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身陷夜港 秋夜,寒意微浓。 司徒透站在忽明忽暗的霓虹灯下,抬头仰望着面前华丽到颇有距离感的大门,“夜港”两个大字透出别样的纸醉金迷。 金都最大的夜总会,充满诱惑的销金窟,实在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手里的电话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二十岁生日的今天,姐姐司徒静第一次不把她当成空气,电话里的语气亲切温暖:“小透,我和颂宜在夜港二楼左转第一间的包房等你,生日快乐。” 仿佛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轻轻拂过,听到苏颂宜的名字,司徒透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作为长自己两年的学长,生于书香门第的苏颂宜温柔而儒雅,一直以来都备受女孩的青睐和追捧。 一年前,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深情地牵起了她的手。 就连司徒透自己都常常傻笑,用手敲着自己的脑袋,“小透啊小透,看来你也不是永远那么倒霉。” 收回思绪,司徒透心里安定了几分,抬腿向夜港大门走去,却没想到,“倒霉透”的外号不是白叫的,这一步迈进去,她便再与苏颂宜无缘。 走上二楼,司徒透将手搭在鎏金把手上,略一犹豫,便已经把门推开。 包厢昏暗的灯光下,烟酒的味道中夹杂着昂贵的气息扑面而来。 待隐约将包厢中的一切看了个大概时,司徒透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没有司徒静,也没有苏颂宜。 包厢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沙发、吧台甚至舞池一应俱全,此时这里却透出死一般的安静。 正对着自己的一张沙发上,六七个身穿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面目肃然。在看到有人闯入之后,目光犹如长剑般齐刷刷打向她。 坐在正中央的男人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不紧不慢地将面前的黑色皮箱合起来放到身旁。 最边上的男人立即有些慌忙,站起来冲他一颔首,“夜港最近换了一批新人,可能不懂您的规矩,一时疏忽了。” 司徒透紧张得咽了口吐沫,声音在几个男人面前显得柔弱而无力,“对不起,我走错了,我这就离开。” “走”字还噙在嘴里,司徒透便逃难般想要离开。 几乎在同时,去路突然被一只大手硬生生拦住,司徒透眼睁睁看着那道门“砰”地一声合上。 居中的男人慢条斯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 司徒透强装镇定,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试探着问:“不然呢?” 对面已经有两个男人起身,步步向她逼近。 司徒透心里一凉,眼看着那两个黑衣男人就要到近前,索性将心一横,“你们最好对我客气点,不然就算我想放过你们,厉绍南也不答应。” 原本就已经沉闷的空气骤然降到了冰点,一屋子的人仿佛听到了死神的名字,谁都没有再发出半点声音。 半晌过后,居中的男人终于开口,“你认识厉绍南?” 厉绍南的名字,金都没有人不知道,也没有人不忌惮。 司徒透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将汗涔涔的手插入口袋,掏出一枚精致的蓝宝石袖扣,“这个你们应该认识吧?” 几天前,她作为志愿者去打扫结束的记者会会场,无意中捡到了这枚袖扣。好朋友聂明瑛带着花痴的表情,“哇,小透,这是厉绍南的袖扣耶,你看这还刻着他专用的图案呢。” 当时的她盯着袖扣奇形怪状的图案看了半天,不以为然,“哦,得找个机会还给人家。” 现在她忽然无比感谢这枚袖扣。 原本是情急之下,司徒透为了自救而说的谎话,居中的男人在看过袖扣之后却倒吸一口冷气,像个木偶一样,缓缓将头转向吧台,毕恭毕敬地颔首,用请示的语气,只说出了两个字:“厉少。” 司徒透听过,顿时像遭到雷击一样,木然像吧台看去,厉绍南,厉少?自己这是撞到了枪口上? 吧台的角落里,坐着个英挺的男人,只穿了件白色衬衣,昏暗的灯光下,近乎完美的轮廓显得英气逼人,雪茄的烟雾缭绕在他修长的手指尖缭绕。 一屋子的人都在等他开口,他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目光淡淡落在面前还未喝完的鸡尾酒上。 司徒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半晌,男人终于优雅地将手中的香烟在一旁的烟灰缸中掐熄,抬起头,不发一言地看向司徒透,黑漆漆的眼睛深不见底,却带了抹嘲讽。 只一眼,足以让司徒透浑身凉遍。 男人起身,立即有人拿过一件高档的黑色西服并帮他穿好。 司徒透警惕地后退一步,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嘴角噙着丝冷笑,直至将她逼至墙角。 迫人的气势让司徒透屏住呼吸,不敢抬头看他。 男人修长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下巴,将她的整张小脸抬起,与自己对视,细细端详一番,终于冷哼一声,俯首在她耳畔,用低沉却十分动听的声音,“是么?” 司徒透紧张地张了张嘴,惊讶于自己声音的颤抖,“我只是……” 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是什么?” 司徒透又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走错了路。” 男人轻笑,削薄的嘴唇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目光淡淡掠过桌上三杯还未动过的鸡尾酒,疑问的语气中却带了命令的口吻,“你坏了人家的兴致,是不是要守人家的规矩?” 司徒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我不会喝酒。” 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转过身去,留给她一个颀长冷漠的背影,“要么跟他们走,要么喝了赔罪然后跟我走。” 没有给她半点思考的余地,男人长腿一迈,已然决定离开。 仿佛是一种本能,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司徒透突然鬼使神差地抓住了他的衣袖,瞪着一双无助恐慌的眼睛看他。 男人的目光在司徒透的眼睛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秒,继而转移到她抓住自己衣袖的手上,脸上不带一丝表情,“我时间不多。” 司徒透转身,盯着桌上的三杯酒,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眼睛一闭,一股脑全部灌下。 三杯酒下肚,司徒透将身体挺得笔直,缓缓走向门口。 既然是厉少的意思,自然再没有人敢拦。 努力走出夜港的大门,凉风一吹,醉意袭来,司徒透再也站不稳了。 身旁的男人伸手随意将她揽住,不知是因为寒夜还是男人淡淡的体温,她身子猛然一抖,想要从男人的怀里挣脱,“放开,我要回家。” 男人却将她桎梏得更紧,低沉的声音中充满魅惑,“别忘了,是我救你出来的。” 说完,他像拎一只小猫一样将她扔上车,不理她的无力挣扎,径自发动了车子。 幽灵般的柯尼塞克在夜幕的霓虹灯下穿梭,司徒透含糊不清的声音里面带着哭腔,“求你,放我出去。”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若有所思,甩尾后又突然一个急刹车,终于在利斯特酒店的门前停了下来…… 正文 第2章 她的狼狈 黑暗,深不见底的黑暗。 女人凄厉尖锐的惨叫声被无限放大,逃不开,避不掉。 “啊!”司徒透惊叫一声,猛然从床上坐起。 七岁那年,她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失足坠楼而死,从此大病一场。 病好之后,七岁之前的记忆于她而言只剩下一片空白,只有这个噩梦,夜夜来临,陪伴了她整整十三年。 司徒透惊魂甫定,喘着粗气抬手去擦额头上的汗,在感觉到哪里不对劲时不由打了个冷颤。 除了一条被子,自己根本一丝不挂。 脑袋像被谁敲了一记闷棍,司徒透环顾四周,这里也不是司徒家,而是……酒店。 努力回想昨晚,那个男人将她带来利斯特酒店,后来的事情她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浑身酸疼的感觉似乎已经昭示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在她拼命想要擦掉身上的淤青的同时,床单上的斑驳血迹更加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呆坐在原处,脑中一片空白,连眼泪什么时候跑出来的都不知道。 让她惊醒的,是门口一男一女越来越近的说话声音。 苏颂宜原本温柔的语气中带了焦急,“确定是这里吗?” 司徒透的心猛然一抖,手足无措之际,只想立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这样的狼狈,她不想让他看到。 苏颂宜却远比想象中进来得快,在敲了两声没有人应答之后,索性推开了那道根本没有上锁的门。 司徒透躲无可躲,整个人只能傻愣愣地呆在原处。 门打开,苏颂宜首先冲了进来,紧跟着是姐姐司徒静。 看到眼前的一切,苏颂宜愣怔片刻,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脸上刹那间血色全无。 司徒透将头埋得很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姐姐首先反应过来,三两步跑到司徒透面前,“小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徒透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红着眼眶不让眼泪掉下来。 姐姐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处的苏颂宜,又看向司徒透,“我和颂宜昨晚一直等你也不见你来,电话也没人接,四处打听才知道你上了一个男人的车,好不容易才查到这里。” 司徒透抓住床单的手紧了紧,哑着嗓子,“你们昨晚是在哪里等我的?” 司徒静一愣,“夜岗啊”,转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吃惊般看着司徒透,“你该不会以为是那个夜港吧?小透,你倒是说话呀。” 司徒透木然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向姐姐,“该说什么呢?”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 深秋的清晨,带着几丝肃杀之意,司徒家的司机老蔡早已经等在酒店门口。 司徒透和姐姐一同走出酒店的大门,看着走在前面的苏颂宜,如鲠在喉。 秋风袭来,原本就衣衫单薄的她不由紧了紧身子。 苏颂宜的脚步一滞,转过头看她,单薄的身子犹如一株小草在风中摇曳,不知是因为哭过还是寒冷,小脸微微有些泛红。 与苏颂宜的目光相触,司徒透立即躲闪着低下了头。 苏颂宜玉竹般的指节紧紧握成了拳头,眼神中掠过些许心疼,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司徒透面前。 司徒透想要躲开他,却被他一把扳住。 男人将自己身上的米白色外套褪下,披到她的身上,在看到她脖颈处的淤青时缓了一秒,然后俯下头为她细致地一颗一颗系着扣子。 司徒透的眼泪滴落在他的肩膀,终于抖着声音,“颂宜。” 苏颂宜整个人一僵,勉强挤出一个极不自然的微笑,声音依旧那么温润,“好好休息,我改天再去看你。” 司徒透盯着苏颂宜的背影看了好久,总觉得从前亲切温暖的那道曲线如今变得十分扎人。 司徒静轻轻拍她的肩膀,“先上车吧,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车内,也是一片沉默。 不知道在路上行驶了多久,司徒静才终于开口,“小透,我相信你。” 司徒透的心一紧,抹了把眼泪看向姐姐。 司徒静握住她的手,“告诉我,那个人是谁?这件事情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司徒透突然就像被什么噎住了一样,昨晚男人的冰凉的眼神让她犹如芒刺在背,“没用的,姐。” “怎么会没用,到底是谁?” 司徒透深吸一口气,艰难吐出三个字,“厉绍南。” 司徒静所有要说的话都被堵了回去,思忖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会帮你保密的。” 本来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司徒透有些无力地将身子靠在椅背上,默默流泪。 母亲惨死之后,她这个私生女得以二小姐的身份回到司徒家,没想到回家后三个月,父亲又病逝。 她该感谢司徒太太邹敏没有像电视剧中的后母一样苛待她,这些年来吃穿一律和司徒静没什么两样,除了当她是空气。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很清楚,自己无法要求司徒太太赔上司徒家去和厉家作对。 同样行驶在路上的,还有那辆幽灵般的柯尼塞克。 十字路口的红灯处,厉君措将车子停下来,颇带几分悠然地注视着前方,连用手指摩挲方向盘的动作都做得分外优雅。 坐在一旁的是助理杰森,眼睛已经定在厉君措的手腕上好一会儿。 厉君措目不斜视,眉心微蹙,“有那么好看么。” 杰森讪讪地笑着将目光从他手腕上的创可贴上收回,小心翼翼,“厉少,昨晚那个女人真是二爷的人?” 厉君措不以为然,“也许是,也许不是。” 杰森张了张嘴巴,“那您昨晚还帮她?” 厉君措和那个长他三岁的二叔面和心不合,杰森比谁都清楚。 厉君措有些慵懒地眯了眯眼睛,“怎么说我都要叫厉绍南一声二叔,倘若她真盖了厉家的章,别人就碰不得。” 杰森顿时起了八卦的兴致,“那您昨晚有没有……” 厉君措的目光瞬间一冷,“这些也要你过问么。” 杰森立即用双手将自己的嘴一捂,眼神讨好,“厉少,咱们可以走了。” 厉君措重新发动了车子,脑子里却浮现了昨晚的情景。 那个女人酒品实在不好,撒酒疯乱跳舞,一晚上不知道栽了多少次跟头,身上也不知道磕了多少下,洗个澡穿着衣服往浴缸里泡。 最过分,好不容易他请服务员来帮她把湿衣服褪去,她却趁他帮她盖被子的时候骂他“流氓”,还狠狠将他手腕咬到流血。 他厉君措从小到大,谁敢动他一根汗毛! 正文 第3章 轮椅上的男人 香槟色的保时捷缓缓停在司徒家宅子门前。 保姆宋妈站在窗口见到司徒静走下车,笑呵呵地迎了出来,却在见到走在后面的司徒透的瞬间,立即换上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司徒透微微垂眸,回到司徒家多年,自己依旧像个外人,。 宋妈的目光淡淡从司徒透脸上掠过,然后笑盈盈看着司徒静,“太太一早就去了公司,我特地把早餐给您热着呢,小姐快来吃吧。” 餐厅里,宋妈将一道一道精致的小菜摆上餐桌,然后毕恭毕敬地为司徒静拉开椅子。 司徒静坐下来,十分惬意地喝了一口牛奶,然后夹了一筷子小菜放进嘴里,连连点头,“宋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宋妈脸上立即乐开了花,“是小姐您抬举我。”说完,却将一个保温饭盒递到司徒透的面前。 司徒透明白她的意思,从她手里接过饭盒。 司徒家的独子司徒湛,双腿残疾,缠绵病榻,却查不出病因。 多年来,医院成了他的第二个家,鬼门关前更是不知道走了多少次。 这些天往医院送饭的工作,一直都是司徒透做的。 司徒静连眼皮都不抬地喝了口汤,“宋妈,二小姐还没吃早饭呢。” 司徒透咬着嘴角的死皮,“没关系,我这就去。” 医院的病房门口。 司徒透看着哥哥司徒湛坐在窗前单薄瘦削的身形,淡淡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身上,却没有半分生机,反而更添了一丝落寞。 不知不觉中,她便红了眼眶。 七岁那年,她第一次回到这个家里,惶恐地盯着陌生的司徒太太邹敏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只挤出“阿姨”两个字,父亲一气之下罚她不许吃饭。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偷偷将一个热气腾腾的鸡蛋塞进她手里,对她微笑,“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 十几年的岁月里,少年是这个家里唯一的温暖,冷的时候,她就告诉自己,她还有一个哥哥。 司徒透抹了一把眼泪,二十五岁,本该是男人意气风发的年纪,司徒湛却只能受病痛折磨,坐在轮椅上耗尽余生。 “进来吧。”病房里男人清透又有些虚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扭过头去,司徒透将眼泪擦干净,推开门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脸,指了指手里的保温盒,“猜猜今天早上有什么好吃的?” 司徒湛正在摆弄着面前花瓶里的鸢尾花,听到她这样问,连头都没抬,眉眼一弯,笑得无力却十分清新俊逸,“鲫鱼汤。” 司徒透一撇嘴,将保温盒放在桌子上打开,一边往外盛汤一边嘟囔着,“每次都被你猜中,下次要让宋妈做个你没吃过的。” 司徒湛抿嘴微笑,抬头却看见妹妹红肿的眼眶,一只手拨弄着花叶子,语气漫不经心却笃定,“你有心事。” 司徒透佯装若无其事地一笑,“我能有什么心事,不过就是最近老师布置的课业太多了,快来喝汤吧。” 话音刚落,只听见“砰”地一声,司徒透连忙向司徒湛看去。 那个插着鸢尾花的花瓶碎片四处飞溅,司徒湛双手还保持着方才拿花瓶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地上散落的鸢尾花。 或许是司徒湛眼里稍纵即逝的落寞刺痛了她的神经,司徒透眼圈一红,放下手里的汤,低头默默无语,蹲在地上想要收拾起花瓶碎片。 “别动。” 男人的声音从她的头上方传来,低沉到有些微弱,却格外坚定,让她真的就不动了。 她抬头,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司徒湛弯下腰,缓缓伸出冷白冷白的双手,将地上的碎片一片一片拾起。 锋利的碎片将他的手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沿着伤口缓缓渗出,很快染红了釉质细腻的白瓷片。 司徒湛却像是一个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的木偶,依旧一片一片地拾着碎片。 司徒透看着他流血的手,眼泪夺眶而出,声音颤抖,“哥。” 司徒湛的手一顿,嘴角的微笑带着几分苦涩,“哥是不是很没用?” 司徒透握住哥哥的手,心疼地盯着伤口,眼泪啪嗒啪嗒掉到上面,却始终不敢抬头。 不知过了多久,司徒透才终于带着灿烂的微笑看向司徒湛,“再过几天,花房里的鸢尾花就开了。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看,好不好?”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司徒湛看着妹妹通红的眼眶和嘴边的酒窝久久不开口。 病房的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推开。 邹敏和司徒静站在门口,看到眼前这一幕,微微有些愣怔。 几秒过后,司徒静终于反应过来,一把将蹲在地上的司徒透推开,担心地握住哥哥的手,“哥,你没事吧?” 司徒透打了个趔趄,勉强稳住,接着便看到司徒静责备的眼神,“小透,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司徒透沉默不语,的确是她没有照顾好司徒湛。 司徒湛微微蹙眉,轻咳了几声,“不关小透的事,是我自己打碎的。” 邹敏踩着高跟鞋,十分优雅地“嗒嗒”走到司徒透面前,“小静说话不懂分寸,辛苦你了,这里有我和小静,你先回去吧。” 司徒透点了点头,抿着嘴唇准备出门去。 “小透。”司徒湛突然叫住她。 司徒透回头,看到哥哥正对她微笑,“等过几天,我们一起去看鸢尾花开。” 司徒透用力点头,转过身去,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流出来…… 走出医院的大门,今天的阳光似乎十分刺眼。 用手捂了捂眼睛,一亮红色的雪佛兰就在这时停在了她的面前。 司徒透本能地倒退两步,就看到好朋友聂明瑛从车里探出个脑袋,冲着她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在这,上来吧,上课要迟到了。” 司徒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切正常,扯了扯嘴角,坐上了副驾驶。 聂明瑛一脚踩下油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司徒透聊着天,“再过几天我大伯父的生日宴,你也来玩吧,带上颂宜。” 听到苏颂宜的名字,司徒透的心顿时像被谁捏了一下。 她连忙随手抽过一本杂志装作看书来遮掩,本想开口拒绝,却只听聂明瑛又补充了一句,“我都和大伯父说好了,你可不许拒绝不给我面子啊。” 司徒透只好哽着嗓子,低低地“嗯”了一声,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杂志上,却在看清杂志上的内容时,精神一振。 杂志上面,刊着拍卖会的拍品,炎凉如的作品《鸢尾花》。 她猛然抬起头,指着杂志,“明瑛,这个拍卖会,我想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杂志的最底端,还载着一行小字:“厉氏集团赞助”…… 正文 第4章 冤家路窄 拍卖会预展会场。 幽灵般的科尼塞克骤然停下,车门还未打开,早就有人候在一旁冲里面的人深深鞠了一躬。 厉君措身穿一件高档白色衬衫,从杰森手中接过剪裁精良的西装穿在身上,年轻而冷峻的脸上带着十足的英气,在主办方的陪同下,大步走进会场。 会场里面,司徒透和聂明瑛已经站在那幅《鸢尾花》前面看了好一会儿。 聂明瑛皱着眉头,疑惑不解,“这个炎凉如又不是什么书画名家,我看了这幅画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值得你非来不可的。” 司徒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幅画,眼神中带着几分憧憬和渴望。 炎凉如英年早逝,留下的作品也很少,的确不能算名家,但司徒湛对他的画风十分欣赏,二人互相视对方为知己。 客居国外期间,炎凉如曾经答应司徒湛要为他创作一幅《鸢尾花》,可惜司徒湛没有等到画作,却等到了炎凉如病逝的消息。 如今看来,应该就是眼前这幅画了。 聂明瑛推了推正在发呆的司徒透,“喂,小透。” 司徒透回过神来,看向聂明瑛,扬起嘴角微笑,“我哥哥喜欢。” 因为司徒湛喜欢,她拿出了自己的所有积蓄,几乎卖掉了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 聂明瑛却摇头,盯着司徒透的脸,有些担心,“不是,我是想问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苍白,哪里不舒服吗?” 司徒透用手捂了捂自己的脸,半开着玩笑,“没什么,只不过我家亲戚提前来看我了,有一点点疼,我先去趟洗手间,一会儿就回来。” 从洗手间出来,司徒透只觉得肚子痛得越发厉害起来。 勉强走了几步,她便再也坚持不下去,只能蹲在地上,用手扶住走廊的墙壁,一点一点往前挪动。 面前的红色地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双高档的黑色皮鞋。 司徒透顺着皮鞋向上看去,男人的脸精雕般完美无缺,却让她的脸色瞬间由惨白变成铁青。 逆着空旷走廊里的灯光,厉君措整个人似乎也带上了一层遥不可及的光芒,就连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子高傲,微微垂眸,像看一件玩物一样看着她,语气悠然中带着几分鄙夷,“又要人救你么?” 也不知是恨还是疼,司徒透直咬牙,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厉君措漫不经心瞥了一眼自己手腕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扬了扬下巴,“那晚的事情,我不会和你计较,东西呢,交出来吧。” 司徒透只觉胸口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吃亏的是人是她,偏偏说不计较的人却是他。 她狠狠瞪了厉君措一眼,手早已攥成拳头,“不要脸!” 厉君措的脸色刹那间阴冷得骇人,仿佛马上就要迎来一场暴风雨,“你说什么?” 司徒透忍住疼痛,与他冰冷的眼神对视,一字一句,“厉先生是耳朵不好吗?我说你不要脸!” 厉君措眉心紧蹙,缓缓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用修长而冰冷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连语气都仿佛是一把尖刀,“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东西交出来。” 司徒透望着他森寒蚀骨的锐利眼神,不由打了个冷颤,将下巴往旁边一歪,“那枚袖扣我今天没有带在身上。” 厉君措一声冷哼,语带鄙夷,“谁要那种破烂。” 司徒透皱眉反问,“那你要什么?” 厉君措十分不耐烦,有些恼怒地逼视着她,“你装什么傻,把紫金铃铛拿出来!” 司徒透已经疼得直咧嘴,用一只手捂住肚子,喘着粗气,“我从来都没见过什么铃铛,你自己弄丢了,来找我干什么!” 厉君措凌厉的目光将司徒透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嘴角却突然扬起了一个十分阴冷的笑容。 司徒透顿时打了个冷颤,用戒备的目光盯着他。 他缓缓靠近,削薄的嘴唇几乎要贴近司徒透的耳垂,用极具魅惑的声音,“要不要我搜身检查看看?” 司徒透的脸突然红到了耳根,又回想起那晚的事情,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领口,另一只手用力想要把他推开,“流氓!” 厉君措却像一座山一样岿然不动,嘲讽地看她,“不要总骂我流氓,不然我不敢保证不会做出流氓的事情。” 司徒透的心里一凛,“你要是敢乱来我就喊人了!” 厉君措抬眸,伸手捏着她的下巴,给了她一个请便的眼神,“你喊。” “小透!”清脆的女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司徒透和厉君措同时向走廊尽头看去,聂明瑛正站在那里,愕然地看着二人。 厉君措邪肆一笑,不紧不慢地收回手,轻掸被司徒透抓得微皱的衬衫,抛给她一个高傲挑衅的眼神,目空一切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聂明瑛小跑两步,过来将司徒透扶了起来,盯着厉君措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小透,这是怎么回事?” 司徒透疼得直吸冷气,“没什么,我痛得走不了,他好心过来扶我的。拍卖要开始了,我们快进去吧。” 回到拍卖会场,司徒透喝过一杯热水,疼痛才总算缓解了一些。 拍卖开始,那幅炎凉如的《鸢尾花》作为最后一件拍品,起价五万块,经过几番出价,司徒透举牌出价十万块。 拍卖师高声喊道,“十万块第一次,十万块第二次……” “二十万。”厉君措嘴角微微上扬,眼角的余光淡淡扫过坐在会场另一侧的司徒透,浑身散发着俯瞰众人的气场。 司徒透盯着男人近乎完美的侧脸,紧紧攥起了拳头。 炎凉如的画并非热门,十万块已经算得上高价,有人愿意出价二十万着实令人意外,司徒透却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 她的这一点财力,又如何能和实力雄厚的厉家抗衡? 司徒透只能静静地坐在原处,直到拍卖会结束,所有人纷纷离开。 空旷的会场里面只剩下稀稀落落几个人,聂明瑛拍拍司徒透的肩膀,“小透,我们走吧。” “不行,”司徒透却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突然站了起来,“明瑛你先回去,我还要再试一次。” “喂……”等聂明瑛反应过来,司徒透已经跑出了会场…… 正文 第5章 跳下去 皎月如钩。 厉君措打开车门,刚坐上驾驶座,关车门的刹那只听得有人一声闷哼。 抬头一看,司徒透正冒着冷汗,疼得直吸冷气,却眼神坚定地看着他。 车门缝中间,是她已经被夹得青紫的手指。 男人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仿佛一切与他毫不相干,用命令的语气,“拿出去。” 司徒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没有收回手。 厉君措轻笑,“怎么,不舍得我走?” 司徒透鼓足勇气,“厉先生,能不能把您拍下来的那幅画转让给我,钱我一定会尽快凑足给您的。” 厉君措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大的笑话,“凭什么?” 司徒透把住车门的手紧了紧,语气突然从方才的胆怯慌张,变得无所畏惧,“你难道不想要你的铃铛了吗?” 车上的男人脸色顿时微变,一双厉眼仿佛要将她看穿,转而轻轻扬起嘴角,“撒谎和威胁,你都不在行。” 助理杰森走下车,想要将司徒透拉开,“小姐,我们厉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就先回去吧。” 司徒透挣扎着不肯走,一直盯着厉君措,杰森一用力,直接将她耸倒在地。 聂明瑛就在这个时候跑过来,连忙将司徒透扶起,“小透,你没事吧?” 厉君措已经将车子发动。 “厉先生!”司徒透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大的力气,“你有过想要珍惜的人吗?” 或许是从未料到她会有这样一问,厉君措踩在油门上的脚暂缓了一秒,侧过头看她。 苍白的小脸,倔强的眼神,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有过想要珍惜的人吗?那一年,那张稚嫩的脸,总喜欢拉着他的衣角的小女孩…… 司徒透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盯着那辆科尼塞克,“砰”得一声,车门终于打开。 厉君措走下车子,高大的身材半倚在车旁,别样的高贵优雅中又带了一丝狂傲。 “想要那幅画,可以。” 男人漆黑的眼睛望向远方,抬起手随意一指,“来得时候,杰森不小心把我的手表掉在那里,只要你能去捡回来。” 顺着厉君措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人工湖。 聂明瑛一把按在司徒透胳膊上,“小透,不要去。” 司徒透拍了拍聂明瑛的手,冲她宽慰一笑,转过头看着厉君措,“还希望厉先生说话算话。” 话音刚落,她就挣开了聂明瑛按住她的手,几步跑到湖边,一狠心一咬牙,“扑通”跳进了湖水里。 深秋的夜晚,冰冷的湖水,无边的彻骨寒意蔓延开来。 冷,很冷,一直冷到心里,冷到让她快要窒息。 厉君措面色平静地望着湖面,一旁的杰森惊讶地“哎呀哎呀”个不停,“她居然真的跳了!” 聂明瑛站在岸边,焦急大喊,“小透,你快上来吧,咱们再想办法。” 湖里的人却久久没有回应她,湖水也由最初泛着水花而变得平静。 聂明瑛急得眼泪快要掉下来,转头用求救的目光看着厉君措,“湖水这么冷,小透今天又……又来了……” 厉君措的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皱,将身上的西装外套潇洒地往杰森身上一扔,纵身一跃,跳进了湖里。 湖里的司徒透拼尽全身的力气挣扎,四肢逐渐冻到麻木,在就要放弃希望之际,忽然感觉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迷迷糊糊中,一张少年神采飞扬的脸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厉君措将她带上岸,寒风吹过,司徒透的身体不自觉地抽搐。 男人用外套将她瘦弱的身体紧紧裹住,棱角凤鸣的俊脸以一种极近的距离与她相对,发梢的几滴水恰巧滴在她的额间。 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司徒透突然欣慰一笑,不掺一丝沉杂。 男人略有些意外地盯着她嘴边的酒窝,她却已经将手缓缓抬起,手中紧紧握着的,是那块掉进湖水里的手表。 司徒透无力的笑容里甚至带了些许俏皮,“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不许赖皮”,曾几何时,也有人眨着天真的大眼睛对他这样说过。 看着司徒透有些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厉君措揽住她身子的手紧了紧,从喉咙里面低低挤出三个字,“送医院。” 医院的走廊中,聂明瑛不停地拨着苏颂宜的电话,得到的却永远是那句冰冷的“暂时无法接通。” 厉君措后背抵着墙壁,长腿随意一摆,就像是一幅画,引得过路的女护士窃窃私语。 杰森的嘴里本来在不停地嘟囔着什么,厉君措一个冷冽的眼神,让他立即住了嘴。 急救室的门推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聂明瑛立即迎上前去。 医生的眉头紧皱,看向厉君措,语带责备,“你是怎么做人家男朋友的,来了月事还这么不小心,万一以后落下病根怎么办!” 杰森不服气,“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厉少什么时候成了……” 话还没等说完,厉君措大手一摆,用余光瞥了一眼还没有醒来的司徒透,命令杰森:“我们走。” 说完,厉君措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杰森立即小跑着跟上,只剩下医生站在原处,一脸的莫名其妙。 厉君措一边走一边吩咐杰森,“把画给她。” 杰森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啊?哦,就这么给她了?” 厉君措眉心紧蹙,越走越快。 杰森只好加快脚步,紧跟着他,嘴里依然不闲着,“不过她也是挺不容易的,那么冷的天就在湖水里泡着。” 厉君措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完全不理会他,继续向前走。 “不过厉少,我也没想到您会让她下水去捡手表。” 厉君措猛然停下脚步,语带恼火,“谁知道她能真的往下跳!” 杰森吓了一跳,连忙嘻嘻地陪着笑。 厉君措睨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 杰森不解地看着厉君措的背影,自己又说错什么了?厉少这是冲谁呢? 连厉君措自己都不知道,他这句到底是冲杰森,又或者是冲他自己…… 正文 第6章 我找厉绍南 病房的灯光有些刺眼,朦胧中,司徒透用手挡了挡自己的脸,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 她缓缓将眼皮抬起,就看到聂明瑛一张写满关切的脸凑了过来,弯着着一双眉眼,“小透,你醒了。” 司徒透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是在医院里。 聂明瑛端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心疼地看着她,“还疼不疼了?我给你买了红枣桂圆粥,快趁热吃吧。” 司徒透接过粥碗,隔着热气看聂明瑛,心中一暖,刚想开口,就被聂明瑛堵了回去,“哎,你可别跟我说什么谢谢之类的啊,太没创意。” 司徒透无奈,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继续喝粥。 聂明瑛又将椅子般得近了些,纳闷地问道,“不过有个事情很奇怪,你在急救室的时候,我不知道给你家苏大公子打了多少个电话,可就是打不通,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 司徒透握着勺子的手略微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舀了一小勺放进嘴里,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牙好胃口又好,吃嘛嘛香,我们两个能有什么事?” 聂明瑛一脸“没救了”的表情,撇了撇嘴,“才懒得管你们的事情,对了,那幅画已经送到你哥哥那边了。” 司徒透点点头,那个二世祖,虽然嚣张了些,但还算讲信用。 说话间,司徒透躺在包包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 司徒透起身想要拿包,却又被聂明瑛按了下去,“你待着我,我来。” 从包中拿出手机,聂明瑛将手机递给司徒透,却盯着抱抱里面眯了眯眼睛。 电话是从前实习过的单位打来的,倒没有什么大事,司徒透挂掉电话之后,就发现聂明瑛还在研究着什么。 “明瑛。”她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聂明瑛,“看什么呢?” 聂明瑛回过头来,晃了晃手里的紫金铃铛,“这铃铛还挺精致的,没想到你还喜欢这种东西?” 司徒透目光一落到铃铛上,立即就像触电了一样,原来真的有这么一串铃铛! 聂明瑛看着她有些呆愣的表情,走到她面前“叮当叮当”地晃了几下铃铛,“在你包包的角落里发现的,不是你的吗?” 司徒透接过铃铛,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铃铛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虽然精致,可边角却磨损得厉害。 她轻轻叹了口气,恐怕是那晚自己挣扎着与男人撕扯的时候,从男人身上不小心顺着包包缝隙掉进去的,这几天自己居然都没有发现。 想起男人那张冷峻的脸,司徒透顿时觉得自己手里拿了个烫手的山芋。 出院的当天,她就径直去了厉氏集团的总部。 前台小姐彬彬有礼,给了她一个十分标准的微笑,“小姐,请问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司徒透紧紧攥着手里的铃铛,“那个,我找厉绍南。” 前台小姐一愣,来找厉绍南的人不少,但大多都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没有人敢直呼厉绍南的大名,更何况站在眼前的不过是一个瘦弱的女孩子。 “不好意思,厉总在开会,请问您有预约吗?” 司徒透摇摇头,“没有。” 前台小姐有些为难,“那我现在为您预约,您看方便吗?” 司徒透想了想,“不用了,”说着,她将手里的铃铛拿到前台小姐面前,“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他吧。” 前台小姐又是一个愣怔,“这个是……” 司徒透将铃铛放下,“这个是他的东西,他看了之后会明白的。” 说完这番话,司徒透觉得轻松不少,转身走出了厉氏集团总部。 前台小姐有些奇怪地看着司徒透,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自己认为合理的故事,顿时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 二十九楼宽敞豪华的办公室内,刚刚开过会回来的男人,此时正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 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将整个办公室变暖,却似乎驱不散他身上所带着的森寒之意。 秘书劳拉为他端进来一杯咖啡,“厉总。” 厉绍南回过头来,敛去眼中刀锋般的锐利,接过咖啡,优雅地轻抿了一口。 本是极容易让人深深沦陷的男人,却也有着最让人不可接近的距离感,更确切地,望而生畏。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实习生小于站在门口,尖着嗓子,“厉总,前台的姐姐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劳拉一皱眉头,冲小于使了个眼色,轻声呵斥,“来了也有几天了,怎么这么不知道轻重。” 小于立即一个哆嗦,吓得不敢说话,虽然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 厉绍南缓缓回过头来,声音不怒而威,“什么?” 小于低着脑袋把那串紫金铃铛送到厉绍南面前。 厉绍南将铃铛拿在手里,轻轻捻了几下,“谁送的?” 小于抿着嘴巴,声音紧张地有些发抖,“一个女人送过来的,说是您看了自然会明白。” 厉绍南若有所思地盯着铃铛看了半晌,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半晌,男人终于摆了摆手,“出去吧。” 小于这才如释重负地走了出去。 劳拉看着铃铛,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倾慕您的女人不少,送的礼物也五花八门,送铃铛的倒是头一个。” 厉绍南随意将铃铛放进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语气漫不经心,却让人感觉是一条毒蛇在吐着信子,“跟了我这么久,还没学会么?” 劳拉心里一惊,再也不敢多问。 司徒透走出厉氏集团总部不久,便接到了聂明瑛的电话。 “小透,明天是我大伯的生日,别忘了来哈。” 聂明瑛的大伯聂宏膝下没有子女,对待聂明瑛就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聂宏的生日,聂明瑛自然很重视。 司徒透略一犹豫,脑海中浮现出苏颂宜嘴角边浅浅的笑容。 苏家和聂家交好,苏颂宜十之七八是会去的。对司徒透来说,见或不见的选择太过艰难。 最终,她还是轻声答应。 失去了站在他身边的资格,能远远看他一眼也是好的吧。 正文 第7章 撕碎的裙子 聂家在金都,并不算什么名门望族。但聂宏圆滑,善于逢迎,这次寿宴,有头有脸的人物倒也来了不少。 司徒家与聂家却素无往来,只是司徒透以聂明瑛好朋友的身份受到了邀请。 司徒透今天穿了一件雪白色的轻纱长裙,整个人显得十分端庄大方。 聂明瑛早已经等在门口,一见到她,连忙将她拉住,“哎呀,你总算来了,我要请你帮个忙。” 司徒透不解,自己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晚辈,能帮上什么忙。 聂明瑛苦着一张脸,“刚才宴会请的钢琴师说自己伤了手,不能来了,这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你的钢琴弹得那么好,就来帮忙撑一下场面吧。” “我?”司徒透犹豫了一下,看到聂明瑛那张装作可怜的脸,无奈一笑,“好吧,我试试。” 聂明瑛这才放心了,拉着她到座位上说话。 “颂宜,等宴会结束去我家吧。”一个略微有些尖锐的女声就在两个人身后传来。 听到苏颂宜的名字,司徒透的身子立即一滞,身体不受控制般缓缓转身向后看去,待看清来人时,脸上的笑容立即僵住。 苏颂宜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西服,里面一件蓝色衬衣上陪着棕色的格纹领带,即便仅仅是站着,也是别样的绅士儒雅,仿佛是童话中走出来的白马王子。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身穿淡蓝色晚礼服的女人,妆容精致,两道眉毛上挑,无限妩媚。 司徒透认得她,钱家大小姐,钱莉莉。 全校的人都知道,她喜欢苏颂宜。 聂明瑛看到这样的情况,豁地一下站了起来,“喂,苏颂宜你……” 话还未说完,司徒透便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声音低得像蚊子,“明瑛,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聂明瑛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现在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我原来以为你们只是吵架闹别扭,现在看来,你躺在医院里受苦的时候,人家说不定过得多开心呢!” 苏颂宜眉心猛然一蹙,目光落在司徒透有些消瘦的面庞上。 司徒透鼻头一酸,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明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钱莉莉轻咳了两嗓子,伸手很自然地挎住了苏颂宜的胳膊,“我和颂宜……小透,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聂明瑛白了她一眼,“废话!” 司徒透想要一个答案般,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苏颂宜。 苏颂宜却立即闪躲般,避开了司徒透的视线。 司徒透的心立即像掉进了冰窟窿,她了然地轻轻点头,“不好意思,我想先去趟洗手间,失陪了。” 司徒透从未想过,她与他的默契已经到了分手都不必说出口的地步。疯狂的想念之后,再见面竟然是落荒而逃。 洗手间里,司徒透打开水龙头,疯狂淋水。 水流在她的脸上滑过,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有没有流泪。 不知过了多久,司徒透才终于将脸擦干,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红肿的眼睛,“小透,不要哭了,喜欢一个人就要让他幸福,这样的结果不是很好吗?” 门口一阵尖锐的嗤笑传来。 司徒透侧头看向门口,钱莉莉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眼角眉梢直往上掉,整个人就差没笑得前仰后合,“我说怎么这么久都不见人,原来是躲在这里哭呢。” 司徒透很清楚她是故意挑衅,考虑到这是聂伯伯的寿宴,不想要多生事端,索性没有理会她,抬腿想要往门外走。 钱莉莉似乎对司徒透的态度十分不满意,不依不饶地伸出一只胳膊,将她的去路拦住,“这么快就想走了?” 司徒透站定,用余光看着钱莉莉,“钱小姐还有什么事么?” 钱莉莉翻了翻眼皮,边打量司徒透,边绕着她转了一圈,终于做了个“请”的姿势,“没有了,请吧。” 司徒透完全没有注意到,钱莉莉细细尖尖的高跟鞋正踩在她的长裙的裙摆上,抬腿一迈,只听“撕拉”一声,薄如蝉翼的裙子立即被撕了一道大口子。 狰狞的扣子一直延伸到腰际,几乎整个下摆就要掉下来。 司徒透连忙弯腰一把拉住裙子,抬头瞪向钱莉莉。 钱莉莉看着司徒透狼狈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呀,实在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听说你一会儿还要上台表演弹钢琴,这可怎么办?” 司徒透紧紧咬牙,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钱小姐,我与你无冤无仇,希望你不要欺人太甚。” 钱莉莉的表情蓦然严肃,“无冤无仇么?司徒透,从你和颂宜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和你的仇就结下了。你凭什么和他在一起,就凭你私生女的身份?” “不要说了!” 钱莉莉依旧没有住口的意思,“为什么不要说?既然颂宜选择了你,你就应该好好和他在一起,颂宜对你那么好,你又是怎么对他的?有今天,是你活该!” 司徒透仿佛被人猛然打了一棒子,那件事情,虽不是她所愿,却也真真正正伤害到了苏颂宜吧。 钱莉莉见她不说话,带有威胁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识相的,就离颂宜远点,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司徒透的脸色惨白,“我该怎么做,不用你来教。” 钱莉莉“啧啧”两声,盛气凌人地向门外走去。 谁知才走出洗手间两步,钱莉莉却在无意中看向门边的走廊时莫名一愣,转头又看了一眼司徒透,眼神怪异地离开了。 洗手间里的司徒透,低下头,拽住裙摆的手越握越紧,很久也没有动。 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黑影,与她相对而立,也没有动。 司徒透颤抖着声音,“我会离他远远的,该说的你都已经说了,又回来想干什么?” 面前的男人开口,张扬而带有几分戏谑的声音蓦然在她耳边响起,“你说我想干什么?” 司徒透拽住裙摆的手一颤,猛然抬起头,厉君措一张冰冷中带着邪肆的俊脸在她面前骤然放大…… 正文 第8章 他会帮忙? 司徒透拎着裙子,像见到洪水猛兽般,踉踉跄跄向后退了两步。 厉君措看着她惊慌的样子,不屑地冷哼一声,抬手指了指她手里的裙子,“拿稳了,掉下来我是不会闭眼睛的。” 司徒透攥住裙摆的手又紧了紧,满心戒备,“你进来干什么,这里是女厕所!” 厉君措长腿一迈,往前跨了两步,将司徒透逼至墙角,凑到她耳边,声音魅惑,说出的话却能将人气个半死,“你敢再蠢点么?” 她与钱莉莉的对话,他听了个十之七八。 不知是意外还是气愤,司徒透的眼睛骤然瞪大,侧头想要看向男人,却因为距离太近,粉嫩柔软的嘴唇恰好在男人完美无缺的脸上擦过。 司徒透顿时像个弹簧一样弹开,拎裙子的手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松开,脸色通红地看着厉君措。 厉君措眼睛一眯,目光由上淡淡下移。 顺着他的目光,司徒透低头一看,那片裙摆吊在半空,裙底和修长光洁的腿全都裸露在外。 许是恼怒于厉君措的目光,司徒透立即重新拾起裙摆,狠狠瞪了他一眼,“流氓!” 厉君措的脸立即寒了下来,再次向她逼近,“我提醒过你,别总是叫别人流氓。” 话一说完,还没等司徒透反应过来,厉君措的一只大手便直接揪住了她的后衣领。 司徒透就像触电了一样,拼命想要躲,“放开我,你别乱来!” 厉君措的手却没有松开半点,反而更加用力,另一只手将临近的厕所门打开,将她扔了进去。 司徒透被耸到墙角,转回身惊恐地看着男人,“这样是犯法的,你不怕遭报应么?” 厉君措堵在门口,“你见我怕过什么。” 司徒透像一只刺猬一样紧紧盯住厉君措,想要寻找最后一丝逃跑的机会,“今天就算是死,我都不会再让你得逞的!” 厉君措将厕所门从身后反锁,没有细想司徒透的话,眼睛里面带着怒意,“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死。” 他厉君措身边不知道围了多少女人,哪一个敢对他大声说话?面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不仅咬了他,还骂他流氓,三次! 他哪里长得像流氓,有这么英俊的流氓么! 男人索性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顺手挂在门上,紧接着便开始松自己衬衫的领口。 司徒透急得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救……” “命”字还没有喊出口,厉君措的大手就已经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男人的眼睛里面带着让人不能抗拒的厉色,“闭嘴!” 司徒透嘴里还在支支吾吾,倔强的眼神和他对视良久,仿佛在打一场胜负早定的仗。 突然,厉君措的眉头紧紧皱起。 司徒透狠狠咬住男人的大手,腥甜的气息涌入口中。 她不松口,他也不松手。 同时,厉君措用另一只手将衬衫扣子解开,不多时,就已经将衬衫脱掉,露出强壮宽阔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 司徒透的见到男人的胸膛对着自己,心立即陷入了无边的绝境,将头一扭,眼泪簌簌流出,滑落到男人的大手上。 冰凉的眼泪让男人愣了一秒,厉君措瞄了一眼她红通通的眼睛,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一把将她的裙子下摆扯掉。 “撕拉”一声,司徒透仿佛看到,自己的人生就此被撕裂。 厉君措却扬了扬嘴角,没再有进一步动作,反而俯下、身,将自己的白衬衫绑在司徒透的腰际。 司徒透有些愣怔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又支吾了几声。 厉君措将大手松开,十分不耐烦,“别叫,吵死了。” 司徒透这次真的就不叫了,手足无措站在原地,低下头看着男人。 男人的修长的手就像是正在变魔术一般,默默将白衬衫在她身上翻出几个花样。 半晌,厉君措终于站直了身子,又将司徒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语气依旧冰冷蛮横,“还不滚?” “啊?”司徒透反应了两秒,像得到刑满释放的犯人一样,两步跑了出去。 跑了两步,又觉得哪里不对,隔着厕所的门板,问里面的男人,“你把衬衫给了我,你怎么办?” 厉君措的声音从里面隐隐传来,“管好你自己。” 司徒透站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的下半身已经由方才的大长裙变成了小短裙,裙子与上身融为一体,格外协调,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衬衫的痕迹。 走出卫生间,司徒透就看到聂明瑛远远冲她招手,“怎么去了那么久?小透,你还好吧?” 司徒透冲她微微一笑,“我没事。” 聂明瑛上下打量着司徒透,总觉得哪里不对,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低头看着她的裙子,“刚才你穿的好像不是这件。”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一件男士衬衫改造的。 司徒透盯着自己身上这件衬衫,男人冷漠嚣张的脸莫名浮现在眼前,“说来话长。” 聂明瑛点点头,“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先回去准备演奏的事情吧。” 不久,灯光骤灭,司徒透在聂明瑛的指引下,坐到了钢琴旁边。 等到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那架昂贵的古董钢琴旁边多了一个身穿白裙子的女孩,在镁光灯的照射下,浑身上下散发着天使般圣洁夺目的光芒。 随着伴奏团的音乐,女孩的手指在钢琴上不断雀跃舞蹈,流泻出一个个美妙的音符。 全场的人都被这样美妙的音乐吸引。 坐在座位上的苏颂宜静静地看着司徒透演奏,温柔的眼睛里多了一层难以名状的伤痛。 钱莉莉在苏颂宜身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端起面前的咖啡,“咕咚”喝了一大口。 同样看着司徒透的,还有站在不远处的厉君措。 杰森盯着司徒透看了半天,不解地看向厉君措,“厉少,她也没比邹小姐好啊,您干嘛帮她?” 厉君措冷眸斜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内疚这种东西,是能随便说出口的么? 正文 第9章 他?叫厉君措? 演奏结束,司徒透就看到坐在远处的聂明瑛边冲她招手,边赞许地竖起大拇指。 司徒透对着聂明瑛微微一笑,向她走过去。 经过苏颂宜所在的桌子旁,司徒透尽量让自己的目光瞥向远方。 钱莉莉悠然地啜了一口红酒,很自然地将自己的脚向外伸出了一截。 司徒透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没有注意到脚下,被钱莉莉绊了个趔趄,即将摔倒之际,却被一只大手扶住。 司徒透不用抬头也能知道,这只温暖的手是属于苏颂宜的。 因为知道,所以更加不敢抬头,她慌忙站直身子,躲开了苏颂宜。 钱莉莉本想捉弄司徒透,却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十分不甘心地低头扫了一眼司徒透身上的“裙子”,“小透,你身上穿的这件裙子真别致,是在哪里定做的呀?” 司徒透很明白钱莉莉的小心思,“我在哪里定做的,你最清楚。” 钱莉莉努了努嘴,“我只不过是问问,你心虚什么?哎呀,这好像是一件男式衬衫吧,小透,你还真是心灵手巧。” “莉莉。”苏颂宜温润的声音压得很低。 钱莉莉听到苏颂宜阻止,更加有些气,“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嘛,颂宜,怎么到现在你还帮着这个女人,你忘了她是怎么伤害你背叛你的吗?你忘了那天晚上我们……” 司徒透只想快一点从这里消失,抬腿又要走,却被钱莉莉一把拉住。 “这样就想走了?司徒透,你可真会装啊。表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实际上不知道跟过多少男人!” 钱莉莉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很大,引得会场的人都将目光向她投过来。 苏颂宜温和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责怪,“莉莉,够了。” “颂宜,你就是太仁慈了,”钱莉莉盯紧司徒透,“她自己做的事情,现在是敢做不敢承认了吗?” 司徒透深深吸了一口气,“钱小姐,我希望你说话放尊重些。” 钱莉莉一阵嗤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尊重?夜港那种地方,你已经不知道去了多少次了吧?” 人群中渐渐有了议论的声音,夜港的奢华与糜烂,这些所谓的上层社会的人,再清楚不过。 司徒透心里一紧,“我没有。” 聂明瑛站在她身旁,“钱莉莉,你别含血喷人,无凭无据的,凭什么这么说小透?” 钱莉莉淡淡扫过聂明瑛的脸,“你自己问问她呀,问问她颂宜为什么不要她了,是不是因为看到她爬上了别的男人的床!” 此语一出,人群中立刻炸开了锅。 司徒透脸色刷地变得惨白,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样,缓缓将头转向苏颂宜。 凝固的空气那端,苏颂宜也同样在静静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难以分辨,似心痛,似尴尬,似内疚。 聂明瑛有些诧异地看着司徒透的表情,“小透,钱莉莉满口胡言,你快反驳她啊。” 司徒透整个人却像被石化了一样,站着一动不动,她该反驳什么呢。 半晌,苏颂宜终于开口,却是冲向钱莉莉,“到此为止,不许再闹了。” 司徒透听着钱莉莉娇滴滴地喊苏颂宜的名字,眼眶微微泛红,肩膀上却在这时突然多出了一只修长如玉竹般的大手。 顺着大手,司徒透一个侧头,正对上厉君措那张冷漠中带着邪肆的俊脸。 男人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将头俯在她的耳边,语带魅惑,“私生活这么混乱,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贞洁烈女。” 司徒透咬紧牙关,救她的是他,毁她的是他,现在来侮辱嘲讽她的,还是他。 苏颂宜的目光落在厉君措搭在司徒透肩膀上的手上,眉头不经意地一蹙。 聂宏见到厉君措出面,自然不敢怠慢,立即笑呵呵地走了过来,“看来我是真的老了,走几步就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能在这里站着聊这么久,来来来,都坐着聊。” 一边说着,聂宏一边冲管家老宋使了个颜色。 老宋立即会意,将钱莉莉和司徒透隔开,热情招呼着钱莉莉和苏颂宜。 聂宏则陪着笑,亲自将厉君措请到了上座。 聂明瑛拉着司徒透回到座位上,关切地看着她,“小透,你没事吧?” 司徒透低着脑袋,轻轻摇头,声音颤抖却坚强,“我能有什么事情,你忘了我除了是‘倒霉透’,我还是‘打不死的小透’,小强是我的亲戚啊。” 聂明瑛有些心疼地看着司徒透,用力握紧了她的手,心里的疑问也再不忍心问出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们都要向前看,对不对?” 司徒透感激地看着聂明瑛,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聂明瑛歪着头,“你和厉君措又是怎么回事?上次在拍卖会场我就觉得很奇怪。” 司徒透原本还沉浸在方才的事情中,听聂明瑛一说,仿佛突然惊醒,“你刚才说谁?” 聂明瑛反应了一秒,“啊?我说厉君措呀。”聂明瑛一边说着,一边向坐在聂宏身边的男人指了指。 司徒透一个激灵,惊讶地瞪大眼睛,“他?叫厉君措?” 聂明瑛疑惑不解,显然没有料到司徒透的反应会是这样,“是啊,你该不会还不知道他是谁吧?厉老爷的独子,前段时间刚刚回国的,掌管着厉氏旗下最大的红酒产业“厉酿红品”,虽然现在还不能和厉绍南平分秋色,可是人家才回国没几天嘛。厉绍南再厉害,继承厉氏也明不正言不顺,这位厉大少爷就不同了。” 司徒透不禁皱起眉头,脑子里一片混乱,反复琢磨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聂明瑛看着她有些纠结失神的表情,晃了晃她,“喂,小透,快回来,快回来!” 司徒透眨巴眨巴眼睛,发愁地叹了口气,“明瑛,你说有一样对别人来说很重要的东西,被我给错了人,该怎么办?” 聂明瑛又好气又好笑,“当然是拿回来呀。” “如果那个人不是一般的人呢?” 聂明瑛不禁好奇,“谁?” “厉绍南。” 正文 第10章 可不可以还给我 厉氏集团的大门前,司徒透重新站在那里。 刚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湿漉漉的,司徒透往身上的米白色外套里缩了缩。上次是来还东西,这次却是来要东西,一想到这里,她的脚尖就磨磨蹭蹭不听使唤。 宽大透明的玻璃感应门就在这时突然打开。 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利落职业装的女人,面容精致,妆容得体,却板着一副脸孔,手里抱着一叠文件,行色匆匆地打着电话。 司徒透站在原处,只觉得迎面一股风,等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被撞到在了地上。 再看迎面而来的女人,也是一个趔趄,原本严肃的脸上表情显得有些扭曲,手里拿着的一叠文件也在地上散落得七零八落。 司徒透随意揉了两下扭到生疼的脚踝,忙着站起来帮女人捡文件。 女人淡淡瞄了她一眼,埋怨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鄙夷,“你站一边去吧,我自己捡。” 司徒透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 前台小姐隔着门看到这样的情景,立即小跑两步,一边冲女人点头哈腰,一边帮她捡着东西,“劳拉姐,还好吧?” 劳拉没理她,又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司徒透一番,拿过收拾好的东西,尖着嗓子,“咱们集团又不是菜市场,别整天什么人都来。” 司徒透眉头微蹙,看到前台小姐正站在劳拉背后冲她抱歉地微笑,便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等到劳拉整理好自己的裙子,颐指气使地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远,前台小姐才开口,“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这次轮到司徒透不好意思了,“那个,我想找你们厉总。” 前台小姐用充满疑惑的审视目光打量了她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哦,我好像见过你,这次有预约吗?” 司徒透摇摇头,“没关系,我可以等。” 前台小姐好心提醒,“我们厉总比较忙,恐怕等上一天也未必能见到,要不然您把事情告诉我,我代您转达?” 司徒透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嗓子眼,张了几次嘴,终于用很小的声音,“可不可以,请你们厉总,把上次那个紫金铃铛还给我?” 前台小姐原本标致的小脸立即变了颜色,嘴巴也张得老大,从来只听说有人送东西给厉绍南,还没听说过送给厉绍南的东西还能要回去的。 更何况只是一串小铃铛! “小姐,听我一句劝,如果实在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能不要还是别要了。” 司徒透苦着一张脸,她当然知道能不要还是别要的道理,可是看厉君措的表现,这显然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或者,她可以找个机会,让厉君措直接去向厉绍南要? 司徒透敲了敲有些乱糟糟的脑袋,看到前台小姐无奈地冲她笑,“我跟劳拉姐说一声吧,不过结果怎么样,我就不敢保证了。” 谢过前台小姐,司徒透一瘸一拐地来到了公交站。看着远远开过来的公交车,将手伸向钱包。 一掏,空的!再一掏,还是空的! 司徒透揉着脑袋,钱包一定是方才在车上的时候,不小心被谁顺手牵走了。 方才撞到扭到的脚踝就在这时越来越疼,司徒透吸了口冷气,蹲下来挽起裤腿,发现扭到的地方已经肿的老高。 冷飕飕的秋风钻进她的衣服里,司徒透拉了拉自己略显单薄的衣衫,抬头看一眼阴沉沉的天。没过多久,潇潇秋雨便落了下来。 没有钱,没有雨伞,一个衣衫单薄的瘸子。 司徒透轻叹一口气,“倒霉透”的外号果然不是白叫的。 十字路口,红灯。 一辆黑色的法拉利静静地停在那里,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面庞稚嫩却难掩轮廓精致,此时正向外看得出神。 马路对面,是一个身穿米白色外套的瘦弱女孩,迎着寒风秋雨,孤零零地瑟缩着身子,一次一次地拦着路过的车子。 然而,并没有一辆车子肯载她。 少年旁边的驾驶座上,厉绍南身穿黑色高档西服,眼神阴鸷,一双森寒的眼睛盯着雨点拍打的前车窗,并没有侧头,声音冰冷而阴沉,“弘彬,同情别人就是对自己残忍。” 弘彬一愣,将头扭回来,收回了心神,抿着薄嘴唇,“那您又为什么把我捡回来?” 厉绍南面色沉静,不带一丝感情,就连说出的话都像一块寒冰,“为了让你死心塌地为我办事。” 弘彬身子一顿,重新安安分分坐好,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向外面飘。 黄灯。 弘彬惊讶地发现,那个穿米白色衣服的女孩正一瘸一拐向他们的车子跑来。 司徒透跑到车前,轻轻敲了敲少年一侧的车窗。 弘彬摇下车窗,看到司徒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冲他粲然一笑,用请求的目光,“你好,能不能帮我个忙?” 弘彬侧头看了一眼目不斜视的厉绍南,犹豫了一下,“什么事?” 司徒透将自己有些宽松的衣服掀开,怀里竟然是一只大白猫。 大白猫垂头丧气,冲少年“喵”地可怜兮兮叫了一声。 司徒透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它的头,“这小家伙的左腿被车子撞到了,我在这里拦了好一会儿车都没有人理我,能不能麻烦你们把它载到宠物医院去?” 弘彬又请示般看了一眼冷若冰霜的厉绍南。 司徒透也顺着弘彬的目光看去,男人的侧脸近乎完美,却让人看了心里一寒。 厉绍南眉心微蹙,依旧不动声色。 弘彬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奈又同情地看着司徒透:“对不起,我们赶时间。” 绿灯。 还不等司徒透再说什么,厉绍南就已经缓缓发动了车子。 弘彬有些沮丧地重新摇上车窗,长长叹了一口气。 厉绍南瞟了一眼少年,终于开口,“你涉世未深,要多跟秀澈学习。” 弘彬有意无意地听着,眼睛却在落在车子的后视镜上时,骤然一亮,“您看!” 后视镜里,那个瘦弱单薄的女孩,怀里抱着大白猫,正一瘸一拐地跟在车子后面跑。 法拉利快速的飞奔,尽管已经将司徒透越拉越远,她却依旧没有放弃,跌跌撞撞跟在后面。 厉绍南蓦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落雨的夜晚,曾经也有那样一个男孩,拼命地追在车子后面跑,流着眼泪哭喊着坐在车里的男人,“不要离开我和妈妈。” 可惜,那一晚,那辆高贵却冰冷的车子最终没有停下。 仅有五岁的男孩站在雨中抹干眼泪,“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承认我的存在。” 二十年过去,如今,那个男孩终于堂堂正正回到厉家,以厉家最引以为耻的私生子身份。 收回思绪,厉绍南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终于缓缓踩下了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