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妖妃祸乱,帝国惊梦 第1章 血染帝王榻 严锦宁伏在冰冷的金砖上,身上单薄的一件衣衫被血水浸透,勾勒出那薄薄的布料下面动人的曲线,完美的让人抓狂。 地面上很凉很冷,那种寒意刺透到了骨子里,让她忍不住颤抖着微微蜷起身体。 眼前金殿的大门再次轰然洞开,彻骨的寒风卷进来,逆着阳光,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款步走了进来。 严锦宁费力的抬起眼睛,看过去。 逆着光,那男人脸上本来刚毅的线条就更显得冷酷,而他的身后,长勤殿外的整个广场上都是重甲装备的御林军,侍卫们手中已经出鞘的长刀被阳光折射出刺眼的冷光来。 司徒铭一路走过来,严锦宁突然就冷笑了出来,声音虚弱道:“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的来算计我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睿王殿下也不嫌麻烦吗?” 她的身子伏在那里,因为失血过多,根本就动也不能动,样子看上去狼狈又破败。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也要看值不值得。”司徒铭在她面前止步,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她,“严锦宁,还不是因为当初你自己不识抬举?那时本王的确是对你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兴趣,可你又当本王是什么人?他萧廷玉碰过的女人,我嫌脏。现在这样刚刚好,你这也算废物利用了,能给本王的皇图霸业做一块垫脚石,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他穿一身剪裁得体的锦袍,眉目俊朗,看上去是那样的高贵挺拔,相形之下,她的狼狈邋遢就更是显而易见。 严锦宁使劲的皱了下眉头,心中费力的思索他的话。 然后司徒铭就蹲下来,从冰冷的地面上捏起她尖瘦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的脸,语气越发冷酷又恶毒的说道:“你一直都很聪明,怎么现在难道还想不明白吗?就在刚刚,一盏茶的工夫以前,太子因为指使你魅惑父皇,害了父皇的性命,已经被本王命人诛杀了,皇后也畏罪自裁。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你说对于你这个弑君的元凶,本王又该如何的处置你?” 严锦宁的心头剧震。 今天是皇后的寿诞,宫中设宴,她和自己的夫君萧廷玉一起进宫,因为男女宾分席,进宫之后两人就分开了,后来在开宴前的半个时辰,萧廷玉派了身边的小厮去请她到韶华宫见面,当时韶华宫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她去了就觉得不对劲,扭头想走,却被萧廷玉亲自带人给堵了,并且被强行灌了一碗迷药。当时她昏昏沉沉的,看到司徒铭出现在大门口,想起陈年旧事,她原还以为是司徒铭不死心的要掳她,可是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置身皇帝的寝宫长勤殿。 那形容枯槁的猥琐帝王伏在她身上为所欲为,她却身体受制,完全的无从反抗,先是屈辱痛苦,到了最后就成了恐怖的绝望。 她才刚刚有了身孕,都还没来得及告诉萧廷玉知道…… 然后呢?然后宴会上众人久等不见皇帝,找过来的时候那昏君已经伏在她身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血色在她身下渲染开,带走的是她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严锦宁想要发笑,但这一笑之下,却笑出了泪花来。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歇斯底里的吼。 这女子的容貌得天独厚,生的极美,难怪乎就连皇帝都对她存了觊觎之心,以至于让他这一次的计划能够完美的实施。 “要怪就怪你自己有眼无珠,当初跟错了人!”司徒铭终于找到了报复的快感,他本是嫌恶的想要将她丢开的,可是看着她的脸和脖子往下延伸出来的诱人曲线,心中盘亘多年的执念终是瞬间爆发。 几乎是难以自控的,他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吻上她的唇。 “呜……”严锦宁挣扎着想要抗拒,可她的身体过于虚弱,完全就抗衡不了他的力气。 司徒铭根本就只存心为了报复和发泄,对待她毫不怜惜,直接将她压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横冲直撞,疯了似的蹂躏她破败不堪的身子。 “你别碰我!放开我!”她才刚刚小产,痛的头目森然,近乎崩溃,“你不是嫌我脏么?你不是不稀罕么?放开我!疯子……啊……你这个疯子……” 从嘶声尖叫到无力的低泣,甚至低声下气的求他都没有用,到了最后,她更是连流泪的力气也没有了,知道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只就木然的盯着高处雕梁画栋的大殿横梁,等待这一场噩梦过去。 也不记得这种暗无天日的折磨到底持续了多久,司徒铭翻身退开的时候,这大殿中的光线已经开始转暗。 严锦宁没有力气,甚至于浑身上下都没了感觉,如果不是脑子里的意识还保持着清醒,她也快以为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一具冰冷肮脏的尸体了。 司徒铭不再理会她,很快的兀自穿戴好,又变成了他高贵冷峻衣冠楚楚的模样。 殿门被侍卫从外面打开,大门口却是神色迥异的站了两个人,瞧那样子似是已经来了很久了。 “睿王殿下!”妆容精致的女子盈盈的屈膝行礼。 “殿下!”站在她旁边的男人这才如梦初醒,开口的声音却涩哑的厉害,十分勉强。 司徒铭丝毫也没有觉得房事被人偷听到的尴尬,只面无表情的从两人面前径直走过。 萧廷玉的眼睛血红,双手攥成了拳头多时,指甲已经刺透到了掌心里。 再怎么说严锦宁也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虽然他已经抛弃她不要了,可是这连着两顶绿帽子当面扣下来,也还是叫他心里发狂。 他不能将司徒铭怎样,此刻便一个箭步冲进去,揪着严锦宁的头发啐了一口,“你这贱人……” 贱人?若不是他的狠手算计,她严锦宁怎么会沦落成这样? 可是今时今日,她已经不想再浪费力气和这男人争吵了,只是把目光移到了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严锦玉身上。 严锦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唇角笑容带着大仇得报的得意,调笑道:“二妹妹你怎么就这样的自甘下贱呢?也得亏郡王爷还惦念着过往的情分想着来送你最后一程,你却这样的叫他难堪……唉!” “是我叫他难堪的吗?我还以为是他自己喜欢这样的难堪呢!”严锦宁的语气平静,冷冷说道。 “你……”萧廷玉噎得脸色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终是不堪忍受,又将她扔回了地上,只气的浑身发抖。 严锦宁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已经不再试图挣扎和遮掩什么了,只就面无表情的冷声问道:“说点正经事吧,再怎么说我也是严家的女儿,我弑杀君王,大逆不道,他们又凭什么脱罪?” “你这贱人,你自己做了下作无耻的事情,还想要拉我们陪葬吗?你想都别想!”严锦玉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条死狗,声音尖刻的咒骂道:“想想你做的那些事吧,当初本来就是你对不起我,是你抢了我的姻缘又霸占了我的儿子,你这贱人害我害的还不够吗?现在让你这么死了,我还觉得便宜你了呢!” 她抢了她姻缘,占了她的儿子? 当年如果不是母亲跪着求她,她怎么会嫁给萧廷玉这个虚有其表的男人,又怎么会帮着严锦玉养了两年的儿子?没让她的孩子背上奸生子的恶名?结果现在将她利用完了,他们所有人联合起来倒打一耙? 她帮了的人,不领情,她拒绝了的人,又将她当成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她,羞辱她,践踏她? “罢了,一切都只怪我自己眼瞎。”严锦玉等着看她痛苦的哀求,最后得来的不过她心如止水的一声冷笑,“不过严锦玉你给我听好了,今日开始,我和你们严氏一门恩怨两清,往生来世,只许是不再相见,否则,你们不招惹我也就罢了,我对你们也不会再有半分容情。” 语调不高,但是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 严锦玉怔了怔,随后用一种见鬼一样的表情看着她,哈哈的笑了出来,“你是疯了不成?这个时候,还说的什么鬼话?” “我不过一个将死之人,你觉得是鬼话,那便就当鬼话来听吧。只是我言出必践,你千万不要忘记!”严锦宁闭了眼,唇角反而扬起一抹释然的笑。 结束了,都结束了…… 她背负着那么深的愧疚如行尸走肉般生活的这段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眼底的鲜血蔓延,又仿佛忘川彼岸开到了荼蘼满地的彼岸花,那花海深处,她便会突然希翼,会不会一抬头就看到那少年回眸浅笑的眉眼…… 三年了,黄泉路上?奈何桥边?他会在哪里? 第一卷 妖妃祸乱,帝国惊梦 第2章 你别走 一刀又一刀,看着自己的血肉一片又一片的从身体上剥离,直至鲜血淋漓,只剩森森白骨,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屈辱?绝望?痛苦?还有…… 恨? 可是已然痛到麻木,是真的不会再有感觉了。 秽乱宫闱,弑君大罪,背负千古骂名,却成就了别人的帝国霸业? 司徒铭当真是够狠,让她背了这么大的黑锅,还不肯给她一个全尸。 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严锦宁想笑,可是到了最后,眼泪却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 窗外冷雨瑟瑟,临近傍晚,这屋子里的光线晦暗。 丫鬟蓝琪去点了一盏宫灯,放在床边的小几上,然后就垂首退了下去。 暖色灯光映着床幔里面少女过于红艳的脸庞,她干涩开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眼角却无声的滚落两行泪。 刘妈妈匆忙抽出帕子去给她擦拭,一边满面感激的扭头对站在前面的锦袍少年道:“七殿下特意过来探咱们小姐的病,真是有心了,老奴代我家小姐谢过,只小姐这个样子……有失礼之处,还请殿下莫要见怪。” 那少年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如冠玉,五官俊美,即使这样暗淡的天色里也叫人完全的无法忽视,仿佛因为有他的存在,这整个屋子都跟着明亮了几分。 “大夫怎么说?真的没什么妨碍吗?”那少年问道,薄唇微抿,定定望着床上沉睡的少女。 “这庄子上有大夫,小姐染了风寒,本来都也还好,但是前几天突然发起了高热这才睡的昏沉,方才大夫又来诊过脉了,说是比昨天好多了,仔细调养着,不会有差池。”刘妈妈恭敬的回,脸上有难掩的担忧之色。 床上的严锦宁一直在昏昏沉沉的睡着,时而便会很用力的皱起眉头来。 “殿下,天已经晚了,这雨天山路难行,咱们该回了。”等在门外的侍卫闫宁提醒道。 那少年盯着严锦宁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便缓缓的吐了口气道:“好生照顾她吧,明天如果还不见好,就送她回京宣太医瞧瞧。” “是!老奴省得了。”刘妈妈垂眸颔首。 那少年转身往外走,她便匆忙的起身相送。 严锦宁掀开沉重的眼皮,只听到屋子外面脚步声迭起,她下意识的偏了偏脑袋看过去,刚好看到梦里她熟悉的那一个轮廓从窗纸上掠过。 心口的位置如是被什么东西沉重一击。 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探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严锦宁只匆忙的爬起来,穿了鞋子就奔了出去。 彼时那少年一行已经拐过回廊,下了台阶走到院子里。 阴雨连绵的天气,他在昏暗天色下呈现在她面前的侧面轮廓依旧清朗俊秀。 一切,都一如当年那般美好的模样。 这里的一屋一舍,一草一木都是她所熟悉的样子。 严锦宁只当自己还是在梦里,一只手死死的抓着门框,眼眶酸胀的厉害。 “咦!小姐醒了啊!”刚好埋头从院外进来的大丫鬟玲珑咦了一声,然后便欣喜的快跑过来。 司徒渊仓促的回首。 隔着雨幕,两个人的视线就在冰冷的空气里相撞。 他的瞳仁较之常人从来要更加浓墨重彩一些,永远都是最明亮纯正的。 他这样的目光,是那三年间她无论多少次午夜梦回,在噩梦里都看不真切的。此时一眼望进他的目光里,严锦宁的心间,瞬时凝满一层温热潮湿的水汽。 “你醒了?”司徒渊的眉头皱了一下。 “嗯!谢谢你来看我。”她轻轻的弯唇而笑。 明明是很虚弱的一个笑容,却不知道为什么,缓缓的有种情绪流淌,目光交融中居然会沉沉的打动人。 当年的小女孩,已经无声无息的长大了,即便是笑容也不再娇俏顽皮,反而带着属于少女的纯净与美好。 司徒渊的思绪,突然恍惚了一下。 “殿下……”察觉到他的神情,闫宁却莫名紧张了一下,连忙催促,“天晚了……” “哦!”司徒渊回过神来,隔着雨幕也对她笑了笑,“你醒了就好,快进去吧。” “七殿下。”严锦宁一急,扶着门框跨出去,暗暗咬了下嘴唇,“外面大雨,山路难行,现在天已经晚了,你……你就在这庄子上住一晚吧。” “没事呢,回京也就只有两个时辰的路,我走快些,应该也耽搁不了多久。”司徒渊先是一愣,然后就弯了下唇角,“这下着雨呢,天凉,你的身子又不好,快进去。” 说完,他就又转身欲走。 “子渊!”严锦宁的心中慌乱不已,恐惧的大声叫他,“你别走。” 司徒渊怔了怔。 严锦宁的父亲严谅曾在宫中任太傅,教导皇子们的功课。当时严谅非常宠她,经常将她扮作书童,带着她进宫去,在皇子们读书的时候,她就托腮坐在高高的门槛上旁听。那时候他就特别喜欢这个粉雕玉琢一样的小人儿,经常带些稀奇的小玩意儿给她,又常和她玩在一块儿。 那时候严锦宁还少不更事,总是嘴巴很甜的唤他的小字“子渊”。 可是转眼,严谅逝去已有七年,她不再进宫,他也不再得机会常常的与她见面,两个人,偶尔在各种宴会上见到,也不过谨遵着礼数,互相之间以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彼此交流。 许多年了,他不再听她这样叫过他了。 严锦宁站在廊下,见他犹豫,终还是一咬牙,快步下了台阶,踩着满地积水朝他跑过去。 “小姐……”玲珑一急,赶紧回屋里去找伞。 司徒渊也没想到她会冒雨跑出来,心头剧烈一跳,赶紧一把夺了闫宁撑在他头顶的雨伞迎过来。 “犯什么傻呢?”他急声责难。 秋风很大,吹的雨丝斜走,他便就将她拉到身边,用披风替她挡了风,又撑了伞在她头顶。 严锦宁淋了雨,鬓边披散的一缕发丝湿湿的贴在脸上,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 她扬起脸来,神情急切又紧张的看着他,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袖口道:“你别走,就住一晚,我……” 话到一半,却是喉咙哽咽,有些慌乱了起来。 她还是分不清梦与现实,只清楚的记得,当初他也是在这一天,知道她病重,就冒雨前来看她,那时候她高烧昏迷,他又不好留在这里过夜,晚间冒雨离去,然后…… 然后那一天,就成了永别。 第一卷 妖妃祸乱,帝国惊梦 第3章 那不是意外 他回京的路上,遇上山石滑落,葬于泥石流之下,连尸骨都难寻觅。 看着昏昏沉沉的天色,严锦宁不由的就湿了眼眶。 “你一个人住在庄子上,我留在这里,诸多不便,你放心……”司徒渊看着渐晚的天色,轻声劝她。 “我不放心。”严锦宁情急之下,一把握住他撑伞的手,“总之,你别走了。” 她还在病中,手掌还带着高烧的余温,烙印在皮肤上,又似是顷刻就暖在了心里。 司徒渊的心跳猛地一滞,手指不禁便多了几分僵硬。 严锦宁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觉自己失态,烫了一样赶紧撤手,稍稍往后退了半步。 她垂了眼睛,不叫他看到自己眼中慌乱,只轻声的道:“我怕晚上打雷,你在外院住着吧,我……” 她不能告诉他,她怕极了他会一去不回,也怕极了噩梦重现,这一走,就又再成了一次决绝的永别。 马上就要入冬,这个时候,即使下雨也极少会有雷电了。 司徒渊见她是真的神情恐惧,便就皱了眉头。 闫宁见他动容,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一步上前,“殿……” 司徒渊不动声色的一个眼波横过去,阻了他,只对严锦宁点头道:“那好吧,我就在外院的书房住一晚,等明日你的烧完全退了我再走,这样也更放心些。” 严锦宁如释重负,微微点头。 “小姐。”玲珑这会儿也撑了伞从屋子里奔出来,一面忍不住责备道:“小姐您都还在病中呢,怎么能淋雨,快跟奴婢进去吧。” 司徒渊将她送至玲珑的伞下,严锦宁转而对拧眉愣在旁边的刘妈妈道:“妈妈,天晚了,夜路难行,只能委屈七殿下在咱们庄子上将就一晚了。你去前院把屋子收拾出来,给殿下住吧。” 虽然前后两个院子隔着一道门,可这庄子上没有长辈,刘妈妈便有些犹豫,“这……” “快去吧。”严锦宁却容不得她多说,转身就匆匆进了屋子。 司徒渊的身份贵重,刘妈妈不敢怠慢,虽然心里不赞成,也还是应诺去了外院收拾。 以前严锦宁身体好时,每日都过去读书写字,那屋子也不需要特别打扫,刘妈妈只带人把床帐被褥换了,又让厨房送了晚膳过去。 待到传膳的婆子退了出去,闫宁从外面进来,却见司徒渊正负手站在窗子前面,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出神。 他的神情冷淡,当中却又隐约透出几分凝重。 闫宁很少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走过去道:“主子,今晚……您真的……” 不走了吗? 司徒渊面上没什么表情,闫宁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难道是二小姐她察觉到了什么吗?” 可是,这又怎么会呢? …… 后院厢房。 严锦宁坐在榻上,将辛苦的药汁一丝不苟的一口口咽下。 刘妈妈坐在她对面的绣墩上,接过药碗放在桌上,赶忙又递了漱口水过去,这才有些不满道:“小姐,虽然七殿下过来探望是一番好意,可是这大晚上的将他留宿在此,终究是不妥的。” “外面的雨都下了整一天了,殿下他身份贵重,万一让他冒雨回去,路上有个什么闪失的,不还是咱们侯府的责任吗?”严锦宁拿帕子拭了拭嘴角,只当听不懂她的意思,“妈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唉!”刘妈妈只是叹气。 严锦宁眨眨眼,目光纯粹,“横竖殿下只是在外院住着,你去交代下头的人一声,回头让他们别乱传话也就是了。” “也只能是这样了。”刘妈妈看她一眼,端了桌上的空药碗,转身先出了屋子。 “小姐放心吧,下头的丫鬟婆子们不会乱传话的,您的身子又不好,先歇了?”玲珑铺好了床,走过来扶她。 “好!” 玲珑扶着她上床躺下,也就退下了。 待到房门合上,严锦宁却又爬了起来,屋子里没有点灯,她也不动,只抱了膝盖,歪着脑袋枕在膝头安静的听雨。 她不去深究到底之前那惨烈的种种是她做的噩梦,还是眼前的这一切才是臆想出来的幻觉,只是无比庆幸…… 他还在! 无关风月也无关男女之情,只因为,他还安好! 这场雨也只下到后半夜便就停了,秋风飒爽,吹了半宿,次日起来,院里青石上面的水渍就先干了一半。 “小姐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玲珑从院外端了洗脸水进来,见到严锦宁正站在廊下,就赶紧快步走过来,放下脸盆,又试了她额头温度,这才如释重负,“已经不烫了,一会儿用完早膳,奴婢再叫齐大夫来给您瞧瞧。” “嗯!”严锦宁笑笑,由她伺候着梳洗更衣。 都打点妥当了,见着早膳的时辰未到,她便说道:“这半个月就关在屋子里养病了,今儿个天气不错,我先去前面的花园里走走。” 玲珑见她的精神好,就没拦着,取了披风给她披上。 主仆两个沿着花园小径一路赏景一路前行,越过一片花圃,就瞧见前面的空地上,一袭青衫磊落的少年正在肆意舞剑。 阳光洒下,随着他凌空而起的身姿和挽起的剑花折射出绚烂的光芒。 美人如斯,玲珑从旁看的已经痴了。 严锦宁的唇角弯起一个笑容,不经意的一回头,却见庄子上负责采买的老家人从旁经过。 “梁伯!”严锦宁叫住了他,“你今日是要进城吗?” “是啊!”梁伯是个慈祥的老者,笑眯眯的走过来行了礼,“本来昨天就该去了,可是被雨水给阻了,要进城去买些米粮。” “哦!”严锦宁淡淡点头,“才下了雨,也不知道路上好不好走?” “都好都好!”梁伯笑道:“老奴已经跟隔壁庄子上的人家打听过了,他家有人一大早刚从京城过来,说是路上平稳,没事的。” 外院的小厮催促,梁伯就急匆匆的走了。 路上平稳?全无阻碍?那前世时候的那一场意外又要怎么解释? 严锦宁盯着他的背影,眼底的笑意却一点一点慢慢冷了下来。 第一卷 妖妃祸乱,帝国惊梦 第4章 是他做的 目送了梁伯离开,严锦宁不由的失神。 旁边的玲珑却是骤然一惊,低呼道:“见过七殿下!” 严锦宁下意识的转身,司徒渊已经提着长剑走了过来。 “是我打扰你了吗?”严锦宁道,微微牵动唇角露出一个笑容。 “没有!”司徒渊拿起放在旁边石桌上的帕子擦了汗,然后才重新抬头看向了她道:“你的病,好些了?” “没什么事了。”严锦宁笑笑。 司徒渊瞧着她有了精神,这才放心了些,唇角微微勾起一点笑容道:“没事了就好,病了怎么不在京中传太医诊治,你躲到这里来,耽误了怎么办?” “又不是什么大病。”严锦宁搪塞道,说着就又聊作不经意道:“不过……我重病的消息,是谁告诉殿下的?” “嗯?”司徒渊刚要从桌上去取剑鞘,闻言就直接将那宝剑放下了,抬眸朝她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最近这半月之内,我这庄子上都没有派过什么人进城办事,而且家里也没有来人。”严锦宁道。 如果不是有人来往带了信回去,就是有人私底下将她的情况用别的渠道传送回京的。 那么巧,司徒渊会冒雨来看她?又那么巧,他回京的途中就出了那样的意外? 这分明,就是有人设好了套,一环紧扣一环的取了他的性命。 她是真的病了,可病了却不止这一两天了,对方却算计好了时机,赶在天降暴雨这一天把消息告诉给司徒渊,把他引来。 因为一个皇子,哪怕是意外身亡,事后皇帝也必定下令严查的,背后那人不敢无中生有,等到了这么一个最合适的契机才出手。 哪怕是前世的那一场噩梦,她知道已经完全过去了,可但凡想到那时他的死是因她而起,仍是心里难受。 严锦宁默然垂下眼睛,掩饰住情绪。 司徒渊却是个一点就通的,并不曾多言,只道:“是你家二公子。” “我二哥?”严锦宁却是意外。 严锦宁的二哥严锦华时年十八岁,是永毅侯府的世子。 七年前严谅病逝,彼时严锦华尚且年幼,皇帝应允在他成年之后就准他袭爵。所以这几年,永毅侯府还在,但是府里只有世子,却是没有永毅侯的。 严锦宁的那个二哥,性子绵软,实在不像是个有城府的。 司徒渊却知道她这应该不只是随口一问的。 “昨日一早我入宫去给母后请安,刚好在宫门口遇到他,闲聊的时候提起,我才知道你病了。”他道,顿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严锦宁微微一笑,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左右看了眼,“闫宁呢?怎么一大早就没见他?” “他……”司徒渊刚要说话,却见闫宁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 “殿下,二小姐。” 严锦宁看过去,闫宁本分的垂着眼睛,脸上略有几分尴尬,“抱歉了二小姐,属下早起原是想去厨房给我们殿下传膳的,可是您这里的地方,我不熟……” 迷路了? 严锦宁笑了笑,“倒是我怠慢了。” 司徒渊挥了挥手,闫宁就躬身退下了。 清晨的花园里,都是雨后清新的泥土气息,虽然有的植物叶子已经开始泛黄,但是一眼看去,还是叫人心旷神怡的。 司徒渊稍稍往前走了一步,“宁儿……” 面前的少女,姿容俏丽,明眸动人,如是叶片上盈盈晃动的清澈水珠,微微一眼,就在人的心里荡起涟漪来。 他本能的想要抬手去碰触,最后却是隐忍未动,只道:“既然你的病已经没有大的妨碍了,那我这就启程回京了。” 他不能离京太久,否则都不需要被皇帝责难,只传到丛皇后的耳朵里就要有大麻烦的。 “嗯!”严锦宁点点头,并未挽留。 “你……”司徒渊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最后道:“等身子养的差不多了就早些回京去,你一个姑娘家,不要总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好。”严锦宁顺从的应了,又嘱咐了他路上小心,就被玲珑扶着先行离开了。 她在和他说话的时候也好像在刻意的回避,不愿意正视他的目光? 似是…… 若即若离? 司徒渊目送她,随后眼底便有幽暗的冷光乍现,“闫宁。” “主子!”闫宁垂首走到他身后,自觉地禀报道:“已经有消息了,他们设伏的地点是在离这大约五里开外的山坳里,不过后来您没出现,下半夜的时候,他们也就散了。” “哦?”司徒渊面上神色寡淡,转身捡起放在石桌上的长剑收入剑鞘,“他们原来准备怎么做?” 闫宁面上却是一片沉郁之色,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过去,“这是他们走后,留在那山坳一侧的土山上的。” 他将帕子打开,里面是沾了泥土的一团劣质的粗线团。 司徒渊抿了下唇,漫不经心的将那线团捏在指尖上蹭了蹭,感觉除了泥沙,又被搓下来一些别的灰色粉末来。 他凑近鼻尖闻了闻,旁边闫宁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快要滴下水来,道:“是火药的引线。” 那一段路的情况司徒渊是记得的,一侧靠山,另外一边的险滩之下刚好是一条水流湍急的河。 有人准备在山上埋火药,那么一旦引燃,后果可想而知。 司徒渊的面上,却也只是那么一种寡淡的表情,唇角甚至还带了浅浅的笑,“居然不是直接行刺?这一次他们倒是带了脑子了。” “主子,您说昨天二小姐是故意阻止您的吗,她那里……”过了一会儿,闫宁试着开口。 “哎!”司徒渊却是当机立断的抬手阻了,“此事就此揭过,不要在她的面前提,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启程,都等回京了再做计较。” 永毅侯府的严锦华牵扯其中,他总不能叫那个丫头也跟着卷进来。 …… 司徒渊离开的时候,严锦宁没再过去送他,只百无聊赖的侧卧在美人榻上看一本游记,而同时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 严锦华没有设计暗害司徒渊的理由,当然他也没这个胆量和本事,那么在他背后的人……会是谁? “小姐,七殿下已经离开了。”蓝琪端了补品进来。 “放着吧!”严锦宁随口应了。 蓝琪托盘放下,转身欲走,却听严锦宁突然叫住了她道,“蓝琪,你识字么?” 蓝琪的心跳猛地一急,愕然抬头看向了她。 第一卷 妖妃祸乱,帝国惊梦 第5章 喜脉 蓝琪的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严锦宁仍是表情闲适的看也没看她,又再随口问道:“我听外院的常禄说,三天前你让他托附近李大人庄子上的管事给你带了封信回京?” 蓝琪原是严锦宁身边的二等丫鬟,只因为她的另一个大丫鬟灵玉前段时间意外摔伤了,所以才换了蓝琪跟在身边。蓝琪现在是她房里的人,平时都是在内院走动的,而且太常寺卿李大人家的庄子离着他们这里有两里地远,往来一趟也需要不少的时间,她根本就不可能自己过去。 蓝琪的脸色刷得一白,眼神闪躲着垂下头去,“奴婢……奴婢……” 严锦宁似是觉得这气氛沉闷,这才放下书本,芨了鞋子下地走过去,推开了朝向院子里的那扇窗子。 外面的天色很好,阳光照进来,打在她长长的睫毛上,侧面看去,像是被镶嵌了金边的动人蝶翼。 蓝琪偷偷的拿眼角的余光去看她。 严锦宁这才又开口,“有什么话,你最好还是主动的说,别等我把你交给旁人。” 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小姐……小姐在说什么?”蓝琪的心里抖成一片,小心翼翼的试着开口,“奴婢,奴婢只是托李大人庄子上的刘伯带了封信给……给我哥哥。” “你哥哥?”严锦宁站在窗前,声音淡淡的飘来,“我记得他不识字吧?” 顿了一下,又道:“而且……又是谁教你写字的?” “奴婢……奴婢……”蓝琪的神情慌乱,眼神闪躲,“奴婢只是经常伺候小姐的笔墨,从旁偷偷的习了几个字。” 蓝琪说着,就赶紧过去,跪地磕头道:“是奴婢逾矩了,还请二小姐饶我一次吧。” “看几眼就会了?你倒是个难得的聪明丫头,可是聪明人怎么就净是做些蠢事呢?”严锦宁弯唇笑了笑,眼睛里却全无笑意。 前世的时候,她病愈回府没几天,她二哥严锦华就借故跟她讨要了蓝琪这个丫头。 本来只不过就是个奴才,她也没当回事。这蓝琪的确是生的颇有几分姿色,而且严锦宁记得很清楚,蓝琪被严锦华收房之后不过八个月,就生了个儿子。 当时稳婆说是早产,可是…… 现在严锦宁却断不会那么天真了。 她安静的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不知道何时又暗沉下来的天色。 蓝琪跪在那里,局促不安,只偷偷拿眼角的余光去看她。 “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吗?”过了一会儿,严锦宁又问。 “小姐,奴婢说的都是实话,我……”蓝琪连忙辩解。 这时候,刚好外面刘妈妈带了大夫过来敲门,“小姐,大夫过来给您诊脉了。” “进来吧!”严锦宁淡淡道。 “大夫请!”刘妈妈推门引了大夫进来,抬头却见蓝琪跪在那里,不由的一愣,“这丫头是怎么了?” 严锦宁从窗边走回来,面上神色淡然,坐在榻上道:“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的风寒传染了,这丫头刚才进门就腿软,摔倒了,大夫既然来了,就一并给她瞧瞧吧。” 她的表情太过自然,让刘妈妈根本就无从怀疑。 蓝琪却是惊疑不定,抬起头,用一种惊恐且狐疑的眼神盯着她。 严锦宁并不理会,只垂眸安静的饮茶。 这庄子上伺候的大夫是个年过六旬的老者,心肠很好,又平易近人,也没有因为蓝琪是个丫头而怠慢,就掏出脉枕给她诊脉。 蓝琪心里紧张,总觉得严锦宁是知道了什么,不会放过她的,不过口说无凭,严锦宁又没抓住她什么把柄,她又定了定心…… 只要她咬牙扛下来,严锦宁也无计可施。 这边蓝琪的心思千回百转,那老大夫给他诊脉之后却是勃然变色。 “齐大夫,怎么了?这丫头不是真有什么事吧?”刘妈妈敏锐的察觉到。 老者沉着脸,用一种嫌恶的眼神盯着蓝琪看了两眼,看的蓝琪喉咙发紧,然后就听他没好气道:“二小姐,这个丫头是喜脉啊!” “喜脉?”刘妈妈第一个就尖叫了起来。 蓝琪却是一下子就懵了,嘴巴张了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严锦宁皱了眉头,“齐大夫,此话当真吗?” 齐大夫是永毅侯府家养的大夫,已经是老资格了,严锦宁对他一向尊重,所以说话就留了余地,并没有怀疑他的判断。 “的确是喜脉。”齐大夫道。 他是个老派的人,最看不惯的就是蓝琪这样不规矩的丫头,脸色就很难看。 蓝琪还没反应过来,刘妈妈却是当先恼羞成怒,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骂道:“你这小浪蹄子,居然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让咱们小姐没脸?” 奴才不守规矩,伤的就是主子的脸面。 刘妈妈这一巴掌力道极大。 蓝琪摔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嘴里一片血腥气。 她突然就慌了,捂着脸,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不可置信的低头去看自己的腹部。 严锦宁面上露出不忍的神色,给齐大夫使了个眼色,“有劳齐大夫了,您老先去歇着吧,我这里……” 说着,却是欲言又止。 齐大夫并非不懂人情世故,收拾了东西起身,“小的先行告退。” 齐大夫这一走,刘妈妈就也给严锦宁跪了下去,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道:“二小姐,这小贱人不懂事,是奴婢管束不周,奴婢该罚。” 严锦宁面上神情冷淡,“刘妈妈你起来吧。” 说着,又看向了蓝琪。 蓝琪碰触到她眼底的眸光,下意识的就缩了缩身子,恐慌的脱口道:“二小姐……我……” “你还不说?你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刘妈妈气急败坏,指着她大骂。 严锦宁也不帮腔,只似笑非笑的看着。 蓝琪心里恐惧的颤抖成一片。 刘妈妈气急,爬起来,扯过她的领口就又连着甩了她几个巴掌,“还不说实话?到底是谁的种?你还想包庇那野男人吗?” “我……”蓝琪努力的护着自己的腹部,脸上神情说不上是惊喜还是惊慌。 孩子是严锦华的,她当然确定。 有了这个筹码,她又给严锦华做过事,应该怎么都可以被抬个姨娘了。 可是…… 可是她暗中给京城传信的事情被严锦宁知道了,严锦宁会放过她让她安全回到京城吗? 第一卷 妖妃祸乱,帝国惊梦 第6章 家有内鬼?拷问蓝琪 “小姐……”蓝琪张了张嘴,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爬过去扯严锦宁的裙子,“小姐,看在奴婢服侍您也有几年了的份上,是我糊涂,做了让您丢脸的事,求您了,您就饶我一回吧,我再不敢了。” 严锦宁的性子虽然不绵软,但是她的为人却很好,基本上不会苛待下人。 蓝琪打定了主意,要先稳住了她,后面只要回了京城,有了严锦华给她撑腰,她马上就能翻身了。 严锦宁当然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只摆摆手道:“刘妈妈,我见不得这个,你去处置吧。” 小姐的屋子里出了这样不干净的丫头,刘妈妈心里膈应的慌,站起来就冲外面招呼,“来人!把这贱人拖下去。” 院子里两个粗使丫头推门进来,一左一右将蓝琪架着往外走。 “二小姐……”蓝琪哭喊着回头,“我知道我丢了您的脸面,可……可是我的孩子,他是……” 无辜吗? 他们人人都无辜,人人都有苦衷,可是在设计暗害司徒渊又一步一步逼迫她利用她践踏她的时候…… 难道这世上就只有他们两个是该死的吗? 前世种种,哪怕已经过去,严锦宁却知道,她是再也不能放下了,那些屈辱和惨痛的经历,已经成了打在她身上的印记,是一辈子都摆脱不掉的枷锁,乃至于如今在面对司徒渊的时候她都会觉得自惭形秽。 严锦宁面上神情冷淡,不动如山。 “你这小浪蹄子,还不知悔改?这样的话,也不怕污了小姐的耳朵?”刘妈妈却是怒从中来,冲过去又甩了蓝琪两个嘴巴子,指着外面道:“玉钏儿,你去齐大夫那里,跟他要个方子,先把这贱人肚子里的孽种拿掉!她要死,也要干干净净的死,不能叫她坏了咱们小姐房里的规矩。” “奴婢知道了。”玉钏儿应了,和另一个丫头金梅一起拖着蓝琪往外拽。 蓝琪闻言,脑中嗡的一下。 “二小姐,您不能……”她猛地抬头,神情恐惧的冲着严锦宁尖叫了起来。 彼时严锦宁正捧着那盅燕窝埋头慢慢的吃,对她的处境和告饶声都充耳不闻。 “还磨蹭什么?拖下去!”刘妈妈厉声道。 刘妈妈这老货是心狠手辣的,蓝琪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知道今天她一旦离了严锦宁的面前就再无活路了。 于是她用了所有的力气挣脱两个丫头的钳制,扑过去,跪倒在严锦宁面前,哀求道:“二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是我伤了您的体面,可是……可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您不能动,他……他……” 这件事,她终究是难以启齿的,说着就目光凌乱的四下乱飘。 “你们两个是死人吗?”刘妈妈却是不容情的,指着金钏儿二人叱道。 两个丫头抖了抖,匆忙的追进来要拿人。 “都别碰我!”蓝琪走投无路,终于一咬牙,狠心抬头看向了严锦宁,大声道:“二小姐,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世子的,你不能动!” “什么?”刘妈妈的脸色惨变,不可置信的呢喃一声。 蓝琪已经横了心了,只就死死的盯着严锦宁的脸。 严锦宁垂着眼睛慢慢的吃东西,半晌,她才抬头看向了立在门口的刘妈妈,眨眨眼睛道:“妈妈,这丫头在说什么啊?” 刘妈妈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眉头却是皱的死紧。 门口的两个丫头则是嘴巴张得老大,惊讶的面面相觑。 家里的主子看上哪个丫头给收了房,这虽不算什么稀奇事,可一旦发生了,却也足够被当成几个月的谈资的了。 刘妈妈的嘴巴动了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是一时为难的没开口。 严锦宁这才轻轻的叹了口气,把手里瓷盅放下,冲门口的两个丫头使眼色,“你们两个先出去吧,不要乱说话。” 她的语气温和平静,有种如沐春风的味道。 “是!”两个丫头恭敬的应了,带上门退了出去。 这就是她要妥协的一个暗示了? 蓝琪一喜,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就松了下来,抹着眼泪开口,“二小姐……” 严锦宁却没理她,只是眉头深锁,满面愁容的看着刘妈妈道:“这事儿该怎么办啊?母亲那里……” 蓝琪的心里,顿时如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又被浇了个透心凉。 在永毅侯府当差几十年,刘妈妈甚至比严锦宁更了解前永毅侯夫人冯氏的,黑着脸道:“夫人的规矩严,从来都最容不得这样不本分的丫头,偏她又是小姐身边的,这事儿若是传回夫人的耳朵里,怕是小姐都要跟着受责难。” 冯氏的为人严厉刻薄,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些出身低贱的丫头,家里的姨娘和庶出的子女都是她的眼中钉,她又岂会把一个丫鬟怀的孩子看在眼里? 想通了这一点,蓝琪的心中不禁的一阵恐慌,白着脸打颤儿,“二小姐,您帮帮奴婢吧,我……我给您当牛做马!” 严锦宁拧着眉头不说话。 蓝琪的眼泪就更是汹涌的流,扯着她的裙摆不放,“二小姐,求您了,夫人一向都疼您,只要您开口求情,夫人……夫人她会网开一面的。我知道我做了不体面事,可……可是……” 说着,她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肚子,哭的越发撕心裂肺,“我的孩子是无辜的……” 这个孩子,是她飞上枝头的筹码,一定要保住。 严锦宁听着她的话,这一刻却只觉得荒唐刺耳。 本来蓝琪如果就只是想攀高枝,她都不想理会也不会去计较,可是现在,这个丫头和严锦华都是联手谋害司徒渊的黑手。 以蓝琪的身份,严锦华肯定不会把内幕实情都告诉她,但是这个丫头,也不值得可怜。 而且…… 冯氏是真的疼她吗? 严锦宁心中苦涩一笑,一时沉默着,似是在权衡。 刘妈妈却是一想到冯氏的嘴脸就心里发虚,尴尬道:“二小姐,这事还是不要拿去给夫人添堵了……” 她可不想跟着蓝琪这贱丫头遭殃,必须把这个丫头在这里料理干净,毁尸灭迹。 看着刘妈妈脸上狠厉的神情,蓝琪两股战战,跪也跪不住了,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第一卷 妖妃祸乱,帝国惊梦 第7章 冤家路窄 “小姐,不是老奴心狠,实在是这样不知廉耻的丫头根本就不值得可怜她。”刘妈妈劝道。 蓝琪瘫软在地,只绝望的看着严锦宁。 严锦宁想了想,却是迟疑,“可是二哥那里……我终是不忍心的。” 这二小姐,到底还是个宽宏大度的。 蓝琪的眼睛里,瞬间燃起希望的火光来。 刘妈妈却不赞同,刚想说什么,严锦宁已经面有忧色道:“妈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想我去惹了母亲的不痛快,可如果这孩子真是二哥的,那就也是我们永毅侯府的血脉了。二哥到现在也还没娶亲,保不准也是盼着这个孩子的。” 她看似顾虑严锦华,便满面的忧色。 刘妈妈也是一点就通…… 就算冯氏是永毅侯府的主母,可将来真正要当家做主的人却是严锦华,眼前是宁可让冯氏添堵也不能得罪严锦华的。 刘妈妈冷着脸,却已经缓和了语气,确认道:“你这肚子……真是世子的?” “是!”蓝琪忙道,如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流着泪再次看向了严锦宁,“二小姐您如果不信,改日回京之后当面向世子确认一下就知道了。” 严锦宁想了想,还是有些忧虑的对刘妈妈道:“刘妈妈,这件事到底也是不体面,你去和金钏儿几个再交代一声,先不要让她们声张。然后……事不宜迟,我想还是赶紧准备一下,要不我们今儿个就回去吧?” “今儿就回?”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了,刘妈妈迟疑。 “我这心里不踏实。”严锦宁露出一个笑容。 刘妈妈想着这件事也要早点了结,就又确认道:“那二小姐您的身子……”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反正也是坐马车。”严锦宁道:“妈妈你快去准备吧,再晚……天黑之前就赶不及进城了。” 刘妈妈略一权衡,就点了头,“好!” 蓝琪跪在那里,一直到刘妈妈走了严锦宁也没叫起,她背上仍是冷汗直冒,嗫嚅着开口,“二小姐,我……” 严锦宁也没等她说完,眨眨眼睛,直接问道:“蓝琪,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你往京城里送的信是怎么一回事?” 蓝琪惊了一跳,眼神闪躲,但是现在她人落在严锦宁的手里,也无退路,只能如实回道:“二小姐,奴婢没有别的外心思,只是临出来之前世子交代过,说是二小姐一个人在外,他不放心,让奴婢多留意着,经常把您的情况捎个信回去。” 想来严锦华用来哄骗这个丫头的说辞也只能是这样了。 严锦宁的唇角弯起一抹笑,倒是异常甜美的样子,喃喃道:“这样说来倒是我误会了,二哥对我还真是关心。” 蓝琪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神色,终于松了口气,附和道:“是啊!二公子是很疼小姐的。” 疼她? 严锦宁只在心里冷笑。 那时候严锦玉既然和萧廷玉一起出现去看她的笑话,那就说明永毅侯府的人也知道了她那时候的处境,甚至是从一开始就默许了整件事的发生的,如若不是和司徒铭之间已经有了约定,那可是弑君大罪,应当诛九族的,那些人谁能逃得脱? 她的二哥,她的母亲,甚至于她的祖母,所有人的人都一声不吭的看着她去死,他们心疼人的方式还真是别致啊。 严锦宁的唇角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是十四岁少女该有的模样,纯粹而明媚,只眼底泛起的幽光冰冷,却是神思混乱的蓝琪不曾注意到的。 …… 既然严锦宁说了要走,刘妈妈的动作也很快,前后只大半个时辰就将行装打点妥当了。 玲珑给严锦宁披了件厚实的披风,又刻意的把帽子拉上来遮风,拥簇着她往外走,一边小声的责难,“小姐也真是的,您的病还没好利索呢,这怎么风风火火的,说走就走啊,好歹也缓两天。” “病了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分外的思念母亲。”严锦宁笑笑,容颜纯美。 她必须要马上回去,一天也不能多等,她的心里,实在是有太多的谜团需要尽快找到答案。 暗害司徒渊的幕后真凶是谁?还有严家冯氏那些人,虽然她一直都知道冯氏偏心严锦玉,可是前世的最后他们的作为还是叫她难以接受,她的心里隐隐的有一种揣测,然后就一刻也不能等了,必须马上回去,想办法求证。 而且…… 有人要暗害司徒渊,这一次没能成功,难保他们不会再来第二次,她也不能放心。 玲珑明显还是担心她的身体,撅着嘴巴一脸的不高兴。 严锦宁侧目瞧见,就捏了捏她的手指道:“转眼都出来快三个月了,你不想灵玉吗?” “那倒是,灵玉姐姐的腿伤也该好利索了。”玲珑脸上这才绽开了笑容。 严锦宁跟着会心一笑,眼底又有冰冷的锋芒闪烁…… 一个月前,她要来庄子上小住,本来一切都打点好了,可就在临行前的头天夜里,灵玉起夜的时候却给摔断了腿。 当时她只当是个意外,并没多想,直接提了二等丫头蓝琪到身边,但是现在看来,从灵玉受伤开始就已经是这个局的开始了。 那么背后和严锦华勾结,指使他的人会是司徒铭吗? 一路上严锦宁都在考虑一些事,心不在焉。 两个半时辰的路倒是过得很快,进城的时候刚好是黄昏时分。 因为是京师重地,城门守卫对过往行人排查的比较严,严锦宁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一面等着放行,正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却听得远处有马蹄声飞扬,有人气势如虹的大声道:“睿王殿下回京,让路,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睿王司徒铭? 严锦宁的心头猛地一跳,想着前世种种和那男人对她做的事,胸口突然就被堵的厉害,十分难受。 “小姐?”玲珑见她不动,就试着推了她一下。 “没事!”严锦宁很好的掩饰住情绪,微微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被玲珑扶着下了车,和其他过往的百姓一起垂目跪在了路边。 烟尘滚滚伴着大片的马蹄声风驰电掣而来,严锦宁垂眸跪在那里,手指捏着裙裾,唇边却是猝不及防的弯起一抹冰凉的冷笑…… 这当真是冤家路窄! 第一卷 妖妃祸乱,帝国惊梦 第8章 做贼心虚吗 司徒铭一行人来的很快。 这男人风采绝佳,冷傲,卓绝,又带着天生的贵气,更有一个做贵妃在后宫中圣宠不衰的生母做后盾,他身上的光环甚至都不输给当朝太子司徒宸。 可就是这样一个衣冠楚楚又道貌岸然的人,谁能想到,其心思却居然是那般的狭隘歹毒? “见过睿王殿下!”守城官亲自从城楼上下来相迎,语气带着明显的恭维和讨好,“此次代皇上南下巡视水利,殿下一路辛苦了。” 即将穿城而过的时候,司徒铭明显放缓了马速。 他侧目看过来一眼,淡淡道:“好好当差吧,好像最近远来的客商又多了些,都用心点儿。” 以他的身份,自是不必理会区区一个守城官的。 那守城官受宠若惊,连忙点头称是,“是!职责所在,卑职自当尽心竭力,不敢辜负皇恩。” 这个人,礼贤下士,收买人心的本事可远不是心高气傲的太子可比的。 严锦宁一直跪着没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唇角那一点冷笑的弧度越发明显了起来。 司徒铭并未停留,直接带着自己的钦差卫队策马进城,回宫复命去了。 “小姐快起来,这地上凉!”玲珑和刘妈妈一左一右将严锦宁搀扶起身,帮她拍掉裙子上的泥土。 而此时,周遭的过往的百姓中间已经是一片啧啧的议论声。 “这就是睿王殿下啊,当真是好风采。” “是啊!殿下出京三个月,前面两个月江南道暴雨不断,这趟皇差走的可真是辛苦,也是为了咱们百姓谋福呢。” “谁说不是呢。” “皇上一向器重睿王殿下,这次的封赏应该也少不了吧?” …… 耳边嘈杂一片,严锦宁却全部无心理会,她此时心里计较的是另外的事情…… 司徒铭出京整三个月了,那么司徒渊的那件事真的会是他做的吗? 司徒渊是丛皇后的嫡子,但是上面还有太子,而且司徒渊也从没表现出要染指皇位的野心来,他真的有必要铤而走险,对司徒渊下手吗? 可如果不是他,好像也没有其他人会有这样的动机和本事了。 严锦宁心事重重,刘妈妈就以为她是病没好利索,轻声道:“小姐,这外面天寒,先上车吧。” “好!”严锦宁微微点头,被两人搀扶着转身朝自家的马车走去。 彼时那城门之内,斜对面的醉仙楼上,二楼临街一个雅间的窗户却是不合时宜的掀开一角。 屋子里的几个人,全都注意着这边刚刚发生的一幕。 站在窗口的是个黑袍男子,那袍子的样式十分简便,没有丝毫的修饰,而他身上也是连一件额外的配饰也没有。 这样的装束一眼看去明明会叫人觉得寒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他站在那里的一个侧影却都会让人觉出一种不容忽略的气势来。 因为面上掩了半张寒铁面具,他的具体面貌看不清楚,但只从露出来的下巴线条和妖冶唇色上一瞥,已经会给人一种惊艳之感。 那下巴的轮廓刚毅,线条流畅,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伸手触摸。 但偏偏……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太强,又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凛然。 彼时那男子的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直线,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和情绪,只淡淡的看着城门的方向。 司徒铭一行从城外策马而来,站在他侧后方的灰袍汉子见他似是有兴趣,就解释道:“那是朝中的三皇子睿王,想是上一趟的皇差办完了,回来复命的。” 那男子也不言语,只还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严锦宁身上穿着的衣裳颜色素净,跪在人群里并不显眼。 司徒铭一行进了城,很快就策马往内城的方向行去。 灰袍人见那男子还站在窗前没动,但是那面具后面,他的眸色深沉,根本找不到具体的落点。灰袍人探头探脑的又看了会儿,不禁意外的沉吟,“咦,二小姐?没听说她要回来啊。” 那边严锦宁已经上了车,往城西的永毅侯府方向去了。 那男子站在那里,似乎一直没有挪动的打算。 灰袍人便道:“属下不能出来的太久,主子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告退了?” 他等了片刻,见那男子没有别的吩咐,这才躬身退出了屋子。 待他走后,一直站在门口戒备的一个蓝袍侍卫方才走过来,唤了声,“主子……” “去准备吧!”男子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出言打断。 蓝袍侍卫的话都到了嘴边,此时便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 严锦宁一行回了永毅侯府,天色已经擦黑。 “二小姐?您回来怎么也没叫人提前送个信?”门房的婆子吃了一惊,赶紧迎下来。 严锦宁被扶着下了马车,淡淡的露出一个笑容,“就是突然想念母亲,便回来了,我又不可是客人,做什么那么讲究。” 她的为人低调,在严家的几个小姐里头也从不招摇,但因为也是侯夫人冯氏的亲生女儿,下头的人对她也全都不敢造次。 “二小姐都这么大了,还这么惦记夫人。”那婆子笑眯眯的讨好,跟着又提了一句,“夫人这会儿应该是在房里的,不过老夫人这两天身子有些不爽利,这会儿当是已经歇了,小姐要请安还是挪到明儿一早了吧。” “嗯!我知道了。”严锦宁颔首应了。 刘妈妈留下来看着下人们搬行李,她便带着玲珑和蓝琪先去了冯氏的院子,兰苑。 院子里,冯氏身边的两个婆子杨妈妈和苟妈妈都坐在门口的回廊底下闲聊,严锦宁的脚步略一停顿,心中却是了然…… 必是严锦玉在这里,母女两个说着体己话才把人给支开了的。 严锦宁的眸子闪了闪,刚要进那院子,目光不经意的微微一瞥,却见另一边花园的方向有人从容而来。 却是…… 她那二哥严锦华。 “是世子!”蓝琪欣喜的低呼一声。 严锦宁不冷不热的一记眼波横过去,她心中一抖,便白着脸匆忙的垂下头去。 严锦宁索性顿住步子,等在那里。 严锦华一边往这里走,一边明显是在想事情,直到身边的小厮提醒,“世子,是二小姐回来了。” 严锦华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抬头。 两个人的目光相撞,他眼中飞快掠过一点什么情绪,不只是意外,还有…… 慌乱! 果然,这是作则心虚吗? 第一卷 妖妃祸乱,帝国惊梦 第9章 老谋深算 严锦华的面皮略一僵硬,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二哥也是过来给母亲请安的吗?”严锦宁笑道。 “是宁儿回来了,怎么也没提前打个招呼?”严锦华微笑着走过来。 “在外面住的久了,怕你们惦记。”严锦宁面上笑容比他还真。 这时候,院子里的人也听到动静快步走来,“世子,二小姐,你们……” “我们过来给母亲请安的,母亲在吗?”严锦华道。 “在的,刚好大小姐也在,正和夫人在里头说话呢。”杨妈妈笑容可掬,赶紧转身引着两人往里走。 严锦华故意缓了半步。 严锦宁看在眼里,并不点破,先进了门。 严锦华看她进了院子,这才压低了声音对蓝琪叱道:“怎么回事?” 帮人设计司徒渊的事,他本身就极为忐忑,如果能成事也就罢了,可今天司徒渊居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他这边又不清楚庄子上的情况,实在是想来就心惊肉跳。 “世子,我……”蓝琪立刻就要回答。 严锦宁却蓦然回首,轻声催促:“二哥?” 这个蓝琪,胳膊肘向外拐的毛病看来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嗯!”严锦华怕被她怀疑到什么,就只给蓝琪递了个心照不宣的眼色,然后就快步进了院子。 蓝琪是二等丫头,只能等在了院子外面。 兄妹两个进了屋子,杨妈妈就先笑道:“夫人,您瞧谁回来了?” 里面的暖阁上,冯氏正坐在炕上喝茶,严锦玉穿一身水红色的衣裙,姿容俏丽的偎依自她身边撒娇,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冯氏刚好露出了笑容。 “宁儿回来了?”见到严锦宁,冯氏倒是没表现出两样来,赶紧抬手招呼她。 “宁儿给母亲请安!”严锦宁也跟着露出甜甜的笑容来,很乖巧的走过去。 平心而论,冯氏对她其实一直都很好,虽然她的性子冷淡,平时不像严锦玉那样总往这边跑,但冯氏待她慈祥和气,衣食住行样样也都给她最好的,从来不比严锦玉差。 就因为这样,她对冯氏一直尊重孝顺,后来严锦玉出事,冯氏求她的时候,她又刚好赶上因为司徒渊的事情心灰意冷,便答应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风高浪急之时,冯氏居然会默许了那些人合谋算计她。 严锦宁的心中五味陈杂,不说怎么样的恨意冲天,但却是心里冰凉一片的。 严锦玉的下巴抬得老高,霸占着冯氏身边的位置没动,挑衅一样。 对这个争强好胜的姐姐,前世的时候严锦宁都不和她计较,于是就坐在了边上。 一家人围在一起,其乐融融的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最后冯氏便握着严锦宁的手道:“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又赶了半天的路,早点回去歇着,你祖母那里我会叫人去说一声的,她不会怪罪。” “是!还是母亲疼我。”严锦宁一笑灿烂,和往常无异,然后起身告辞。 她这一走,严锦华早就坐不住了,自然也跟了出去。 屋子里,目送两人相继离开,严锦玉便就垮了脸,抱着冯氏的胳膊抱怨:“母亲,你做什么要对她那样好?还要为她的事情费心思……” “唉!”冯氏警告的瞪她一眼,脸上笑容不变,呷了口茶道:“她是你的妹妹,横竖咱们侯府又不缺她那一口吃的一份嫁妆,这个丫头的性子一直都温顺,到时候给她配一门好的婚事,对你们兄妹都有裨益,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帮衬一下,你别眼皮子浅。” “可我就是看不惯您对她好嘛!”严锦玉不满道。 冯氏虽然宠爱她,对她几乎有求必应,但这女人骨子里却是个十分强势的人,而且老谋深算,很有远见。 严锦玉知道要适可而止,盯着门口的方向冷笑了下,然后就继续和冯氏说话。 严锦宁住的院子叫凝香斋,回去的时候刘妈妈已经命人收拾妥当了。 “二小姐,晚膳也已经给您送过来了,快进去吧。”刘妈妈道。 “好!”严锦宁应了,一侧目,只当没看到愣在那边魂不守舍的蓝琪,提着裙子进了房。 吃饭,沐浴。 严锦宁披着件宽大的衫子从屏风后面出来的时候,灵玉已经铺好了床,“小姐洗好了?白天赶路辛苦,今晚早点睡吧。” 说着就要去外间的榻上铺床。 “我这几天夜里容易惊醒,睡不踏实,今晚就不用你守夜了。”严锦宁道。 “小姐是因为病着的缘故吗?”灵玉担忧的皱眉。 “大概吧,齐大夫给我开了安神药,我先喝两天看看。”严锦宁随口敷衍。 灵玉并不觉得严锦宁是故意支开自己的,服侍她歇了,就退了出去。 她走后,严锦宁就又起身下地,披了件衣服,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捧在手心里,走过去靠在了窗户一边,一边闭目想事情,一边慢慢的喝。 夜色寂静,其他几个院子里的灯火也相继的灭了。 院子里有人蹑手蹑脚的轻声行过,打开院门闪了出去。 严锦宁在那窗边一站就是将近一个时辰未动,可是出去的人不见回来,那偏院下人房的方向却又摸出一个人来,探头探脑的开门溜了出去。 这个晚上,真是热闹! 这永毅侯府后院里的水,可比现象中的深多了。 严锦宁也没去亲眼确认出去的都是谁,只手捧着冷掉的水杯冷冷的笑了。 她顺手把杯子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才要转身回床上去,却听到外面哪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那些分辨不出是什么动静的声音起了一瞬,又很快湮没,然后又过片刻,透过窗纸就看到花园那边有火光晃动,隐约听到有人喊,“有贼!快追!” 整个严府很快就乱了起来,严锦宁站在窗边愣了有一会儿,正想着要不要叫人过去看看,旁边的窗户却蓦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夜里的寒风猝不及防的灌进来,她打了个寒战,还不及反应,已经有一道黑影利落的翻窗而过,站在了她的面前。 第一卷 妖妃祸乱,帝国惊梦 第10章 夜客 血腥味一瞬间就在鼻息间晕染开。 严锦宁本能的后退一步,却刚好撞到身后摆在墙根底下的花盆架子。 那位不速之客大约也没想到她会半夜不睡觉就站在这里,但是他的应变能力却机敏过人,直接一抬手。 严锦宁一个大家闺秀,根本就完全无从躲避或是反抗,就先觉得喉咙一紧。 “呃……”她被掐的呼吸一滞。 住在偏院里的刘妈妈和玲珑等人也匆匆穿了衣裳奔出来,外面脚步声响成一片,刘妈妈扯着嗓子吩咐,“快出去个人看看,外头怎么回事。” 说着她自己已经快步朝严锦宁的屋子这边快走了过来敲门,“二小姐?” 这么大的动静,严锦宁肯定不能装睡的。 那人卡在她喉间的手指并未放松,却是一把将她扯过来,绕到她身后,将她推到了窗前,将窗子推开了一个缝隙。 他从头到尾不置一词,只这个时候却稍稍放松了卡在严锦宁喉间的手指。 严锦宁明白他的意思,只没想到他会这么有恃无恐,无奈的闭眼吸了口气道:“刘妈妈,外面怎么了?” 刘妈妈见这边窗子打开了,就走了两步过来,焦急道:“听外面动静好像嚷着抓贼,怎么出了这样的事情,惊着小姐了吧?” 严锦宁的声音冷静,和平常无异,刘妈妈瞧见她出现在窗户前面的身影,因为屋子里黑,她又不住的扯着脖子去看外面的动静,一时居然没发现严锦宁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的。 “我没事,就是吓了一跳。”严锦宁道。 因为那人限制,她的身体僵硬,只贴在他胸前,似乎都能感觉到衣物下面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她这才回来的第一天,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这会儿她心里说是不恼那是假的,但是受制于人,却只能无条件的配合。 过了会儿,前去查看情况的灵玉回来道:“妈妈别担心,说是库房那边遭了贼,管家正带人追呢,应该没什么事。” 贼人的目的只为偷盗,既然被发现了,那应该也马上就逃了。 “那就好!那就好!”刘妈妈拍了拍胸口。 窗前的严锦宁就又说道:“既然只是闹贼了,那就不关咱们的事了,有管家处理,我们别添乱,都回去歇了吧。” “好!”刘妈妈也没多想,只吩咐打理院子的两个小厮到外面守住大门,就带着丫头们散了。 窗子合上,身后那人就拽着严锦宁反身靠在了墙壁上。 他的呼吸声有些厚重,听在耳朵里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严锦宁的后背靠在他怀里,他冰冷的五指却一直没有挪开,就卡在她的喉间。 所以他不动,她就不动。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严锦宁浑身都已经麻木,甚至能够感觉到两个人的体温隔着几层衣料混在了一起。 她出了满身的冷汗,不自在,却又不想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手底下和他太多的接触,正在心烦意乱的时候,突然觉得颈边有些痒,有什么滑腻又湿润的液体游蛇一般从他的指尖顺着滚落,跌入她穿了仅有两层的衣物里,滚落到胸口。 那是…… 血? 严锦宁一惊,只觉得胸口他血液滴落的地方长了毛一样的难受,惊慌的抬手去掰他的手。 原以为那人会顺手掐死她,但是出乎意料,她这略一挣扎,他居然就直接放了手。 严锦宁一把推开他,从他的胸前脱身,掩着领口后撤两步,于黑暗中防备至深的死死盯着他。 她不求救,也没质问他是什么人。 那男人靠在墙壁上大口的呼吸,此刻便似觉得有趣,淡声调侃道:“怎么?不怕?” 怕?她当然是怕的,不过也只怕了那么一瞬。 从他挟持她,而不是直接对她下杀手的时候,其实严锦宁的心里就已经有了一种莫名其妙但却十分强烈的念头…… 他根本就不会杀她。 黑暗中,她看不到那男人的脸,只能看到他身体大致的轮廓,他穿了一身夜行衣,身材算是很高,但并不魁梧。 只他方才说话的时候声音沙哑,她却分辨不出他的确切年纪。 严锦宁抿抿唇,只道:“需要我想办法送你出去吗?” 黑暗中,没有任何的声音。 “呵……”过了一会儿,那人忽而由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沙哑的浅笑,这样的境况之下,他居然是心情很好的样子,黑暗中,严锦宁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专注于她面上的那种真实的感觉。 然后,他撑着墙壁,缓慢的站直了身子,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严锦宁戒备着,步步后退。 他便止了步子,又一次好心情的笑了,“不是不怕吗?躲什么?” 严锦宁并不言语。 她没惊慌喊人,是因为确定他不会杀她,但她同样不会蠢到把人喊来。 三更半夜,哪怕只是个盗贼或是刺客,这样出现在她的闺房里,还染了她一身的血…… 传出去的流言蜚语就足以让她在这京城之内无法立足。 严锦宁一心戒备,并且一语不发。 那男人似是能够读懂她的心事,破天荒的没有再吓唬她,只又顺势靠到了旁边的一根柱子上,继续闭目调息,一边道:“不用麻烦你,一会儿我的人会过来。” 他却居然是这样的坦白? 他是私闯进门的刺客贼人,她是受害者,可是他为了保命,她为了名声,居然相处的像是一对儿关系还不错的老友? 这叫什么?狼狈为奸? 严锦宁哭笑不得,脑子里飞快的掠过这几个字。 两个人都没再做声,却也没过多久,屋外突然掠过一点怪异的风声。 片刻之后,一道身形迅捷的黑影直奔了窗前。 那人在窗外轻叩了三下。 男人睁开眼,依旧声音沙哑道:“进来!” 窗户被推开,又一个黑影翻了进来,严锦宁这才注意到就在那窗台上很不起眼的地方有点荧荧的微绿的光芒闪烁。 那是一颗夜明珠。 想必…… 来人就是从这光亮上判断出了这男人的藏身之处? “主子!”来人的目力惊人,看到严锦宁,他先是一愣,然后才又飞快的镇定了心神走过去搀扶那男人,“您受伤了?” “皮外伤!”男人道。 严锦宁只从旁看着,等着送走这两个不速之客,不曾想这个时候院门突然被人冲撞开来,外面火光一晃,透进了窗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