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一心打猎 这是一座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山林之中粗大的古树成群结队的将枝叶交织在一起,遮挡住天空的阳光,让幽静的树林显得有些阴森。 “别跑!”在这种本应该适合野兽生存而人迹罕至的环境之中,此刻却有一名十多岁的少年正欢快的在树林之中像灵猴一般快速穿梭,双手抓住树干就像荡秋千一样在一棵一棵古树之上飘荡过去,正追逐着山林之中一只奔跑的灰色野兔。 野兔十分机警,似乎是意识到来人不好惹,四条短小的腿卖力的奔跑着,在树林之中左冲右突想逃得一条生路。 “还跑?”少年一身猎人打扮,穿着不知是由什么野兽的毛皮制作而成的兽衣,就连双足都穿着一双狼皮靴子,一套弓箭斜背在背上,蓬松有如马尾般的头发只是随意的在脑后打了一个结,穿着简洁而不影响行动。 看着在这密林之中快要逃出自己视线的野兔,少年双手抓住一根粗如儿臂的树枝,灵巧的上翻了一百八十度的一个圈,在树干之上站稳双足,接着直起身形,摘弓搭箭呼的一下将弯弓拉了个满月瞄向野兔逃窜的方向,动作娴熟好似事先已经练过千万遍。 嗖,箭枝脱手而出,噗的一下射穿野兔的脖子,强大的劲道带起野兔瘦小的身体向前疾飞,啪的一声射在一棵足以让两名少年合抱的粗大树干之上,这才让飞速前进的箭枝停了下来。 少年紧跟而来,右手抓住箭杆让仍在摇摆的箭尾停止了颤动,这才用力从树干之上小心的拔出了箭枝。看了一眼之后,少年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刚才射出箭枝的力道有些不满。 野兔早已死去,所以少年并没有看那只野兔,少年看的是刚刚射出的箭枝。 箭枝深入树干,不知是箭杆承受不住射击还是拔箭的巨大力量,在少年刚才拔出树干时,箭杆已经断为两截。 猎杀这只野兔是为了拿到集市之上给爷爷换取酒钱的。少年虽然知道自己射箭之后恐怕会是箭断的结果,但再不出手,野兔可真要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走了。虽然箭杆自己可以制做,但箭枝之上却是箭头最贵,而且箭头可不是少年能够亲自制做的。 看着另一截已经没入树干的箭枝,少年将右手的野兔移交左手,右手缓缓握成拳头,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用力的挥动着拳头向树干砸了过去。 呯呯呯呯,少年四拳狠狠的砸在没入树干的箭枝上下左右四周,将结实的树干震得碎裂起来。 少年变拳为爪,呼的一下插入碎裂的树干之中,小心翼翼的捏住箭头两侧扁平的地方,慢慢的将箭头从树干之中取了出来。 树干之中的箭杆早已破碎,少年看着完好无损的箭头,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能取出来,不然可又得花银子去买了。” 迅速的将箭头放入腰带之上附着的一个皮囊之中,把弯弓斜背在身上,少年双足用力在地上一蹬向树枝上跳去,接着就像猿猴一样在树枝上荡来荡去,逐渐远离。 “如果我有轻功,飞檐走壁。哼!” 日头正中,阳光温和的照耀在两座成V字形的青山之间的湖泊之上,泛起点点波光,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这是一个小湖泊,湖泊岸边左右两旁各自有一棵柳树,垂着的枝条上正浅浅的冒着绿色的新芽。 距离湖泊左手边的杨柳树大约十米的地方,一座并不大的茅草屋正依山傍湖而建,给这片宁静的地方增添了一丝生命的气息。 这是女娲历一三零零一四年的初春,正是吹面不寒杨柳风的季节。 一声大叫远远传来,打破了这宁静的画面:“爷爷!我回来了!” 茅草屋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名须发皆白但却满面红光的灰衣老人走了出来,老者仰头喝了一口左手葫芦之中的酒水,将双手伸直到稍微高过两肩的高度,微微闭目仰头对着天空伸展了一下懒腰,似乎此刻才睡醒一般,满足的呻吟起来:“舒服啊!” 老者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扭头看了看左手的酒葫芦,接着轻轻摇了摇酒葫芦,听着葫芦之中酒水回荡的响声,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噫?怎么轻了这么多?那臭小子,昨晚肯定又偷喝了我的酒了!多乎哉?不多也。”说着,仰头咕噜咕噜的几大口就将葫芦之中为数不多的酒水一饮而尽。 抖了抖已经空了的酒葫芦,确认没有一滴酒从葫芦之中流出来,老者这才将葫芦随手往后就像丢垃圾一般的扔了过去,但葫芦似乎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了茅草屋之中的木桌中央,就像在木桌上扎根了似的纹丝不动。 一条人影飞奔而至左手边近乎垂直的小山之上,在山顶的一块岩石之上本打算停住身形,哪知飞奔的速度太快,虽然双足的狼皮靴子已经在岩石之上用力的摩擦出了两道清晰的痕迹,即使来人的整个身子已经后仰到了四十五度角,但依旧没有止住前冲的势头。在从山顶之上摔落下来之际依旧奋力的挥舞着双臂似乎打算像鸟儿扇翅膀一样借助一些空气中的力量来将自己的身形稳住,只可惜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不要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山顶之上摔落下去,少年只来得及发出一阵响彻山林的喊叫。 老者无语的看着从山顶摔落的少年,发出一声轻叹。 嘭的一声,尘土飞扬,少年双足着地,接着身子蜷缩就地一滚,滚出四五米远之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一边向老者走来一边不满的骂骂咧咧说道:“我靠,又没有刹住!” 从这个又字来看,这种事情少年显然不是初犯。 老者微微摇头,略带责备的说道:“还好这山就二十多米高,若是再高一点,你摔下来恐怕就要受伤了。不过即便是这种高度,若是你在空中不能调整你的身形,你依然有受伤的危险。下次可别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跑那么快做什么?无限风光在险峰,走路安全莫放松,知道了吗?” 似乎是感受到老者话语之中浓浓的关爱之意,少年咧嘴一笑:“爷爷,我知道了。我就知道爷爷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所以想在正午之前赶回来给爷爷送吃的。没想到今天猎杀那只野兔的时候花了我不少时间呢!它老是跑啊跑啊跑啊跑,我都快追不上它了!” 说话间,少年已经走到老者身前。 老者是少年的爷爷,名叫水中天,少年名为水无忧。 水无忧虽然依旧是猎人打扮身背弓箭,但那只野兔和今天猎杀的其它野物早就被换成手中的一个小包裹。 水无忧打开包裹,里边是一只烧鸡和一个葫芦。 水中天看到那个葫芦的时候眼神一亮,略微泛红的酒糟鼻用力的嗅了嗅,惊喜的说道:“无忧,从这酒香来看,这葫芦里边装的是窖藏十年的竹叶青?” “哇噻,爷爷真厉害,这都被您给说中了。”水无忧说着将烧鸡递了过去,“爷爷您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水中天将手一摆,没有接受那只烧鸡,反而将那葫芦酒拿了起来:“爷爷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我是三餐可无饭,但半日不能无酒的人。” 水无忧依然没有将那只烧鸡收回,劝道:“可是我今天去买酒的时候听别人说,空腹喝酒可是对身体很不好呢。爷爷您就吃一点吧。” 水中天看着水无忧有些担忧的神色,爽朗一笑:“去去去,那些都是凡夫俗子的事情,你爷爷我可不是普通人。对于我们修炼者来说,一日三餐可有可无。” 水无忧想了想,知道水中天虽然经常不吃饭,但身体却依然健康如初,于是收回了烧鸡,扯下一根鸡腿美滋滋的吃了起来,:“那我就不跟爷爷客气了。对了,爷爷您究竟是什么境界的修炼者呢?” 水中天美滋滋的品尝了一小口葫芦中的竹叶青,有些回味似的咂了咂嘴,吐出六个字:“食不言,寝不语。” 少年一愣,看了看手中的鸡腿,飞快的将鸡腿放到包裹里边裹好,用力的将嘴中的鸡肉吞咽下去,这才再次说道:“爷爷,我吃完了。爷爷您究竟是什么境界的修炼者呢?” 水中天有些诧异:“无忧,虽然你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可敬可佩,但是我很奇怪你今天怎么问这种问题?你不是从来就只知道打猎吗?” “爷爷,因为今天我去买酒的时候听到别人谈论,他们说修为高深的修炼者甚至能够取敌人性命于千里之外呢!爷爷您说这是真的吗?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哇塞,想想都是好激动啊。”水无忧有些好奇的问道。 水中天闻言也将手中的酒葫芦塞上,微微一叹:“无忧啊,其实这些事情就算对于普通人来讲都只不过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我早就叫你去外面的世界多走动走动,你一直都很乖很听话,可是为什么我说的这句话你总是不听呢?” “哎呀,爷爷,那可不行啊。”水无忧双手连摆,“既然爷爷您问了,那我就老实说吧。如果我走了,要是爷爷您死了没有人给您送终那该怎么办?爷爷您把我从小一手拉扯到大,怎么说我都要等给爷爷您送终之后才能听爷爷的话离开这里的!” 水中天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惨不忍睹的一巴掌捂在自己的脸上:“无忧啊!虽然爷爷教导你对自己人要诚实,但有些话却不能说得那样直白。有些话一定要委婉,一定要委婉的说,你知道吗?” 正文 第二章 二人定计 水无忧眨了眨明亮的眼睛,漆黑瞳孔之中有一丝困惑,有些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爷爷,什么叫做委婉?” 水中天愣了一愣,耐心的解释道:“委婉就是不直言其事,把话说得婉转一些。” “委婉变成婉转,爷爷,这有差别吗?那什么又叫做婉转呢?” 这下轮到水中天摸自己的后脑勺了,思索好一会儿之后,看着水无忧身背弓箭的猎手打扮,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无忧啊,所谓的婉转呢,就是想办法让你射出的箭在空中转一个圈之后,再射中目标。这样讲你明白了吗?” 水无忧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好像有些明白了。” “嗯,孺子可教。”水中天满意的点了点头,可是接着又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追问道,“如果爷爷不死呢?那你岂不是一直都待在这里?” 水无忧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那是自然,我自然要陪着爷爷的。不过人怎么能不死呢?” 水中天微微一愣,说出一句目前水无忧还不能完全明白的话:“没错,是人终究都会死的。” “爷爷,您教我轻功好不好?” “什么?轻功?你怎么想学轻功?” “因为我打猎的时候有些野兽跑得比鸟儿都还快,我怎么追都追不上,所以才用弓箭啊。可是用弓箭猎杀野兽的时候,有些箭枝射出去会被野兽带走,有些会掉落到悬崖下边,有些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浪费箭枝就是浪费银子啊!如果我有轻功能追上那些野兽的话,就完全没必要用箭枝了。” “去去去,轻功有什么好的?我现在教你的可是成为修炼者所必需的东西。就算是最厉害的轻功,能飞起的高度也不过才几十米。如果能够成为修炼者,能够御剑飞到千米之上的高空之中。不过无忧啊,虽然男子汉想着用自己的双手来维持生活是没错的,但是你可不能总是成天想着打猎打猎的,你应该有更大的想法才对。” 水无忧就像遇到知音一般啪的一声拍了拍双掌,赞道:“爷爷您说得真是太正确了!我有时候也在想,一个人在荒山野岭里边打猎真的是好孤单啊,我应该找个伴侣跟我一起去深山之中打猎才对!” 水中天本以为孙子已经领悟到自己的意思,却没想到虽然领悟了一点,但依旧脱离不了打猎的话题,不由惨不忍睹的一巴掌捂在自己的脸上,哀叹道:“这个想法果然是大了那么一点点,不过依然不够大,远远不够大知道吗!面壁思过去,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回答我。” “哦。”水无忧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虽然爷孙两经常有些执拗的对一些事情有争执,但争执的结果永远是水无忧失败,因为他是爷爷。做孙子的自然应该听爷爷的话,水无忧如是想着,低垂着头向刚出自己摔落的那座小山走了过去。 小山之中有一块十米来长的巨石,这里并没有什么绝世的武功秘籍在石壁之中,这只是一块普通山里边的普通石头,普通到石头之上什么都没有。之所以来这里面壁思过,是为了静坐。 静坐常思己过,这是水中天的教导。 水无忧把弓箭和包裹丢在地上,盘膝坐在巨石之下,闭目思考着什么是委婉,什么才是更大的想法,究竟什么样的想法才能让爷爷满意呢? 水中天看着乖乖听话而去的水无忧,惬意的喝了两口酒,转身准备走到茅屋之中,但刚走了两步就忽然转回身来,看着水无忧面壁的那座小山的山头,似乎那里有一朵漂亮的花儿一般。 山顶之上自然不会凭空长出一朵花,但此刻山顶上方的空气之中忽然绽开一个类似花朵的空间,接着一名浑身绿衣的虬髯中年汉子从空间之中闪现出来,就像从空中蹦出来一般从水无忧摔落的山头飘落下来。 不同与水无忧那种就像石头从山顶掉落的情景,这名横空出世的人就像一片轻飘飘的鹅毛一样在空中飘落而下,姿势优雅而无声,甚至没有扰乱天地间的气息,以至于在山下面壁的水无忧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人会在这里出现。 来人似慢实快,须臾之间来到老者身前,弯腰九十度对水中天长揖一礼。 水中天面色有些不悦,未待来人说话,率先屈指一弹,一颗豆大的灵力水珠自指尖发出,瞬间变成一道巨大的透明气泡,将两人包围在气泡之中。 虬髯汉子见水中天发出一个隔绝两人声音的结界,若有所思的瞅了瞅水无忧所在的方向,接着恭声说道:“司马昀拜见水前辈!” 水中天眉头微皱,有些不喜:“我不是说过,我早已经不问世事了吗?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我可不希望你们这些人惊动了我的孙子。” 司马昀苦笑道:“若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司马昀怎敢打扰前辈的清修。只不过这次天魔山有异变,晚辈受镜光前辈所托,前来向水前辈寻求帮助。” “天魔山?”水中天的面色微微一变,“难道镜光那老家伙居然守不住?” 司马昀斟酌的劝说道:“若非如此,晚辈怎敢前来劳烦前辈?就算水前辈已经不问世事,但镜光前辈和水前辈乃是多年知交,故友有难,前辈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水中天的双眼一眯,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司马昀诡计多端,在我面前,不必耍什么小把戏。” 司马昀有些惶恐,自己的修为虽然在修炼者之中的确算是不错,但是在水中天面前却有如萤火与皓月的差别,于是再次长揖一礼:“晚辈不敢!晚辈所言句句属实!” 水中天见司马昀的神色不似作伪,眉头微微一皱:“老友有难,我水中天怎能不帮?只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处理。” 司马昀心念电转,不知水中天这话究竟是真话还是一个推脱的借口,像水中天这样的人物还需要亲自去处理一件事情,那么这件事情必然非同小可。只不过天魔山的情况也危机万分,怎能经得起许多时间的耽搁? “敢问前辈,究竟是什么事情需要前辈去处理?若是前辈不嫌弃,司马昀或许可代劳一二。” 水中天莫看了看对面的小山,测高深的吐出四个字:“你知道的。” 司马昀愣了一愣,我知道?我知道什么?知道镜光前辈和水前辈在很久很久以前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搭档,两人共同闯下‘镜花水月’的响亮名头。只不过知道这些和水中天需要去处理的那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又不是水中天肚子里的蛔虫,哪里能知道水中天心中想的是什么? 司马昀在此时此刻很想实话告诉水中天,我不知道。但碍于对方是前辈高人,这句话只有烂在心里。 好在水中天并没有让司马昀等待太久就给出了答案:“我有一个孙子。” 司马昀恍然大悟,暗自庆幸刚出自己没有将‘我不知道’这四个字说出口。因为这一点他的确是知道的,他还知道水中天不仅有一个孙子,而且还有一个儿子。 “我一直都希望我的孙子无忧能够自己出去闯荡,可是无论我怎么劝,他都坚持要等到我归西之后才离开这里。若是我这次去天魔山,恐怕一年半载都无法分身回到这里,那我孙子怎么办?” 司马昀是被镜光前辈派来请水中天的人物,面容虽然粗犷,但司马昀就是那种人不可貌相的人物。眼珠转动之间,便计上心来。 “前辈,我有一计,可让前辈一举三得。不仅能让前辈可以去帮助老朋友,而且还能让无忧出去闯荡,并且还能给无忧一个好的栖身之地。”司马昀说着看了看水中天的脸色,“只不过,这个计策有些委屈前辈了。” “哦?说来听听。”水中天有几分兴趣,委屈自己?到底怎么个委屈法? 司马昀上前两步,悄声在水中天的耳旁说了几句话。 水中天勃然大怒:“什么?你要让我诈死?” 司马昀有些尴尬的赔笑道:“前辈息怒,若是前辈觉得此举不妥,我们还可以另想它法。” 水中天想了想,忽然说道:“我仔细想想,其实你说的这个办法也不错,那就按你说的办。只不过我这孙子虽然见识比较少,但头脑可一点都不笨,要做这件事就必须要做得逼真一点。可是这荒郊野外的,哪里去弄些血来?” “这好办。”司马昀说着右手立掌如刀,很干脆的在左手手腕上用力一割,一道鲜血顿时喷出,司马昀用右手手掌按住伤口,将整个手掌涂满鲜血,“前辈,可以撤除这个结界了。” “弄些红岩墨水也就罢了,你怎么还用真血?” “前辈都能委屈自己,我司马昀受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只要能请前辈出山,我相信任何人都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司马昀说着将涂满鲜血的手掌轻轻的按在水中天胸前的衣服上,印出一个血色的手印。 看到水中天挥手撤除了包围两人的透明气泡,司马昀扬天狂笑一声,对着水无忧面壁的方向大声说道:“中了我的追魂夺命血手印,就算神仙来了都救不活你了!哈哈哈哈……” 正在面壁思过的水无忧忽然听到这道陌生的声音,大吃一惊。因为这方圆百里之内荒无人烟,除了自己就是自己的爷爷了。自己没有中什么血手印,难道是爷爷出了什么意外? 放眼看过去之时,正看到司马昀将带血的手掌从水中天身上收回,狂笑着飞速向山林飘过去。再看向茅草屋方向时,正看到水中天脚步仓促身形有些趔趄的扶着木门准备走入屋内,从水无忧这个方向看去,正好清晰的看到水中天胸口衣服上那个触目惊心的血色手印。 “爷爷!”水无忧这一惊非同小可,哪里还顾得面壁思过?赶紧站起身来向茅草屋飞奔过去。 正文 第三章 三餐不保的人 当水无忧撞开木门冲入茅草屋的时候,水中天已经躺在屋内的木板床上,手中兀自紧紧握着水无忧刚买回来不久的酒葫芦,胸口那个血色掌印触目惊心。 水中天眨了眨无力的眼睛,看着冲进房间的水无忧,气若游丝的说道:“无忧,爷爷已经不……行了。” 水无忧无法置信的看着奄奄一息的水中天,泪水模糊了双眼,快步走上前噗通一声跪在床边,双手紧紧抓着水中天的右手:“爷爷,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您可不能丢下我啊!如果爷爷您走了,这深山野林的就只剩孙儿一个人了!爷爷,我现在就去大河镇给你找最好的大夫来给您医治好不好?” 水中天也有些感触,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看到过水无忧流泪了:“傻孩子,别哭了,男儿流血不流泪。爷爷中了仇人的绝世武功,五脏六腑早就碎裂了,已经快要不……行了。是人都会死的,你要节哀。不过你一定要记住,是男人绝对不能说不行,就算真的到了临死前不行的那一刻,也一定要将不行这两个字分开来说,你知道了吗?” 泪眼婆娑的水无忧用力的点了点头,哽咽道:“无忧知道,男儿当自强。爷爷,您告诉我,究竟是谁下的毒手?”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司马昀。” “我一定会为爷爷您报仇的!” 此刻正在茅草屋外透过窗户的缝隙观看房内情景的司马昀闻言惊出一身冷汗,像他这样的高手自然不会被水无忧察觉,但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水中天的修为早已经出神入化,水中天的儿子那可是强者之中的强者,而水无忧是水中天的孙子,若是有一天真的来找自己报仇或者说不分青红皂白就将自己给杀了,那自己死得有多冤?假戏就假戏,这水前辈怎么就将自己的真名给说出来了呢? “无忧,我死之后,你就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吧。你的去处我已经给你想好了,你就去东风学院修炼,虽然这个学院离这里很远,但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学院的存在,我相信你能够很轻松就找到的。桌上的包袱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包袱里边有一封信,是我写给东风学院院长的,你要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院长,记住了吗?” 水无忧见爷爷临死前都为自己想好了后路,心中的伤感无以复加,泪流满面的说道:“我记住了,爷爷,有件事情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爹呢?我娘呢?为什么他们一直都不来看我呢?” 水中天微微一愣,叹了一口气:“如果有一天你能够成为修炼界的高手,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虽然水无忧并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却清楚的知道爷爷自然是不会骗自己的,于是用力的点了点头。只不过看着须发皆白气若游丝的爷爷,水无忧的那颗小心脏都快要碎了:“爷爷,您不要走好不好?” 水中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只不过说话的语气越来越虚弱:“看来你面壁思过有了一些进步,只不过爷爷已经……已经……不……行了。”说着,双眼一闭,手中早已经空了的酒葫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爷爷!”一声凄厉的哭喊仿佛震动了整个茅草屋。 忽然,水中天的双眼再次睁开,有些急促的说道:“对了,有件重要的事情我差点忘了交代。我死之后,你连同这个茅屋将我一起火化了。一定不能土葬,知道了吗?记住,一定不能土葬!” 土葬,那岂不是将自己活埋了?看着水无忧连连点头,水中天这才高枕无忧的将双眼闭上,两脚一伸,头一歪,不再动弹。 “爷爷!”一声更大的哭喊响彻整个山林。 茅草屋外的司马昀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双耳捂住,叹息道:“娃是个好娃,就是这声音……不,这噪音实在是大了点。前辈的确是前辈,近在咫尺也能忍受这种声音,真是佩服,佩服!” 殊不知躺在床上的水中天正在暗自庆幸,还好有先见之明,事先已经在自己的耳朵里边塞上了两团棉花,否则此刻自己能不能安详的躺在那里还不一定呢。 山林之中只剩下水无忧的哭声,许久之后哭得累了,才想起人死应该入土为安。不过记起水中天临死前要求不能土葬的嘱托,于是将桌上的包袱提起来,一把火将整个茅草屋点燃。 在熊熊火光之中,水无忧毅然转身来到小山之下拿起弓箭离开了居住十四年的山林,时值女娲历一三零零一四年的春天,也是人类诞生之后的十三万零零一四年。 漫天火光之中,一个透明气泡将水中天和司马昀包围在里边,隔绝了四周的熊熊烈火。 “水前辈,东风学院距离这里十分遥远,要不要我派个人一路跟着他?”司马昀建议道。 “不必。”水中天摇头拒绝,“一直在摇篮中成长的孩子注定不是好孩子。” 大河镇,是离水无忧居住的地方最近的一个小镇。 在镇上的大河客栈二楼,水无忧正独自坐在一个房间之内喝着闷酒。虽然也象征性的点了两样下酒小菜,但此刻却丝毫没有进食的欲望,水无忧只想喝酒。 水中天收拾的包袱之中有几张银票和一些碎银子,虽然水无忧并不知道爷爷让自己去的东风学院究竟在哪里,但此刻他丝毫没有找人问路的想法,只想喝酒。 包袱中的银两足够花上两年,但水无忧还是点了大河客栈之中价格最低廉的劣酒。 一分钱一分货,这酒喝起来有些苦,咽下去有些割喉,上冲的酒气甚至还带有一点刺鼻的味道,显然不是什么好酒。 但水无忧却喜欢这种酒,至少此刻很喜欢,甚至还将酒包在嘴里专门去品尝那种苦涩的味道。似乎只有这种苦涩的味道才能将心中的分散心中无法对人言说的痛苦。 酒入愁肠,泛起的是回忆,是这十四年来和爷爷水中天相依为命的生活。 水无忧从小就没有见过爹娘,每当向爷爷水中天问及此事,水中天的回答都是同样一句话:“如果你爹娘能抽出身来,一定会来看你的。” 水无忧只知道爹娘很忙,但却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忙什么,更不懂难道他们忙的事情足以比自己这个亲生儿子还重要?或者说比他们的亲生老子还重要? 好在水中天并不像普通老人那样需要人照料,但水无忧却是需要人照顾的。水中天一直身兼父母的职责,把水无忧拉扯大,给予水无忧的是各种细心的教导,更多的是慈爱。 虽然水无忧也知道每个人都有死去的那一天,但当自己亲自去面对那一天的时候,却依然久久不能释怀。 这个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既然自己解决不了,那就让酒来解决。这是水无忧的想法。 一醉解千愁。 摇了摇已经空了的酒瓶,水无忧仰头喝干了酒瓶中最后流出的一滴酒,啪的一声将酒瓶放在桌上,站起身来打开房门准备买酒,却发现楼下的几桌食客均对着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怒目而视。 其中有些食客向柜台后的老掌柜嚷嚷道:“掌柜的,你怎么让一个叫花子来这里行乞?看到他这脏兮兮的模样,我们哪里还有吃饭喝酒的心情?” 老掌柜赶紧笑着对众人陪了个不是,让客栈中的杂役将这个小乞丐请出去。 所谓的请只不过是老掌柜口中的客套话,在这些杂役执行起来的时候就是把小乞丐拖到客栈外的街道上进行一顿拳打脚踢的狠狠教训。 小乞丐似乎自知理亏,也不叫嚷。待到几人打完之后转身准备走入客栈的时候,小乞丐忽然弱弱的问道:“你们能不能给我点东西吃?” 一名杂役怒骂道:“你银子都没有,还想来我们这里要东西吃?我又不是你爹,快滚!” 小乞丐无语的垂下了头,不由自主的用手捂住饿得咕咕叫的肚子。 已经在柜台前拿了两壶酒的水无忧看着门外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乞丐,有些不忍心的走了出去,对着小乞丐说道:“小兄弟,我的房间里边有饭菜,我一人吃着正觉得无趣,若是小兄弟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同我一起去吃?” 小乞丐正在绝望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身背弓箭的少年就像天降的救星一样从客栈中走了出来,毫不犹豫的将头连点了三下。在这个崇尚实力的世界,就算大河镇这种小镇之上都有很多人佩刀带剑,所以水无忧的打扮并没有让小乞丐觉得不妥。并且此刻肚中实在是饥饿无比,让小乞丐也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 水无忧知道他不是哑巴,猜测多半是小乞丐脸皮有些薄,于是也不多言,就这样将小乞丐带入自己的房中。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乞丐盯着桌上的饭菜两眼放光,水无忧将两手之中的两壶酒对着小乞丐摇了摇:“喝不喝酒?这是我刚买过来的,我还没喝过。” 小乞丐将头左右一摆。 “吃不吃饭?”水无忧再次问道,看着小乞丐点了点头,于是将自己身前的那双碗筷递了过去,解释道,“这双碗筷以及饭菜我都没有动过,我只想喝酒。” 碗十分干净,让人一看就明。 但那双筷子…… 小乞丐认真的看了看,但却无法确认是否已经被水无忧使用过,下意识的想在自己的袖口将这双筷子擦一擦,哪知正打算擦的时候却又看到自己的袖口实在是太脏,于是将筷子的头和尾换了一下,用筷子比较粗的那一端来夹菜吃饭。 水无忧在喝酒的时候注意到这个细节,微微一愣,虽然曾经多次听到爷爷水中天提到过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但此时依然觉得有些意外,因为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小乞丐。 这是一个有洁癖的小乞丐。 正文 第四章 出山后第一次行侠仗义 水无忧甚至已经想好了,等到这个小乞丐说感谢之类话语的时候,自己就这样回答:“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小兄弟不必客气。” 但此时的小乞丐似乎真的变成了一个哑巴,直到吃光了桌上的饭菜之后都没说一句话,只是有些意犹未尽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舔了舔嘴唇,看那模样似乎是很多天没有吃饭了。 “你还没吃饱?”水无忧有些诧异的问道。 小乞丐点了点头。 “那我再去楼下叫点吃的来,顺便再买一点酒。不过小兄弟,我这个人比较直,有句话我必须要说一下,男子汉应该靠自己的能力去养活自己,而不应该靠乞讨。”水无忧说着将手中的酒壶放下,从床头的包袱之中取出一些碎银子。看着小乞丐若有所思的神情,水无忧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小乞丐并不是难以点拨的呆头鹅。 正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何况自己包袱里边还有足够自己一个人花上两年的银子呢,这点饭菜钱算什么? 当水无忧在楼下点了饭菜回到房间之后,却不见小乞丐的踪影,不由在房间门口叫了几声:“小兄弟,小兄弟?咦,人呢?” 房间很小,屋内的摆设一目了然。水无忧看了一遍之后就知道小乞丐不在这房中,正想着小乞丐是不是出去了而准备转身去门外寻找之时,脑海中却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以更快的速度转回身来,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房中的情景,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原本放在床头的包袱居然不见了! 水无忧这一惊非同小可,包袱之中除了银两和自己的衣物不说,更有爷爷临终前嘱咐自己一定要亲手交给东风学院院长的亲笔信! 看着原本紧闭如今却已经打开的窗户,水无忧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窗户之前向窗外看去,正好看到那名脏兮兮的小乞丐正扛着自己的包袱在行人众多的街道上向远处奔走。 水无忧曾听爷爷水中天说过一饭之恩永不相忘、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故事,但那些都是故事。当这种行侠仗义的行为发生在自己身上之时,怎么就变成了恩将仇报的这种结局?水无忧此时才明白原来这世间有些人是不值得去出手相助的! 无名怒火瞬间充斥水无忧的头脑,毫不犹豫的从窗户之上跳到楼下的街道上。 “哪里走!”大河客栈的几名杂役瞬间将水无忧包围起来,“吃饱喝足不给钱就想走?这种人我们可见得多了!” 水无忧这才想起,自己订的这个包间订了三天的时间,而订金只给了百分之三十,而且刚给小乞丐点的饭菜还没有付钱。但自己的全部家当都在包袱里边,身上仅有的一点碎银子刚出已经买了酒,如果不去追回小乞丐,哪里能有银子付? 包围自己的这些人正是刚才狠揍小乞丐的人,面色不善。 这究竟是什么世道?水无忧有些发愣,自己出山之后第一次行侠仗义不仅没有让自己成为传说中的英雄,反而好像在瞬间就将自己和小乞丐调换了身份。开始挨打的人是理亏的小乞丐,如今等着挨揍的人却变成了理亏的自己,开始挨打的人是理亏的小乞丐,如今等着挨揍的人却变成了理亏的自己。开始三餐不保的人是小乞丐,没想到顿饭功夫之后自己居然也成了身无分文三餐不保的人。虽然水无忧并没有丝毫吃白食的意思,但他的所作所为却摆明像一个吃饱喝足不付钱就准备偷偷溜走的人。 啪的一声,水无忧将身上的弓箭取下放在大河客栈的柜台上,并向老掌柜说明了自己的情况。不知是老掌柜看着他这副弓箭还能值一点钱,还是相信了他被小乞丐盗走包袱的话,总之,老掌柜默认了水无忧将那副弓箭作为住店的费用而收下之后,便让水无忧安全离去。 当水无忧再次出现在街道之时,哪里还能看得到小乞丐的身影? 万般无奈之下,水无忧向小乞丐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但在街道上的人流中哪里能像山林之中那样冲得起速度来?最终只有徒劳的放弃了追寻,仰天怒吼起来:“我问候你祖宗!” 或许是因为这话是骂人的话语,又或许是水无忧的这句话喊得实在是过于大声,总之,街道上附近的行人纷纷驻足向水无忧看来,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水无忧此刻正怒火直冒,哪里顾得上行人的眼神?好歹自己也算是出山之后第一次路见不平而行侠仗义,就算这个小乞丐要拿走自己的东西,但就算是做盗贼也有着盗钱不盗完、做人留一线的原则吧?那可恶的小乞丐居然分文都没有留给自己! 这个臭不要脸的小乞丐不仅没有表示过感谢,甚至就连水无忧的名字都没有问起过。水无忧越想越愤怒,双手的拳头已经握得不能再紧了。心中不知咒骂了多少遍那个臭乞丐下次吃饭就要噎死!喝酒要呛死!哼,最好别让自己再碰到他,否则一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咕的一声,五脏六腑之中传来的这种声音让水无忧回到了现实,这才想起自己这一天都没有吃过饭了。 水无忧可不是爷爷水中天那样的修炼者能够不吃一日三餐,虽然因为水中天去世的原因而不想吃饭,但不想吃饭并不代表就不会饿。 水无忧虽然愤怒,但却清楚愤怒如今无济于事,愤怒更不能当饭吃。 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想起现在自己浑身上下身无长物清洁溜溜,就连那副陪伴着自己很长时间的弓箭都做了抵押,又想起自己在大河镇问路之后才知道东风学院还在遥远的千里之外,若是赶路的话恐怕足足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想起自己现在的情景似乎已经变得跟那个小乞丐的情景差不多,难道自己也要像那小乞丐一样向人乞讨才能活着? 呸! 水无忧狠狠的吐了一口恶气,就算是回深山打猎也不会向任何人乞讨! “招人了,招人了!”街道上一名赤着胳膊的中年汉子边跑边喊,“林府在街道西边的菜市场附近招聘仆人了,大家快跟我去啊,若是林大小姐来了,可是有银子拿的!” 随着这名汉子一路上的呼喊声,街道上不少人跟着这名汉子的脚步跑了起来,不多时已经带起了一股向西边菜市场涌去的人流。 水无忧有些不解的向身边一个提着菜篮的妇女询问:“请问大婶,这林府招人是怎么一回事啊?” 妇女热情的介绍起来:“哦,你说这件事啊。听说林府有一位老仆人前两天已经告老还乡了,所以林府可能会再招一位仆人。” 水无忧有些纳闷:“只招一个人,怎么有这么多人去应聘?” “还不是因为林府是我们大河镇的首富呗,在林府就算是做一名仆人,每个月都能获得不少银两呢。而且林府的林大小姐可是我们大河镇出了名的大好人,每次林府招人,林大小姐都会出面。虽然看起来有这么多人前去应聘,但依我看啊,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是为了林大小姐才去的吧!林大小姐乐善好施,不跟你说了,我也跟过去看看热闹。”妇女说着,也跟着人流涌了过去。 “多谢大婶。”水无忧说着,有些感触,好人难做啊。不过若是林府的仆人真的能够每个月获得一些银子,若是这样获得银子比自己回深山打猎赚取银子更快,那何不进入林府去做一段时间的仆人,等到赚足了去东风学院的盘缠之后再行离开? 如果在林府赚取的银子没有自己打猎赚取银子更快,那么自己就回深山去打猎来换取银两。总之,去看看是无妨的。想到这里,水无忧也跟着人流向西边的菜市场涌了过去。 在二楼客栈的一个房间中,一名手拿着黒木小算盘的老者冷冷的注视着街道上向西边菜市场涌去的人流。之所以说涌,是因为人数太多,在人群中举步维艰,就连走路都仿佛是被后边的人推着走的,就像后浪推前浪一样。 “想进我林府,哼,我可不是大小姐那样的大好人。”老者冷冷说道,接着向身后的一名瘦小精悍的中年仆人问道,“阿福,大小姐那边怎么样了?” 赵管家的面容消瘦,额头之上有一个川字形的皱纹,头上已经有些许白发,但却将脊背挺得笔直,作为林府的仆人阿福自然知道赵管家在林府久居高位,赶紧恭声说道:“赵管家您就放心吧,老爷和大小姐正在会见清风门的客人,一时半会肯定是走不开的。” 赵管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只要大小姐不出面就好。我们林府的下人已经够多了,再招下人也不过是像闲人一样在林府养着。虽然大小姐慈悲为怀,不过我可没有那个兴趣。我既然帮老爷管着林府的银子,自然得为老爷做打算。今天我只不过是来走走过场,稍后回去对老爷复命的时候我相信老爷是肯定不会过问此事的。不过若是大小姐向你询问,你应该知道怎么说了吧?” 阿福想了想:“我就直接告诉大小姐,今天没有人来应聘。” 赵总管的眉头一皱:“胡说!每次我们林府招聘的时候,前来应聘的人不知有多少。再说了,今天这个场面,大小姐随便派人出来问一问,就自然会知道你说的是假话。虽然只是敷衍一下大小姐,但却要让大小姐挑不出毛病来。” 阿福再次想了想,却没有想出什么可以让大小姐挑不出毛病的回复,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于是堆笑道:“赵管家说得极是。不过小的没有想出什么让大小姐挑不出毛病的回复,再说小的的智慧哪里能和赵管家您相比啊?还请赵管家明示。” 赵管家的面色平静的接受了阿福的恭维,缓缓说道:“如果大小姐问起这件事,你就说‘这次来应聘的人没有什么像样的人选’。” 没什么像样的人选,这句话可大可小,而且还并不带丝毫欺骗的意味,阿福瞬间明白了话语之中的含义,由衷的赞道:“赵管家真是高啊!” 正文 第五章 不招人的招聘会 大河镇市集西边是一个菜市场,由于已经是下午,卖菜的许多人早已收摊,所以这里腾出了一大块空地。 虽然很多卖菜的人已经不卖菜了,而买菜的人早已经在上午就买好了当天所需的物品,但这并不影响众多密密麻麻的人聚集在这块空地上,因为有人放出消息说大河镇的首富林府将要在这里招聘仆人。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据说在林府就算做一名下人,一年的收入都差不多相当于一个辛苦种菜的菜农一年的收入。最为关键的是,菜农一年到头只知道种菜,而在林府做下人还能有晋升的机会。 虽然林府如今不缺管事的人,但是人总会老,就像前些天林府就有一名仆人告老还乡。在林府如今管事的人也会老,只要这些人老去,那么管事的位置自然会有新的人上去补充。 林府不会老,因为林府是大河镇的首富,就算林府的老爷子百年归西之后,林府还有继承人来支撑着林府。 许多人都盼着林府的老爷子归西的那一天,当然他们并不是真的希望看到林老爷子死去,更加确切的说,许多人都盼着林府的林老爷子去世之后林大小姐执掌林府的那一天。因为林大小姐是个好人,百里闻名的大好人。在林府的下人之所以能够得到如此丰厚的报酬,正是因为林大小姐存在的原因。 当然,从深山出来的水无忧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己这些前来应聘的人已经来了很久了,太阳都快偏西了,但招聘的人却一个都没有看到。不知道为什么,汇聚在这里的人似乎并不着急,有人还在悠闲的嗑着瓜子,有人还在和卖菜的小姑娘笑着聊天,倒是那名赤着胳膊散布消息的中年汉子不时伸着脖子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前来招聘的人。 “来了,来了!林府的赵管家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眼尖,看到了街道上走来的十余青衣小厮。 街道上就算有行人在这十余人身前的道路上,遇到林府的赵管家带来的这一大队人,也都会自行避让。或许是为了安全,或许是为了排场,赵管家还是习惯用一批人来在自己身前开道,哪怕事实上并不需要这些。 嗑瓜子的人不再嗑瓜子,聊天的人不再聊天,原本有些吵闹的人群忽然之间变得安静下来,地面落针可闻。 只是那名赤着胳膊的中年汉子在看到林府来人之后依旧在伸着脖子四下张望,似乎是在期盼着什么。 林府的人来到人群中央的空地上,赵管家环顾了一下四周,清了清嗓子,例行公事一般淡淡的说道:“鄙人姓赵,是林府的管家。前些天我们林府贴出的告示已经说了,今天我们林府在这里招聘仆人,你们之中可有人来应聘?” “有!”人群中回答的声音众多,虽然参差不齐,但都还算洪亮。 水无忧并没有开口,因为他还想了解一些情况。 赵管家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在冷笑,但声音之中依旧平淡,让人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有件事情我想先说明一下,以前我们林府的二小姐年龄尚小,所以府中的事情大多都由大小姐经管。 随着二小姐的逐渐长大,老爷决定让二小姐也开始管理家中的事务,毕竟将来林府的家业是需要二小姐继承的。二小姐曾经说过,如果林府的下人做事有不规矩的地方,一律严惩不贷! 当然,我这个管家只不过是传达一下二小姐的话,好心提醒大家,若是想来我们林府应聘,首先还请自己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不少大河镇的人听了赵管家的话之后,由原本的跃跃欲试变得踌躇起来,林府的二小姐可不是什么好脾气,比起林大小姐那不知道差了多少倍。若是真让二小姐管理林府,恐怕林府下人的日子也会跟着变得难过起来。 再想起前一段时间听说林府之中居然出现了一个告老还乡的下人,莫非这名下人的离开也是因为二小姐的缘故? 赵管家暗中打量着众人的神情,对自己招聘之前给众人的下马威十分满意,轻咳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然后清了清嗓子,再次问道:“请问,你们之中可还有人来应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人应声。 谁都不想过那种难过的日子,因为谁都不知道二小姐执掌林府之后林府下人的日子究竟有多难过。 水无忧有些奇怪,刚出这位管家到来的时候还有许多人说前来应聘,但怎么赵管家这次问话之后就没有人出声了?本想静观其变,但无奈众人都不做声,于是走上前一步向赵管家抱拳行礼,询问道:“请问赵管家,在林府做下人一个月能有多少收入?” 不少人纷纷将目光看向水无忧,就像看着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样,有些好奇。 赵管家本以为搬出二小姐就能解决这次来招聘的事情,因为林府的下人已经够多了。没想到一名身着猎人打扮的清秀少年居然敢站出来向自己询问,看这少年的模样,很明显是没有听懂自己话语之中威胁的意味,于是脸色不善的看着不长眼的水无忧,语气冷淡的回答道:“林府向来不会亏待任何人,就算是林府的下人,一个月都有二十两银子。” 那名散布消息的赤胳膊的中年汉子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以前林府下人一个月的收入可是三十两银子。没想到林府二小姐开始接触林府事务之后林府下人每个月的收入居然下滑了十两银子,那可是少了三分之一的收入。看来林府下人的日子恐怕真的会变得越来越难熬了。 水无忧也在暗自盘算,二十两银子可是足够一个三口之家省吃俭用花上一个月了。就算是在山中打猎出来换银子,只有在野物多的时候才能超过这个数目。仔细对比了一下,不得不感慨这林府果然不愧是大河镇的首富,就连一名下人的收入都是如此之高。 “赵管家,我想应聘林府的下人。” “你?你有什么本事?”赵管家拖长了声音问道,就连眼睛的余光此刻都没有看水无忧。不管水无忧有什么本事都无济于事,因为赵管家这次来招聘压根就没有招人的念头。 水无忧想起自己身无分文,就连下一顿饭都没有着落,于是丝毫没有看到赵管家难看的脸色:“我有几分力气……” 赵管家还以为这名少年会有什么绝活,没想到水无忧居然如此简单直白的说出这样一个无力的回答,不由笑了起来:“力气?呵呵……我们林府有力气的下人多得是。” 正在此时,那名赤胳膊的中年汉子看到街道上一名青衫少女小跑而来,似乎是认识那名少女一般,顿时双眼一亮,就像看到银子一般,于是快步迈到水无忧身前,对着赵管家长身一揖,十分苍凉的说道:“赵管家,您就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吃饭了!” 另一名青年看到那名小跑而来的少女,也跟着快步走到赵管家身前,接着竟然向赵管家跪了下去,哭喊道:“赵管家,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卖身葬父啊,赵管家!” 水无忧不仅感慨这个世间伤心人真是多,这名青年刚出还在人群中优雅的磕着瓜子,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凄惨的背景。 无独有偶,水无忧正感慨之际,另一名四下张望的汉子也看到那名小跑而来的青衫少女,奋力推开身边的众人,在奔向赵管家的途中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接着一步一磕头,声泪俱下:“赵管家,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卖身葬全家啊,赵管家!” 水无忧愣住了,这不是刚才和卖菜的少女有说有笑的那个人吗?难道他在人前都是先前那种咽泪装欢的模样? 青衫少女终于跑到赵管家身前,向赵管家行礼之后便气喘吁吁的说道:“赵管家,大小姐已经和老爷说了,林府招聘下人每个月的银两依旧还是三十两,所以大小姐让我赶来转告赵总管。” 赵管家此时的心情很不好。 身为林府的管家,而且是个外姓,赵管家能够在林府坐牢管家这个重要的位置凭借的是自己能帮助林府管住银子的真本事。 林府如今的确是不缺下人,原本赵管家想用二小姐来镇住众人,从而这次招聘一个下人都不会录用。只是没想到这名青衫少女跑来之际,居然一下子就有四个人出来应聘。 这名青衫少女是大小姐的贴身丫环小翠,此时虽然名义上是传话,但谁又能断定不是大小姐特意嘱咐她来现场看看情况呢? 不论赵管家现在的心情有多不好,大小姐的贴身丫环是肯定不会得罪的,于是微微点头:“既然是老爷和大小姐的意思,我自然会按这个决定来办事。” 看着依旧在苦苦哀求自己行行好的三人,赵管家面露微笑的处理了这件事情。那就是让阿福给饿了几天的人十两银子,给卖身葬父的人五十两银子,给卖身葬全家的人一百两银子。 好人难做,尤其是在一向喜欢做好事的大小姐面前。虽然来的只是大小姐的贴身丫环小翠,但谁能说小翠的眼睛不是大小姐的眼睛? 只不过这给出的一百六十两银子可都是赵管家自身掏出的腰包,虽然赵管家有些肉痛,但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在大小姐那里博得一些赞许,而且还能为林府省去三笔下人开支。从长远来说,这是一笔只赚不亏的交易。 再说这三人赵管家一眼就看出来是混迹人间的老油条,林府贴出的告示明确的说了这次最多只招收一名下人,但此刻却有四人想混入林府。虽然赵管家知道哀求自己的这三人说的话百分之八十都是假的,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在群众看来,几名向自己苦苦哀求的可怜人如果没有得到自己的施舍,恐怕自己将会落个见死不救的名声,说不定还会连累到林府的名声也被抹黑。 虽然精打细算的赵管家从来不认为钱财是身外之物,但若是能花钱免灾,赵管家还是会愿意去做的。 所以这次招聘会的最终,赵管家只招了一个人,水无忧。 赵管家招聘水无忧的原因很简单,像这种不识时务不长眼睛的愣头青,进入林府的时候就是快离开林府的时候了。 正文 第六章 书中自有妙处 林府很大,比起水无忧所居住的那个茅草屋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对于家的概念,水无忧只想着能够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并不一定要多么庞大。 当水无忧跟着赵总管走过第八条长廊之后,赵总管终于停下了身形。 紧跟在赵总管身后的阿福机灵的向赵总管询问道:“总管,要不我先带水无忧去林教习那里?” 赵总管看了看西沉的斜阳,微一沉吟便说道:“不用。我亲自带他过去。” 水无忧见赵总管居然亲自带自己这个前来应聘的下人,有些受宠若惊,但更多的是感动。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于是对赵总管弯腰行礼表示感谢:“有劳赵总管了。” 弯腰的一刹那,水无忧并没有看到赵总管望自己的时候嘴角露出的一丝冷笑。 只有紧跟在赵总管身后的阿福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看向水无忧的眼神多了一些怜悯。既然总管发话了,那么自己可是帮不了他。 有时候,不知道的东西越多,就越幸福,至少此时的水无忧觉得赵总管能亲自带他过去是一种幸福。 水无忧乐滋滋的跟着赵总管来到府内一个方圆五十米的练功场之内,虽然天色已黄昏,但这练功场之内还是有几十名下人打扮的青年在这里扎着马步击着直拳。 在众人的最前方教众人拳脚功夫的是一名壮实的大汉,这名大汉生得浓眉大眼狮鼻阔口,看上去自有一股威势,身上的衣料一看就知道比其他人好上许多。原本正在关注着场内众人击拳,一看到赵总管带着阿福和一名长相清秀的陌生少年前来,赶紧快步迎了上去,微微打量了一下水无忧,对赵总管颔首抱拳说道:“林豹见过赵总管。听说赵总管今天去招聘下人,莫非这位小兄弟就是赵总管今天招来的人?” 跟在赵总管身后的阿福有些奇怪,这名汉子是林府的教习,既然林教习知道赵总管去招聘下人,如果不是赵总管招聘水无忧,难道水无忧还能跟着赵总管和自己走进林府? 殊不知林教习这句有些奇怪的问话之后,赵总管的回答也有些奇怪:“不是,是他自己来应聘的。他年轻体壮,如果有什么力气活,可以让他去分担一些。” 水无忧也有些纳闷,虽然这次的确是自己来应聘的,但自己不也是赵总管招聘的吗? 只有林教习和赵总管明白彼此说的话。 林教习问来人是不是赵总管招聘的,如果赵总管回答是,那么这人就算不是赵总管的亲戚或者朋友,这人至少也是赵总管招聘而来的。有句话叫做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果是赵总管招聘来的下人,就算不给这个人的脸面都要想想这人是谁带来林府的。至少在调查清楚来人的身份之前,分配下人工作的时候绝对不会刻意去刁难这个人。 但赵总管回答的却是‘不是’二字,林教习顿时领悟了赵总管说的话,微微一笑:“好的,赵总管,我明白了。” 有些话在有些场合不能也不适合说得太明白,所以赵总管说的话有些含蓄。好在林教习跟赵总管已经不是初次处理这件事情,赵总管一听林教习说明白,心中知道林教习肯定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也微笑着带着将水无忧交给了他,然后离开了练功场。 在林教习笑眯眯的对水无忧询问了一些事情之后,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于是分配给水无忧一项下人的工作,内容很简单,劈柴。 水无忧满意的接受了出山之后的第一份工作,在阿福带领下大致熟悉了一遍林府的线路,然后跟着阿福这些下人在一起吃晚饭。饭菜虽然算不上好,但绝对算不上差,至少水无忧吃得津津有味,填饱了已经饿了许久的肚子。 吃过晚饭之后,天色已黑,好在林府之中隔三岔五就有一个用来照明的灯笼。阿福带着水无忧来到一个用栅栏制做的篱笆门前,推开挡门的栅栏,带着水无忧走进一个黑漆漆的小屋之中:“这是林府的柴房,林教习说既然你的任务是劈柴,那么就在这柴房居住方便一点。” 水无忧看了看这房屋,二十平米左右的空间,本来就不够宽敞,更何况这房间里边四处都堆满了柴火,只有最角落里边有一个土炕,但瞧着似乎已经许久都没有住人了,因为炕上有许多灰尘。 阿福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这里有些脏乱,你先稍微打理一下吧。我去给你拿两套下人的服装过来。” “有劳了。”水无忧微微低头表示感谢。见阿福离去,于是在房间里找出一条烂毛巾,借着从门外墙壁上挂着的灯笼传来的微弱光亮将炕上和四壁的灰尘清扫了一遍,然后将乱七八糟堆放的柴火整整齐齐的靠着墙壁码成两排,让房间之中留出一条可以供人行走的通道。 刚整理完这些,阿福就抱着一床破旧的被褥和两套供下人穿的青衫跑了过来,将这些东西放到炕上之后,离开前对水无忧说了一番话:“你别想太多,只要你在林府好好表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天色已经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会来叫你起床的,顺便教你熟悉一下你在林府的工作。” 水无忧倒是真的没有想太多,丝毫不认为这样的居住环境有什么不妥,因为他以为林府其他下人居住的地方也是和自己住的地方一样。这个居住虽然不算好,但就算是比起他曾经居住的那个茅草屋,这里也算不上差得太多。 水无忧听出阿福话语之中对自己的关心,于是再次谢过阿福,将阿福送到篱笆门外,再目送阿福离开之后,才转身回到屋内将两套青衫摆放到床头的角落里。翻开那床有些破旧的棉被之后,才发现棉被只有一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床棉被自然无法在土炕之上做一些铺垫。 看了看那冰冷的土炕,水无忧只得和衣而眠,将那床破旧的棉被盖在身上。 此时正是初春犹寒的季节,若是常人这样睡觉多半身体会受不了,哪里还有精力去做好明天的工作?好在水无忧从小就随着爷爷水中天锻炼身体,有时候在山林之中狩猎还会待上一整晚,所以柴房中的环境虽差,但水无忧却并没有丝毫不满。在林府有吃有住,还有银子拿,这里就算差,总比深山好多了,自己又何乐而不为? 正想着,却听到篱笆门外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有人问道:“请问水无忧在这里吗?” “我在。”水无忧听着这道声音有些熟悉,翻身而起来到门外,借着灯笼之中的火光看到来人是一名丫环,头发上两个发髻就像一个‘丫’字形,正是今天招聘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丫环小翠。 小翠的怀中抱着一床崭新的被褥,见水无忧出来,将被褥塞到水无忧怀中:“刚才大小姐知道你被安排在柴房住,所以让我给你送一床被褥过来。大小姐还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说便是。” 水无忧十分意外的看了看手中的那床崭新的被褥,这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收到别人送自己的东西,虽然这东西有点大,但依旧增添了许多感动:“多谢小翠姑娘……” “呃……”小翠一摆手阻止了水无忧的说话,微笑道,“你可别叫我什么姑娘,我是大小姐的丫环,既然你也是林府的下人,我们就直呼其名。名字取出来不就是让别人叫的么?你叫我小翠吧,就像我叫你水无忧一样。再说这是大小姐的意思,我可不敢居功。” 小翠说的话简单直接,远远没有赵总管说的话难懂,水无忧对小翠好感顿生:“有劳小翠姑娘……” 这句话刚说出口顿觉不对,改口道:“劳烦您转告一声大小姐,就说我这里不需要什么,水无忧非常感谢大小姐对我的照顾!” 小翠点了点头,嘱咐水无忧早点歇息之后,这才转身离去。 林府之中一个简单雅致的闺房之内,一名容颜秀丽的少女正在纱灯之下津津有味的翻阅着书卷,缕缕檀香在房屋之内冉冉升起,给房间之中增添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小翠走入房间后随手将门关上,径直走到少女对面坐了下来,看了看少女看书似乎看得有些入迷,于是无聊的用双手捧起下巴看着对面的少女发呆。 少女翻看了两页,似乎已经看完了一个段落,于是将书签放入书中,接着将书本合了起来放在桌上,这才有些奇怪的对小翠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不是叫你给他送被褥之后就去歇息吗?你还来我这里作甚?” 小翠依旧有些发呆,纳闷的问道:“小姐,你每天都看书,这书有那么好看吗?” 这名少女正是林府的大小姐林灵,而小翠正是林灵的丫环。但从两人的行为和话语来看,丝毫不像是主仆关系,倒像是朋友。 林灵并没有因为小翠不答反问而不高兴,微微笑了笑,洁白的瓜子脸上露出了两个迷人的小酒窝:“书中自有妙处,当然好看。” 小翠闻言将双手从下巴上放了下来,平放在桌上,双眼因为好奇而睁得更大了一些:“真的吗?小姐,那你快告诉我,书中有什么妙处?” 林灵微微摇头,莫测高深的说道:“妙不可言。” 小翠嘟了嘟嘴,不满的说道:“哼,不告诉我就算了!我才不想知道呢!” 林灵知道小翠耍小性子,微笑着解释道:“我叫你去跟私塾先生读书识字,你总是不去。书中的乐趣,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跟不识字的人交流沟通。” 正文 第七章 不似主仆的主仆 “打住,打住!小姐,谁说我不识字?我可是认识字的!”小翠不满林灵的说法,反驳起来。 “哦?”林灵有些意外,“小翠,难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认字了?” 小翠看到林灵吃惊,有些得意的笑道:“哼,这世间哪里有像我这样聪明绝顶的小翠?不就是认字么,小翠我可是过目不忘的!” 林灵倒也听说世间的确有一种能力超强的人能够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此时听小翠自诩就是那种人,有些欣喜的问道:“难道前几天我让你去私塾送物品的时候,你居然学会认字了?快告诉我,你认识多少字了?” “我认识的字其实也不多啦,确切来说就认识一个字,这个字就是一个的‘一’字。像我这样聪明绝顶的小翠,我一看到这个字,就发现这个字就像一根扁担,所以我立刻就对它过目不忘了!”小翠看着林灵有些呆滞的神情,得意的笑道,“怎么样?小姐,我厉害吧?” “怎一个厉害了得。”林灵有些无语的低下了头看了看桌上的那本书,反问道,“如果认识一个字的人都能够称得上厉害,那么认识一段文字的人又怎么算呢?认识一本书的人又怎么算呢?” “啊?”小翠此时才有些反应过来,“这我可没想过。难道小姐觉得我不厉害吗?” 林灵看着小翠有些期盼的眼神,心一软,无奈的说道:“好吧,你厉害总行了吧。” “哼,就是嘛。我就觉得我厉害,小姐也觉得我厉害,那不就行了?我才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呢!”小翠十分满意。 “小翠,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去休息还跑到我这里来?”林灵问道。 小翠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哦,对了。小姐你不是让我去给那个水无忧送被褥过去吗?水无忧让我来将他的感谢之意转告小姐,所以我就过来了。” “他真住柴房?”林灵秀眉微蹙。 “他真住柴房。”小翠点了点头,明确的回复了这个问题。 “林府的柴房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下人们居住的环境不是早就已经换到更好的住处去了吗?为什么还让他去住柴房呢?” “小姐,你问我这个事情,小翠可真是不知道了。”小翠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要不,我去问问林教习为什么让水无忧住柴房?” 林灵摇头道:“不能去问他。其实就算是你去问,你也问不出什么来的。” “那我去问问赵总管?”小翠再次建议道。 “不必。”林灵再次摇头,“赵总管那里你更问不出什么来。对了,你觉得水无忧那人怎么样?” “水无忧啊?”小翠想了想,笑了起来,“他长得很清秀,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睛……怎么说呢?对了,用小姐的话来说,他像看书一样好看。” 林灵嗔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就知道好看好看。” 小翠认真的说道:“小姐,我已经不小了,我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如果是正常人家的女儿,再过两年都可以嫁人了,像小姐今年才满十四岁,今天都有人上门提亲了呢。” 林灵想起今天清风门派人来提亲的事情,幽幽叹息一声:“我不想嫁人。” “小姐,我看清风门那个赵公子长得一表人才,而且赵公子的爹还是传说中的修炼者。老爷说……” 林灵没好气的瞪了小翠一眼:“好了好了,别说这件事情了,说起来我就觉得烦心!我是说水无忧他这个人怎么样,不是说他这个人长得怎么样。” “哦……”小翠明白了林灵的意思,“他待人彬彬有礼,我看是个好人。” “这可就奇怪了。赵总管见多识广,来我们林府应聘的人若是那种混迹江湖的刺头,赵总管这样对待他并不出奇。但听你所说,似乎他又不像是那种人。小翠,你先观察一下水无忧这个人,我想从他身上看看赵总管的态度,确切的说,我更想知道爹心中的态度。” 小翠拍了拍自己已经在发育的胸脯:“小姐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情就包在聪明绝顶的小翠身上!”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入林府的时候,水无忧已经在阿福的带领下来到了练功场之中。此时练功场之内已经聚集了二十多名林府的下人,井井有条的站在练功场之内。阿福默默的带着水无忧站在众人身后,安静的等待着。不多时,陆陆续续前来练功场内的下人多达五十余人,此时,身材壮实的林教习才施施然走来,命令众人开始扎马步。 水无忧见众人均按照林教习的要求扎好马步,于是也将双腿迈开,沉腰开始扎马步,动作标准娴熟。 林教习慢悠悠的走到水无忧身前,一掌看似随意的拍在水无忧的肩头,却是暗中用了几分力道,本想让众人看水无忧的笑话,但意料之中水无忧仰面而倒的情况并没有出现,这让林教习有些意外。 林教习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大汉,浑身肌肉结实,说话声音洪亮:“小伙子,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每天的晨练对你们有莫大的好处,你刚来林府,要跟大家多学学,马步记得要扎稳,以免将来让你们给老爷或者小姐抬轿子的时候,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水无忧虽然不知道林教习刚出拍自己那一掌为什么那么用力,但却知道林教习说出来的话之中对自己似乎有几分关爱之心,正色应道:“是,林教习!” 晨练的过程中,林教习只教了大家一套粗浅的拳脚功夫就匆匆离去,但众人依旧在练功场之内练习了半个时辰的拳脚才去下人就餐的地方用餐。 刚吃过早饭,阿福便带着水无忧来到柴房的篱笆门前。只是此刻柴房之外不知何时已经放了一大堆一米长的圆木。据阿福的介绍,这些圆木就是水无忧今天所要劈完的柴。 阿福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劈柴用的斧头,将一根圆木拿到地面上放置的一个结实木墩上边,左手扶住竖立的圆木,右手高举斧头用力的向圆木上方劈了下去。 阿福的身形瘦小,圆木比阿福的大腿还粗。这一斧头劈下去,只将圆木上方劈了一个裂纹,阿福见斧头已经砍入圆木之中,于是双手握住斧柄,啪啪啪的在木墩上将圆木砍了几次,终于将圆木劈开,接着将一分为二的圆木一个一个的拿起,费力的从中部劈成两半,将圆木砍成四个柴块。 微微喘了喘气,阿福才对水无忧说道:“这些柴火就这样劈开,放在墙边就行,待会儿自然会有伙夫来拿走这些柴火的。如果你劈柴劈累了的话,你就歇息一下再劈。柴房外的水井有水,渴了的话可以自己打水喝。” “明白了。”水无忧接过阿福递来的斧头,脚掌在一根圆木上向后一踩,接着用脚尖一挑,顿时将那根圆木挑放在木墩之上,手起斧落,啪的一声就将那根圆木劈成两半,未待这两半圆木分开太远,水无忧双手将两半圆木合拢,斧头如闪电一般劈落,啪的一声,那根圆木被整齐的分成四块。 水无忧就像拍苍蝇一般随手一拍,四根圆木很听话的躺到墙边,整齐的靠在一起。 阿福看着水无忧如法炮制的将一根又一根圆木只用两斧头就劈成四块,那速度比起自己不知快了多少倍,而且见水无忧轻松的神情,就像将自己的手掌平伸出去然后将手掌翻一个面那样毫不费力,不由看得有些傻眼了。 这哪里像是在做劈柴的苦累活?倒像是在做易如反掌的事情。看着那堆越来越少的圆木,阿福终于清醒过来,转身快步离去。 赵总管这几天很高兴,因为自己虽然是个外姓,但自己却给林府大小姐联系了一门亲事,更何况那个清风门的门主还是自己的远房亲戚。若是这门亲事能定下来,自己在林府的声望和地位不知要高多少稳固多少。 所以当赵总管看到小跑而来的阿福,脸上依旧带着微笑:“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 阿福喘了喘气:“回禀总管,那个水无忧已经快将今天的柴火劈完了。” 赵总管听完之后眉头一皱:“什么?那小子昨天晚上住柴房,今天能有力气劈柴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将今天的柴火劈完了?这件事情你是听谁说的,有没有去核实?” “总管,这件事情我亲眼所见,当真是千真万确。”阿福想起水无忧劈柴轻松的神情,又加了一句,“我看水无忧好像的确像他所说那样,有几分力气。” 赵总管面色微沉:“哼,有力气么?传我的话,让伙夫将明天需要用的柴火也搬过去让水无忧劈完。如果明天的柴火也不够那小子劈,那就将后天需要用的柴火也搬过去让他劈。力气再大,总有用完的时候!” “是。”阿福领命而去。 劈柴这种事情,水无忧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了。在山林中居住的日子,爷孙二人相依为命,但维持生计的事情几乎都是水无忧一个人承担的。所以看到伙夫搬来越来越多的圆木之时,水无忧并没有任何怨言,依旧是安心的劈着柴。 就算是为林府的老爷或者小姐抬轿,水无忧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既然拿林府的银子,那么自然就应该为林府办事。当然,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水无忧更乐意为林大小姐抬轿子。 虽然水无忧不知道林大小姐长得是美还是丑,但水无忧却知道林大小姐是个好人。更何况林大小姐对自己还有赠送被褥的恩情,男子汉大丈夫,自当有恩必报。 更何况,那是水无忧这十四年来第一次收到的别人送的物品。 第一次,总是有些让人难以忘怀的。 正文 第八章 纠纷 人是一个很奇怪的生灵。 有时候,知道得越多,反而越不幸福。 就在快吃午饭的时候,小翠来探望水无忧,随口问起为什么他一个人这么快就能劈完三天的柴火之后,水无忧劈柴的时候就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乘着阿福来叫水无忧吃午饭之际,水无忧在路上便很直接的开口问道:“阿福,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阿福有些纳闷,看到水无忧有些难看的脸色,问道:“什么是什么意思?” “我是个直接的人,我就直话直说了。今天早上你说让我劈完柴房门口那堆柴火,就是我今天所需要做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后来你又叫人不断的送柴火过来让我劈?我听别人说,我上午劈完的柴火已经是其他人三天的工作内容了,所以我想问问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阿福有些发愣,因为这件事情可是赵总管安排的,自己只不过替赵总管办事而已。不要说自己不清楚赵总管究竟是什么意思,就算是真的清楚赵总管是什么意思,那也绝对不能跟水无忧说起。 好在这种尴尬而无言的对视并没有持续下去,一阵洪亮的笑声回答了水无忧的问题:“小兄弟,因为我见你骨骼精奇,所以想试试你的潜力而已。” 说话的人是林教习,和林教习一同前来的居然还有赵总管。 对于林教习的话,水无忧将信将疑,但随之赵总管说的话却解开了水无忧心中的疑惑。 “林教习说得没错。”赵总管也笑道,“我们也想测试一下招来林府的下人是不是好吃懒做的酒囊饭袋。测试的结果很明显,你不是那种人!这件事情当真是可喜可贺啊,所以我和林教习专程来看望你,顺便和你一起吃顿饭,也算是为你来林府接个风。” 赵总管的话语无懈可击,水无忧却不怎么相信,没有原因,只是一种直觉。如果非要找出一个原因,那便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水无忧准备推辞,哪知两人极力邀请,水无忧怎么推都无法推脱。 阿福倒真是有些纳闷了,林府来的下人那么多,怎么就从来没有见过赵总管或者林教习为哪一个下人接过风?糊里糊涂的跟着赵总管等人来到下人用餐的地方,阿福心中的纳闷更深了,因为这里不知何时已经摆放了三桶烈酒,可是阿福清楚的知道林府的下人在用餐的时候是不准喝酒的。 赵总管借着为水无忧接风的名头,当着众人的面夸赞了一番水无忧踏实能干的能力,接着就向水无忧开始敬酒。 水无忧喜欢喝酒,但此刻却没什么心情。将右手手掌伸到赵总管的杯前,阻止道:“工作不喝酒,喝酒不工作。赵总管,您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酒就算了吧。” “小兄弟,你这是哪里话?你今天已经将三天的柴火都劈完了,就算你喝醉了,我也准许你三天不工作。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这酒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杯酒表心意,我先干为敬了。”赵总管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并向水无忧露了露已经滴酒不剩的酒杯。 水无忧看众人都望着自己,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赵总管难堪吧?于是也举杯饮尽。 哪知林教习也跟着前来敬酒,明言若是水无忧不喝,便是看得起赵总管,瞧不起他这个林教习了。 水无忧连称不敢,再次举杯饮尽。这酒有些烈,喝下去感觉喉咙就像有一团火在烧。正在品味酒的味道,殊不知一众下人也继林教习之后纷纷向水无忧敬酒。 或许是众人的盛情难却,或许是这酒勾起了水无忧的酒瘾,水无忧来者不拒,不多时众人已经将一桶烈酒饮完了。 赵总管和林教习相视一笑,对众人依旧打开第二桶酒向水无忧轮番敬酒的做法十分满意。这些下人并不像水无忧一样喜欢喝酒,而是赵总管和林教习预先就已经安排好,让他们去敬酒。 赵总管的想法很明确,林府既然下人已经足够,自然不必再多招下人,更何况还是水无忧这种不识时务的人。只不过林府一向打着乐善好施的名头,水无忧当着众多人的面说自己想来林府应聘,那么赵总管自然是要将他招进林府来的,这样才不会抹黑林府的善名。 虽然赵总管不清楚为什么林府要保持这种善名,但赵总管知道像这种多余的下人,能够越早清理出林府越好。所以当赵总管眼看做苦力活似乎难不倒水无忧,便设定让众人向水无忧敬酒的计策。只要水无忧喝醉,随便在水无忧的头上安几个莫须有的罪名,让水无忧成为众人眼中唾弃的对象,那么自然能顺理成章的将水无忧逐出林府。这样做还能保全林府的善名,可谓一举两得。 赵总管的想法很好,只不过眼力有些差,因为他真没有看出来水无忧居然很能喝酒。眼看三桶酒都快喝完了,一众下人之中都喝倒了几个,但水无忧依旧像是没事一样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赵总管的脸色有些难看,带着阿福走到众人用餐的房间之外,吩咐阿福派人再取几桶烈酒过来。看着领命而去的阿福,赵总管冷冷一笑,喃喃的自言自语道:“只要等你喝醉了,看我怎么把你逐出林府!” 赵总管在门外说的这句话声音虽低,但在房间之中喝酒的水无忧依旧耳朵一动,清晰的听到了。 虽然赵总管的行为和话语在水无忧看来的确没有挑得出明显问题的地方,但对于水无忧这种经常打猎的猎手来说,判断一个野兽是好是坏,其实不需要什么语言交流,往往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分辨出这只野兽是好是坏,是凶残还是善良。 自从水无忧第一眼看到赵总管的时候,水无忧对这人就没有什么好感,只因为第一眼看到的赵总管眼神之中有一种冰冷的神色。 即便是水无忧耳朵的听力很好,即便是此刻听到了赵总管在门外的呢喃,即便是水无忧心中清楚赵总管想逐出林府的人是自己,但水无忧依旧没有抓到什么把柄,因为赵总管就算呢喃说出来的话语依旧没有将某人的名字明确的说出来。 水无忧有些愤怒,既然林府招人,那么自己前来应聘。既然林府给下人银子,那么自己就准备安心在林府做个听话的下人。可是既然不想让自己待在林府,为什么要将自己招进来?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想到这里,水无忧醉了。 啪的一声,水无忧扑在了桌子上,眼神迷离的举着酒杯对前来敬酒的众人含糊不清的说道:“来,喝,接着喝……” 当的一声,酒杯掉落在地,水无忧就像睡着了一般趴在桌上。 酒不醉人,人自醉。从小喝酒比喝奶多的水无忧自然没有真的喝醉,装醉只是想看看赵总管究竟要怎么对付自己。不就是个林府么?你不愿意留,我还不愿意待呢! 赵总管进门之时,正好看到水无忧醉倒趴在桌上,脸色一喜之下正要走过去,忽然见水无忧居然又站起了身形,胡乱的将桌上的杯盏碗筷挥落在地。 “我要见小姐,我要见大小姐!”水无忧迷糊的大喊起来。林府没有什么留恋的地方,自己在林府劈的柴,就当做是自己摔碎的杯盏的赔偿了。但是林府之中有一个人却想见一面,那就是赠送自己一床崭新被褥的林大小姐。 自己可不是小乞丐那样忘恩负义的人。 在离开林府之前,怎么说也得跟林大小姐见上一面,不说什么当面道谢或者以身相许或者说将来定有厚报这种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事情,但自己的恩人若是在以后遇到,至少自己应该认得出来。 众人就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水无忧,这里没有一个人跟水无忧相熟,自然也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水无忧领路。正在此时,阿福已经带人搬了几桶烈酒过来。 水无忧歪歪斜斜的走到阿福身前,拍了拍阿福的肩头,就像是命令一般不容置疑的说道:“带我去见大小姐!” 林教习看到水无忧似乎是酒后发疯,面色一沉,走上前去将手一伸,拦在水无忧身前:“大小姐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还不快滚回去!” 水无忧的眼神一冷,面无表情的看着林教习。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但这种叫自己滚回去的人……有恩报恩,有仇么,水无忧不由将右手握成了拳头。 阿福一看势头不对,赶紧对水无忧劝道:“冷静些,冷静些,有话好说。” 不料赵总管忽然开口说道:“阿福,带他去见大小姐。” 既然赵总管发话,林教习自然不会反对。但看着跟在阿福身后走路歪歪斜斜的水无忧,始终有些不放心,低声问道:“赵总管,让一个下人去见大小姐,而且还是喝醉了的下人,恐怕有些不妥吧?” 赵总管莫测高深的笑了笑:“让大小姐看一下这名新招来的下人也不错,尤其是他喝醉了的时候。有些事情或许我们不用办,就已经在大小姐那边办好了也说不定呢。” 林教习听出了赵总管话语之中借刀杀人之计,也笑了起来:“赵总管真是高啊!” 阿福一边带路一边感叹林府的下人恐怕越来越不好做了,当阿福带着水无忧来到林大小姐的书房外的时候,却不见林大小姐的身影,就连林大小姐的丫环小翠都没有看到。 阿福正纳闷一向都会安心待在书房的林大小姐怎么此刻不在这里,水无忧忽然耳朵一动,捕捉到远处的客厅之中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之声。 “爹,我不想嫁人!”一道少女温婉的声音异常坚决的说道。 正文 第九章 英雄救美 “我说小灵啊,那赵公子不仅家世很好,而且还长得一表人才,你嫁给他那是你的福气啊!”一道男声苦口婆心的劝说道,“爹执掌的这个林府虽然是大河镇的首富,但这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河镇而已。若是我想向更进一步的发展,我们林府早就会变得更加富有了! 可是爹不敢,不敢向更进一步的方向发展。 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因为树大招风。 林府的事业大了,钱财多了,若是招来强盗怎么办?我们林府只能请一些武者来看护家园,可即便是最厉害的武者都无法跟修炼者相提并论!修炼者只要动一动手指头,就能让这些武者身首异处。 小灵啊,那赵公子的父亲可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修炼者,听说好像还是一名大修炼者,而且还管理着清风门这个门派!如果我们林府能跟赵公子连姻,这不仅对你好,对我们林府也是非常有好处的啊!” 水无忧知道自己的听力超于常人,看了看似乎没有听到什么的阿福正在四下找人,于是悄悄离开阿福,来到了客厅之外。 从那道谈话的声音来看,应该就是林老爷和林小姐,只不过水无忧不清楚究竟是林大小姐还是林二小姐。 透过开着缝隙的窗户看进去,只见客厅上方坐着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相貌虽然并不出众,但却面容白皙,不知道是不是多年养尊处优没有晒过太阳的原因。 中年男子身旁坐着的是一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看两人对望的神情,应该是林府的林老爷和林夫人了。 在客厅下首左右对坐着两名少女,其中一名少女生的就像林夫人,年龄虽然不大,却也有几分美貌之色,在看向争论的林老爷和另一名少女的时候,脑后的两根小辫子不时晃来晃去。 和林老爷争论的正是林大小姐,只是从水无忧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林大小姐长发及腰的半个身影,因为另外半个身影居然被林大小姐身后的丫环小翠给挡住了。 林大小姐显然是真心不想嫁,于是据理力争道:“爹,我们林府不是一向都乐善好施吗?只要我们林府的善名在外,谁又会来动我们林府呢?” 林老爷叹了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小灵啊,你虽然聪明伶俐,但有些事情却还是你这个年龄不能够明白的。在这片女娲大陆上,做事难,做人更难,做好人那更是难上加难。我们林府就为了这个善名,花费了多少银子你知道吗?但就算是林府善名在外,那又能怎样?靠善名来维持林府的产业终究不妥,就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别人手中一样。 如果我们林府能出哪怕只是一名修炼者,我们都能把林府的命运牢牢握在自己手中!若是我们林府能够和赵公子连姻,那么就能获得清风门的支持。赵公子的爹可是清风门的门主,而且还是一名修炼者……” 林大小姐有些懊恼的打断了林老爷的话:“爹!你到底是想要女儿还是想要银子?如果你那么想要银子的话,那么就把我像丫环小翠一样卖给别人换取银子吧!” “这……”林老爷顿时有些语塞,说不出话来。 “小姐……”林大小姐身后的小翠也准备劝说。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拍在小翠的脸上,林二小姐指着小翠愤怒的说道:“放肆!我们林府的事情那里容你一个下人在这里插嘴!” 水无忧看得分明,林二小姐刚出从座位上起身到打小翠耳光只不过是一个刹那的时间,从走动的步伐来看,这林二小姐分明是练过拳脚功夫的。 “小玥,你怎么打人?快坐回去!”林大小姐赶紧站起身来挡在了小翠身前,对林二小姐说道。 林二小姐不服的说道:“姐姐,你看你这丫环都被你宠成什么样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此时,上方的林夫人终于开口温和的说道:“小玥,坐回去。一个姑娘家,动手动脚的成什么体统。” 二小姐名叫林玥,听到林夫人发话,只得坐了回去,不过却依旧有些不满的说道:“娘,女儿也是人,我和姐姐一样,都向往江湖中的生活,我还听说修炼者之中还有不少飞天遁地的女侠呢!” “女侠?哼!”林老爷没好气的训斥道,“若是你能成为修炼者,就算你把林府闹翻天都没事。可若是你没有成为修炼者的命,那么就乖乖的听你娘的话,好好的做女红,将来才能给你找个好人家嫁出去。” 林玥将小嘴嘟了起来,满不在乎的说道:“哼,我也不要嫁人!” 林老爷气得浑身肥肉发抖:“反了!真是反了!一个二个的都不想嫁人,难道你们要做尼姑吗!不行,林灵和清风门的这门亲事,我看今天应该和赵公子定下来,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这次你是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 林夫人看着愤怒的林老爷,若有所思的对林灵问道:“小灵,赵公子的人才也好,家世也好,可为什么你还是不想嫁呢?告诉娘,你是不是在心目中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选了?” 林灵见林老爷的话语坚决,正烦闷无比,闻言心中一动,反问道:“娘,是不是女儿心中有喜欢的人选了,你们就不会逼我嫁人?” “这……”林夫人说着看了看林老爷,见林老爷没有表态拒绝,于是微微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虽然婚姻大事需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我们林府的思想还是很开明的。” 林灵赶紧将头点得就像小鸡啄米一样,微蹙的秀眉稍展:“没错,没错。娘,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选了!” 似乎是怕林夫人不信,林灵又补了一句:“这是真的!” 林夫人嘴唇微长,显然是十分意外:“小灵,你天天在书房看书,向来都极少外出的,你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的人选?” 林老爷冷哼一声:“你可休要骗我。且说说你喜欢的是哪家的公子?我可要亲自去调查一番,若是没有这回事,那么你和赵公子的这门亲事就这样说定了!” “啊?”林灵本是随口敷衍林夫人,心中哪里真的有喜欢的人选?此时见林老爷询问,顿时着急起来,有些无助的回头看了看丫环小翠,想从这个聪明绝顶的丫环那里获得一些帮助,但却无奈的看到小翠脸上也是满脸震惊之色,很明显自己的贴身丫环小翠十分清楚自己心目中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林灵这一转头之际,窗外原本只看到林灵半个背影的水无忧顿时看清了林灵的面容,只觉得林大小姐眉目如画,肤色雪白,整个人就如同画中的仙子一般。 一向在深山打猎的水无忧何曾看到过如此漂亮的少女?这一看之下不仅呆了起来,有些口齿不清的说出了心中的想法:“仙子啊……” “什么人!”水无忧的话刚一出口,却被林二小姐察觉到窗外有人,想起刚才四周的仆人不是早已经被遣散了吗,怎么还会有人在这附近出现?林二小姐闻声看去,正好看到在窗外偷看的水无忧,“你是谁?快给我进来!” 水无忧在发愣之下被林玥瞧个正着,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从正门走了进去。 林玥指着水无忧喝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来了这里?” 水无忧自知理亏,低声解释道:“我是昨天刚来林府应聘的下人水无忧,一时迷了路才走到了这里。” 林老爷正烦在心头,看到水无忧闯入,于是挥手道:“你先下去,这里没你的事。” “是,老爷。”水无忧行礼之后便准备转身离去。 林夫人继续追问道:“小灵,说说看,你究竟喜欢的是哪家的公子?” “我……我……”林灵有些茫然失措,忽然看到水无忧,就像死马当活马医一样将白嫩的纤纤手指指向转身离去的水无忧,“我喜欢的人就是他!” 水无忧眼角的余光正好看到林灵指着自己的手指,闻言先是呆了一呆,接着向自己身后看了过去,确认林灵所指的地方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之后,小心脏忍不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没来由的欢乐。 今天这是走了哪路的桃花运,才能够得到如此美貌的少女说出心目中喜欢的人居然是自己? 小翠有些吃惊,水无忧她虽然认识,但认识的时间都没有超过一天。作为大小姐的贴身丫环,小翠甚至知道大小姐应该和水无忧素未谋面! 林夫人更惊,原本正在猜测林灵心目中喜欢的人到底是大河镇哪家的公子,没想到林灵喜欢的人居然身穿林府下人的服饰! 林玥也十分意外:“姐姐,你的眼光……真是蛮特别的嘛,他可是林府的下人啊!” 林灵见水无忧此刻也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俏脸微红,辩解道:“是我叫他来林府应聘的!” 林老爷看了看林灵和水无忧的神色,有些狐疑的向水无忧问道:“喂,那个谁,是这样的吗?” 虽然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但听到众人谈话的水无忧却知道林老爷想问的意思,又看了看林灵焦急的向自己递眼色,知道林大小姐不想嫁人,此时这是非常时刻。 美女又难,自己怎能不帮? 水无忧想到这里,轻咳一声,破天荒的第一次说起谎话来:“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回老爷的话,实不相瞒,我和林大小姐一见如故,彼此情投意合,为了能和林大小姐见面,所以我才出此下策来林府应聘做下人。” 林灵虽然想着水无忧能够帮自己说话,但却没有想到水无忧说话居然如此露骨,白嫩的俏脸上红得就像快要滴出血来,有如星月一般好看的眼睛再也不敢看向水无忧,目光散漫的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那里有什么永远都看不厌的美好物事。 正文 第十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心思细腻的林夫人看到林灵含羞带怯的模样,心中不由一怔,下意识的想歪了方向。难道小灵真的喜欢眼前的这名少年?仔细打量水无忧之下,发现水无忧虽然身穿林府下人的服饰,但生得剑眉星目,自有一股英气,哪里是林府其他下人所能比拟的? “老爷……”此时,门外忽然传出一名仆人遥遥的呼喊之声,接着一人小跑而来,在门外驻足,“老爷,有事禀报。” 林老爷有些懊恼:“我不是叫你们没事别来这里吗!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老爷,若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我怎么敢来打扰老爷谈话。只是,门外来了一名重要的客人。” “谁?” “清风门的赵公子。” “快请快请!清风门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林老爷心知赵公子是不能得罪的,脸上的怒气顿消,看着下人打扮的水无忧,吩咐道,“小翠,你先把他带下去,稍后我再盘问他!” 小翠依言带着水无忧离去,想着此人是大小姐心目中喜欢的人,于是将水无忧带入了大小姐的书房之中暂歇。 水无忧刚走进书房的门便愣住了,不是因为书房里边的藏书很多,而是因为书房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 那是一幅人物画,画工虽然不算高超,但画中人水无忧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那是一名须发皆白满面红光的老人,正乐滋滋的看着双手捧着的一个巨大酒葫芦,正是水无忧的爷爷,水中天。 水无忧不知为什么这里会有爷爷水中天的画像,忍不住开口问道:“小翠,这画……” 水无忧好奇,小翠更好奇,噼里啪啦的一连串问题就问了出来:“话?什么话?对了,水公子,你和大小姐早就认识了?我一向都是跟在大小姐身边的,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呢?是大小姐让你来林府应聘的吗?我就在想为什么昨天就算是小姐因为清风门来人了走不开,小姐还是嘱咐我去看看赵总管究竟是怎么招聘的,原来都是为了公子你啊?” 基于林大小姐说水无忧是她心目中喜欢的人,所以原本直呼水无忧名字的小翠也改了称呼。 水无忧并不清楚小翠和林大小姐的关系究竟是怎么样,但自己既然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林大小姐说自己是她心目中喜欢的人,此时只能佯装到底,想了想之后才说道:“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是青梅竹马或者朝夕相处的那个人,一见钟情也是会偶尔发生的。” 小翠闻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昨天赵公子送给我的那两千两银票我可不能要,今天必须还回去。” 小翠说着,走到书桌旁,看了看书桌上的物事,十分诧异的惊呼起来:“咦?我的银票呢?刚才去客厅的时候我可是把这两千两银票放在书桌上用这本书压着的啊,怎么会不见了呢?” 水无忧微微有些吃惊,那清风门的赵公子送给一名丫环都是如此的大手笔,想必清风门除了势力比林府大,恐怕钱财也不会比林府低。看着小翠在书房之中翻找,却依然没有找到什么,提醒道:“会不会是大小姐帮你收起来了?” 小翠摇头:“怎么可能!小姐先离开这个房间的,真是奇怪了,我和小姐离开这书房不到半个时辰,这银票怎么就不见了呢?公子,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得赶紧将这事告诉小姐去!” 水无忧见小翠匆匆离去,不由走到那副画像之前,盯着水中天的画像看得有些出神。这么多年来,自己和爷爷水中天在深山之中生活,几乎每天如一日,过着重复单调的简单生活。 自己晨出打猎,到集市上换取酒食之后午时归来,下午会在水中天的教导之下识字练功,夜晚则会在茅草屋之中听爷爷讲故事。不知不觉中,水无忧已经习惯并且喜欢上了这种简单的生活。无奈的是,是人,终究会死的。 “爷爷,很高兴能让我在这里看到您。人生何处不相逢,如果不是因为没有找到我的爹娘,无忧也想陪爷爷一起走去另一个世界。虽然您给东风学院院长的那封信已经被那个可恶的小乞丐给偷走了,但是我还是会去东风学院的。如果爷爷在天有灵,希望爷爷能够保佑孙儿心想事成。”水无忧闭目虔诚的说着,就像是在祈祷。浑然没有发现此时脖子上的吊坠发出一阵淡淡的红光,就像有神灵听到水无忧的话语而有所反应一样。 那是一个外形像细小的尖辣椒的吊坠,只不过吊坠好似白玉,在白玉之中隐约有一道红线,此刻的红光正是从红线之中发射出来的。 “水无忧,你给我出来!”书房门口传来赵总管的闷喝之声。 水无忧虽然刚才也没打算在林府待下去,但不知为什么,自从见了林大小姐之后,水无忧忽然有点不想走了。既然不想走,那么就还是林府的下人,既然是林府的下人,那么自然应该听总管的话。 水无忧依言来到书房外的庭院之中,见赵总管脸色阴沉,身后紧跟着林教习,林教习身后是十来名下人,有几名下人居然还手拿长棍,均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 “水无忧,你做的好事!”赵总管怒喝道,“还不快将银票交出来?” “银票?”水无忧有些纳闷,“什么银票?难道来林府做下人还需要上交银票?” “居然还跟我装蒜?来人呐,给我将他拿下!” 水无忧见赵总管十分愤怒,想起刚才小翠说不见了两千两银票的事情,赶紧解释道:“等等,赵总管,我并没有拿书房之中那两千两银票!” “呵呵……”赵总管一阵冷笑,“你不说这话还好,我刚才并没有说这银票是大小姐书房之中的,也并没有说银票是两千两,但是你居然知道,这不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来人,快给我拿下!” “等等!我爷爷的名字叫水中天!” 几名站在前列的下人听到了水无忧所说,但却不知道水无忧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容分说就挽了挽袖子走上前来捉拿水无忧。 水无忧可不是那种任人揉捏的软柿子,眉头一皱,身形微蹲,右脚一记扫堂腿将几人纷纷扫倒在地,冷冷的说道:“赵总管,我知道你想将我逐出林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不过给我安这种偷窃的名头,实在是低俗了一些。” 当林大小姐指着自己说自己就是她心目中喜欢之人的时候,水无忧在背这个黑锅的时候心中泛起的是偷偷的喜悦。只不过此时水无忧在背赵总管扔出来的黑锅之时,却是十分愤怒。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居然想给自己安一个偷窃的污名? 赵总管见水无忧居然敢出手反抗,勃然大怒:“居然敢打人?上,都给我上!将他给我狠狠的打,往死里打!” 没有人会觉得赵总管的话语有什么不对,因为这是女娲大陆。 这是一个没有皇帝没有官府的时代,在这个时代之中,杀死一个人有时候比捏死一只蚂蚁更轻松。 人死了就死了,因为这里没有官府替你伸冤。 这是一个流行父仇子报的时代,但像水无忧这种年龄的下人,哪里会有什么后代?就算是水无忧有家人,但家境只要稍微好一点,谁会来林府做下人?所以一众仆人听了赵总管的话,都没有什么犹豫,纷纷走上前来,将水无忧团团围在正中。尤其是刚被水无忧扫倒在地的那几名仆人,更是面色凶恶,施展拳脚就向水无忧攻去。 水无忧毫不闪躲,拳来拳挡,脚来脚踢,都是硬碰硬的打法。比谁的拳脚硬,水无忧可一直都不担心这件事。 只听一阵拳脚相碰的闷响之后,这十几名下人都被打倒在地,痛呼不已。好在水无忧并没有下狠手,众人手脚虽痛,但却并未真的受伤。 林教习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他自然看出了水无忧也练过功夫,不过依然没有将水无忧放在眼中,缓步走了过去:“真没想到,原来你还会一些拳脚功夫。” 水无忧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林教习,知道此刻撕破了脸皮,大家也就无需再客套什么,反问道:“怎么?难道说下人就就只能受欺负而不能会拳脚功夫了?” 林教习走得很慢,但每走一步,身上的骨骼都会发出一阵响声,走到水无忧身前两米的地方才停下身来,浑身骨骼噼里啪啦一阵作响,原本结实的肌肉在此刻显得更是凸出,就连双脚下边的地面都在此刻微微下沉了几分:“林府的下人都会练习拳脚功夫,就算是丫环,只要她愿意,也会随我练习一些拳脚功夫。不过小伙子,在这个世间,谁的拳头大,说的话才会更有力度。” 一众下人见林教习举起了双手的铁拳,想起林教习曾经一拳就将一个两百斤的沙包打裂的情景,再看了看水无忧那最多只有一百来斤的身材,没来由的有些幸灾乐祸,恐怕林教习一拳就能将水无忧打成肉饼。 “嘿!”林教习一个马步上前,一记蓄满力量的直拳带着呼呼的风声向水无忧击了过去。拳法虽然也是刚才那些下人所使用的直拳,但其中的力量差别却是截然不同。 水无忧冷哼一声,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成拳分别斜放在身体两侧,没有还击,居然挺起自己的胸膛硬生生的迎向了林教习的拳头! 嘭的一声,林教习的拳头打在了水无忧身上,这让有些下人直接将双眼闭上,就像看到了林教习击穿了一个人形的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