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思远县   宋仁宗年间,国家太平,边境安定,经济繁荣。史称“仁宗盛治”。   九月初一。思远县。   思远县是靠近苗疆的边陲小城。   这个县城虽然靠近边陲却因了无战事,反倒成为了各国商人来往的重要商城,说大不大的规模却十分的繁华。   县官姓卢,四十岁上下,微胖的体型让人一眼看去如同面团一样,虽然有些糊涂却也算得上是一个好官。但是若真的谈起这个县城第一个被提及的却是另一个人——捕头沈括。他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外表儒生气很浓,一身青衫更衬得书卷十足,远远看去却是俊雅书生,就是这么一个风采无法遮盖的人却不肯离开这小小的县城另寻高职。   但是私下没有人知道,那看似糊涂的卢县官却是一个精明的老狐狸,当然那看似清风淡雅的沈括却是个高傲轻狂的秉性。   虽然已经九月但是临近苗疆,天气依旧有些炎热,下午一杯凉茶既可以解渴又可以解乏,卢县官刚刚举起心爱的钧窑茶杯便眼前一晃,手中泡着上好普洱茶的茶杯便入了沈括的手中,沈括手中握着茶杯,皱着眉,不快的说道:“老狐狸,你又要干什么。”   卢县官似乎很喜欢“老狐狸”这个称呼,竟然笑的很开心,脸上的肉笑的一颤一颤的,任由沈括叫嚷,那表情如同看自己孩子闹脾气一般的慈爱。发了一通脾气的沈括终于是口干舌燥了,卢县官等沈括喝了口茶,坐定之后才悠闲的慢慢说了:“没什么啊。”   “大前天让我整理书库,昨天让我整理户籍,今天又让我去开封。有什么联系么!”沈括狠狠地白了一眼,而后又是满天的抱怨起来。   卢县官依旧好脾气的看着他,等他说累了又倒了一杯茶,神秘的一笑:“自然以后就会让你知道了。”   沈括看着他眯起来都没有了的眼睛,瞬间就泄了气,低声的回答道:“我去。”却有些不甘的把钧窑茶具狠狠的放在桌子上发泄自己的不满,看到老狐狸心疼宝贝茶杯的眼神他又有些高兴的笑了。   斜阳泄进到屋子内,好似照出了一片太平。   十月初一。开封。   这时的天已经冷了,却还不至于下雪,路上的行人忙忙碌碌的穿梭在街道上,原本叫买叫卖的街道却因为这寒冷的天气清淡了不少。与外面的行人的忙碌相比,开封府第一茶楼上显得悠闲了很多,这里有新到的茗茶和温暖的坏境,任谁都会选择在这里多坐一会而不是到外面忙碌,当然这样一个好的环境所需的花费也是不低的。所以这里也就成为了官贾们常来的聚集地。   沈括不喜欢开封,在他踏进开封的第一步就这么认为,或者只是单纯的觉得这里的天气太过于干冷,不适合自己生存罢了,不过这个似乎不怎么重要,反正仅仅是呆上几天就回来了,现在他找到了这间茶楼打算喝杯茶暖暖身子。   沈括一身锦衣更显得优雅,他不急不缓的踏着楼梯,如同贵公子一般,让楼下仅仅是小门小户的人不由的侧目看了,沈括倒也不在乎的继续往上走着。   二楼雅间里传来轻轻的笑声,那声音是女子特有的灵动和欢快,一阵清脆的笑声而过,便听到倒茶的声音和举手投足间玉器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怎么,你并不喜欢这里的茶么。”那声音如同那笑一般的轻快灵动,应该是同一个人吧。沈括想。忽的又恍惚觉得拥有这样声音的女子一般都会有着一张谈不上倾国倾城但是动人的面庞。但这只是停留在想想的地步,蓦地沈括在楼梯口感到一阵阵的冷风,于是加快的脚步,任由那声音渐渐地远去了。   雅居中的女子白皙的面容,乌黑的头发只是简单的用发钗固定住,而手上却佩戴着复杂的手镯,镂空图案,里面似乎还存放着什么东西发出泠泠的声音。简单的着装却依旧可以显示出这个女人不同一般的气质。   好茶配上漂亮的女人在这有些发冷的季节里无论是哪个男人看了都会从心里冒出一股热气,但是她对面的那个男人却皱着眉。他约莫二十岁上下,冰蓝色的衣服衬着他有些苍白的脸,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他看着眼前女人的笑,半天才愣愣的叫了一声:“云姐。”   那女子听到他这么叫反而笑的更开,修长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脸,眨着眼睛嗔责:“字一怎么现在才认出我来?”   那被称作字一的男子沉默了下来,但凡女子看到他这番模样都会迸发出女性特有的母性,她也一样。她揉了揉字一的头,说:“罢了罢了。没认出来也就算了。”说着又笑了,因为曾经有个男人说她笑起来是最美的,所以……月云姬想到这就是一愣,这么久远的记忆竟然在这时出现了,她叹息了一声,悻悻的坐在一旁。   “云姐。”字一没有管月云姬的动作,只是又呆呆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怎么?”月云姬虽然心里有些烦躁,但是依然温和的回应了。   “云姐我想去思远县一趟。”字一看着她小声的征求道。字一的眼睛很好看,尤其认真的时候眼睛中散发出如同辰星般的光芒的时候。   月云姬握着茶杯的手一紧,表情变得有些僵硬却点了点头。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初她收养的孩子,现在已经成为一个可以自己思考的男子了,明知道他有自己要追寻的真相却有些不想让他去,有时真相真的会伤害到很多人,但是她也知道,这个男子有自己的坚定,是她无法动摇的。月云姬看着字一有些紧张的脸庞又笑了,摇了摇头:“又没说不让你去。去吧。有什么事情需要云姐帮忙的尽管飞鸽传书来。”   得到一致尊敬而爱戴的人的支持是一件十分让人高兴的事情,字一自然高兴的连口答应,那双如同辰星般的眸子散出一片的温柔向往。   雅居的窗户微微的开了一个缝隙,不知何时已经吹进了小小的雪花,却转瞬又逝,飘渺的让人心里一空。今年的雪来的似乎太早了些。   月云姬看着字一如同孩子般欢乐的面庞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的担忧。   思远县,他,还在么?   十月初六。开封。   北门大街往里走,有一座大宅子,虽然年头没有过于久远却已经没有人能说出这宅子上一任主人的名号,只是知道,在那一夜之间,家宅易主。   现在宅子的主人姓卢,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这家宅主人的样子,那怪异的主人只留下管家卢复管理这偌大的府邸便云游而去了。   一提到管家总会有人想到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却不知道卢复只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作为管家似乎是过于年轻了,但是年龄并不会阻碍这个男人的办事能力。   开封自打初一开始连着下了几天的雪,所有人都在感叹今年的雪似乎来得太早了,但是人们的抱怨并没有阻止雪的到来,整个开封府都笼罩在白雪之中,远目而望,银装素裹。   卢府上下今天起得很早,因为管家卢复决定要好好的大清扫一次,过去的几年因为用不了这么多房子很多地方都没有进行好好的清理,今年是时候做一下清扫了吧,他捏着手中的信想,老爷说最晚明年秋天就可以回来了。卢复站在雪里这么想着,不一会已经白头,不过他只是穿着单薄的衣服却没有发抖。   “总管总管。”沉默的雪季被身边最得力的小厮慌慌张张的打断了,小厮急急忙忙的跑来,喘息的气息在寒冷的天气下化成了白色的雾气,一阵的模糊。   卢复皱了皱眉,低声训斥道:“怎么这么慌张。”   小厮喘息定了,继续说道:“刚才新来的婢女云儿把老爷最喜欢的唐代钧瓷打碎了。”   卢复的眉皱的更紧了,但是最后只重重叹息了一声:“岁岁平安,没事,老爷也不会怪罪的。”   小厮好像松了一口气,不过又紧接着说:“不过那钧窑里有一张纸条。”说着从袖口中小心翼翼的取出那纸条,恭敬的递了过去。   纸条保存的很完整,但是已经泛黄的表面表明它存在了一定的时间,纸条上有着特殊的香气,好似什么植物的气息,至于是什么,卢复无法辨别,但是纸条存放了这么久香气却没有散去想必不是中原的植物吧。   那纸上清秀的楷书写着……   哥:妹已至苗疆,一切安好,哥交待事宜已布置妥当,不出意外一月便可归家。   自:云笺。   卢复盯着这张纸条出神的想些什么,雪就这么下着,落在纸张上却没有化开。就在小厮不知要不要提醒他一下的时候,卢复拍了一下头,捏了下手中原本拿着的信快步的走向书房,留那小厮一人独自在雪中不解。   十月初七。开封。卢府。   卢府面前站着一位风姿绰约的俊雅青年,一身锦衣,旁边牵着一匹白色宝马,正是沈括。他站在卢府前抬起头看着这座宅子,心中暗自的想着那老狐狸什么时候认识这么有钱的朋友,又想到那老狐狸交代自己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议。   “老狐狸只说让我来,却什么都没告诉我。”沈括喃喃的自语了一声。   这时已经有人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卢复就匆匆的从宅内接了出来,到了沈括跟前,小声的问:“是沈公子么?”   沈括温和的笑了笑,点头。   “沈公子,里面谈。”卢复说着就要拉沈括进去。沈括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心中多少有些不悦,声音却渐渐低沉的说了:“卢总管就在这里说吧,早些办好我也好赶回去复命。” 正文 第2章被阻止的婚礼   卢复好像察觉到自己的失礼,歉意的笑了笑,把手中的信封交给了沈括:“我家老爷让我把这个交给你。”那里自然是钧窑中摔出来的纸条。   沈括并没有问是什么东西,不不,应该说他根本就不需要知道是什么东西,他想得很简单,大不了再来一次,思远县事物并不多,出门就当沿途游玩大好河山了。想到这里沈括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踏雪而去。   卢复见此也并没有多做挽留,只是看着沈括远去的身影又若有所思起来,就在他回神回头的时候瞥见门口的墙边躲着一个鹅黄色身影,是那个新来的婢女吧,他叹了口气又是摇了摇头,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进了门去。   三月初三。思远县。   三月刚过,春日的微风还带着几分的寒意,倦倦的让人不想理睬事物,幸好县衙事物也不多无非是谁欠谁两贯钱,谁偷了谁的几个枣等等的鸡毛蒜皮的事。一直以来思远县都是在这种闲适的情况下过的日子。若是说这些日子以来可以成为饭后谈资的事情也是有的,那就是是县城首富郭全娶妻。   郭全什么时候来到思远县的人们已经记不清楚了,如果走访民间问一些老人的话可能会有人以一种怀旧的样子躺在树下的躺椅里,眯起眼睛叹息一声,告诉你,已经不记得是多久以前,县城里来了一个英俊的男人,带着钱财只身而来,那男人乐善好施,慢慢有了名声,说是喜欢这里的民风也喜欢这里的风景就在这里定居下来了,而后娶了妻生了子,那个人就是郭全。   现在的郭全五十上下,长得虽然和眉善目却老态龙钟,五短身材。但是这新夫人却是一二十岁不到的美娇娘。虽然郭全是出了名的善人但是老夫少妻,风言风语就这么一下子冒了出来,有言新夫人被逼下嫁,有言郭员外打动真心,不过种种流言无法打扰郭府喜庆的氛围,大红的帐子盈在新房中,羔羊、大雁、钱币、绸绢一一准备妥当,各种仪仗更是声势浩大,歌妓乐队,酒宴灯烛不知请了买了多少。   县衙后面是一座山,山势不高一片片的桃林笼在了这座山上,待到桃花盛开的时节淡淡的桃花香传的很远。不过今年的桃花似乎开的晚了一些。但是依旧不影响它迷人的香气。   桃林中不知什么时候建起了一座亭子,四角如同鸟翼一样翻飞起来。山中安静无人打扰,只是偶尔传过几声鸟鸣。偶尔吹过一阵风来,树上的桃瓣随着风悠悠的颤了一颤,仿佛一阵的娇羞,那醉人的香气也随着散到了四方。   忽的——   “什么?让我去跟着迎亲队伍?”一声提高声调的叫喊惊起了不少的鸟雀。   近了就看到坐在亭中的那一抹靛青的身影,正是刚刚从开封回来不久的沈括。在外一向温文尔雅的沈括跳了起来,皱着眉一副的不快模样。但是始作俑者却只是呵呵的笑了几声,笑的他脸上的肉一个劲儿的颤抖,见他不着急的样子沈括不得不沉了沉气,低声的商量:“若是真的怕出了什么事,我派几个捕快跟着不就得了。”   卢县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摇了摇头:“要不你去,要么我走。”说着又摆出一副中庸的笑脸。   沈括狠狠的吐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去!”   终了,卢县官手脚麻利的收拾着茶具,脸上露出了一抹老猎手捕获了狡猾狐狸的笑容。沈括看着这笑容不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怎么看都觉得他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还一步步的把自己往坑里带的感觉,想那天从开封回来,那老狐狸什么都没问连信都没开只是问了一句:“开封下雪了吧”,然后又是嘿嘿的笑着,笑的一阵的头皮发麻。   是不是又要出什么事了?沈括暗自想了,又瞥了一眼老狐狸,却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破绽,沈括只能幽幽的叹息一声。本身还在忙活的卢县官听到沈括这声叹息看向他,指指他面前的糕点和上好的茶说着:“喝茶喝茶,这么好的天气,何苦难为自己想些有的没的。”   还不是因为你!沈括在心中抱怨,却知道斗不过这个老狐狸,仅仅白了一眼他放松心情去欣赏这美好的景色了。   一下午的时光就在这静谧的气氛下慢慢的滑了过去,沈括虽然有时会被卢县官四处使唤,但是不能否认在他身边时的那种从内到外的安宁感,这也是他不想离开思远县的一个原因,沈括歪过头看了看卢县官,他正在安静的看着正在下落的夕阳,那眼中带着无限的留恋和一种平时看不到的落寞,这个人也有着别人不能触及的过去故事吧。   “喂,老狐狸,我回去了。”沈括把杯子放下,轻声的说。   卢县官点点头,却在沈括离开时轻声的唤住了他,叮嘱道:“一切小心。”这句话弄的沈括一阵的迷茫,却也点头答应了,小心什么?   等到沈括走了卢县官才露出了担忧的神情,从袖中拿出沈括从开封带回的信,那张纸条还如同刚发现时那样的整洁。他将手中的纸条放在鼻下轻轻的嗅了嗅,不由的感叹一声:“果真是梅夫人。”   如血的残阳失落了山岗,一丝夜幕泄了下来,远远的竟然有女人的歌声,不是苗疆女子清丽远古的调子,而是中原小家碧玉的婉婉唱腔:“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夜幕降临,一片苍凉。   三月二十。思远县。郭府。   无论县内风言风语有多少婚礼仍旧如期而至。   今天的天气真的不错,沈括眯着眼在内心感慨道。虽说卢县官让沈括跟着成亲队伍,但实则仅仅是坐在离郭府几十步之遥的茶馆等着。他又是一身靛青色的衣服,面前放着一壶好茶,无聊的等待让他就要茶话周公了,就在这个时候,郭府面前一阵的躁动使他惊醒。   “你们不可以娶她。”郭府门前一素白色长衫的青年对着郭府总管郭三焦急的喊道。而郭三不耐烦的挥挥手对身边的家丁说了些什么。无非是赶走这青年,不要耽误时辰这类话吧,沈括猜想。他远远地看着郭府门前的动态,皱了皱眉起身下楼去了,果真是有了麻烦,他很疑惑或者说是很好奇这青年为什么不让郭府娶妻,若这新夫人果真是被胁迫的,那他可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下了楼的沈括从后拉住了还在和家丁推搡的青年。忽然的介入让青年和家丁都是一愣。   “你是谁?”青年转头看着沈括,青年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如同天上晨星一般,让沈括一眼看去不能转移,他瞬间感觉窘迫,自己怎么会看一个男人不能移开眼神呢?   幸好不等沈括接口,郭三急忙忙的冲过来,焦急的说:“沈捕头,你看今天我们老爷的大喜日子,这小伙子不知怎么竟来闹事。”   “我不是来闹事的。”素白长衫的青年愤愤不平的说。   郭三本是还打算说些什么却被沈括伸手打住了,不知为何看到这青年被这么对待心中有一种郁结,沈括又不得不碍着面子嘱托道:“你先继续准备,别耽误了时辰,这事情我来解决。”说着就拉着青年的胳膊向刚才的茶楼走去,青年欲讨个说法却奈何没有沈括的力量大,只得被拉上了茶楼。   茶楼的掌柜的看到沈括再次进来还拉着另一个人,让跑堂的重新上了一壶茶和几盘点心。雅居里新沏上的茶浮起了烟雾,朦朦胧胧的遮挡在两个人之间。   “你是这的捕头?”刚刚进来那青年就着急的问。   沈括点了点头,他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那青年比沈括想象中年轻得多,也就二十上下,素白长袍金线勾着祥云,沈括沉着一下问道:“你叫什么?”   “李字一。”青年快速的接话。   “你是新娘的什么人。”   “什么人都不是。”   “哦?”沈括不解的看着李字一,“那你为什么阻止婚礼。”   “因为……”不等李字一说完话,远处响起的吹吹打打的声音已经近了太多,李字一猛然的冲到窗口,看到正在经过茶楼的迎亲队伍就要跳下楼去。沈括在他身后一拉,在他拉李字一上楼时就探出李字一没有内力,这么一下子跳下去还不没命?   等到迎亲队伍过去,他才放开李字一,看到李字一的目光中的着急沈括心中怒气一下子冲了上来:“你不要命了?”   李字一好像没有听到他说些什么,只是嘴唇动了动,吐出了两个字:“晚了。”   “什么。”看到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沈括的怒气不知怎么的降了下来。   “梅夫人。”李字一僵硬的说了这三个字后晕了过去。沈括就是一惊,伸手接住,这又是怎么回事?却在瞥到李字一苍白的脸时无心顾及这些问题,茶楼上瞬间没了两人的身影。   室内带着湿润的暖气,温温的让人慵懒了下去,屋内陈设玲珑,墙上挂着王维的诗画真迹,一列屏风上所画却变成了苗疆特色,一切这么的冲突却又显得那么的合适。这就是卢县官的房间。   “老狐狸,他怎么样了?”此刻沈括站在雕花床前,看着面色苍白的李字一询问给他把脉的卢县官。   卢县官嘿嘿的笑着,横肉直跳,看着沈括就要跳脚的时候,他说:“急什么,只是疲劳过度罢了,休息休息就好了。”见沈括放下心来又继续问了,“平时虽看你一副温和模样,但是我知道你也就是做做样子,真正是对谁好倒是没有……”   “我对你不好?”沈括略带慌张的反问道。   卢县官少有的严肃表情:“不一样,你怎么会对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这么上心。”   沈括沉默了,确实这样子的沈括不像自己,那么慌张的拎起老狐狸替这个认识了不到几个时辰的人治病。 正文 第3章梅夫人   “不过这也未必不是好事。只是……”卢县官小狐狸眼一眯说,又是煞有介事的摇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   沈括听到这句话,觉得卢县官话中有话,刚想问却被床上一阵呜咽打断,他紧张的看向李字一,但是李字一只是翻了一下身,又睡了过去。沈括松了口气,精神放松下来想起今天婚事上的不可理解,便想和卢县官说道说道,刚动了下嘴就被卢县官伸手阻止,他示意他不要吵到李字一休息,两个人起身走出了卧室进入了书房,却没有听到身后床上泻出的一声叹息。   卢县官的书房与卧室相比倒是简约大方,仿古风十足,墙上还是挂着前人的书画,不知是不是真迹,一张红木的桌子占了大部分的地方,那桌子左上方放着一盏造型诡异的灯,右上方放着笔挂,上面还放着几只未用的毛笔,笔洗纸张皆是上品。   沈括是第一次进卢县官的书房,虽然很在意婚礼上的事情,但是也很好奇这里的摆设。他扫了一眼桌子和上面的笔墨纸砚,挑眉问道:“这些都是桃木做的?”   “辟邪。”卢县官肥硕的身体坐在八仙椅上显得有趣而威严。   一直熟知卢老狐狸不同于平常人物品爱好的沈括也只是问一问,并没有打算得到什么解释。得到解释也没打算继续探讨下去,即使这样沈括还是加了一句:“你在这里就可以辟邪了其实。”   卢县官也不恼,依旧是平和中庸的笑了几声,看着沈括随便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在自己的对面,耐心的听他把婚事上的事情和李字一的话一一的讲了,不过卢县官却不答话。   沈括说罢就是看着卢县官,想得到一个解答。卢县官到了最后沉吟了半天,沈括还以为他有什么重大的发现要说,但卢县官只是慢吞吞的吐出了几个字:“倒些茶来吧。”他依旧是一副中庸糊涂的表情,却带着一种无形中的压力。   沈括瞬间嘴角抽搐起来,无奈的瞥了他一眼,果真这只老狐狸不会痛痛快快的说出来的,想知道答案的最快方法就是听从他的指示就对了,虽然大多数指示只是他懒得动才发号的。沈括起身到了门口,让府内的仆役去沏了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探出身子的沈括这才发现外面一直晴朗的天不知什么时候阴了下来,雾蒙蒙的压低,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庭内的树叶被吹得一直的响。   “不妙啊,要变天了。”沈括喃喃的自言自语。   茶,很快就好了。沈括回到桌前,倒了两杯,自顾的喝着一杯,看着卢县官等着他开始说话,但是卢县官依旧没有说话的前兆。这天阴的很快,室内没有点灯,不一会卢县官的表情变看的不真切。   “梅夫人,你知道是什么么?”忽的,卢县官问。   “自是不知。”   卢县官举起了杯子没有喝又是放下了:“梅夫人是产自苗疆的花,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种慢性毒物,中了这种毒的人先是出现幻觉,后来就是吸引蚊虫,之后便会四肢慢慢僵化蚊虫慢慢爬满全身,直至死亡。”一个闪电划过天际,从没有关的窗户映进的光照亮了卢县官的脸,严肃而冷血的目光就这么的盯着沈括,如同毒蛇一样卷住了他,让他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一种恐惧。之后卢县官又接了一句:“不过这只是传说,真的如何没有人知道了。不过有毒这倒是确定的。”   沈括听到这句话好像舒缓了一口气,继而问道:“那李字一所说的梅夫人指的?”   “可能是这个,也可能不是,郭府的新夫人姓梅对吧。”卢县官又是嘿嘿的笑了,恢复了原本的中庸。他起身推开了门,外面已经是大雨滂沱,树叶被打得不停的跳动,雨水从屋梁上滴滴答答的落下连成一串串的珠帘,卢县官看了看天气说,“这么大雨,别乱逛了,省的染了风寒。”   沈括遍身的寒意被这句话一扫而空,笑着答了一句:“知道了。”   卢县官又笑了,肥硕的身子一颤一颤的:“对了,我已经派人把李字一的东西取来了,既然他知道梅夫人的事情那么会帮上忙吧。”   卢县官说的很模糊,帮忙,什么忙?以李字一现在的身体还能帮上什么忙?沈括虽然疑惑,但是他知道,卢老狐狸虽然每次的决定都让人觉得莫名其妙,但是网王后面发生的事情都会佐证他先前所做的准备是正确的。   沈括胡乱的应了,没有继续说什么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很累,比十天十夜没有休息都累。需要休息了,他想。   雨下了一夜终于停了,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了室内。沈括把胳膊搭在头上挡住了透进来的光,眯起眼睛打算睡一个回笼觉。   “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本来还是睡意朦胧的沈括很快被外面的叫喊弄得清醒,他扯过旁边的衣服,快速的套上整理了一下就奔了出去。大喊的是郭府一个算是有头有脸的仆役,焦急的神情似乎诉说着这次事情的紧急。   “怎么了?”卢县官虽然衣着有点不整显示着他也是在睡梦中被弄醒的,但是老神在在的看着那个仆役,一脸的和平微笑。   “我家夫人,夫人死了……”仆役喘着粗气看着卢县官。   “什么?”卢县官没有说话反倒是刚刚出来的沈括惊诧地说,虽想到会有事情发生,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也没想到竟然是新夫人。   仆役见到沈括出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比对县官还要恭敬。   沈括皱了一下眉,和卢县官对了一下眼神,看老狐狸的表情好像先知了新夫人的去世一样,沈括心中一种郁结,那梅夫人的传说又浮现在脑海中,他对着老狐狸拱了拱手说:“大人,我去看看吧。”   卢县官的赘肉抖了一抖,好字还没出口,身后便传来了一声——   “我也要去。”李字一穿着里衣靠着门说着,骨质分明的纤细手指捏着门框。   “你身体还这么虚弱,还是算了吧。”看着脸上发白的李字一,沈括轻声的说。   “我也要去。”李字一那双如同辰星的眼睛就这么的看着沈括,不做一分的退让。沈括一时的不知如何的拒绝。只是他似乎没有想到,他是官,李字一本身就是平民有什么资格和他一起去查案呢?可能他已经想到,但是不愿意用官府的架子去压迫他。   “其实去也好。”卢县官笑呵呵的看着两个人算是为沈括解了围,“李公子知道梅夫人吧。”听到这三个字之后李字一脸色就是一变僵硬的点点头,“其实去也好。”卢县官重复了一遍,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沈括。沈括似乎读懂了什么,点了点头,向李字一走过去,他如同拎小鸡般轻易地把李字一拎回了房间,完全不顾外面郭府仆役诧异的眼光。   “你做什么?”陌生人的碰触让李字一皱起了眉。沈括没有理睬他,只是把昨天替他接下来的衣服扔给了他:“即使去也多穿点吧,刚下过雨,天有些冷。”说罢,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李字一。李字一有些愣神,直到沈括见他没有反应,直接拿起衣服替他套上的时候才猛然跳开,脸上一分的尴尬,什么时候自己需要别人的照顾了,李字一轻声的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雨后的天气湿湿润润的,贴在皮肤上很是舒服,但是沈括的心情却无法舒畅,他虽然同意李字一跟着来了,不过看着他脸色苍白却依旧忙前忙后检查的样子沈括心里就一阵的不舒畅,却无法解释那不舒畅的感觉由何而来。沈括在看到李字一趁人不注意靠着墙忍咳时终于爆发了,一手抓住他的手,压低声音说:“先坐下来休息会。”   李字一礼貌的点了点头,坐了下来,苍白的脸上起了一层红晕,笃定的说:“是梅夫人。”   “什么?”沈括先是一顿,又反应过来李字一说的是这件命案,他沉了沉心思,喃喃自语,“果真是梅夫人么?”说着认真的观察了一下新夫人的尸体,那人穿着红色的新娘服,头上的凤冠霞帔已经卸下,一头乌黑的头发就这么散着,躺在床上,卷成了一团,爬满了不知名的虫子,昨天还是美丽少妇今天却成了这般模样,让沈括心中涌起了一阵的凄凉,“梅夫人不是慢性毒药么,怎么会这么快就……”说着指了指床上看起来让人反胃的人。   李字一回答的倒是很干脆:“不知道。”   沈括若有所思看向外面,郭府的人忙上忙下,还没有完全撤下的红色成了莫大的讽刺。似乎这里最清闲的反倒是自己和李字一了吧,沈括感到了茫然的苍凉,忽然听到李字一说:“新夫人来自苗疆吧。”   “你怎么知道?”   李字一指了指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的纸张镇纸还有带着墨迹的小号毛笔,说:“这纸张来自苗疆一个寨子,用了特殊的工艺所以纸色偏黄而且带有梅夫人的特殊香气,那镇纸上的图案其实就是梅夫人的图腾。而梅夫人也仅仅产自那里,被称为那里的圣花。而且这纸张精贵也只有苗王等少数人才能使用……”   见他说得头头是道,沈括有些好奇也觉得有些古怪,他问道:“你也来自苗疆么?不然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正文 第4章鸽子   李字一沉默了片刻,星辰般的眸子中的亮色就这么暗了下去。看到他这样的神情,沈括一阵的懊恼,不等他说一句对不起,外面就跑进一个仆人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沈捕头,我家老爷来了。”说着一个五短身材,面色憔悴的男人走了进来,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应该就是郭全。   “郭员外。”沈括站起身来,旁边的李字一也这么随着起来了,一双眼睛怔怔的盯着郭全看。   郭全因为新夫人的去世受了很大的打击,李字一这么明显的目光他好像没有注意到,他颤抖着双手,嘴唇微微的抖动,他说:“还望沈捕头可以尽快抓到真凶,可以给夫人一个交代。”   “那是自然。”沈括回答,看着眼前这个苍老的男人他升起了一种怅然所失,昨天他还是看着新夫人进的郭府门口,今天确实来看命案的,人世间的这些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戏剧化,这么难以捉摸,“郭员外,虽然现在可能不是时候,但是我想问您几个问题可以么。”见郭全没有异议,他继续说下去,“昨天是新婚之夜,郭员外您怎么没有在新房。”   郭全沉默了一下,叹息了一声:“夫人说这是他们家乡的规矩,新婚第一天夫妻不能同房,不然不吉利。”说着便泪流满面,“如果我昨天在的话也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   沈括没有继续问下去,有一种不知名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思绪一下子乱了起来。   “扶你家老爷去休息吧,我们再在这里查看一会。”清澈冷傲的声调从后面传来,沈括转过头去看到李字一轻声的对仆役说,他有些懊恼这时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忘了自己的职责。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字一看,末了重重的一声叹息。   “怎么了?”李字一侧过头看着沈括,挑眉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出现完全打乱了我正常的谈按顺序。”沈括随意的说,看到李字一的脸因为窘迫涨得通红,从心里涌上了一种舒畅,他轻松的笑了笑,“有什么看法。”沈括很自然的问出这个问题,似乎两个人是合作多年的搭档。   李字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话,半晌的停留之后顿了一下,说道:“今天先回去吧。要变天了。”忽然一个落地雷劈到地上,原本晴朗的天气瞬间阴了下来,沈括看向李字一,怎么看都觉得他身上闪出诡异的光芒。   “我说要变天的。”李字一笑了,眼中闪过诡异的俏皮。   天果真变了,而且变得很快。   但是两个人最终还是在下雨之前回到了县衙,刚刚有了屋檐的遮蔽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沈括舒了口气:“幸好走得快啊。”他笑着望向李字一,李字一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似乎他不到地方就一定不会下雨一样的笃定。沈括摇了摇头,反问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没有什么人可以阻碍天气啊。   “你们回来了。”卢县官手里拿着蜡烛走了过来,如豆的光芒因为风的原因一跳一跳的影在他的脸上,那张平时看起来中庸而平和的脸显得恐怖而阴森。   “老……卢县官。”沈括刚要出口的老狐狸在想到还有陌生人在时瞬间变成了正常的称呼。卢县官瞬间展现出一个欣慰的神情,让刚才的阴森恐怖的感觉一扫而空,刚才是错觉吧。沈括再次嘴角有点抽搐地感觉。   卢县官对着李字一温和的说:“李公子辛苦了,你身体还没有好,请先去休息休息吧。”说着略有严肃的压低声音对沈括说,“到书房来一下。”李字一也是明白事理的人知道他们二人有官府的事情要去谈,礼貌的回了房。   依旧是那天的书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沈括总觉得今天看来这房间带着阴森恐怖。卢县官并没有管沈括想些什么,顾自的用蜡烛点了灯,一下子屋内亮了起来,终于看到光明的沈括舒了口气,刚才阴森的感觉一扫而光,但是瞬间有很诧异的看着桌子上原本放着笔架的东西被另一样物品代替——一个笼子,确切说是一个装着一只鸽子的笼子。看到他那副活见鬼的模样,卢县官又是很开心的笑出声来。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养鸽子了?”沈括戳了戳那笼子,原本应该惊慌的鸽子竟然一动不动的瞧着他,一副的不屑神情,他盯着那鸽子滴溜溜乱转的琥珀色的眸子一种要陷进去的感觉。   卢县官没有回答,伸手把一酒坛塞入了沈括的手里,笑呵呵地说着:“喝酒喝酒。”   沈括见他不想回答耸了耸肩也不继续问下去,小小的喝了一口,在有案子的时候保持清醒是他的习惯,那口酒缓缓暖了身子,他不由的赞叹:“好酒,怎么今天不喝茶改喝酒了。”他看到卢县官也开了一坛酒不禁的问道,“我记得你可是滴酒不沾的。”   喝了酒的卢县官第一次露出了严肃而睿智的眼神,看的沈括一愣一愣的,卢县官没有管他的诧异,轻声问:“今天结果怎么样。”   沈括放下手中的酒坛,低沉下声音故作神秘地说:“梅夫人。”本来想将老狐狸一军,也让他尝尝想知道却没法知道的感受,但是卢县官却好像漠不关心一样,弄得沈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天是怎么了?无论是自己还是卢县官都不在状态啊,自己办案忘记自己的职责,而卢县官更奇怪,平时没事就调侃自己的他现在却显得这么安静,沈括很想细细的问了,却发现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他对于这只老狐狸几乎是一无所知,想着就是一阵的怅然,明明认识了这么久了。   “让你担心了。”卢县官的声音忽然出现让沈括回过神来,灯影下的卢县官看起来有些疲惫,声音也充满了倦意,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精明或者是人前的中庸,沈括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么有问,只是低声的说了:“没关系。”   灯,瞬间一晃,沈括的心随着一紧,没有来由的一紧,似乎为了改变气氛般,他敲了敲那笼子,笑着问道:“谁送的鸽子。”   卢县官眯起了眼睛,说:“不是我的鸽子。”   “那是谁的?”   “李字一。”卢县官慢慢的说着这个名字好像有什么深意一般,说罢还定定的看着沈括的眼睛。   果真沈括听到这个名字一震,皱了皱眉:“那怎么在你这?”声音有着些许的慌乱。   卢县官沉默了一下,又从旁边拿过一块玉佩:“不仅仅是鸽子,还有这个,都是他的。”沈括不解的看着卢县官,又瞧了瞧他指的玉佩,瞳眸就是一收缩,梅夫人的图腾!沈括沉默了一下,低声问:“你是怀疑李字一?”   “难道我没有怀疑他的理由么?”卢县官肥硕的身子靠在椅子上,淡淡的问。   沈括心中说不出的堵得慌,他也想到李字一的嫌疑太大了,或者说李字一出现的时间太过于凑巧了。但是他从心底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不过他从一开始阻止这件事的发生。”沈括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底气不足,声音干瘪。   卢县官笑了,只是很慈爱的笑了,他站起身来,忽的把窗户打开,外面大雨滂沱,树枝被吹得索索的响着,一瞬间沈括又想起李字一说要变天时的表情,那么的笃定而让人恐惧……难道……   “沈括,我很高兴你可以去信任一个人。”卢县官的声音被雨声掩盖了不上,但是仍旧清晰,“无论谁的好。”卢县官转过身来,他身后风雨交加,好似随时都可以吞噬了他一样。沈括身体不由自主的上前了一步,抓住了他的袖子,这次终于换来的卢县官的吃惊,但是沈括却没有心情去调侃了,他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充斥,一直以来沈括都把卢县官当成长辈一样的信任和爱戴,虽然吵吵闹闹却依旧亲近,不想失去。   卢县官很快平静了下来,拍了拍沈括的手,安慰着他:“这种天气我总会想起当年认识你的时候……”   那一年,卢县官已经不记得是多久前了,他只记得自己还不是县官,还不是个胖子,而沈括还只是个孩子,还只是一个乞丐。   那一天也下着这么大的雨,或许比今天下的更大些。一个无家可归、没有任何生活来源的小乞丐在平时就会受到欺负,这种时候总会显得格外的窘迫。可能只是因为那天他的善心大发,看着缩在一个角落完全没有办法抵挡大雨的沈括觉得有几分的可怜,就顺手给了几文钱。如果沈括只是这么单纯的说了一声谢谢,可能以后的故事都化为了虚无。   但是那是沈括,那个不服输,不愿意臣服于生命,有着自己的偏执和傲气的沈括。让卢县官不解的是沈括竟然哭了,他本以为沈括是因为得到了钱,不用饿肚子才高兴的哭了,但是一瞬间沈括就打破了这种猜想,那个小小而羸弱的人竟然捡起钱后把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摇了摇头。   “你不要钱?”他记得当时他这么问。   沈括摇了摇头。   “那你要吃的么?”他问。   沈括又摇了摇头。   瞬间他不解了,这个小乞丐想要什么呢?又能要些什么呢?   “那你想要什么呢。”   “我给你干活,你给我吃的。”沈括仰视着他,眼睛中透露出坚定。   他笑了,摇了摇头,心想这孩子真是有意思。但是沈括却错意的认为他是不同意,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打算缩回原本漏雨漏的不行的算是窝的地方。   “你会做什么?”他笑着问。   那双落寞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我什么都会。” 正文 第5章李字一   当然那时候他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从那之后沈括就一直跟在了自己身边再也没有离开过,自己教他武功教他医术教他做人,如果说沈括对自己是对长辈的尊敬自己又何尝不是对他有着对后辈的慈爱呢?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落在地上又泛起了很大的回音,好像都打在了心里,卢县官看着少有示弱的沈括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当初你还是真是有意思啊。”卢县官笑着说,揽了揽沈括的肩,算是安慰,“行了,会没事的。”   沈括听到卢县官这句承诺,手终于放松了,低着的头也抬起来一些:“老狐狸。”但是声音还是显得底气不足。   “把这些东西还给李字一吧。”卢县官又是一个老狐狸的笑容,看的沈括心安了很多,安心下来的沈括脑筋飞快的转动。“李字一有嫌疑这些东西还要交还给他?”沈括问他。   卢县官摇了摇头:“孺子不可教也。”说着还弹了他的头一下,“自然要还给他。”见他要问什么卢县官快速的接了一句,“别问为什么。”   “老狐狸!”沈括瞪了他一眼,拎起笼子拿起玉佩愤愤的走了。那鸽子依旧没有受到打扰,平静的不像正常的畜生,“这鸽子都成精了。”沈括小声嘟囔着。   看着他这幅孩子气的模样卢县官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好哄骗的孩子。但是下一幕他又沉静下来,果真是梅夫人么?外面的雨越来越大,细碎的雨丝顺着风从没有关的窗户中冲了进来,吹得卢县官一哆嗦,他靠在椅子上幽幽的叹息,过去的事情不能过去就算了么?不知道是在问谁。灯一下子被风吹灭了,将他完全的笼罩在黑暗当中,他揉着有些发疼的额角,眯起眼睛,准备小憩一下,即使昏昏睡去,头脑中还是闪现了那句:过去的事情不能过去就算了么?是谁回答他不能的?   雨终于慢慢的变小了,但是依旧很密,淅淅沥沥得雨滴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默默的散开了水雾。   “很久没看到这么大的雨了啊。”沈括自言自语道。他望着如帘的雨阵,穿过连廊,便到了李字一暂时住的地方。李字一住的地方离沈括的房间并不远,只隔着一道拱形门,可能是老狐狸故意这么安排的吧,沈括想到今天卢县官不同往常的表情心中又不自觉的有些担忧,但是从内心却又相信他的那句承诺。   会没事的,沈括想。   沈括站在门前,轻轻的扣了扣李字一的门。会不会打扰他休息?不对,现在应该是中午吧。沈括拍了拍自己的头,果真这段时间出现的事情打乱了自己的思维,冷静啊冷静。他在自己的心里默默的交代自己。   “谁啊?”很快里面传来轻声的问话,但是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   沈括听到他的声音皱了皱眉,难道虚弱到这个程度了么:“沈括。”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如果你睡了我就先走了。”   里面又传出轻微的物品摩擦的声音,那轻轻的声音又响起:“不用了,你等等。”等待了一小会听到里面一阵的悉悉索索,不一会就看到李字一穿着单薄的衣服出现在门口,他的眼睛依旧是如同辰星般的深沉,让人不自觉的注目不肯离去,至少沈括是这么觉得,他见沈括并不说话,微微皱了皱眉问,“有事么?”   沈括看到李字一脸上一片的潮红,好似是忍着重咳之后憋出来的,他先是一怔神,而后为李字一不顾自己的身体感到生气,刚要发怒却在听到他的话时化为了无力,他强扯出一抹笑容,无奈的说:“我只是给你送东西的。”说着提起手里的笼子,里面原本一动不动的鸽子看到李字一后欢腾的跳跃着,沈括提着笼子的动作有点僵硬,这只鸽子真是认主人啊,而且这么乖。   “你怎么把它关在笼子里了?”李字一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皱着一双好看的眉。   “我……”沈括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李字一也没有管他,自己伸手扯开了笼子门,那鸽子扑棱棱的飞了起来,停在了他的身上。李字一摸了摸鸽子的毛,那眼神是沈括没有见过的温柔而淡定。沈括有些懊恼,瞥了一眼那鸽子,只见它咕咕的叫着,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他好似嘲讽一样。沈括被自己这个诡异的想法弄得无比汗颜。还真是鸽子成精了不成?   沈括忽然又想到些什么,继续说着:“哦。对。还有这个。”说着还把手里的玉佩递了过去,这句话才把逗鸽子的李字一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李字一看到玉佩的时候神情一僵,表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果真有问题么?沈括看到他的表情心里也是一牵动。   李字一逗弄鸽子的手垂了下来,却也没有接玉佩,白羽的鸽子似乎也感到了压抑,扑棱棱的飞了起来,落在了窗棂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还时不时的转过头来瞧他。李字一咬着唇瓣沉默了一下,低声说着:“这是梅夫人没错。”听到他的解释沈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勾勾的看着他,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僵硬的点了点头。   “我有些事情没有办法告诉你,你也不能理解。”李字一缓缓的说,好像是在斟酌如何解释一样,他咬着唇想了想,继续说,“我不能向你解释,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但从内心深处他不想被沈括怀疑,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他身上有太多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东西了,所以他学会了无法解释就随着自己的心去做就可以了,忘记为什么要去。   雨声渐渐的小了,小的只剩下微弱的低鸣,但是仍旧一滴滴的落在心里,有些慌乱。   沈括没有说话,他在思考,想到底应该怎么回答他,他看着李字一,认真的看着他,最后笑了:“好。我信你。”沈括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信他,理智上告诉他不应该,可是他愿意相信他,至少现在是的。   李字一好像舒了一口气,绽出了一个笑,他的眼睛很好看,如同繁星一般的闪烁着光芒,沈括再次无法移开眼神,李字一被他这种赤裸裸的注视盯的脸色发红,他轻咳一声,别过头去:“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方便么?”沈括轻声的问。   李字一没有说话,只是让了让身子,做出一个请进的姿态。   李字一屋内很暖,里面并没有点灯有些暗,外面雨虽然不可察觉了,但是还是阴霾的可以,屋里更是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屋内很安静,可以清晰的听到外面的树叶微微颤动的声音。   “你,身体好点了么?”沈括进来之后反而不知道应该问些什么,有些局促的站在那里。   李字一见沈括没有坐下,自己也不好坐下,他点了点头,又想到黑暗中沈括可能看不到,他又填上了一句:“没什么大碍了。”当然他只是随意地说,毕竟经过这一上午的折腾,本身虚弱的身体更加不堪一击,刚刚又是浅眠又是吹风更让他感到不舒服,现在他只能扶着桌子放慢呼吸,不让沈括听到他不寻常的喘息。   李字一的所有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克制自己咳嗽上了,却没有想到沈括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他的变化呢。所以蓦地他听到一声不可察觉的叹息,而后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肩,把他按在了椅子上:“你又何必撑着呢?”   沈括从边上拉了把椅子坐在了他的旁边,而后拉过他的手,微凉的触感让他让沈括同时皱了皱眉。李字一先是抖了一下手,想要躲开沈括的碰触,却因为沈括执着的抓着没有成功。沈括叹了口气,慢慢的输入内力为他舒缓经脉。暖暖的感觉让李字一身体的不适感有些缓了,也有些困倦,因为黑夜更加敏感的触觉让他脸色越来越绯红,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的沈括却还没有放开他的手,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没事了,放开吧。”说着还收了收还在沈括手中的手。   沈括听到他这句话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终是放开了,失去那温暖的触觉让李字一一时的失神,却又很好的掩饰了过去,他伸手倒了茶,在黑暗中递给了沈括:“喝些茶暖暖身子吧。”却不想沈括又怎么用喝茶暖身子呢?   沈括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那眸子在黑暗下依旧显得如此闪亮,他没有告诉李字一他有很好的夜视力,刚才李字一的所有窘态尽收他眼:“水有些凉了。”他笑着放下塞进他手中的杯子,用另一种方式的提醒李字一的掩饰已经被看穿。   聪明如李字一又怎么不明白沈括的表达,脸上的红色更浓,却有苦说不出,哼哼了两声便不再说话。   黑暗再次落回了宁静,连那鸽子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屋内的声音有些被雨声掩盖了下去,李字一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却有些闹别扭似的不肯说话。   “我去给你重新沏一壶茶吧。你先去歇会。”到底还是沈括打破了这沉静,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的关切,不能忽视的关心。   “不……”李字一还没有说完话就被沈括有些霸道的打断了。他直接拎起李字一到了床上,当然如果可以他更想用抱的,不过这样李字一会更窘迫吧。沈括想。 正文 第6章事有蹊跷   沈括把他放在床上,温柔的拉过被子替他盖上,看到他瞪着的眼睛,笑着说:“要是病再加重,可就没有办法一起去办案了啊。”沈括不知道他自己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哄骗的意味。   李字一先是挣扎了一下,听到了他说的话之后眨着眼睛想了一想似乎觉得有些道理便不在与他争辩,点了点头,眯上眼睛准备听沈括的话好好的休息休息。他可以感觉的沈括并没有走,而是坐在他的床边似乎是在等待自己睡着,可能也是怕自己身体还有什么不适吧。从沈括身上传来淡淡的如同桃花一般的清新香气,清淡却清晰,让他朦朦胧胧的就要睡去。   等了一会,旁边的人似乎确定了自己已经睡着,便站了起来,再次给他整了整被子,温柔而细心。之后他听到桌子上的茶壶被拿起的声音,门被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有意的护着不让风吹进,雨声落地的声响,似乎更轻快了些。就在他将要模模糊糊的坠入梦乡的时候,又听到门开的声音,他本以为只是沈括回来了,也没有在意,只是翻了个身子,继续困倦的睡去。   但是隐隐的屋内升起了一阵甜甜的味道,让他瞬间软弱无力躁动不安,又是一瞬,一个冰凉的身子贴了过来。本应该惊醒的李字一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动弹,也没有办法张开眼睛。难道是沈括?   不!不可能!   而后的事情,他,便一无所知了。   临近傍晚雨渐渐的停息了,天还是有些阴霾。只听——“啊!”的一声,所有人都惊吓到了,包括沈括。这是一个女人特有的声音。   “怎么了?”几乎所有捕快都一起涌到了声音的来源,李字一的房间。沈括的武功自然要比那些捕快好些,去的也更快些,原本应该比别的捕快更平和的他却显得更震惊些。他看到一个女人,赤身裸体的女人在李字一的床上围着被子还哭的梨花带雨,而李字一一脸的无辜和惊慌。   李字一看到沈括第一个冲进来还带着愤怒而震惊的表情时显得有些委屈,呆呆的叫了一声:“沈括。”   沈括听到李字一的声音,瞥到他略带些委屈的表情叹息了口气。慢慢的平静下来,冷静下来的沈括发现,他认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竟然是郭府的千金——郭芸。沈括把李字一拉到一旁,解下床上的帷幔,尽量压低声音对郭芸说:“郭小姐,无论什么事情,请先把衣服穿好,我沈括定给你一个交代。”沈括在思远县一直有着不一样的位置,无论是老少男女对他都有着一种特殊的钦佩和敬爱,郭芸也是如此,果真听到帷幔中哭声渐渐变成了小声的抽泣,还有布料相互摩擦的声音。   见郭芸平静了一点的沈括开始分析这件事情的始末,首先是郭芸她是怎么到这里的?自己来的,不可能,那她现在不应该哭成这样;被李字一胁迫来的?不可能,下午是看着他睡了才走的。那么,只有被人带来的,但是……这样不可解释的地方就更多了。沈括沉默的思考着,却被李字一理解成了怀疑。   “沈括,你怀疑我?”李字一皱着眉。   “什么?”沈括不理解的看着他,看到他不住的喘息来平息自己的情绪有些奇怪,自己何时怀疑他了?   过于激动的李字一扶着桌子咳了起来,看的沈括根本顾不上解释急忙过去替他顺气,却不想被李字一一手甩开:“你既然不信我,何必管我。”   “我又什么时候说了不信你。”沈括也被李字一这种态度弄得有些生气,但是看到李字一激动的样子只能低下姿态,小声的说,“你不觉得这件事蹊跷么?”   李字一轻哼了一下:“下午我只记得闻到一种甜甜的香气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之后,就是你看到这样了。”最后又是加了一句,“信不信由你。”说着还别过头去,一副闹别扭的样子。   沈括揉了揉他的头发,替他顺着气说道:“我自然信你,只不过什么时候你也信我一次。”说着还从旁边找了件衣服替他披了。察觉到沈括话里无奈的李字一自觉理亏的看了看他,沈括的那双眼睛也很漂亮,不像自己那样吸引人,却很明亮。   “对不起。”李字一更加压低声音的说。   两人为了不让郭芸听到声音本已经压低很多,李字一更加低的声音以为沈括听不到,但是他抬头正巧对上沈括玩味的笑意,不自觉的别过头去。   沈括低声笑了,而后敛了敛情绪,对还在帐内的郭芸说:“郭小姐,不知道……那个……”一时间沈括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问下去,毕竟自己是一个男子。   “郭小姐,李某行的端做得正,绝无对小姐非礼的意思和……行为。”原本还是很理直气壮的李字一想到最后自己也是神志不清不禁的有些气不足了。   “我知道什么都没发生。”相反的郭芸却显得最为平静。   两个人惊诧的张了张嘴,都不知道回应什么好。果真是民风剽悍么?或者是民风淳朴啊……   帐子被轻轻的掀了起来,露出了郭芸原本就还算清秀的脸,她的脸上还带着泪水,刚才平稳的话掩盖不住她的难堪,毕竟她还是一个女子。   “郭小姐……我……”   “你难道要对我负责么?”郭芸一双带水的眸子看着李字一。李字一没有回答,却让沈括捏了一把汗。郭芸只是说:“李公子也不必自责,我知道和公子无关。只不过,什么人,到底为什么做这些。”   李字一和沈括对视了一眼,分明是在说,女人啊有时候就是恐怖啊……尤其是被吓过头的女人,这个时候她们往往变成了可怕地冷静。   沈括低吟了一下说:“我不敢说是为了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并不是否认郭小姐的重要,只是费了这么多劲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只是为了制造这么一个误会是不是太得不偿失了呢。”   “有些时候就是应该想得简单些的。”这时从门口传来一个中庸的声音,伴随着这个声音出现的就是一个如同面团一样的身子,好像滚动进来一样似的,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脸上的肉一跳一跳的。   “老……卢县官。”沈括再一次的灵活的转化了称呼,一旁的李字一看出端倪般嗤嗤的笑了,也行了个礼。   郭芸低着头,没有回答,应该是在想些什么,最终摇了摇头,叹口气:“卢县官这话怎么说。”   “外面已经疯传郭家大小姐有辱门风被逐出郭家了。”   郭芸一双泛水的眸子中的泪水不自觉的落了下来,毕竟这么大的名声打击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忍受得了的。   沈括凑了过去,小声的抱怨:“老狐狸,你就不能说得再含蓄点么?”   “孺子不可教也。”又是这句话,沈括心中嘟囔,狠狠的给卢县官一个白眼,他再这么说下去,自己都会觉得自己不可教了。   “那是为了什么呢?”沈括低声自问了一句。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字一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眼前一亮,低身在郭芸的耳边低声的说了些什么。郭芸的脸先是一红后点了点头。李字一摸着自己的唇,思考的样子,又点了点头说:“果真如此。”   “什么?”沈括赶紧的问了一句。   李字一看着他,眼睛里如同溢出了笑一样:“佛曰:不可说。”   见他这么说又是一副小孩模样,沈括也不急,反而很有心情的和他继续说:“怎么讲。”   李字一眨着眼睛,压低了声音,吐出了让沈括头疼许久的三个字:“梅夫人。”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这天又压低了一分,又暗了一度。沈括心中就是一乱,又是梅夫人,又和梅夫人有什么关系。   “我要回去。”没有注意到气氛变化的郭芸站起来就要走,却被李字一一手拉住,李字一虽然身体虚弱却还是男子,郭芸一时间也无法挣脱,就这么怔怔的愣在那里。   李字一卸下刚才的调侃,认真的对着郭芸说:“无论如何郭小姐不能回去,至少不是现在,刚才我问的问题郭小姐一定很奇怪,但是这让我确定了一点那个凶手一定还在郭府,而且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不让你回到郭府而已。”见郭芸没有走的意思,他还是放开了手,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虽然他们之间现在的关系有些奇特,“可能日后有一天还需要郭小姐帮助,你若是回去,那凶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郭小姐,你看如何。”说罢,他定定的看着郭芸,他在赌,赌这个女人信任自己,虽然他不认为自己足以取得她的信任。   郭芸抬起头也看着他,并不艳丽的容貌却有着一种别样的风情,也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坚定,终究点了点头:“好。我信你。”李字一就是有这种能力,让人没有由来的就是想要信任。   卢县官适时的继续说话:“郭小姐,老夫给郭小姐准备另一间房间。”说着不由分说就半推半拉的让郭芸跟着他一起出了门,还在出门前转够头来,笑呵呵的看着沈括,一脸的精明算计,满脸的肉一跳一跳的让人不住的觉得被一只精明的狐狸算计了一样。   “老狐狸!”沈括低声喝了一句。   “原来私下你都这么叫他啊。”李字一看着卢县官远去的身影随口说,自己嗤嗤的笑了,“不过挺像的。卢县官看起来中庸无能,其实精明的很,至少很会把握时局啊……” 正文 第7章卢府的鬼魂   沈括惊诧的看着他,李字一说的没错,但正是因为没错才显得恐怖,毕竟没有一个人可以这么精确的注意到卢县官那些小动作,老狐狸可不是白叫的,除非卢县官故意让他发现……可是问题又出现了……真是让人不禁的头疼。   没有听到沈括接话的李字一转头看了看他,见他沉默了不言,反而觉得有些无趣,虽然自己中了迷药才睡的那么安稳,但是睡过一觉果真感觉身体好多了。李字一戳了戳沈括说:“谢谢你信我,但是很多事情我还是不能告诉你。”   “那你能告诉我些什么呢?”沈括回过神来,有些无奈的问,但是最过于无奈的是,无论李字一解释不解释都好,从他这里,他无法去怀疑李字一,只能义无反顾的去信任。   李字一听着这句话,怎么会听不出沈括话语中的无奈和一阵的失落呢?他却只能低着头,摆弄着茶杯。   末了,还是沈括拍了拍他的肩:“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我信你。”   “对不起。”李字一只能说这句话。   沈括叹息了一声,摇摇头:“别说什么对不起了。”他拍了拍李字一的肩,轻声地问他,“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李字一轻咳了数声,拉紧了自己的衣服,皱着眉整理着思绪,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又笑了起来,最后轻声说:“看来咱们再去郭家一趟。”   这次沈括没有反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根据这几天的事情,似乎这凶手只是为了报复才杀的人,照你的判断现在凶手还在郭家,那么郭员外和郭大少爷就有危险了。咱们还是去一趟的好。”说到这又停了下来,无不担心的看着他,“但是你的身体还可以么?”   那眼神中的担忧让李字一心里一暖,笑了:“没事。”   “你真的是因为疲劳过度么?”这让李字一有些疑惑,真的疲劳过度也应该不会虚弱到这地步才对。   这句话又不知触碰到李字一心中什么疑问,他又落寞的低下头去:“这是从小的病了,没事,最多虚弱几天就好了。”   沈括本不想让李字一一起去,但是也知道以李字一的性子——他说了就一定会去,自己也劝不了,还不如让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省的出了事情自己都不知道。沈括最后只能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走吧。”说罢就向门口走去。   刚才略显落寞的李字一快走了两步跟上了他,拽住他的袖子就不肯放,沈括疑惑的转过头,用眼神询问他这是怎么了。李字一咬着唇摇了摇头,却还是不安的不肯放手,这不安显得那么莫名其妙。沈括拍了拍他的手:“没事。走吧,咱们早去早回就是了。”说着就加快了脚步去取雨具。   留在房门口的李字一有些懊恼的说:“如果真的去了可能暂时就回不来了。”他摸了摸身上找着什么,一会从怀里拿出一个如同哨子的东西,轻轻放在唇边,那悠扬的声音随着雨声传了很远,就在哨声停的一瞬间,扑棱棱的一只鸽子就落在了地上,它琥珀色的眸子好似看透了这个世界似的。   “咱们去郭家。”李字一的这句话是和那只鸽子说的,那鸽子真如同沈括说的好像成精了,听到他这句话又扑棱棱的飞了起来,瞬间消失在了雨中,那方向正是郭家的方向。   李字一看着那鸽子消失的方向发愣的时候,有人走近了,那人拍了拍他的肩,他下意识的摸向怀里,在听到那句“是我”的时候又放松了。来的人自然是沈括,沈括手里拿的是最普通的油纸伞,但是那伞在他手里让他整个人带上了一种江南雨季才子的意味,真是惊为天人,想到这里的李字一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沈括沉默的看着李字一,他过来的时候已经放缓了脚步声,李字一竟然可以这么轻易的发现,而且看他下意识的摸向怀里,是要拿什么?梅夫人么?沈括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但是下一瞬间又摇头,说好了会信任他的,自己这又是怎么了。沈括带回了原本的儒雅温和的微笑,问脸上还有些苍白的李字一:“走么?”   “自然要走。”李字一那双辰星般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沈括,带着风轻云淡。   沈括用修长的手撑开了伞,动作轻盈而漂亮,有些雨丝落在了沈括的发丝,晶莹剔透,一时间李字一再次没有缓过神来,知道沈括笑着把他拉到伞下,沈括还一脸调侃的样子看着李字一。   “和狐狸呆久了,你也变得像狐狸了。”李字一瞪了他一眼,说罢就疾步走了。   沈括怕他淋雨,急忙的跟了上去,侧过头笑着问他:“这又是怎么讲。”   “在外人面前一副儒雅书生模样,在我面前又是一副精明模样。”李字一对沈括多次调侃的眼神早就愤愤了。   “谁让你是我内人来着。”说着就哈哈笑着看着李字一再次发红的脸。   “沈括!”一声敞亮的叫喊表明了李字一的生气,但是一旁撑伞的沈括却只是安静的笑着。   明明才认识没有几天的人,却好像熟识了几生几世一样的默契。雨意朦胧,谁说明天是不是晴天呢?   开封。卢府。   这里的天气很好,晴朗的天气,天高云淡。吹过的轻柔的风让人感觉舒服极了。卢府的管家卢复坐在书房里打着算盘总账,原本烦躁的心情也被这种美好的天气减弱了不少。   门轻轻的被打开了,上好的茶放在了自己的手边,卢复已经猜到是谁,他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果真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睛,较好的面容,曼妙的身材,带着甜甜的笑。鹅黄色的衣服在她身上显得那么的耐看。   “管家喝茶歇歇吧。”那人看到卢复抬头看她,更是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甜美而带着体贴。   卢复合了账本,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点了点头:“云儿的茶泡的越来越好了。”   这个女子正是那天沈括来时站在门口悄悄打量的女子,也正是那天打破了钧窑的婢女,不过如果不是她打破了钧窑又怎么会找到那封信呢,卢复自然也没有怪她,只是沈括走后的一天叫了她来,原本只是想问问那钧窑怎么打碎的,至少老爷回来可以有个交代,谁那知,这小姑娘一进来就跪下来哭得梨花带雨的央求他不要赶她走。弄得卢复哭笑不得,好不容易云儿停了哭,他也问了他想知道的问题,但是得到的回答却更加的令人匪夷所思,云儿说那瞬间,有一个清脆的女人声音让她打碎的。   怕是遇到鬼了吧。当然,这句话他也没说不来,怕吓到这个小姑娘。本也没有什么大事,卢复只是让云儿以后注意便可以了,也没有责骂她。从那以后,这云儿竟然把他当成恩人一般的对待,关心溢于言表。倒倒茶端端水,也会做点心给他吃。卢府不像其他大府邸等级森严,卢复随和便也就随她去了。   现在云儿甜甜的笑了笑,又高兴的拿来了点心放在他的面前,献宝似的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那你尝尝这个怎么样。”卢复这到底还是一个温和的男人,自然不可能抚了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的面子,他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   “好吃么?”云儿有些担忧的张大眼睛。   卢复笑了:“挺好吃的。”他又拿起了一块吃了,然后轻声的说,“以后谁要是娶了你就有福气了。”   云儿听到这句话脸就是一红,低着头害羞的笑了。卢复也察觉自己的话有些问题轻咳了一声。   云儿想要走却好像想起了什么顿了身子,吱唔了一声:“管家……”   “怎么了?”卢复抬起头来轻声的问。   云儿脸上带着一分的踌躇,然后坚定了什么说道:“我那次碰到的女人是不是鬼。”   “傻丫头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云儿嘟着嘴呜咽了一声:“但是他们说这里确实闹鬼,而且都听过那个女人的声音。”她的声音有点可怜兮兮,看来还是被吓到了。   卢复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你先坐下吧。”云儿听话的坐在一旁,卢复想了一想说,“这里原本是定远将军府。”   北门大街往里走,有一座大宅子,虽然没有多少年头却已经没有人能说出这宅子上一任主人的名号,只是知道,在那一夜之间,家宅易主。这座宅子就是卢府。   可能别人并不知晓,或者说知晓的人都随着时间的流失已经老去,这座宅子的原本主人已经被人忘得差不多了,无论是多么显赫一时的人总会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中,这卢府的前身就是定远将军府。   定远将军叫什么卢复也不知道,只是知道曾经的风光一时,在边关奋勇杀敌,这安定的盛世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只不过一瞬间,好像真的是一瞬间一样,定远将军,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这座易主的大宅。   “那么,和这里闹鬼有什么关系?”云儿还是好奇的问。   卢复喝了口茶:“只能说这只是个传言,传说,定远将军的消失是因为他有叛反之心,为了一个漂亮的女人,而定远将军被杀之后,那女人也被残忍的杀害,她的阴魂不肯离去,每到夜晚总会出来低声地哭泣。”卢复声音低低的,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看的云儿眼中恐惧加重,最后卢复只是如同感慨般的说,“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言,未必可信。傻丫头,别想太多了。”说完三两口吃完了点心,指了指碟子示意她收下去。 正文 第8章郭汜   云儿咬着唇,好像是被吓得不轻,但是看到卢复不肯继续讲下去的样子,只得端了盘子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管家注意休息。”云儿推了门,退了出来,只是在那一瞬间一阵冷风吹过,她喃喃的说:“怎么会感觉这么冷呢?”她四周的看看,可能是因为心里的原因,感觉十分的恐惧,加快了脚步走了。就在她走后一声轻微的女人柔媚的笑声响起。   屋内的卢复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心里却无法平静下来,合上了账本,坐在椅子上不住的发呆,这个传言还是自家老爷当初讲得,只不过他还在讲过的最后无不感慨的说:“其实真正的故事早就被掩盖在时间中了,显赫一时又怎么样?”末了摇了摇头,卢复知道自家老爷知道真相,即使他的年龄不应该知道才对。这些天他也感到了一阵的不对劲,却又谈不出是哪里,一阵的别扭。   “难道真的有鬼不成?”卢复问的自己笑了。提笔写了一封信,打算寄给老爷,一边写一边喃喃的说着,“还是问一下吧。”   忽的,不知从何方传过了一阵的歌声,那歌的词他很清楚,是不能让人忘记的那首:“春日游,杏花插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与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声音却不凄哀,反而是轻轻的灵动,就这么的传了过来,却不能确定方向。   雨不停也不大但是很密的如同网一样,网住了人心,丝丝柔柔的圈住了整个县城。   “冷了么?”沈括看着身旁越走越慢的李字一不禁问道。   李字一摇了摇头,不是冷,只是身体很疼,从身体中渗透出来的疼,一点点的侵蚀着他的意志,这种疼痛似乎是无法阻止的,只要他还是李字一就无法逃离。每走一步就如同走在刀刃上一样。   “真的?”沈括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不禁担忧的问,手攀上了他的手,那冰冷的触感让他一震,“这还说不冷?”沈括沉下声音来,就这么看着他。   李字一摇了摇头,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清了清嗓子说:“这不是冷。”   “那是什么?”   看沈括的脸色不善,李字一乖乖的回答,却还是原本的那句话:“只是从小的病。没……”事字还没有出口李字一就被沈括那隐隐带火的眼神逼迫的吞了下去。   沈括停了下来,李字一也只好乖乖的随着停了下来,他们站在小巷一处人家的门口,沈括认真上下打量他,替他把起脉来,认识那老狐狸其实好处也是不少的,至少他的医术还算不错。   李字一脉象有些虚弱,却没什么大碍。但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沈括皱了皱眉,看脉象李字一本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怎会?他又认真的盯着李字一看。   李字一被他看得一阵的不舒服,加上身上的疼痛,不知为何就是一阵的委屈。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下的石子,好像受了欺负的小媳妇一样。看得沈括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放下李字一的手,放轻声音说:“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疼。”这次李字一认真地回答了。   “哪疼?”沈括关切的问。   李字一摇了摇头,谨慎的回他:“不知道。”怕他不相信似的,又急迫的加了一句:“真的。”   沈括更是好笑的看着他说:“我相信你。”又关心的加了一句,“但是这时候你就该静养才对。”   李字一又是倔强的摇摇头。沈括确实拿他没有办法,只能默默的嘱咐一声:“那慢慢走就是了。”李字一看得出他是在迁就自己,有些感激又有些莫名其妙的直觉,有些东西好像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他皱着一双好看的眉,细细的寻思着。就在一瞬间一种感觉闪过他的脑海,还不等他捕捉到就被沈括一句轻声的“走吧”打断了。   “走吧。”李字一也这么说。   两个人果真在雨中放慢了速度,打着一把伞,慢慢地走在这样的街道里倒也是悠哉闲哉的。真的好似是出来透气散步而不是去查命案的。不知为何,李字一离开那扇门之后总觉得身后有人看着他,他有些不好的感觉,下意识的就回头看去。   “又怎么了?”沈括不无担心的问,今天李字一似乎总是有问题。   李字一也有些不明白,歪着头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感觉有人在看着我。”   听到李字一这么说沈括也回头看去,却只看到空旷的一条小路,了无人迹:“这条路晴天都很少有人,何况是这下雨天呢。走吧。”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李字一回过头来心中暗想,慢慢的跟着沈括走了,终是没有看到那刚才站着的门悄悄地被打开了一个缝,从这缝隙中透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笑吟吟的看着远去的两个人。   “这么看,郭府倒是和我看过的一个地方很像。”此时他们两个人站在郭家的门口,沈括抬着头忽然笑着对李字一说,这一路两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说话,到了郭府的门口沈括想还是调和一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于是这么说,还眯了眯眼睛说,“你猜在哪?”   李字一见他笑了也随着笑了起来,那笑轻盈灵动,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开封。卢府。”沈括抬起头慢慢的说了,末了还感慨的再次叹了一声,“真的挺像的。”   本来就是随意起的话题,李字一不知道如何接下去,呆了一会只是问了一句:“你何时到得开封。”   “十月。”   “那你去没去第一茶楼喝个茶?”   “去了,只不过是为了暖暖身子罢了”   两个人撑着一把伞,一边走着一边随意的聊着天,蒙蒙细雨那么的美妙的敲击在伞面上。   郭家人都认识捕头沈括没有人去阻拦,两个人好似逛花园一般的走了进来,远远地就看到一个身影,颀长而温柔,没有打伞,密密的雨丝笼了他的全身,在雨中身影显得那么寞落。   “那是谁?”李字一小声的问。   沈括瞟了一眼,回答:“郭家大少爷郭汜。”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也没有人去关心一下么?”李字一盯着那个身影看,好像能看出什么似的。   沈括见他对郭汜这么上心有一些不快,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郭汜虽然是郭家大少爷,但是和郭员外的关系并不融洽。”   李字一也看出他的不快,忽的明白了原因却觉得好笑,笑着调侃道:“沈捕头什么时候也开始传这种谣言了?”   “这根本不用传,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李字一听他口气不佳只得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过去看看吧。”   沈括皱了一下眉,却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反驳,默默的跟着他过去了。   这里是郭府的花园,各种各样的花种满了整个花园,但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一点是这里的所有花只有一种颜色——紫色。是主人特殊的偏好么,这种高贵又神秘的颜色。而此刻的郭汜却站在一盆白色的花前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谁?”两人还没靠近,郭汜便已经察觉,但是他并没有动,只是温柔的问道。   “郭大少爷。”沈括礼貌的叫了一声。   郭汜轻声的笑了,眼神没有离开那朵花:“原来是沈捕头。”   之后便安安静静的只听到雨滴落在花盆上反弹的清脆声响。   “你……”李字一一直看着他,看着他一直没有动,“不回去避避雨么?”   这时郭汜才转过头来,温柔的笑了,细碎的头发贴在脸上,依旧无尽的风采:“是李公子?”见到李字一点点头之后又笑了,之后他又瞥了一眼旁边的花,面向沈括,低声的问,“舍妹,在县衙?”   “你知道了?”沈括想了想,又换了一种方法,“你相信她么?”   郭汜低了低头,那睫毛上沾着雨滴随着他眨眼一动一动的:“请在此期间照顾好舍妹。”   “你信他?”沈括说着又指了指李字一。   可能李字一真的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所有人相信他,所以郭汜点了点头:“但是我不希望芸儿回来。”   雨意更加沉了,柔软的如同情人的唇吻在身上。   “郭汜,我会保护她。”忽的,李字一说,以他的坚持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这无疑也是一个套在自己颈上的枷锁。   “谢谢。”郭汜说,然后温柔的抱起地上的花,点了点头算是告辞,就打算这么走了。转头的一瞬间,李字一问了一句:“这花是谁送的?”   “梅夫人……”声音细细的,很轻,穿过了雨网,传了过来。   “什么?”等沈括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郭汜已经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他说是梅夫人送给他的。”李字一只是简单的重复了一下,但是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显出了不一样的妖冶气息。   “梅夫人?”沈括低声的又重复了一遍,眼前忽然一亮,轻快的说,“新夫人姓梅。”   李字一转过头瞥着他不解的说:“那又如何。”   “不如何。”虽然这么说,但是沈括的语气不禁开始轻快起来,似乎接近了什么真相,说着转了下伞,那落在伞上的雨滴飞着散开了。   李字一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多大了还玩转伞的游戏。”   沈括自是知道李字一是因为刚才自己不从实回答问题而生气,但是沈括依旧只是笑了笑,每个人自然都有每个人不想说的秘密:“行了,走吧还是。”说着就拉着李字一离开了花园。   李字一思考着郭汜所说的“梅夫人”的意思,沈括在头脑中整理着这几天出现的事情的奇怪之处。就这样两个人默默的走着,没有言语。   “咱们这是去哪?”李字一忽然问道。   “哪都不知道你就跟着我走?”沈括调笑,看到李字一要炸毛的样子,又赶紧的解释道,“咱们再去看看新夫人的房间。我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哼。”李字一轻哼了一下却没有继续争论。 正文 第9章暗格   郭府的精致看起来不似苗疆,温柔婉约又带着不一般的侠骨。沈括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就这么的到了主人的小院,郭全因为怕触景深情搬出了这里,现在小院安静如同死寂。   两个人走到房檐下,李字一却忽然要从沈括手里接过伞,沈括轻轻的瞟了他一眼,还是没有说话,但是把伞递了过去。而后自己默默的走进房间,房间因为沈括的吩咐没有被人打扫,只是把新夫人的尸首进行了装殓,沈括推开门,那红色的幔子还没卸下,红色的颜色总会让人想起染血的夕阳,和那天让人无法忘却的那具尸首。沈括推开门,屋内依旧弥漫着浓郁的花香,浓郁的让人作呕。   “这种味道是?”沈括说着看向旁边收伞的李字一。   李字一素色的衣襟被雨水打湿,显得纤细了很多,他修长的手指划过伞骨将伞收了起来,他转过头去轻轻地回答:“梅夫人的味道。”   沈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站在门口看着整个屋子,忽的问:“半天都没有消去,而且味道越来越浓重了。”   “梅夫人的特性吧。不清楚。”听着声音还是在长廊下。   沈括皱了皱眉问道:“你怎么还不进来?”说着就走了过去。正巧看到那鸽子扑棱棱的飞了起来,他好奇的问,“给谁送信呢。”   “一个可以解答这些问题的人。”李字一起身抖了抖伞上的水,把还在滴水的伞放在房檐底下,“进去吧。”   沈括看着又先他一步的李字一不觉得叹息了一声,自己永远都走不进他的世界,不是责难,只是觉得一丝的落寞。沈括又快步的跟了上去,不自觉的拉住了李字一的胳膊。   “什么。”李字一有些不解的问。   沈括有些尴尬的避开了他的眼睛,急促的说:“没什么。我就是忽然看到点东西。”   “什么东西?”李字一执着的追问了。   “看到。”沈括眼睛四处躲闪忽然瞥到一样东西,好似救了他一样,沈括用手指了指那里,“看到那个钧窑。”   “钧窑?”李字一完全没有注意到沈括表情上的尴尬,只是愣愣的看着沈括手指的方向,又转过头来,“有什么奇怪了,据说郭员外是从京城来的,摆个钧窑什么的也很正常。”   “看底下的花纹。”沈括胡说了一句。   李字一认真的观察过去:“那是什么字?”他走进看了半天都没有认出,只得再次问了沈括。   可是沈括也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次换做李字一嘴角有些抽搐,瞥了他一眼:“那你就说它有问题。”   沈括说的十分理所当然:“因为我觉得。”不过沈括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但是我现在却知道为什么觉得不一样了。”   “为什么?”李字一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傻子一样一步步的进入他的圈套呢?   沈括笑着看李字一吃瘪的样子,却不想把他弄火,最多如同逗猫一般的逗逗他,见到他这种样子心里已经舒畅不已了,于是不再卖关子继续说了下去,“最底下的那些是梅夫人吧。”   李字一再次认真的看着,虽然不太明显,但是如果想象着把钧瓷拿起来最底下的花纹凑在一起就是梅夫人的样子。想着李字一又靠近那钧窑几步想把它拿起来真切的观察一下。就在他碰到那钧窑的瞬间,似乎听到一声轻微的颤动。   “小心。”沈括就在那么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的拉了李字一一把,没有防备的李字一就这么跌倒了沈括的怀里。   幸好什么都没有发生。幸好有事情发生。   没有沈括想的暗器四处纷飞,却在那放置钧瓷后面的墙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暗格。   “竟然有暗格啊。”沈括喃喃的自语着,捏了一把冷汗,幸好没有暗器,不然李字一还不交待在这里,他低下头对李字一笑了笑,说,“是说你运气好还是不好呢?”   李字一一下子跌进沈括的怀里,撞得眼前有些星星,唔,沈括还真的身体结实啊。等他冷静下来却感觉从单薄的衣服透过的温暖让人有些发烫,由下而上看着他温和儒雅的面孔,似笑非笑的脸让他脸一红。   沈括见他没有回答,低下头看他,便看到那凌乱的发丝和让人想入非非的红色,自己竟然也是脸色一红。沈括愣愣的看着,竟然移不开眼神了。   “你还不放开!”李字一瞪了他一样,挣了一下身体。   “噢噢。”沈括有些慌张的放开了李字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来掩盖自己的不知所措,“我看看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沈括说着就要把手探进暗格里。   “别碰。”忽的李字一说,虽然他声音很正式但是因为刚才的红潮还未散去显得那么的妖冶。   “怎么了。”沈括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却还是下意识的缩回了手。   “梅夫人的味道,你别碰。”   沈括看到李字一那如同辰星般的眼睛极度的收缩了一下,他点了点头,又轻轻地扭动了一下钧窑花瓶,那暗格又恢复到了原样。他拍了拍李字一的肩:“没事了。”   “等郭小姐来了再开吧。”   “郭小姐。”沈括沉吟了一声,低声问,“当初你问她什么了让她脸都红了。”   “梅夫人的天敌只有一种,而且需要从小服用才可以抵制梅夫人的毒。那东西叫做紫云笺。并且需要在成人之后停止服用。”   李字一说的隐晦,但是沈括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怪不得那天郭芸的脸红的都可以煎鸡蛋了,当然他还有一个疑问:“你怎么知道郭小姐一直服用紫云笺?”   “因为味道,梅夫人的味道强烈而浓郁到让人作呕,但是紫云笺的味道清淡怡人。那日……”说着李字露出了一个尴尬的表情,那日的糊里糊涂的所谓“肌肤相亲”还是难以启齿。   “那是,那日李公子可是闻得清楚,那么淡的味道都可以嗅到了。”沈括似乎也想到了那天的事情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为这个生气。”李字一没好气的说,那种事情他也不想发生啊,“行了。别纠缠这个事情了,咱们还是想一想案子吧。”   沈括也觉得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点了点头,继续观察这个屋子。   这个屋子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外面的哒哒回声。两个人相处起来却是更加舒服。   “你有没有觉得郭大少爷很奇怪。”沈括忽然出声。   “沈括你够了,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胡猜这个。”   看到李字一又好像炸毛的猫样子,沈括赶紧上去顺毛:“不是,我是说真的。你看他对父亲的漠不关心,对新夫人送的花的呵护,对亲妹的那种特殊的感觉……”沈括自己说着皱了皱眉,“是不是有点奇怪?”   李字一看着他点了点头:“那你觉得?”   “我觉得……”沈括眼睛往后一瞥,感觉到后面有人靠近,瞬间刹住了想要说的话,犀利的语气问道,“谁!”   急急忙忙跑来的人听到沈括严厉的问话先是一抖,然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原来是郭府的下人:“沈捕头,外面有个姑娘说要找李公子。”   “哦?找我的?”李字一走到了仆人的面前,“她有说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仆人摇了摇头,把手中的东西递了出去,说:“那姑娘只是说把这个东西交给公子你,你就会见她了。”李字一接过仆人手中的东西,定睛一看,眼睛中散发出一种别样的光芒,“这人我认识请她进来吧。”   仆人看向沈括询问他的意见,沈括虽然有些不解李字一眼神中的兴奋,但是仍旧点了点头,毕竟是李字一要见的人。仆人看到沈括点头便又一路小跑的去请那个女人。   “云姐么?”李字一小声的自问,但是转念又否认了自己这个想法,云姐说过绝对不会来思远县的,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是云姐说的很坚定,“那是谁呢?”他捏紧了仆人带来的那个女人给他的东西——那是一对耳坠。   沈括看着李字一眼睛中变幻莫测的光芒,心里有些堵,那对耳坠是最简单的水滴型,但是可以看出来是上好的玉石打造的,但是那雕刻的纹路却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梅夫人。   “字一少爷。”外面的姑娘声音清澈明亮,这个声音李字一虽然只听过一次但永远都不可能让人忘记,因为太过于明丽如同那个女人的容貌一样,是看过一次就无法忘记的。但是这样一个女人却愿意在云姐身旁做一个随时调遣的小丫鬟。   “紫衣。”李字一轻声的叫了她。   紫衣明丽的笑着,一改来时的漫步变得如同见到情郎一样扑了上去,挽住了他的手臂,甜甜的叫着“字一少爷”。   “紫衣你怎么来了。”李字一并没有拒绝紫衣的亲密,可能是因为两个人名字的相似让两个人别外的亲近,虽然只见过一面却好像认识多年似的。   紫衣嘟了嘟嘴,拉了拉李字一的袖子:“字一少爷,你忘记带药来了。”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玉瓶塞到了李字一手里,有些嗔责道,“字一少爷要注意身体,这个时候就不应该在外面呆太久的。” 正文 第10章师出同门   李字一听到紫衣说的这些话心里一暖,唧唧喳喳如同凌雀的声音给这个阴霾的天气带来了一丝光明。但是同时他也不自觉的看向了沈括,果真看到沈括有些阴沉的表情,他轻咳一声,对还赖在自己身上唧唧喳喳说着的紫衣说道:“行了紫衣,你刚到,先去县衙休息休息吧。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你住在县衙?”   李字一有点说不出话来,确实,自己不应该住在县衙才对,他低了低头却没有办法回答。紫衣看到李字一这种略带些无辜的眼神完全没有抵抗力了,内心深处想着:字一少爷你知不知道你这眼神让多少女人放下矜持么?   一旁阴沉的沈括插话:“紫衣姑娘,我让人带你去县衙吧。”保持了对外人的温和。   紫衣眨着眼睛,这个人似乎……她弯了弯柳眉,又凑到了李字一的身边,拉着他的胳膊:“云小姐让我跟着你,不可以离开你的。我不要走。”紫衣知道李字一最听月云姬的话,把月云姬搬出来他一定会听的。   果真李字一沉默了一下点头答应了,紫衣笑眯眯的拉着李字一的胳膊甜甜的说:“字一少爷最好了。”   李字一笑着看她,把手上的耳环替她带上,温柔的揽了揽她的肩。   沈括脸色不佳的看着两个人的亲密动作,却觉得没有任何的办法,自己生着闷气的出门去了。外面有一些冷,吹在脸上,更让人觉得清醒。沈括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自己这是怎么么了呢?他自顾的苦笑着。   “怎么了?”旁边出现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沈括没有转头也没有回答,望着天空不知想什么入神。   李字一也叹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生气了?”   “我能生什么气?”沈括低声的说。   李字一靠近了沈括,默默的抱了他一下,又飞速的放开,低着头,也不做言语。   就这么安静了一瞬间,沈括说:“对不起。我太过于……”说着自嘲的摇了摇头。   “沈括,你是捕头。现在在查案。”李字一轻声地对她说。   “是。”沈括顿了一下,“那么,下一步还能怎么办?”   “只能让郭小姐来探看一下那个暗格里有什么东西。”   “我也是这么想的,天色晚了,先回去休息吧然后等过几天再来。你需要休息。”沈括看着李字一更加苍白如纸的脸微微皱起了眉,“那个云小姐不也让你休息么?”沈括虽然不愿提及那个可能对李字一影响很深的女子,但是仍旧提起,因为通过他的观察知道那个女子的话李字一一定会听从的。   李字一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紫衣也劳累了很久了。”他定定的看着沈括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一字一顿的说,“一起回去吧。”那如同辰星的眼睛中带着信任和安慰。   沈括还能说什么呢?但是他想了一下又说道:“你们先回去,我再去办点事情。”   看到李字一神情有些落寞,沈括从檐下拿起那把伞,轻轻的撑了起来,递到了李字一的手里,轻声的说:“带着伞,别再着凉了。”   李字一扯出了一个微笑,点了点头,声音中略带着低落的对紫衣说:“走吧。”走之前还回过头来看了沈括一眼,那小表情真是让人觉得委屈而无辜。   沈括看着李字一的表情觉得好笑,自言自语的说:“怎么和我欺负他似的。”说罢摇了摇头,看着不远处那高于所有郭家建筑的小楼,坚定的走了过去。   屋内略暖些,带着一种淡淡的香气,楼内开着窗,窗前摆着那么一盆白色的花,那么的美好而小巧,在风雨中微微的摇曳着。这小楼的主人正站在窗前拿着剪刀认真仔细的修剪着他的枝叶。   “郭大少爷。”沈括踏上小楼对着那个颀长的身影唤道。   “是我。”郭汜转过身来,眉眼间带着一种平和。   “那花怎么来的。”   郭汜温柔的摸着面前的花:“这盆是紫云笺,我想你认识的。”   沈括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问道:“是新夫人送给你的么?”   郭汜放下剪刀依旧没有回答。   沈括也不恼,继续问:“你和新夫人什么时候认识的。”   郭汜看了他一会,摇着头笑了:“我们非要这么说话么?”   沈括忽然感觉到更加的无力,低声说:“师兄。”   郭汜又漾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师弟。”他略微带着无奈的问,“怎么没和李字一在一起。”   “我先让他回去了,他身体不好。”   郭汜点了点头,指指旁边的椅子说:“坐吧。”他手脚麻利的倒了茶,那动作和卢县官很相似,沈括一度认为郭汜是那只老狐狸的私生子来着。沈括顺从的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   郭汜沉默了一下,眯起眼笑了,真的像那只老狐狸:“师弟,你这么骗他有一天让他知道会怎么样?”   “虽然相处没有多少天,但是可以看出如果李字一全知道了,他不生吃了我。”   “其实师弟你们未必是相处没多少天。”郭汜喝了一口茶,笑的很开心。   “什么?”   郭汜放下手里的茶杯,耸耸肩:“没什么。老狐狸说的,我也听不明白,只是原封不动的告诉你罢了。”   “师兄,你有没有觉得不可思议。”   “你是说新夫人的到来和我父亲的娶亲?”   “是。”沈括乖乖的回答了一声。   郭汜叹息了一声,点点头:“这些事情只能慢慢的调查了。你也快回去吧。”   “这么急着催我走?”沈括挑了一下眉。   郭汜伸手敲了一下他的头:“我还不想让我父亲知道。”   沈括听到这句话便站起身来,忽然问了一句:“对郭员外你到底是怨恨还是期待。”   “应该说所有感情都有一些。”郭汜耸耸肩,“有些事情等这件事情告一段落我再和你说。还有,如果可以和李字一解释清楚吧,被骗的感觉并不好。”   “我知道。”说话的同时沈括已经走到了楼梯口。   蹬蹬蹬的又听到楼梯的声音渐渐的融进了雨中。郭汜听到声音远了,他走到窗前看到那个本来狂妄不羁的身影离开了院落。   “他走了。”郭汜一剪子剪断了紫云笺的花,声音也随着冷了下来。   “你的口气不好啊。”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肥硕的身影——卢县官。   郭汜抬起眸子,眼睛中充斥着一种恐惧,但转瞬即逝:“我有一种很不好的直觉。”   卢县官嘿嘿的笑了,一脸横肉一直在斗:“该来的会来的,没事的。”   “师傅。”   “别这么叫我,受不起。”   “老狐狸。”郭汜一个白眼翻了过去。   “嘿嘿,这个称呼比较适合我。咱们喝喝酒聊聊天。”   上好的花雕摆上了桌子,郭汜一杯干了说:“不醉不归。”   卢县官狡猾的性格怎么会看不出郭汜心情不好呢,却无从劝起,只得拿起酒杯:“不醉不归。”   雨终究是小了,李字一撑着伞和紫衣走在路上,如同一对丽人一般,男子清秀淡雅,女子明丽漂亮,走在这么一条雨意的街道之上,真的如同画中走下来的一般。   “字一少爷,你心情不好?”紫衣歪过头,眨着眼睛小心翼翼的问他。   “我……没有啊。”李字一说到最后都觉得底气不足,确实因为沈括没有一起回来,让他有一种不安,却也谈不上为什么,和平时的自己差距太大,李字一郁结于心了。   紫衣嘟了一下嘴,啧啧嘴:“怎么可能呢。”她戳了戳李字一的腰,“因为沈括吧。”   “你,你胡说什么?”李字一瞪了她,却不得不佩服这小姑娘的观察能力。   紫衣笑的如同一只小狐狸,亲密挽住了李字一的胳膊,贴了上去:“哎哎,字一少爷,为什么呢?”   “你这小姑娘怎么不知道羞涩呢。”李字一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故意的改变了话题,还把赖在身上的紫衣往下拉。   紫衣更是笑得开心,靠在李字一的肩上,不再调侃李字一,有些事情自己懂了就好,不错过就好。   李字一很喜欢这种安宁的感觉,雨丝落在地上的飞扬在空中的味道很好闻,让他感觉很舒畅,似乎千年之前他就是这么安静的走在这条路上一般。他心情轻快多了,沿着来时的路又走到了那古老的宅子,他停了下来。   “怎么了,字一少爷。”紫衣看到李字一停了下来,对着一座宅子出神便好奇地问。   “进去看看。”李字一说着就往里面走。   “字一少爷,这是私闯民宅啊。”   “那又怎么样?”那种那后被人监视的感觉很强烈,强烈到让他不得不去看一眼。   紫衣紧紧的跟着,笑着说:“是是是,告到县衙也有沈捕头担待着。”言语中带着谁都听得出的调笑。   李字一为了不让自己落入这个调笑的圈子,只得在心中狠狠地白了一眼,没有说话,推了门。   古老的门一点点的被推开了,地下的石路已经长满的青苔,叙述着它的悠久。完整的青苔好像无人踏过一般。   “好像没有人住在这里啊。”紫衣站在门口拉住打着伞的李字一,不让他继续往里走,她四处的张望蓦然有一种恐惧,对于未知幽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