秀大约也生不起叛逆之心,她日后行事也方便了不少。 第二日一早,乔陌云天没亮就醒了,夜里她惦念着神奇的随身空间想进去探查一番,可陈夫人夜里一直没睡,在床上炕烧饼般来回翻身。她心里一直记挂着早上早些起来去看看随身空间,醒来却发现陈夫人和红秀比她起得还早。 那两人把收拾好的三个小小包袱放在木桌上,一人一个凳子坐在桌边小声说话。 乔陌云起来跟两人打了招呼,又把这小破院儿打量了一番,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好好看这院子,和她记忆中多少有些出入。 等到天大亮,红秀看着时间估摸着前门开了,就出去怜惜车了。 乔陌云和陈夫人等在院子里,陈夫人也能笑着给她讲以前在陈家的事,两人说说笑笑的,外面忽然就传来嘈杂的人声。 乔陌云侧耳想要分辨出外面发生了什么。外面说话的人已经进来了。 阮玉儿穿了身粉紫色的长裙,行走间环佩叮咚,姿态摇曳好不美丽。乔陌云是第一次正式和她见面,也没忍住微微眯了眼睛,这阮玉儿是真有资本的。 她身后落后两步的是穿了一身嫩青的乔春满,真个是人如其名,一身绿衣带着春色。 阮玉儿得了乔正远的准信要提她做正房,她这一大群丫鬟婆子的配置总算是有名有实了,以前她的丫鬟婆子就是按正室的标准配的,但是为了不落人口舌,她出门也不敢多带人。 现在好了,陈夫人走了,她一个准正室,多带些人,这乔家每一个人敢指画她什么,所以她今天便带足了人手来看看陈夫人。 “老爷说了,我们乔家待你不薄,你却公然谋害老爷的子嗣,所以这乔家的东西,你一分也不能带走。”玉姨娘言语间总带着笑,“老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妹妹也只好做做样子给老爷看。姐姐也是知趣的,好叫妹妹赶紧检查一番能回去交差。” “你……”陈夫人气得白了脸。她们在乔家住了这些年,乔家除了给过他们些维持生命所需的食材,还给了什么可以带走的?现在她们离开乔家只带了三个破破的包袱,能带什么走? “玉姨娘,你确定要检查吗?”乔陌云仰起脸,笑得天真无邪。 “这是老爷的命令。”阮玉儿听惯了下面人叫她玉夫人,而今乔陌云在“玉姨娘”三个字上咬了重音,明摆不把她放在眼里,说话都没那么周全了。 乔陌云点点头,“我们把爹赏的东西都带着了,要是有他要收回去的,那就劳烦姨娘多翻翻,乔家也不容易。”她说着就跟陈夫人要过包袱放在地上铺开。 玉姨娘被她堵得说不出话,真要她和个小女孩儿较真她也不是干不来,只是乔陌云这话是借着她说过的话挖坑。她清楚的很,陈夫人这个手下败将根本就没什么值钱东西,她再反驳就是自打脸了,只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 三个小小包袱铺开,里面只有几套洗得褪色的旧衣服,还有些断齿的小梳子或是劣质的木发钗。乔陌云举着那裂缝的木发钗笑眯眯地仰头,“我爹是养不起玉姨娘了吗?这簪子就送给姨娘吧,虽然不是爹赏的,但是姨娘这么会花钱,以后把乔家败了还能用这个挽头发。” 正文 第十章 出发 阮玉儿气得都有些抖了,但脸上还是挂着笑,“这就不用了,老爷正值壮年,我……”她想说她要什么乔老爷都会给她买,但那样说又应了乔陌云说的她会花钱,只好断了话尾重新起头,“我就知道姐姐不会贪墨乔家的东西,要不是老爷再三交代,妹妹也不会过来扰了姐姐清净。” “是呢,玉姨娘你带的人太多,走起路来像在赶鸭子,一路上都在呱呱叫。”乔陌云没管住嘴又刺了阮玉儿一句,倒是没人注意到乔陌云是没见过活鸭子的。 “娘,我们走吧,不是说好了今天您去接待来教礼仪的嬷嬷吗?我们还是快点去吧,莫让嬷嬷等急了。”乔春满前一日被乔陌云刺过长了记性,她随了阮玉儿的精明,一看生母被挤兑,立刻挑衅地望了乔陌云一眼给阮玉儿解围。 “是啊!我的满儿可不像有些人,口无遮拦,没教养!”玉姨娘垂眸扫了眼乔陌云,风情万种地转身,在一群丫鬟婆子的拥簇下仰着脖子离开了小院。 “云儿,娘没用……”陈夫人在一旁握着拳头看了全程,她为乔陌云的强势与聪颖感到宽慰,又为她的无能感到懊恼。“要是娘再有用些,也能让最好的嬷嬷来教我的云儿,怎么也不会轮到她来你面前抖威风……” 这次陈夫人没哭,乔陌云还是挺满意的。“谁说我就想要乔春满得到的东西呢?她这辈子都要被圈养在后宅讨男人欢心,不然就像失了依仗的藤蔓一般失了活路。我就不一样了,我是要自己向天讨食的,等到我出人头地了,抖一抖身子那乔春满就要吓得直哆嗦!” 她说得夸张,把陈夫人也逗笑了。 红秀雇了马车到门口等着,她一回来正迎上浩浩荡荡离开的阮玉儿等人,她吓得急急忙忙回小院,正赶上乔陌云把陈夫人逗得咯咯直笑。她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就也跟着笑了。 “夫人笑起来格外年轻了,跟以前一样漂亮呢!”红秀看到地上抖散的包袱大概猜到了玉姨娘来做了什么,有些恼怒地用力往回收拾,“这玉姨娘真是猖狂,还没当上正室呢!过分!” 陈夫人深有同感,她收了笑脸又带着感伤地语气开口:“可不是嘛!她家那个不知礼数的小丫头还来炫耀那一身花毛,说什么要找嬷嬷来教养,要是我的云儿有这条件,绝对比她优秀!” 红秀劝她:“夫人,你琴棋书画哪样不是大老爷在泉州找的名师教养的,你教小姐不就好了,管保小姐比大小姐出落得好!” 陈夫人也看开了,抿嘴笑笑没再说什么,她弯腰帮红秀收拾东西,如今的乔家,她是一刻都不想停留了。 马车在后门守了有一会儿了,红秀领着陈夫人和乔陌云出来,这两人都没怎么出过那囚笼般的小院儿,现在一路走一路看,处处陌生。 泉州离云阳还是有些路程的,红秀把手里所有能变现的都清算了才有了能回家的钱。马车不是什么好马车,路也没修得太平,这路上抖得乔陌云像被人使劲擂着的鼓面上的米粒,整个人都松散了。 路上那赶车的车夫吃的是自家烙的实面饼,陈夫人拿仅剩的钱跟他换了一张饼子,三个人就这么分着吃了。乔陌云被抖得头晕,整个旅途都让她不愉快,她歪在车上睡得天昏地暗,连那张饼都没吃几口。 “云儿,云儿醒醒,我们到了。”车进城有一会儿了,车夫把人送到巷口就没再往里走,陈家现在虽不如当年气派,但也还是大户人家,门口站着俩把门的,车夫是个朴实的庄稼人,没敢把车停到正门口。 陈夫人叫醒了乔陌云,三人背上包袱步行至陈府前的石狮旁。走到跟前儿了,陈夫人反倒有些近乡情怯,她在狮子的掩饰下进进出出几次都没鼓起勇气走过去。 乔陌云没吱声,她也在石狮的腿缝中打量陈家的宅院。这宅子不算陈旧,门上朱漆都还完整,门两边挂着漆金红木对联。巷子里几乎没有往来的人,门前街道十分干净,石板缝隙连杂草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