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 第一章·血色婚礼   林帛兮一脸苍白地坐在手术室外,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那盏亮起的红灯,放在膝盖上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揪着早已皱得不堪的婚纱,失神地念着“扈薪,扈薪……”。   一直默默坐在她旁边的安远将埋在手掌中的脸缓缓抬起,深吸一口气,他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她,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抬起手拍拍她的肩头示意她不要担心,林帛兮僵硬地侧过头用仅有的一丝理智问身旁的人“我爸爸妈妈怎么样了……”,安远心疼地看着她“恩……林爸爸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不过还在昏迷中,林妈妈担心他就先走了,让我留下来陪你”,“辛苦你了……”她木然地说。   她仍旧出神地望着那盏红灯,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孩子的脸,在她十岁的时候她爸爸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那个孩子……   从她爸爸将他带回家的那一刻,他倔强的眼神,用比煤核还黑的小手拉着她坚定地说“帛兮,林爸爸说了,我是哥哥我要保护帛兮妹妹,所以帛兮妹妹以后都要跟在哥哥的身后,知道了吗?”,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有洁癖的她居然没有甩开那只肮脏的小手,反而还紧紧握住,望着那个和自己一样高的男孩,她坚定的点了点头,就这样,她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这一跟就是十二年,同样,他也保护了她十二年,今天,是他们结婚的日子……   就在这个大喜的日子,带着慈祥微笑的神父在众多亲友的面前宣读着誓词“扈薪,你是否愿意娶林帛兮小姐为你的合法妻子,无论贫穷与富贵,疾病与健康”,林帛兮一脸期待的望着扈薪,虽然早就知道答案可没到最后一刻她的心中始终是不安的。   “我愿意”扈薪微笑着说,在听到他答案的那一刻林帛兮悬着的心终是落了下来,但当她看到扈薪渐渐退后的脚步,和摘下新郎胸花的动作,她的心嗵的一声跌倒了谷底,“为什么……”她颤着声问他,“帛兮,我爱你,娶到你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可有些事我忘不了……”他微笑着说,只是这笑容里有太多凄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疑惑地问,眼泪一颗颗的滚了出来。   “扈薪,你要干什么”林爸爸站起来大声呵斥着扈薪,他的女儿是他心尖儿上的肉,只要他女儿想要的东西他会不择手段的捧到她的面前,就像十二年前她说她羡慕自己的同桌有个强壮的哥哥可以保护她,他就把那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带了回来。   可是三年后那个孩子的父母居然找了回来说要要回孩子,说当年是迫于无奈才将孩子丢在垃圾堆,还亲眼看到是他将孩子抱走。   他不能将扈薪交给他们,因为她的女儿一刻也离不开那个孩子,后来,他雇人杀了那对夫妻……   “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了,那对夫妻,不,是我的父母,你不让他们带我走,是你杀了他们,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永远都不会忘记!”一提到他的父母那个一直以来都温润如水的男人竟像野兽般咆哮了起来。   “你说什么!哥哥,你是不是弄错了,爸爸不会那样做的,不会的……”林帛兮惨白着脸,视线在扈薪和她爸爸之间徘徊,眼泪像断了线的风筝滚滚而下。   “我给了他们钱,是他们不知好歹”林爸爸面无愧色地说,原本因为扈薪刚才的话而议论纷纷的亲友们顿时安静了下来,震惊的盯着林爸爸,坐在一旁的林妈妈不可置信地捂着嘴惊恐地盯着自己的丈夫。   林帛兮怎么接受得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瞪大了双眼,惊恐万分的盯着自己的父亲,仿佛那是魔鬼而不是自己的父亲。   看着女儿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自己,林爸爸的心顿时慌了起来“帛兮,你听爸爸说,爸爸都是为了你,爸爸想让你开心,帛兮”。   “帛兮,娶你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愿望,我一直在等着实现的一天,帛兮,我爱你……”,将这沉重的三个字说完,扈薪的手探向西装内袋,猛的抬手手中赫然多了一把枪,枪口对准了林爸爸,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磅!”,“不要!”帛兮悲痛的喊着,她的婚礼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瞬间,教堂里的人乱作一团,尖叫着四处逃离,林妈妈坐在地上抱着胸口还在淌血的老公不住的流着眼泪。   帛兮看着将枪口对准自己太阳穴的扈薪,痛苦的摇着头“不要,扈薪,我不结婚了,哥哥……我不结婚了……哥哥……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扈薪释然的笑着“帛兮,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才能去爱你……我扈薪愿意娶林帛兮为我的合法妻子!帛兮,我今天好开心,帛兮,永别了……”,“磅!”……   红灯熄了,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帛兮一下子冲到医生的面前,想问扈薪怎么样了,可她又不敢问,怕知道她不想知道的答案,她只能紧紧地抓着医生的手,满眼的焦急。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安远轻轻地从后面揽住她,将她快要支撑不住的身体牢牢地锁在怀中,“李医生,我朋友怎么样了”,其实安远已经知道这样问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要不是帛兮的坚持,医生也不会抢救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李医生歉意地说,帛兮一下子从安远的怀中弹了起来,一把抓住走在最前面的医生的衣领,歇斯底里的对他吼道“什么叫已经尽力了,你们是不是只会说这一句话”,安远将已经失去理智的帛兮拉到一旁,抱歉的说道“对不起医生,那是她的丈夫”,李医生闵了下唇,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声不吭的和其他医生护士离开了。   帛兮一把推开安远,眼神有些癫狂“你巴不得他死对不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帛兮”安远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而她却像在看陌生人一样眼神冰冷“你喜欢我,我知道,你以为扈薪不在了我就会喜欢你吗?呵呵,你做梦!呵呵,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帛兮笑得癫狂,眼泪呛入气管又让她不住的咳嗽。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安远气愤地看着将身子靠在墙上的帛兮,闭了闭眼睛猛地吸了几口气转身走了。   看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安远,林帛兮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缓缓地顺着冰冷的墙壁坠下,她无助的抱着双腿,将头埋在膝盖里,她知道,她和她的扈薪只有一墙之隔,可她不敢去看他,她不敢去想象此刻他的身体究竟有多冰冷,是她的依赖禁锢了他,是她的爱杀死了他,最该死的是她……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林帛兮艰难的扶着墙缓缓地站了起来,她扶着墙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安远提着一袋子的食物疾步朝医院走去,帛兮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怕是饿坏了,脚步又加快了一些。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人群将医院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安远的心中顿时不安了起来,扔下手中的食物急忙冲过去扒开人群,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帛兮仰面躺在血泊中,骨头都摔得变了形,她眼神悠远地望着天空。这时,一群护士抬着担架出现在人们眼前。   安远缓缓地跪了下去,仰起头大喊一声“帛兮!”。  寒雪 第二章·各安天命   阴司路上不见天日,幽蓝的鬼火四处飘荡,到处都是骇人的气息,牛头和马面领着帛兮一路前行,它们小心翼翼的为她驱散鬼火,带着她避开三途河里抓着她脚腕的鬼手,这不像它们平时的作风,好像有人安排了它们这么做似的。   帛兮害怕地四处张望,惊恐地看着四周一张张青面獠牙的鬼脸,相比之下,帛兮觉得眼前为她带路的牛头马面要可爱得多,帛兮想,这一定就是人们常说的阴曹地府吧,她死了来到了这里,那哥哥一定也在!   有了这样的想法,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死是有价值的,停下脚步,转过身向身后的牛头马面询问道“你们认识一个叫扈薪的鬼吗?他和我一样,也是今天死的,他大概这么高”,帛兮踮起脚尖向牛头马面比划着扈薪的身高,“眉毛浓浓的,鼻子高高的,眼睛大大的,嗯?有吗?”帛兮一脸期待的望着马面,马面侧过头和牛头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同摇了摇头,示意没有。   帛兮留意到了它们迟疑的眼神,虽然只是一瞬间。   虚着眼睛看向它们“真的?你们不说就算了,带我去见你们阎王,我要看看生死薄,我知道哥哥一定在这里,快带我去!”。   牛头木然的看了一眼比它矮很多的帛兮,“我们阎王岂是你说见就见的,快走吧,误了时辰受罚的可是我们”语气冰冷。牛头一把拉着还想说点什么的帛兮,连拉带拽的向前走着。   它们在一扇巨大的黑色铁门前停了下来,牛头和马面将腰间的铁链分别穿在两边的门环上,齐力往外拉,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扇门才有一条一人宽的口子。   牛头推了推帛兮,示意她进去,帛兮倔强的抬着头,说“你要是不让我见哥哥我就不进去”,马面拍了拍牛头的肩,越过牛头走到帛兮面前,帛兮不看它反而背过身去。   马面看着帛兮,那眼神里有无奈也有一丝宠溺,如果帛兮这时转过身,她一定会发现,那眼神是如此熟悉,只是她没有,所以注定是错过……   趁帛兮不注意,马面一脚踹在她的小屁股上,帛兮怎么也没料到它会有这招,重心不稳向门里扑了过去“啊!”   黑色的巨门缓缓合上,一阵红光后,只见刚才的牛头马面早已变成了两个俊朗男子。   陆判笑嘻嘻地对身旁望着巨门发呆的阎王道“阎王,你已经抛下地府事务一千年了,您这次不走了吧?陆判可是一千年都没放过假了,听说人间还有五一长假、国庆长假、年假等等,陆判要求不高,能去瑶池度三天假便足矣”,“天上一天,人间百年,这要求还真是不高啊!陆判,本君与你千年不见甚是想念,你看……”阎王似笑非笑地说。   陆判暗自翻了个白眼,为了个女人居然一走就是一千年,知道她下一世一生孤苦,不到十八岁就被人强暴致死,你居然还为她打开了扭曲空间,哎……   你可知道,她之所以一世比一世短命,是因为你折了她的寿啊,罢了,但愿从今后各安天命,也不枉我加了一千年的班。   想着想着,陆判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凄凉,顿时悲从中来,正准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阎王控诉他的恶行,只见阎王已经走远了,急忙追过去“等等!没有假期,补贴有吧!要不住房公积金也行啊!你走了一千年,你是不知道,人间那些不法商贩将冥币的面额印得越来越大,弄的地府通货膨胀……”。   “帛兮,你从来都没有用你的爱禁锢我,是我,是我禁锢了你,禁锢了你一千年,让你每一世都不得善终,是我逆天而行害了你,帛兮,我放手了,好好活着,帛兮,哥哥爱你……”,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柔如往昔的声音让床榻上早已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一些回暖。   温热的泪滑过脸庞,帛兮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微弱的喘息传入跪在床前不住抽泣的尔雅和释山耳里,两人急忙起身掀开床幔,见床上的人儿虽是虚弱,却已张开了眼睛,释山大叫一声“啊!公主醒了!公主醒了!”,两个丫头对望一眼,破涕为笑。   只顾着高兴的尔雅和释山没有注意到,因为释山那一句“公主醒了”而目光呆滞的帛兮,虽然她脑中还有些混沌,可“公主”两个字她还是听得清楚。   “释山就知道,公主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死的,呜呜呜呜”说着说着竟又哭了起来,尔雅嗔怪地拍了下释山的头“公主当然福大命大,还不快去通知皇上公主醒了”,释山胡乱地用衣袖抹了抹眼泪,笑着说“是是是,公主好好歇着,释山这就去告诉皇上这个好消息,呵呵”。   见释山走了,尔雅低头对床上的帛兮道“公主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身子虚弱得紧,奴婢这就去让厨房炖些补品,给公主补补身子”。   帛兮艰难地抬起手想抓住尔雅的衣角,奈何她的手臂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   像是了解她的意图,尔雅将耳朵贴近帛兮的嘴,帛兮虚弱地说“你是谁,我又是谁,这是哪里?”,尔雅一听,顿时愣住了,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急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尔雅啊!”,看着帛兮疑惑的眼神,尔雅知道她的公主是真的不记得了,平静了一下心情,尔雅温柔的对帛兮说“您是我天都王朝的长公主,您的哥哥是当今皇上,您今年年芳十六,您现在是在您的寝宫,薇合殿”。   “我叫什么名字?”帛兮想,既然身体不是她的了,想必名字也不同了吧。   尔雅死命压住将要夺眶的眼泪,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些“公主芳名凰诺”   “哪两个字?”,“凤凰的凰,诺言的诺”。   环视着周围古典雅致的装饰,和眼前一身素色古装的丫鬟,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在某个陌生的朝代,天都……她在心里默念,她还记得她幽幽转醒时,哥哥在她耳边说的话,虽然眼前没有她的哥哥,不过她坚信那个声音一定是扈薪。   哥哥要她好好活着,好,她好好活着,天都,不管这是什么地方,既然哥哥要她活着,她就要想尽办法活下去,凰诺,这就是她的名字,她唯一的名字。   鸿鹄殿大殿之上,天都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齐刷刷地跪在他们的君王面前,一个个涕泪交加,冷汗直冒。   “饭桶!都是饭桶!朕养你们有何用!”,凰焯愤怒地挥着袍袖“都拉下去斩了!”,“皇上饶命啊!公主……公主确实已经仙去,臣等已经尽了全力,请皇上开恩,饶臣等不死!皇上开恩啊!”太医们磕头如捣蒜,而为首的老太医竟吓得直接昏死了过去。   “皇上!公主醒了!皇上!”万喜公公听了释山的话后,竟直接在殿外扯着他尖细的嗓子大声喊了起来,换做平时,在皇帝寝宫外大声喧哗是大不敬的罪过,不过这次却是个列外。   公主醒了,太医们都松了口气,连那个昏死过去的老太医也幽幽转醒,不过大家也疑惑了,公主明明断了气,连身体也开始冰冷……  寒雪 第三章·欺人太甚   凰诺从尔雅口中得知,这个时代有七个国家,这七个国家分别是:天都、怀戟、罗方、灵渡、比良、红赤、东奥,这七个国家各占一方水土,而天都则位于东北方向,曾是七国霸主。   只是二十年前,七国不满年年向天都称臣进贡,竟联合起来向天都宣战,先帝凰执海好战,于是亲帅天都二十万精兵迎战六国三十六万大军。   战火在天都与比良的交接处漓水一触即发,六国军队斗志激昂,势不可挡,打得天都军队节节败退。   先皇后得知消息后,连夜快马加鞭奔赴战场。   先皇后可真是个奇女子,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说动罗方、红赤、东奥三国与天都和解,先皇后向三国承诺从今以后三国不必向天都称臣进贡,从此以后大家以兄弟相称。   三国撤兵后,灵渡和怀戟见势不对,也收兵回国,只有比良仍在做殊死抵抗,最后,先皇后用计生擒比良王——独孤翰。   先帝十分得意,让比良王食狗食,否则天都铁骑压境,踏平比良。   先皇后劝先帝得饶人处且饶人,物极必反,先帝不听,执意如此。   最后,比良王不堪受辱自刎于当前。   之后,比良年仅八岁的太子独孤墨登基为帝,也许是丧父之痛,再加上狗食之辱,让这位年仅八岁的幼帝一夜之间变得异常冷酷。   四年后,十二岁的独孤墨四处征战,战火连天,生灵涂炭,独孤墨所到之处人烟绝迹,而‘独孤墨’这三个字,便如催命符般让六国百姓胆寒。   又过了两年,除天都外,其余五国都向比良呈上降书。   见大势已去,先帝气绝驾崩,先皇后自请殉葬。   先帝独宠先皇后,一生只育有两个子嗣,一儿一女皆先皇后所出。   太子凰焯继位后,将年仅两岁的妹妹视若珍宝,兄妹俩相依为命。   独孤墨一连踏平天都好几座城池,凰焯无奈只好向比良称臣,年年进贡。   此后,比良成为了新的七国霸主,可独孤墨好像并不满足。   天都每年进贡的贡品清单都是独孤墨亲自写的,不是要梓海的千年黑珍珠,就是崇山之巅能解百毒的露草,要知道,这样东西都是世间难求的珍宝。   梓海是这片大陆上最深的海,海上时常出现水龙卷,采珠过程异常凶险,而崇山上则是常年毒瘴,山中猛兽毒物数不胜数,能活着走到山麓已非寻常人能做到,更别说采摘到山巅的露草。   这些年来天都不知道折损了多少能人异士。   现在已是年末,贡品清单是三天前送到的,可这次的清单上除了世上难求的奇珍异宝外,赫然的写着“凰诺”两个字!   凰焯自是不愿自己的宝贝妹妹被当做贡品送到比良,立即将清单烧毁,独孤墨得知后即刻亲帅大军*境,凰焯愿交出十座天都最富庶的城池来交换妹妹,可独孤墨拒绝了,他命使臣将两杯酒送到天都都城。   天都金殿之上,比良使臣趾高气昂地说“这两杯酒,一杯有毒,一杯无毒,若长公主能喝下无毒的酒,本国大王就收回成命,撤兵回国”。   早已躲在殿外的凰诺,听到一切后,再也不忍她的哥哥陷入两难的境地。   她不顾一切地冲到大殿之上,在众人的震惊中,胡乱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比良的使臣在冷笑声着,大臣们在惊呼着“公主!”。   最后看一眼那个她最在乎的人,她看到了他眼里的悲痛,她听到了他的呐喊,“诺儿!”他声嘶力竭的唤着她,渐渐地喉咙涌出一股腥甜,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嘴角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盛开成一朵朵最美的莲花,在她失去知觉的那一刻,她如愿的倒在了哥哥的怀里。   从小就聪慧的她怎会不知道,那两杯酒里,都有毒……   凰诺将尔雅告诉她的话在脑海中整理成片段,那鲜活的一幕幕,仿佛是她亲眼所见般,她默默地留下了眼泪。   凰焯,凰诺默默地将这个名字刻在了心里,只因他像极了扈薪……   凰焯扔下百官,连万喜为他备好的辇也不乘,就直奔薇合殿,释山也小跑着跟在后面。   一路狂奔,凰焯从来都没觉得凰诺的寝宫竟是如此之远。   天都皇宫几乎占了都城一半的面积,如此广阔,宫殿与宫殿之间的距离自然也不会太近。   半个时辰后,凰焯终于看到了坐落于一片粉色的蔷薇花海中的薇合殿,不等侍女通传就直接跑了进去。   “诺儿,诺儿,哥哥来了”凰焯在外厅就开始喊起。   凰诺刚喝完尔雅喂给她的汤羹,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喊她,她想,那就是她的哥哥,凰焯吧。   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的凰诺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尔雅“别告诉哥哥,别让他担心”,尔雅迟疑地看着凰诺“可公主的身体……还是告诉皇上,让皇上宣太医为公主诊治吧”,“哥哥已经够*心了……”她幽幽地说。   还记得那次,她在校门口等扈薪的时候被小混混调戏,扈薪赶来后,为了保护她,左肩被流氓砍了一刀。   那次以后,她虽然仍旧依赖扈薪,却再也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在她的坚持下,扈薪无奈地送她去学跆拳道,学了三年,她也勉强可以保护自己了。   凰焯轻轻地将倚在床边出神的她揽在怀里,以为她惊吓过度,他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借此舒缓她的情绪。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陷入回忆中的凰诺回过神来,她抬起头迎上那双满是关切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溢着宠溺,她缓缓地抬起左手抚上他的脸颊,勾勒着他的轮廓,细细的眉眼,鼻梁挺直,薄唇微微上翘,尖尖的下巴,脸上没有一丝棱角,身材修长,墨色长发用金冠高高束起,不似男儿身倒添三分妩媚。   分明是不一样的眉眼,却给了她同样的感觉,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是否就是扈薪的前世,难道是上天垂怜,将她送到了他的身边!   “诺儿,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哥哥马上去宣太医再为你好好瞧瞧”凰焯关切地说,凰诺突然死死地抱着他的腰,生怕一松开他就不见了“哥哥不走,哥哥不走”,凰焯笑着拍拍死死抱着他的小手“好,哥哥不走,那你告诉哥哥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凰诺慢慢地松开抱着凰焯的手,看着凰焯的眼睛说“诺儿很好,就是身子没有力气,哥哥若是不信可以问尔雅,尔雅,你说是吧……”。   收到了凰诺乞求的目光,尔雅在心底长叹一声,随即恭敬地对凰焯道“禀皇上,公主一切安好,就是身子虚弱的紧,还是让奴婢去请太医来为公主瞧瞧,也好让太医开几幅补身的方子”。   “也好,你去吧”凰焯随意挥了挥衣袖,示意她快去。   在去太医院的路上,尔雅觉得公主自从醒来后,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的公主虽然也是平易近人,娇憨可爱,可她巴不得让皇上知道她身上有哪里不舒服,有哪里痛,而现在的公主……可能是死里逃生后,公主变得成熟了,懂事了吧,尔雅这样想着。   薇合殿内,凰诺依旧缩在凰焯的怀里,她眷恋这个怀抱,这是哥哥的怀抱,她知道,此生,他和她,除了兄妹之情,再无其他,不过无所谓,只要哥哥是爱着她的,不管是什么样的爱,她都甘之如饴。   “哥哥,他们欺人太甚了,先人已逝,算是一命偿一命了,他们为何还要这样对我们,毕竟,我们什么都没做过”她气愤地说。   这些凰焯又怎会不知,只是那人的报复心太强,唯有鲜血才可以平复那头嗜血成性的野兽的心。  寒雪 第四章·金色牢笼   “哥哥,给诺儿镜子”,凰诺轻扯着凰焯的衣袖撒娇的说,凰焯有些失笑,抬起手宠溺的揉了揉凰诺披散开来的墨发,起身去给她拿放在矮几上的铜镜,“我家的诺儿何时变得如此臭美,竟眷恋起自己的容颜了,呵呵”。   凰诺瞥了一眼正在笑话自己的哥哥,不作声的接过镜子,现在,她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容貌。   虽然打磨的极其精细,但铜镜毕竟是铜镜,多少有些模糊,不过也可以看出那如柳的细眉,巧鼻玲珑,甘唇皓齿,脸色虽苍白却也是肤如凝脂,微笑时酒窝浅现犹如酿进千斤陈酒,醉人不休。   她暗自松了口气,好在镜中的正是那张陪伴了自己二十二年容颜,要是让她成天顶着别人的脸过活,她还不得别扭死。   见她不说话,凰焯以为妹妹生自己的气了,正想着要怎样哄妹妹开心就听见殿外万喜公公尖细的声音,“启禀皇上,比良国使臣求见”。   凰焯微皱眉头,双手猛地握拳,“消息还传地真快啊……呵呵”,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握拳的双手忽然被一片柔软覆住。   凰诺握着哥哥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执起他温热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这温暖怕是只能停留片刻了。   “哥哥,抱我过去好吗?”凰诺娇笑着环住哥哥的脖子,她在心里默念,哥哥,帛兮不能失去你第二次了,哪怕要相隔一方,只要你还活着,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帛兮的心才会有寄托。   哥哥,帛兮答应你,无论多艰难,帛兮都会活着,因为只有活着,帛兮才可以用跳动的心,去想念你,哥哥,帛兮想爸爸了,你会怪我吗?   凰焯一脸哀伤地望了一眼凰诺,他仰着头,让那软弱的眼泪不至于夺眶而出,颤着声道“诺儿,哥哥对不起你,哥哥没能力保护你”。   凰诺将头靠在凰焯的肩头,轻声说“哥哥,你要保护的不只有诺儿,还有我天都的百姓们,他们都仰仗着你,哥哥,别让诺儿成为你的负担,别让诺儿一生都寝食难安”。   凰焯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温柔的抱起凰诺虚弱的身体,每一步他都走的稳当,而他的心却在颤抖,在滴血。   薇合殿离天都金殿的距离还要远些,凰焯抱着凰诺向前走去,他们身后跟随的是一群抬着金辇的侍卫,和不住垂泪的尔雅与释山。   凰焯觉得这段路真的好长好长,他抱着她从正午走到了黄昏,可他宁愿这段路永无止境的延续下去,至少这样,那个人仍停留在自己的怀中……   金殿上,比良的使臣早已等得不耐烦,冷声问身旁的小太监,“你们的皇帝怎么还不来,要是让我们大王等的不耐烦了,到时候你们……”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凰焯抱着一个华服女子走了进来。   披散的长发遮着脸,让他看不真切,他冷冷地勾起嘴角“公主还真是福大命大,可不知这是真凰还是假凤啊?”,说着就要动手去拨开凰诺的长发,凰焯一个闪身避开了他的脏手,紧皱眉头已是极怒。   凰诺贴着凰焯的耳朵轻声说“大局为重,哥哥”,凰焯有些震惊的看着他的妹妹,专注的眼神仿佛是要窥伺她的灵魂,这真的是她的妹妹吗?这样的话,不该是他那天真的妹妹可以说出来的,明明是一样的脸,看来这次死里逃生,让他的妹妹成熟了不少。   凰诺没有漏掉凰焯眼中的怀疑,但看他一瞬间又释然了,看来他的心中已然有了解释,“哥哥,放我下来”凰诺深吸一口凰焯怀中的气息,是淡淡的梅花香味,虽然和扈薪身上的味道不同,却是一样的温暖。   凰焯放下了凰诺,但他的手臂仍旧环在她的腰间支撑着他的手臂,凰诺对凰焯暖暖的笑着。   回过头来,她冷然地看着那个仍在冷笑的使臣,面无四两肉,耳后见腮小人之相,长得跟她在地府里见过的小鬼一个样,黄泉路上比良坡,这比良国怕也是百鬼夜行的地方,吃人不吐骨头。   “使臣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意,莫不是只为了来看本公主是真凰还是假凤?”凰诺冷冷地道,她将长发别在耳后,好让那个面目可憎的使臣看得清楚。   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使臣的面子顿时有些挂不住,见她真是那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凰诺公主,又有些感叹她的命大,那两杯酒里掺的可是比良毒性最猛的“黄粱梦”,顷刻间就可要了人的性命,连露草都解不了。   他哪里会知道,她已不是她了。   “下官此次前来是为了贡品之事,既然公主洪福齐天,平安无事,下官这就回驿馆安排,明日护送公主回比良,下官就不叨扰皇上和公主相聚了,下官告退”,话虽恭敬,面上却是鄙夷,也不等凰焯发话,径直地越过凰焯离去了。   晚膳过后,凰焯将一个锦盒交给了凰诺,说是那劳什子比良王送来的。   凰诺当着凰焯的面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一件金缕衣,金光闪闪,霞光万丈,凰诺惊呆了,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美的衣服,不由地捧在手中仔细端详,连凰焯的眼里也满是惊艳,他想,若是他的妹妹穿上这件衣服,定是美得夺人心魄。   片刻后,凰诺将金缕衣放入盒中,她知道,她明天必定是要穿着这件衣服远赴比良,顿时没了欣赏的心情,多美的衣服啊,可惜了……   为了不误了明日上路的时辰,凰焯让凰诺今夜就在他的鸿鹄殿歇息,让尔雅和释山回薇合殿为凰诺收拾行装,明日随凰诺一同去比良。   “哥哥,别让她们跟着我,我不想她们陪我一起下地狱”凰诺淡淡地说,还不等凰焯开口,两个丫鬟齐齐地跪在凰诺面前,一脸坚定地说“奴婢誓死追随公主!”。   “你若不想她们陪着你,那哥哥陪着你”他说,见他不像是开玩笑,凰诺默默地将跪在地上的两人扶起,“回去收拾东西吧,能带的都带上”话里满是无奈。   次日,一夜无眠的凰诺卯时就被尔雅叫起,任由两人为她更衣梳洗。   铜镜前,释山为她挽着华贵的发髻,尔雅为她描着精致的妆容,最后,尔雅小心地取出锦盒里的金缕衣,为凰诺穿上,再在腰间松松的系上一条金丝软烟罗。   她是极美的,而此时却没有人有心去欣赏,包括她自己。   一夜无眠,虽然脸上抹了胭脂,却还是难掩苍白。   凰焯动用了整幅天子仪仗来送他的妹妹,天都最尊贵的公主,长长地仪仗后是百官步行相送,街道两旁的百姓们都默默地流着眼泪,他们只知道他们的公主是为了天都百姓,殊不知,凰诺小小的心里装不了那么伟大的情*,只容得下她的哥哥。   城门外,比良使臣早早就候在了那里。   凰焯抱着凰诺下了辇,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比良使臣的面前,使臣浅浅的弓了下腰,不敬的行了个礼,凰焯有些不悦,却也莫可奈何。   “接公主的马车在何处?”凰焯环视一周,除了一辆不算贵气的马车,就只见几匹骏马,而中间枣红色的两匹马拉着一个盖着黑布的不明物体,大概一人多高的样子。   使臣见凰焯看见自己马车不悦的皱着眉,有些得意地笑道“下官的马车简陋不已,自是配不上公主高贵的身份”,说着,他走到那两匹枣红马面前,掀开黑布,顿时,一个金色的鸟笼出现在众人眼前,他朗声道“这才是接公主的马车!”。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笑得一脸得意的比良使臣,他们,他们居然用鸟笼来接天都的公主!   似是料到不会有什么好待遇的凰诺,挣扎着要从凰焯怀里下来,凰焯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丝毫未觉怀中人的挣扎。   随行的释山实在看不过眼了,指着使臣的鼻子骂道“你们怎可用鸟笼来接我们尊贵无比的公主!”   使臣有些不以为意,嘲弄的开口“此鸟笼乃是纯金打造,如何配不上公主高贵的身份?再说,我等只是奉命来取天都进贡我朝的贡品,称一声公主已是敬畏”。   “我凰焯就是死,也不会让我的妹妹受这样的屈辱!”一字字掷地有声,凰诺一把捂住凰焯的嘴,她不要听到他说“死”这个字,“哥哥,放我下来”。   凰焯一脸心痛地看着她,“诺儿,哥哥带你回家”。   “呵”使臣冷笑一声,背着手对凰焯道“我劝天都皇帝还是想清楚再做决定的好,恐怕到时天都血流成河,您会后悔莫及”。   凰焯猛地瞪大双眼怒视比良使臣,“来……”他刚想命人将比良使臣拿下,嘴就被凰诺给紧紧捂住,“哥哥放我下来!”她的声音里满是焦急。   凰焯见凰诺一脸坚定,极不情愿地将她放了下来,但他的手仍紧紧地环在她的腰间,“哥哥,记住,你不仅是我的哥哥,还是天都的帝王,你看看你的子民,他们都在看着你啊,你是他们的天,天塌了,那他们该如何安身立命”。   “那你呢?我答应了母后会护你到死!”他激动地说,“哥哥!别让我成为你的负担,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   腰间的手松开了,凰诺没有去看凰焯脸上的伤痛,她脚步虚浮地走到那座金色的鸟笼前,冷冷开口“还不给本公主打开”,“给公主开门”使臣冷笑道。   凰诺一进到笼中,使臣的随从就将笼门锁上。   她回头注视着她的哥哥,扬起一个格外好看的笑容,“哥哥,好好活着,诺儿死过一次了,诺儿知道,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诺儿期待我们重逢的一天。”   凰焯深深地望着她的妹妹,妹妹,你是我的骄傲,是父皇母后的骄傲,也是天都皇朝的骄傲,你放心,就算是水深火热,苟延残喘,我也会活着,直到我们重逢的一天……   凰诺突然想起画壁里的一句经典台词,她高昂着头,朗声对众人道“本公主今天美不美啊!”。   众人齐喊“美!”,他们的公主此刻犹如九天仙女下凡,深深地刻入了每一个天都子民的心中。 寒雪 第五章·初到比良   比良虽和天都接壤,但从天都城到比良都城--留城,少说也要五六天的路程。   天都和比良都地处东北,现在正值年末正是严寒的时候,凰诺被关在四面漏风的牢笼中早已冷得瑟瑟发抖,虽然出行前哥哥为她裹了厚厚一层棉衣,可也抵挡不了天都凛冽的寒风。   比良使臣悠闲地坐在马车中,时不时的掀起帘子,幸灾乐祸地瞟一眼被关在笼中的人,反正王只说把她运回去,并未说明是死是活,他也不必*那份闲心去在意她的死活,再貌美也只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当凰诺冷得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周身突然暖了起来,不过她已无力睁开眼睛。   地府里,阎王在玄光镜前抚摸着凰诺的脸庞,陆判看到他专注的眼神长长地叹了口气“哎……”,拍了拍他的肩头“不是说放下了吗?”。   收回手,玄光镜突然暗淡,“嘴上放下了,心里放不下,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他说,“你这不是帮她,而是在害她……”陆判不去看他黯然的神色,背过身对他说道。   他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激动地说“我怎么可能害她!”,“若是你不帮她,她命中的贵人也会早些出现,她日后也会少受些苦”他说得有些无奈,“你怎么知道?”,“天机不可泄露”声音犹在耳边回荡,可人却早已走远。   比良皇城,金銮宝殿。   独孤墨斜靠在龙椅上,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镶满珠玉的扶手,“死了?”。   使臣命人将昏死在金笼中的凰诺拉了出来,探了探鼻息,“王,还活着”使臣恭敬地说。   独孤墨轻扯了下嘴角,看着趴在地上的凰诺,高贵的发髻被寒风吹得凌乱不堪,精致的妆容也被雪水化开了,真是有多狼狈就多狼狈。   他嘲弄的说“呵,还真是命大,带下去好好地洗洗,这幅摸样怎么能放进孤王的国库,孤王的国库里可都是奇珍异宝,能整天和孤王的宝物待在一起也算是这女人的福气,呵呵”,他笑得邪魅,这笑容未及眼底便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是是是,王说得极是,微臣这就去办”,使臣谄媚的嘴脸让独孤墨十分厌恶,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虽然睁不开沉重的眼皮,但凰诺的意识却是清醒的,独孤墨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嘲弄的语气,冷酷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他还是男人吗?还是地狱里的恶鬼。   好你个独孤墨,这笔账我算是记下了,国库是吗?我会让你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凰诺在心里发誓。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将凰诺架起,一路拖行至比良宫女沐浴的沁池,毫不怜惜的将她扔入池中,侍卫甲对早已候着的宫女说“把她洗干净,再好好的打扮打扮,我们一会儿过来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宫女们跳入水中,粗手粗脚的将凰诺拎了起来,胡乱在她身上搓洗着。   一些宫女妒恨凰诺如凝脂般的肌肤,狠狠地掐着,直到凰诺娇嫩的肌肤布满青紫才肯罢休。   一位年纪稍长的宫女揪着凰诺的头发将她按入水中“瞧这小脸儿花的,姑姑我给你好好儿洗洗,哈哈哈”,她对其他宫女说“你们小心着点儿,要是衣服盖不住被王看见了,你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是,姑姑”,说罢,她们继续胡乱的搓洗着凰诺娇柔的身子,仿佛他们洗的只是一件杂物一样!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凰诺猛的张开嘴,想要获得一些新鲜的氧气,不料她一张口就呛了好几口水,不适地在水中挣扎着。   宫女们见她突然转醒,全都吓得松了手,失去了支撑的凰诺死命地在水中挣扎着,“救,唔……咕噜噜……救命……啊……唔……救我……咕噜咕噜”,身体缓缓下沉,她还不想死啊,救命啊!   池水虽然不深,但凰诺自从醒来后身子就很虚弱,一直都没有好好调理,现在脚步虚浮,根本没有力气在池中站起来。   看着凰诺渐渐下沉的身子,宫女们这才手忙脚乱的将她拎了起来,借着宫女们手中的力道,凰诺极强的生存意志让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水中站了起来。   洗去污垢的凰诺,一头墨发在水波中熠熠生辉,如出水芙蓉般出现在众人眼前。   宫女们都惊呆了,莫不是九天玄女下凡?凡人又怎会美得如此出尘。   不过可惜,她若是比良哪家大户的千金,或许还能凭她的姿色蒙得大王的眷顾,可她竟然是天都的公主,天都与比良的血海深仇是容不得她在这里过得安稳的。   凰诺觉得周身都火辣辣地疼,体力不支又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她又回到了那个笼子里,黄金打造的笼子,呵呵,这比良王可真是有心了。   身上好痛,她一动不动地趴在笼子里,刻意忽视背上那道冰冷刺骨的视线,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这几天她都只喝了点清粥,早就饿得不行了,想想在现代的时候,她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都不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感受,现在老天终于给了她个机会。   “还在装死吗?”,独孤墨的嘴角仍旧挂着他那招牌式的冷笑,凰诺皱了皱眉,没有理他。   没得到回应的独孤墨不悦的皱起眉头,缓步走到笼子前,蹲下身一把揪住她散落出来的长发,用力地扯在手中,“啊!”凰诺吃痛地仰起头,“你个死变态!”。   看着凰诺痛苦的表情,独孤墨的心中满是快感,“变态?你是在骂孤王吗?既然有力气骂孤王,看来你还死不了嘛,真是命大啊”,松开凰诺的头发,独孤墨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仿佛手上有什么脏东西。   凰诺揉着刺痛的头皮,费力地转过身,她倒要看看这个禽兽皇帝长个什么禽兽样子。   她吃力地仰着头,四目相对,她有些惊叹,他竟长得如此好看,他着一身紫色束身长袍上绣金丝蟒纹,下摆领口袖口也用金丝绣满水云图,腰间挂着一对鱼形玉坠,长发用紫金冠高束,眉如刀锋眼似朗星,小麦色的皮肤,脸型棱角分明,再配上他浑厚的嗓音,相得益彰。   凰诺在心底感叹道,这么帅的一张脸居然长在一个禽兽的头上,真是暴殄天物。   “天都的公主果然是与众不同,我比良的闺秀可从不敢这样直勾勾地盯着陌生男子看”他戏虐的说道,随即背着手在国库里逛了起来。   凰诺不屑的撇了撇嘴,“咕噜咕噜”,肚子突然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她有些懊恼的揉揉肚子,“喂,我饿了”,她对那个还在闲逛的人喊道。   独孤墨顿了下脚步,又慢悠悠地朝她走过来,“公主可是饿了”,“你明知故问”,凰诺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她还不能激怒他。   独孤墨刻意忽视她眼中的厌恶,随意拿起身旁架子上的一柄玉如意把玩了起来,“公主觉得孤王的国库如何?普天之下的奇珍异宝孤王的国库里应有尽有”他说的有一些骄傲,不过听在凰诺耳里却是异常刺耳。   她满是不屑地说“能吃吗?你要抱着它们进棺材吗?”,揉了揉肚子,“我-饿-了,我-要-吃-饭”。   “哦~公主可真是与众不同啊,孤王的爱妃们可是成天都想着能一睹这些宝物的风采,不过她们得知孤王将公主安置在这里,一个个都红着眼”仍旧忽视她的话,他似乎还没意识到,他今天的话好像太多了。   凰诺饿得有些受不了,背对着独孤墨勒紧了腰间的缎带,“那就请你把你那些宠妃安置过来,我无福消受”。   似乎很欣赏她现在的状态,“孤王已经命人为公主准备好了膳食,公主可要多吃点,否则明日的鉴宝大会,孤王的子民看到天都的公主形如鬼魅,怕是会倒了胃口,呵呵”,仿佛是关切的语气,可那双邪魅的眼里满是寒霜。   “变态!”她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他,“呵呵,你若是肯跪下来喊一声大王万岁,我或许可以让你过得舒服一些”,凰诺背过身不去看他,干脆连耳朵也捂了起来。   他走到她的身后用力揪住了她的头发,“虽然孤王不知道变态是什么意思,不过冲你这口气定然不是什么好话了,女人,你给我听着,如果你还想活命就要学着奉承孤王!”。   独孤墨走后,凰诺独自对着满室的奇珍异宝,心里翻江倒海,是不是真要委曲求全她才能活下去,“哥哥,我该怎么做……”。 寒雪 第六章·恶魔帝王   独孤墨没有骗她,他走后不久,就有两个宫女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看守国库的侍卫。   凰诺一眼就看出这些全都是剩菜剩饭,连飘散的热气中都夹杂着一股馊臭味,那两个宫女瞟了一眼身后的侍卫,示意他们打开笼子,“公主请用膳”,凰诺皱着眉,屁股向后摞了摞,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却没想到不受欢迎到这个地步,吃剩饭?她以前连隔顿的饭菜都没吃过,就算重生后,他的凰焯哥哥也是对她呵护备至。   “你们退下吧,本公主自己会吃”她戒备的看着已经进了笼子的两个有些发福的宫女,没想到这比良皇宫的油水还挺足的,连宫女都长成这个样子,想必那些娘娘们……独孤墨的口味还真重,“呵呵”想着想着,凰诺居然笑出了声。   宫女们不明所以的对望一眼,这公主是不是疯了,吃剩饭都这么开心,看来天都真的很穷,皇宫里连剩饭都吃不起,“公主,王吩咐了,公主乃是千金之躯,我们怎么能让公主自己用膳如此劳累,还是奴婢们伺候公主用膳吧”。   这笼子本就不大,否则刚才那个死变态怎么老是能抓到她的头发,现在突然多了两个人,她简直避无可避。   看到两坨晃动的肥肉朝自己挤了过来,她有些惊慌“本公主不习惯有人伺候,本公主自己会吃!”,连声音都尖厉了起来。   不理会她的挣扎,两个宫女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一个宫女从后面抓住凰诺的双手使她不能动弹,另一个宫女端起托盘里的馊饭向凰诺走了过来,凰诺狠狠地瞪着她,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眼前这个宫女不知被凌迟了多少次。   一把捏住凰诺的下巴,迫使她紧闭的嘴张开,另一只手将馊饭往凰诺的嘴里灌。   馊臭味充斥着鼻腔,呛入了气管,流进了胃里,她不住的干呕着,连胃里也开始抽搐。   最后,她们用绳子反绑住她的双手,用布条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将馊饭吐出,看着她倒在地上抽搐的样子,大家都有些不忍,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两个侍卫也不自然地别过头去,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一阵抽搐过后,凰诺瘫软在地上,结束了吗?   她冷眼看着收拾东西离开的四个人,忽然,她瞥到不远处一个紫檀木雕花的屏风后,有两道黑影一闪而过,看她的笑话吗?独孤墨,你也不过如此。   国库外的小径上是两个并肩而行的人,借着月光可以看出,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寒冷如冰。   “你会不会太残忍了”司马安远纠结着眉头,从独孤墨半夜召他进宫开始,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说是邀他看戏,却没想到看的是这一出。   独孤墨不以为意的笑笑,“你什么时候开始怜香惜玉了,你觉得我残忍吗?我不过是想让她知道,我父王当初的感受罢了”他说得轻松,仿佛是在说别人家的事一样。   司马安远知道,他的语气越是轻松,心中的仇恨越是强烈,“哎……”长长地一声叹息,“她现在知道了,放了她吧,她什么都没做过……何苦为难一个柔弱的女子,你真正的仇人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何苦折磨别人,同时也折磨自己”   2“对哦,已经不在世上了,可我心里的恨怎么办?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不等身旁的司马安远接话,他继续说,仿佛是自言自语般“再说了,我枯燥的生活突然多了一丝趣味,我怎么舍得放了她”。   随手折下一段路边的梅枝,放在鼻尖嗅了嗅,多么刺骨的香气啊,他侧身神色莫明的望着司马安远“安远,你说她柔弱,她柔弱吗?若是一般女子,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哭喊着求我开恩了,你看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掉过,不过这样才有意思,我要慢慢地磨去她的意志,削去她的利爪,让她自愿将她的心放在我的脚下,亲眼看着我踩碎,呵呵”。   不远处,不知是哪个宫的宫人们正用手中的烛火,将回廊上挂着的灯笼一盏一盏的引燃,他们所到之处皆是光明。   而他们两个却仍旧行在黑暗之中,原本皎洁的月光渐渐变得晦涩不清,司马安远停下了脚步,仰头望着明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为你所作的一切,为你所失去的,墨”。   “我什么都没做过,何来后悔,我只是碰了碰她柔软的头发,手感真的很好,你知道吗?”,他将梅枝上的梅花一朵朵的摘下,碾碎,“世人不是常说梅花高洁,你看,还不是碎在我的手里,安远,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你该学着分享我的喜悦”。   “可我并不觉得你有多高兴,我知道,你的心不是冷的,墨,仇恨已经蒙蔽了你的心,你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乐了,你问问自己,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作为独孤墨唯一的朋友,他当然懂他,他不是无情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在他的面前自称‘我’,他只是不想独孤墨有朝一日,因为不自知,而失去他最宝贵的东西,他重视他们之间的友情,他本该是个贤君,他的名字应该被记载在史书上,名垂千古,而不该像现在这样,成了百姓口中的--恶魔帝王。   独孤墨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前面的路。   比良的冬季比天都还要冷上几分,夜里更是寒风刺骨,司马安远拉了拉身上的狐裘,他想,和他并肩而行的这个男人,何时才能明白,他,其实是个脆弱的人,而不是冰冷的魔鬼。   独孤墨今晚没有留宿在任何一位妃子的宫中,而是在御书房批阅起了奏章,他本无心看奏章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百官对他的歌功颂德,他只是想找点事情做,好分散他的注意力。   只要他一闲下来,那个女人倔强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自从他登基以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饭菜送来的时候独孤墨没有走,只是躲在暗处,和他的好友一起欣赏她如搁浅的鱼儿那般挣扎的样子,不过看来他的好友不太懂得欣赏,他从不亲自折磨人,甚至这么多年来他杀过的人连十根手指都能数出来,不过他喜欢旁观,就像刚才那样……   浑身的馊臭味让凰诺极度的不适,想要挣脱被捆绑住的双手,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胃里一阵翻腾,一股恶臭从胃里涌上喉头,“喔!”呕吐物将塞在凰诺口中的布条冲了出来,胃里继续抽搐,“喔……”,一连吐了两次,她的意识已经有一些模糊。   她出神地望着前方,眼前浮现出扈薪的样子,然后是凰焯,慢慢地,两张脸重合在一起,她笑了,笑的甜美。   “哥哥,活着真好,晚安,哥哥”,缓缓地,她闭上了眼睛。 寒雪 第七章·鉴宝大会(上)   今天是个难得的大好天气,御花园四周围了好些个火炉子,侍卫们正忙着将国库里的一件件稀世珍品搬到预先安排好的位置,一个个小心翼翼,比对待自己的娘们儿还要温柔百倍,手中捧着的,肩上扛着的,仿佛不是一件件死物,而是自己的人头。   比良的文武百官们早早地就带着自己的夫人,和他们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儿进宫了,在御花园内互相寒暄着。   百官们一聚在一起就开始议论着今日的大会,和那个天都的公主,而他们的夫人们则带着女儿和别人暗自较量着,无论相貌,才德,就连穿衣的品味都要一较长短,这些长舌妇人,若不是夫君在场,再加上场合不对,恐怕早就争论得面红耳赤了。   春晖宫内,独孤墨衣襟半敞地斜倚在铺了熊皮的软榻上,张口接下初贵人喂给他的苹果。   初贵人见独孤墨未有去意,仍悠闲地吃着自己喂给他的苹果,心中欣喜万分,柔软的小手也不安分了起来,“王,甜吗?”,她甜腻地笑着。   “怎比得上孤王的初盎甜美”,独孤墨轻佻地挑起初贵人的下巴,脸上虽有笑意,可这笑意未及眼底便已结霜。   “王好坏啊,呵呵”初贵人假意避开独孤墨轻佻的手指,目光却盈盈的迎上他的眼眸,暗送秋波,缓缓地壁上眼睛,将嫣红的唇送上,等了半天却未见回应,初贵人疑惑地睁看眼睛,诺诺的唤道“王……”。   怀中的温香软玉让独孤墨出神地想到,若是那个女人肯在他面前示弱,肯像初贵人这样对他软语温存,或许,他会对她好些,眼前又浮现出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王……”初贵人轻轻地依进他的怀里,如灵蛇般扭动着腰身,似要勾起这个男人最原始的欲望,她认为,她或许还是有那么一点特别,只是……她想错了。   怀中的动静让独孤墨猛地回过神来,他有些厌恶自己,怎么可以因为仇人的女儿失神。   要知道,只是那么一瞬间的失神,那些在暗地里蠢蠢欲动的人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独孤墨微皱眉头,低头冷眼看着在他怀中不安地扭动着的人,手上的动作却是温柔的抚摸着她的一头青丝。   “孤王突然想起那些在边关守城的士兵们,饱经风霜,多年来未曾喝过一口家乡的井水,就连女人也许久未曾碰过了”,他语气怅然,仿佛只是在为那些守城的士兵们感慨,可听在初贵人的耳里,却是字字惊心,她努力压抑住心中强烈的不安,笑地有一些牵强,“若是王体恤那些士兵,大可以命人送去些家乡酒食,以作慰劳”。   “初盎说得极是,孤王是该慰劳慰劳他们了,不过……光是酒食又怎能体现出孤王有多关心他们?孤王政务繁忙又不能亲自前去慰问,不如……就由初盎替孤王走这一遭吧”。   跟了他三年,她又怎会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她是他的女人啊!就算她只是个侍妾,一夜夫妻百日恩,他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将她推入狼窝!   “来人啊”,,一直候在外间的侍女一听到独孤墨的传唤,急忙踩着碎步来到独孤墨的跟前,跪下行礼“王有何吩咐?”。   独孤墨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目光有些呆滞的初贵人,“给你们贵人收拾行装,三天后的辰时,你们随贵人一起去边关替孤王慰问守城的士兵”。   并不知道内情的侍女们,还以为她们的初贵人终于得了王的宠爱,一脸喜悦地谢着恩,头也磕得格外响亮。   独孤墨在初贵人的耳边语气温柔地说“那些士兵们,一个个早就饥渴难耐,初盎不是欲火焚身吗?正好可以好好的享受享受”。   初贵人猛地拉住独孤墨的衣角,神色凄然,眼泪如断线珠帘,坠落在地,“王,为什么?”,她面若芙蓉,无瑕的身子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莹润,她还不够美吗?二八年华,正是娇憨的年纪,这不正是男人们最爱的吗?为何,为何眼前这个男人要这么残忍,这么冰冷。   独孤墨猛地沉下脸,哪还有刚才的好颜色,“你的好哥哥夏黎峰,孤王的骠骑大将军,现在正带领着怀戟的军队一连攻下了孤王两座城池”,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初盎呆愣在原地,怎么会……   两个侍女也愣在一旁,贵人的哥哥叛国了吗?那这次去边关又是为了什么……她们还不知道,这次边关之行到底有多险恶。   春晖宫,听起来像是万千宠爱,但在这个寒冷的冬季,想要留住春晖,是何其的艰难。   禄德公公远远地就看见独孤墨从春晖宫走了出来,一路小跑着来到他的跟前,跪下行了个礼“王,鉴宝大会就要开始了,王可要过去瞧瞧?”,独孤墨这才想起来,原来还有这档子事儿,“起来吧,那个女人呢?”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   “回王的话,公主还在昏迷中,本是要抬去御花园的,可宫女们见她浑身脏乱不堪,还泛着恶臭,犹豫着要不要让侍卫抬去,没王的旨意谁都不敢给她梳洗,只好先搁置着”禄德公公躬身说道。   “陪孤王去看看”,“是,王”,禄德公公小心地跟在独孤墨的身后。   干裂的嘴唇黏在了一起,稍稍扯动就像要扯下一块皮肉,凰诺动了下手指,缓缓地睁开眼睛,她的周围全是忙碌的人影,她想起那个变态说过今天有什么鉴宝大会,重新闭上眼睛,意识又模糊了起来。   当独孤墨出现在国库门口的时候,众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恭敬地跪在地上行礼“王!”。   独孤墨随意挥挥衣袖,“起来吧,忙自己的事情,不用理会孤王”,说完就直奔锁着凰诺的金笼过来了。   “给孤王看看,她死了没有”,笼中的人看起来了无生气,干裂的嘴唇上一片血肉模糊,原本黑亮的秀发也变得黯淡了起来,浑身都是酸臭味。   禄德公公用衣袖掩着鼻子,蹲在笼边将手伸过去探着凰诺的鼻息,“王,公主气息微弱,怕是……”。   昏睡中的凰诺听到了让自己厌恶的声音,艰难地睁开眼“本,本公主还……死不……了……”,他们的较量还没有开始,她的哥哥还在天都等着她,她怎么可以死……   “很好,来人啊,将天都送来的贡品抬到御花园去,百官们可都等着一睹天都公主的风采”他邪恶的看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凰诺。   “王,要不,先给公主梳洗梳洗吧?公主这幅摸样,怕是……不妥……”禄德公公俯首道。   “不必了,孤王的金缕衣又怎能衬托出公主高贵的气质,公主这幅摸样才是美艳至极,你说是吗?公主”,看着干脆闭起眼不理他的凰诺,独孤墨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就连被人出卖,丢了城池,他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感受,刻意忽视心中的异样,他看着侍卫将她抬走,他才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禄德公公仍旧跟在他的身后,和他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寒雪 第八章·鉴宝大会(下)   当侍卫们抬着金笼出现在御花园的时候,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御花园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那些大家闺秀们都围在笼边端详着凰诺。   这就是传说中的比良公主吗?不是说是她有仙人之姿?怎会是这般摸样,看来传言不可尽信。   她们撇着嘴,一脸的鄙夷,仿佛看见的只是什么恶心的物什,当闻到凰诺身上的味道更是急忙散了开去,依进自己母亲的怀里,卖弄着娇嗔。   百官们也像看笑话般的看着凰诺,天都的公主,被凰执海视若珍宝的凰诺公主,如今变成了这幅摸样,岂不痛快!   “王来了”,刚才还远离人群的司马安远很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眼前,及时的转移了众人的视线。   众人这才顺着司马安远的目光望去,果然,着一身紫色棉衣的独孤墨如神袛般出现在众人眼前。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顷刻间御花园里跪倒一片。   “各位卿家平身,不知各位卿家对孤王的宝物有何看法?”独孤墨扫视着众人,见不知是哪家的闺秀竟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   “吾王的宝物皆是天下奇珍,臣等有幸一睹,简直是不枉此生啊!”,丞相张渊躬身说道,其余的人随即附和“臣等三生有幸”。   “这是天都今年的贡品,大家觉得如何”,他指着摆放在正中的金笼,那个女人怎么还没醒,他还要看看,她是如何在他的臣子面前失去她天都公主的尊严,他想看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她哭着求他的样子,只要她肯示弱,他会带她离开,离开这些人丑恶的嘴脸。   “天都的公主沦为贡品送到我朝,真是大快人心啊!”,一个武将打扮的中年男子,挺着他的将军肚爽朗的笑着。   司马安远皱着眉头,斜睨着旁边笑的有些忘形的霍匡大将军,“将军看到一个女子被折磨成这样,竟是比打了胜仗还要开心,下官真是佩服”。   没想到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人会这样说自己,面子顿时挂不住,看到独孤墨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心中有些憋闷,“司马太医难道不知道笼子里的是谁吗?”,本就长得凶神恶煞的他,此时瞪着眼睛,面相顿时骇人了起来,他们周围的官员们怕殃及池鱼,都躲得远远地,隔岸观火。   司马安远毫无惧意的迎上他骇人的目光,“一个快要断气的女子”,他平静的说,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那人听见,多年的相伴,他又怎会看不出那人的在意,只是那人犹在梦中罢了。   果然,当听到“快要断气”这四个字时,独孤墨漠然的眼眸中起了一丝波澜,不可能,那个女人像沙漠里的仙人掌,命长着那,他还没有亲手拔掉她的刺,不可能的。   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司马太医果然医术高明,隔这么远也知道她快要断气了,不过,天都的公主能死在我比良的土地上,为她的父王还这笔孽债,怕也是死得其所”。   “王所言极是”,霍匡得意地望着司马安远,只见司马安远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出神地盯着不远处结了冰的湖面,奈何有王在场,霍匡虽是气愤却也不好发作,只好和几位相熟的武官闲聊了起来。   独孤墨也和几位朝中重臣闲聊着,从边关的局势再到南边几座城池的冻土,他让自己不去看她,不去想她,死了就死了吧,这不是自己所期望的吗,只不过是仇人的女儿而已,他这样想着,可眼前浮现的全是那双倔强的眼睛。   就算湖面结了冰,那冰下的鱼儿依旧流动地畅快,待到春暖花开,冰破之时,怕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司马安远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虽是怜惜她,但只要他不在意,司马安远也不会过分纠结她的死活,。   眼前嘈杂的场面实在是不适合他,他本想向独孤墨请辞,却在经过凰诺身旁时,他灵敏的耳朵捕捉到她微不可闻的气息,突然戛然而止,心底默叹一声,可怜的女子……   似乎是不经意的,独孤墨瞥见了驻足在金笼边的司马安远,见司马安远朝他走来,独孤墨仍牵强地挂起冷笑,“死了吗?”。   司马安远平静地说“如王所愿,断气了”。   冷笑僵在脸上,司马安远从不开玩笑,这时众所周知的事情,望着不远处如断线木偶般静静地躺在那里的女子,面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形若枯槁,顾不得其他,他大喝一声“来人,快打开笼门!”。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激起了千层浪,百官们皆是不解的望着独孤墨,那些官夫人和她们频频暗送秋波的女儿们也满是疑惑。   笼门打开了,独孤墨不顾众人惊异的目光,一把抱起金笼中的凰诺朝自己的寝宫疾驰而去,“司马太医!”他一边跑一边朝身后大喊。   司马安远苦笑着摇摇头,现在你才紧张了,墨,就算我是大罗金仙,怕也回天乏术了。   闺秀们望着远去的背影,一脸的失望。   人群中,一双艳丽的丹凤眼,正闪烁着妒恨的光芒。   独孤墨当然感觉得到怀中的人已然断气了,可他不相信她会这么轻易的就死了,她是那么顽强。   独孤墨刚跨进寝宫的门槛,就看到司马安远端端正正地坐在外厅里,像是等了他很久的样子。   独孤墨皱着眉,“你怎么这么快?”。   司马安远站起身来,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原本还要比我快些的”。   独孤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会武功的,他的轻功也不弱,他简直想掐死自己。   也不管凰诺身上又脏又臭,他急忙将她放到自己的龙床上,她好轻啊,轻的像一缕烟尘,只要稍一触碰,就会化开,“安远,你快来看看她”语气里的急切连他自己都感到震惊。   “安远只是个太医,不是神仙,墨,凰诺公主已经香消玉殒了”司马安远正色道,她死了,这是不容改变的事实。   “凰诺,你给我起来,你听到没有,我不折磨你了,不给你吃馊饭了,不把你关起来了”他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司马安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墨,我说过,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为你所作的一切,为你所失去的,墨……   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他猛地抬起埋在凰诺颈窝里的头,“露草,露草!安远,快去拿露草!还有,把那两个丫鬟也一并带来,快去!”他朝司马安远大喊道。   露草?司马安远只知道露草可解百毒,原来还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呵呵,罢了,墨,就陪你疯一次吧,也好让你死心。 寒雪 第九章·两难之境   “公主……公主你快醒醒……公主……”,尔雅和释山一到比良就被人带到了庶人巷,去洗那些又脏又臭的太监衣服,虽是累些,好在没有好事儿的人刻意去刁难她们。   她们每天都在打探公主的消息,可打探到的消息真是一次比一次心惊。   日盼夜盼能见公主一面,终是盼到了,可见到的却是这番景象。   尔雅和释山跪在床前不住的抽泣着,站在他们身后的独孤墨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拳。   “禄德”,“奴才在”,禄德公公躬身道。   “去看看,司马太医为何还没来”,他语气平静,仿佛丝毫不关心凰诺的死活,而刚才他的慌乱,他的紧张,不过是海市蜃楼,过眼云烟。   “是,王”,禄德公公躬身退了出去。   “公主不会死的,上次太医们也说公主断气了,可公主还是活过来了,尔雅,我们的公主一定会醒过来的,对不对”释山抓着尔雅的手臂用力地摇晃着。   “恩恩,公主福大命大”,不似释山的激动,尔雅只是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泪如泉涌。   “王,司马太医来了”   独孤墨紧紧地闭了下双眼,握拳的手渐渐松开,他转过身,冷然地看着背着药箱的司马安远,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救活她,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他漠然地与司马安远擦肩而过。   司马安远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人啊,刚才明明紧张到不行,现在却要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看到司马安远走过来,尔雅急忙拉着释山跪到一旁,满心期待的看着他。   突然,她看到司马安远从药箱中取出一株冰蓝色的小草,小草的叶脉上布满了水波状的纹路,是露草!   眼看着司马安远就要用内力将露草的汁液*出,他们居然给公主用露草!   顾不得身份有别,也顾不得这里是比良王的寝宫,尔雅猛地站起来,冲到床前一把夺过司马安远手中的露草。   司马安远震惊的看着她,就连一直背着身站在一旁的独孤墨,听到动静也回过身来,不悦地皱着眉头“怎么了?”,询问的眼神落在了紧紧攥住露草的尔雅身上,就连跪在一旁的释山也一脸不解的望着她。   就在众人都在等着她的解释的时候,尔雅突然跪了下去“王,太医大人,求求你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这露草,用不得啊”。   “为何用不得?”司马安远疑惑地看着她,露草可解百毒这是毋庸置疑的,他时常想研究露草的药性,可露草珍贵,太医院的露草也只是天都每年进贡的那么一两棵而已,他实在不敢妄自动用。   尔雅暗自咬了咬唇,犹豫再三,最终她还是背弃了她曾经立下的誓言,缓缓开口,“天地万物哪有真正的十全十美,有得必有失,有因必有果,这露草虽是解毒良药,可它本身就是一种毒,对男子倒没什么,可女子吃了则终身不孕”,她顿了顿,又道“多食露草虽可百毒不侵,却也百药难侵,就算是小小的风寒也能要人性命”。   所有的人都愣在了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司马安远万万没有想到,露草的药性如此猛烈,他回过头望着独孤墨,用眼神询问他,用还是不用。   不用,这个女人就是一具尸体,用了,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   牙关紧咬,紧握的拳头发出一声声脆响,用还是不用,用还是不用,他反复在心里默念着。   释山没有多想尔雅为何会知道这些,她跪在地上死命的磕着头,“求王和太医再想想办法吧,身为女子,却不能产下自己的孩儿,那是生不如死的事情啊,释山给你们磕头了”,“砰砰砰”额头上早就血肉模糊了,可她像不知道痛似的,一下下咋地有声。   “孤王就是要让她生不如死!孤王要她好好活着,她是孤王的玩物,孤王就是要折磨她,欣赏她痛苦的样子!”这番话,独孤墨说得格外沉重,他只不过是说出了他心中所想,为何他的胸口正在隐隐作痛。   独孤墨走到尔雅面前,将手摊在她的面前“给我”。   尔雅流着眼泪拼命地摇头。   孤独墨不耐的看着她“给我!否则我就用柳枝鞭打你们公主的尸体三天三夜,让她魂飞魄散,生生世世都做不了母亲!”。   露草还是静静地躺在了独孤墨的掌中,他将露草递给司马安远,司马安远没有说话,只是接过露草,毫无迟疑地将汁液*出,滴在了凰诺惨白的唇瓣上。   墨,你还是急了,否则你也不会说出那么恶毒的话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的格外漫长,外室里掌沙漏的郎官又将沙漏翻了个身。   不知道沙漏已经被翻了多少个身,从晌午到太阳西沉,床上的人就这样安静的躺着,了无生气。   “王,公主已经仙去了”司马安远叹息着说道。   “哦”独孤墨木然的应着他,她死了,真的死了,他该高兴地,他该高兴地痛饮一番,为什么心这么痛,他不能这样,他是无情的,无情的人怎么可以心痛。   “禄德,去取孤王的美酒来,孤王要和司马太医痛饮一番,哈哈哈”他笑得有些癫狂。   “是,王”,禄德公公叹息着躬身退离。    尔雅和释山怨恨地望着独孤墨,仿佛要用眼神将他挫骨扬灰,她们没有注意到独孤墨的笑声中包涵了多少凄凉,她们只知道是这个魔鬼害死了她们的公主。   “王,送她回去吧,我想她更愿意葬在故乡的土地上”司马安远淡淡地说。   独孤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可能,就算死她也要在孤王身边,没有孤王的允许,她哪儿也不许去,孤王要将她葬在孤王的寝宫里,孤王要让她知道,就算她死了,孤王也有方法折磨她,孤王要每天都从她的头顶踩过!”。   “我和你拼了!”,释山猛地扑向独孤墨,抱着他的腿用力地撕咬着。   独孤墨没有踢开她,反而任由她咬着。   “释山!快松手!释山!”,尔雅急忙上前拉开释山死死抱着独孤墨的手臂,奈何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拉不动她,这个恐怖的魔鬼,若是释山再激怒他,他不知还会对公主做出什么事来。   尔雅抬起手,狠狠地甩了释山一个耳光,释山松开了口,吃惊地看着她“为什么”?,尔雅歉意地看着释山,连拖带拽的将她拉到一旁,低声在她耳边说“你还嫌公主不够惨吗?”。   似乎是听懂了尔雅话中的意思,释山扑进了尔雅的怀里,“对不起”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一旁的司马安远将药箱背起,静静地看着在地上抱头痛哭的两个丫鬟,又看看愣在那里的独孤墨,他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离开了,就像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禄德公公回来后,独孤墨让他派人将凰诺的两个丫鬟送回天都,他要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寝宫内,独孤墨背靠着床沿坐在地上,身边摆满了空酒坛子,他随意举起一坛酒就是一阵猛灌,“禄德,禄德”他大喊,又想起他早就让他们不得踏足寝宫十步之内,否则诛其九族。   “这酒怎么……越喝越……苦啊,不是好酒!安远这家伙……可……真不……仗义,说好陪我喝酒的,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胡乱用衣袖擦着嘴,回过头看看床上躺着的人,又指着自己面前,“你看看,就是……这儿……,孤王要把你……埋在……这儿……这样你就可以被孤王……踩在脚下!孤王……孤王……好热……”,说着,他高高地举起一坛子酒,浦头盖脸的倒在自己身上。    寒雪 第十章·双重记忆   “凰诺,凰诺……”,恍惚中,凰诺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她,她好奇地朝那个声音寻去,四周是茫茫雾气,亭台楼阁错落其间,花香阵阵仿似仙境。   “凰诺,凰诺……”,那个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凰诺一步步踏上回廊,抚摸着一根根古朴的柱子,上面的纹路清晰地从指间传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只记得她被锁在笼子里,然后被抬到了御花园,之后的事情就记不清了。   回廊尽头是一片荷塘,凰诺站在荷塘边俯身去看自己的倒影,她伸出手去触碰水面。   突然,她猛地缩回手,惊恐地瞪大眼睛退后了几步,只因她摸到的不是水,而是滑腻的皮肤。   水中的人渐渐浮出水面,漂浮在半空中,她望着凰诺,眼神出奇的温柔,“别怕……”。   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凰诺迟疑地说“你是凰诺?”。   “我只是曾今,而你是未来”,她柔柔地笑着。   “未来……”   “对”   “我已经死了吧,否则怎么可能看到你,未来,没有未来了”   “你还没有死,是我把你的魂魄带到了这里,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她飘到了凰诺面前,执起她的手,“不管多艰难,好好活着,活着才会有希望,这些东西或许对你有所帮助”,她闭上了眼睛,手臂上白光闪现。   记忆,而是真正的凰诺的记忆。   “你做那些都是为了哥哥吗?”,究竟是怎样的信念,才可以让一个柔弱的女子变得如此强大。   “还为了我的国家,还有我自己,你还有你的路要走,你不该只为了别人而活,既然来了,何不好好体会这人生百味……”,声音渐渐远去。   “既然来了,何不好好体会这人生百味……人生百味……”,她失神的重复着这句话。   “王,您怎可将一个死……凰诺公主葬在您的寝宫呢,还是让奴才们将公主安葬在宫外去吧”,禄德公公求助地看着立在一旁的司马安远。   司马安远皱了皱眉,无奈地说“有必要亲自动手吗,让奴才们去挖吧”。   独孤墨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挥舞着手中的锄头,扬起的泥土溅了离他最近的禄德公公一脸。   胡乱地摸着脸上的泥土,心中焦急万分,本想让司马安远帮忙劝劝,谁知他竟是这样劝的,王怎么可以将一具尸体埋在自己的寝宫里,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嗯……”,凰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事物模糊不清,想抬起手揉揉眼睛,却发现手臂根本抬不起来。   微弱的声音传来,三个人顿时愣在了那里。   “诈尸了!”禄德惊恐的翘起不断颤抖着的兰花指指着床上的凰诺。   锄头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独孤墨一步一步的走到床边,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握拳,又缓缓坠下,转过身去,背对着已经醒来的凰诺。   司马安远拍了拍浑身颤抖的禄德公公,“她醒了,去把那两个丫头带回来,应该没走远”。   禄德公公看了看独孤墨,迟疑了片刻,没有多问,躬身退了出去。   “你看看她”,紧握的拳头垂在两侧,他不敢回头,只是随意对司马安远吩咐了一声,不等他回应就快步离去了。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凰诺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不过她哪有这个力气,忽然,她被人扶起来,然后缓缓放下,靠在了立起的靠枕上。   有些吃力地睁着眼睛想要看清楚是什么人在帮她,待看清楚那人的摸样后,她吃惊的瞪着眼睛,眼泪滑落。   司马安远只觉得眼前的人突然全身紧绷,以为她在害怕,好心的安抚着她“别怕,没事了”。   他哪里会知道,凰诺并不是害怕,而是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司马安远看着眼前的人嘴巴一开一合,好像要说些什么,不过她的声音太过嘶哑,根本听不出来她说的是什么。   她看着他的眼睛,努力地寻找那一丝熟悉的感觉,可看了半天,他的眼中除了疑问和怜惜再也看不出其他,他会是安远吗?安远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皮越来越重,她像失去支撑般向司马安远的怀里倒去。   轻轻地将她的身体放平,替她把了脉,身体虚弱了些,只要好好调理调理就没事了。   她有九条命吗?难道说露草不仅可解百毒,还可令人起死回生?司马安远带着太多的疑问离开了。   再次醒来已是次日的晌午,她还不知道,她现在正躺在独孤墨的床上。   艰难地用手撑起沉重的身体,凰诺将枕头立起来,然后倚在床边,身上被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连头发都像是被人细心地梳理过,摸摸充实的肚子,眼中满是疑惑。   环顾四周,她这才仔细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镂空雕花的木制屏风和重重的丝质纱缦将整个大殿分成了两部分,洁白的墙壁上是九龙冲天浮雕,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家手笔,整个画面大气澎湃,九条龙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四周墙壁上的灯台上没有蜡烛,而是嵌着一颗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再看看自己睡的床,她一直觉得她薇合殿的床已经够大了,可以横着躺下十个人,可这张床,足足比她的床大了一倍不止。   这里到底是哪里……   本来独孤墨一下早朝就直奔他的寝宫,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夏初盎竟然大着胆子在半路拦他,求他收回成命。   女人的三件法宝,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从头用到尾,不仅没引起他半点怜惜,反而还招致他的厌烦。   他厌恶地看着她,嘴唇一开一合间全是冰冷“孤王这一生最恨的便是欺骗和背叛,你哥哥这两样都占全了,他所做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要恨就恨你哥哥吧,孤王还有很多事要做,若你再挡住孤王的去路,孤王会让你惨上十倍不止”。   不顾那个女人的哭闹,他一脚踢开她欲抓着他裤脚的手,扬长而去。   站在寝宫前,迈出的腿又收回,收回了又迈出,哎……明明是自己的寝宫。   最终,他还是没有进去,转身正准备离去,却看到尔雅和释山端着补品迎面而来。   尔雅和释山看到他也是一阵错愕,复又想起这本就是人家的寝宫。   尔雅连忙将托盘放到地上,拉着释山跪下行礼,独孤墨看了看黑乎乎的补品,不自然的皱了皱眉,冷声道“端进去吧”。   “是”,迟疑了一下,独孤墨还是跟在她们身后一同进去了。   听到脚步声的凰诺急忙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两张熟悉的面孔,眼泪不可抑制的流了出来,艰难地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尔雅放下托盘,急忙上前扶住她,“公主身子虚弱,还是好好躺着吧”,接过释山递来的补品,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再递到她的嘴边。   补品难闻的气味让凰诺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还这么臭”。   “这是给公主补身子的,我和尔雅熬了好几个时辰呢,公主快喝了吧”释山笑嘻嘻的说。   凰诺皱着眉推开尔雅的手,“拿走吧,闻起来就很苦,我不想喝”。   “良药苦口,公主以前可从不怕苦药的,公主快喝了吧,可莫让奴婢们笑话了去”,尔雅又将勺子放在她的嘴边。   是啊,以前的凰诺是不怕苦药的,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张开了口。   尔雅欣喜地又要了一勺吹凉了递到她的嘴边,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凰诺才将这一碗补品喝完,也没尝出是些什么东西,只觉得口中苦涩不堪。   一直站在屏风后的独孤墨,有些失笑的看着凰诺,怕苦吗,原来你也有怕的东西。   “尔雅,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尔雅有些迟疑地看着凰诺,又望了望屏风,来了却不现身,不知道那人究竟想做些什么。   “你在孤王的寝宫里,你现在正躺在孤王的床上”,他从屏风后走出来,他本不想现身,可又忍不住想走近些。   凰诺不可置信的看着尔雅和释山,“真的?”,但愿不是。   释山扯了扯衣摆,细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独孤墨不悦的看着眼前这主仆三人,她们这是什么表情,他的寝宫是阴曹地府吗?   深吸一口气,他冷冷地说“看来孤王的寝宫是配不上公主高贵的身份了”。   尔雅愣了一下,拉着释山“碰”地一声跪了下去,“王,我们公主不是这个意思”。   “那她是什么意思”,独孤墨没有看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而是直直的盯着一脸淡漠的凰诺。   “公主她……”尔雅刚要开口就被独孤墨打断了。   “让她自己说”,独孤墨的唇边又挂起了冷笑。   释山扯了扯尔雅的衣袖,不知该如何是好。   尔雅也一脸焦急地看着凰诺,公主可切莫惹怒了他。   凰诺淡淡地看着独孤墨,她掀开被子,挣扎着想要从床上下来,她扶着床沿艰难地下了床,那知脚下一软,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独孤墨没有扶她,只是冷眼旁观。   “公主这是在跟孤王行礼吗?”,独孤墨一脸好笑的看着她。   凰诺低头愤恨地咬着牙,“凰诺福薄命贱,实在不配住在王的寝宫之中,脏了王的地方”,一番话说得卑微,可她的面上全是冷色。   为了生存,她可以放下她的尊严在他面前示弱,甚至匍匐在他的脚下,因为她有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   看到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人,独孤墨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此刻的她是如此的卑微,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忽视掉胸口的不适,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在一旁早已泪流满面的两个丫鬟,转身兀自离去了。   独孤墨走后,尔雅和释山急忙将凰诺扶起来,“公主,苦了你了”,尔雅泪眼婆娑的说。   已经拥有凰诺所有记忆的她,如今来说算是一个完整的凰诺了,帛兮早已不复存在,而她是凰诺,独一无二的凰诺。   凰诺伸出手替她抹着眼泪,尔雅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名为主仆,却情同姐妹,“莫哭了”。   而释山却是两年前,她和凰焯外出游玩的时候从路边捡到的。   没过多久,禄德公公又来了,还带来了两个宫人,说是独孤墨体恤她大病初愈,又贵为邻邦公主,特将掬寒殿赐给她。   没有准备软轿或是辇,凰诺也只能由尔雅和释山搀扶着,跟在那两个带路的宫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