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01章 楔子 建原十一年。 皇上指婚,丞相府和将军府联姻。 中间并不是一帆风顺。将军府的赵老夫人嫌弃仕芸庶出,丞相府的马夫人一心想把仕芸嫁给太尉府的二公子做小妾。赵丰年执念坚持,甚至以终身不娶来要挟母亲,才使得母亲让步。 太后得知赵丰年钟意仕芸,便知会皇上指婚。 宣读圣旨的早晨,微风习习,阳光和煦。仕芸跪在父亲身后,按捺不住喜悦。马夫人不屑的神情大可忽略。 马仕萱和母亲如出一辙,不放过任何可以羞辱,打击姐姐的机会。她没有急着离开,等到散了,奚落一番:“马仕芸,就是个征西将军,至于那么高兴吗?另外,听说,姐夫要去西域打仗了,象他爹一样死了也说不定,或者丢了胳膊,断了腿什么的!” 仕芸任何都可以忍,诅咒心上人,绝不能沉默:“妹妹,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小心嫁不出去!”大丫环安晓补充道。 仕萱盛气凌人地说:“谁说我嫁不出去!我以后可是要嫁给皇上表哥的,你们见到我,还是要跪的。” 一旁,安晓笑笑,说:“我打赌你当不了皇妃!” “笑话,我姨妈是当今太后,我当不了皇妃,谁还能当!”仕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既然那么笃定还怕什么?赌赌何妨!”安晓挑高了眉梢。 “赌就赌,谁怕谁!”仕萱不甘示弱。 “我赢了,你要为我做一件事!”安晓随口说。 “好。你们要是输了,怎么办?”仕萱的声调慢慢低了下来,对于能否成为皇妃开始拿不准。毕竟她只是信口胡说,没有什么依据。 “悉听尊便。”仕芸避免节外生枝,打发妹妹离开。 仕萱灰溜溜地走远。 仕芸才对安晓说:“婚姻是可以拿来打赌的吗?而且还牵扯着皇上,这是大不敬!” “怕啥,皇上远着呢,听不到。姐姐看看皇上那‘母夜叉’的姨妈,再看看他呆傻的表妹,想必也好不到哪去!说不定他啊?就是一个昏庸之君。”安晓不理睬仕芸的阻止,只顾把话讲完。 “看着她嚣张,你就不痛快。给她找点不痛快,你就痛快了?口舌之快何趣!”仕芸熟稔安晓的性情,平常没少为她的逞强善后。“仕萱了无心机,何必和她认真。” “好在,骨子里她是随了丞相大人!不然就不是几句话就放过她的!”安晓不以为然。 “安晓,你争强好胜的性子要改改了!到了赵府可不要给我惹事!” “遵命,赵夫人!”安晓夸张地行礼。 仕芸听到安晓喊“赵夫人”,拿起绢帕抽打着她的头。 抛却恩情不讲,安晓对于仕芸心里是服帖的。无论是做什么,但凡有仕芸在,她终是逊色一筹。一物降一物,能降住安晓就只有仕芸。 这时,小丫环喜宝一阵风似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赵……公子,来了!” “一个不好好说话,一个不好好走路!你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仕芸无可奈何。 安晓和喜宝一左一右把仕芸夹在当中,异口同声地说:“有姐姐在,我们永远不想长大!” 奶娘秦氏看见她们三人,眼睛笑成一道缝,说:“好啦,别在这里闹大小姐,赵公子都等半天了!” 桃花树,桃花朵朵开。赵丰年站在树下,身材伟岸,英气勃勃。 一想到,即为人妻。仕芸,不免有点羞涩,脚步不自觉地慢下来。还是,赵丰年大步迎了上来。双手相牵,四目相对,已是情意浓浓。 赵丰年离京两月有余。 太后懿旨:传丞相之女马仕芸进宫侍奉左右。 第一卷 第002章 初见爱已晚 太后有午睡的习惯。仕芸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坐在树下的石桌旁,和安晓下会儿棋。头顶上的树枝颤动,落下零星的叶片。 “喜宝,快些下来,太后在午睡,惊到她老人家就不美了!”仕芸落下棋子,拿起娟帕擦了擦鼻尖沁出的细细汗珠。 “就算惊到,也不怕,她又不是那个‘母夜叉’!”安晓想着说的话不妥当,赶忙向后躲闪,仕芸的绢帕只是扫过鼻尖。 “太后不是说,让我们象在家里一样吗,在家里,我也是在树上的,来这里自然也要上树。”喜宝大口咬着多汁的果子,抬头看见一个大的,把手里的果子咬在嘴里,双手去摘,嘴里还念叨着:“这个大,我……摘给姐姐……”喜宝顾得了头顶,顾不了脚下,话没说完,一脚踩空,整个人从树上摔下来。 树后闪出一人,飞身抱住了喜宝。安晓见到来人,赶忙行礼。“皇上!”仕芸原是背身,几乎同时转身见礼。喜宝有点慌乱,跪在地上,结结巴巴说不上话来,“皇……上参见……奴婢!” 那边,安晓忍不住笑了,心想这是谁参见谁!安晓的翘起的嘴角自然逃不过皇上刘启恒的眼睛。心里暗想:单看丫环已是俏丽可人,再看转过身的主子,丫环顷刻是明珠失色。 “你是谁?朕怎么没见过你!”刘启恒问。 “回皇上,她是……”仕芸答。 “朕不是问她,是问你?” “回皇上,臣女是丞相府的……”仕芸接着回答。 “仕萱?” 两度抢白不免让仕芸有些诧异,近日听到的只言片语,拼凑起来,皇上应该是个成熟持重的男人。父亲的心目中,皇上则是英明神武的君主。可是,眼前的刘启恒完全颠覆了她最初的看法。 “臣女马仕芸参见皇上!”仕芸的身体低到更低处。 刘启恒眉心明显皱到一起,失了神。一旁的太监总管黎公公提醒,三个小女子还都跪着呢!“皇上?” “都起身吧!”皇上走到石桌旁边,望了眼棋局。身前的仕芸闭月羞花,棋局亦是占得先机,聪慧显而易见。皇上一屁股坐了下来,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顺手拾起了仕芸掉在了地上的绢帕,甚至还送到鼻子下面,嗅了嗅上面的香气。 仕芸至始至终低垂着眼帘,但是刘启恒的一举一动还是清清楚楚。内心不免增加了几分对他的厌恶。别说您是皇上,就算是世家的公子也不能这番轻佻。 “这块绢帕……”绢帕的边角绣了并蒂桃花,依偎重叠在一处。针脚细密,匀称。“绣得精巧,你绣的?” “当然是姐姐绣的,别说是绢帕,就是嫁衣,姐姐也是绣得来的!”喜宝年纪不大,个子已经长起来了,身形还是个孩子。衣服略显肥大,口袋里揣着之前采摘的桃子,沉沉地坠着衣襟,样子很逗人。 刘启恒笑了,略微黝黑的脸庞下闪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宫中的绣娘恐怕也未能及!不如送给朕吧!” 仕芸彻彻底底被惊到了,下意识地直视刘启恒,满脸错愕。绢帕是近身之物,怎好随便送给其他男子。 刘启恒同样是被惊到了,面前的眼眸清澈如春水,浓密的睫毛轻轻煽动,映衬着一张桃色面颊,早撩得人心猿意马。 安晓可是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皇上手里的绢帕。“这块绢帕早有主人了,不好送给皇上,皇上若是喜欢,改日绣个更好的奉上!” “大胆!”黎公公威吓一句。 刘启恒即刻示意退下。“仕芸……芸表妹,朕等着你的绢帕!” 刘启恒走远了。 安晓回过头,说:“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这么厚的!堪比宫里城墙了!跟他那个表妹还真是般配!看来我打的赌要输!” “如此顶撞皇上,不要命了!”仕芸本无心怪罪,语气上中明显担心多于责难。 “我替姐姐解围,姐姐不领情罢了,真心好人不能做!”安晓重新做回了原来位置。“不是我,大小姐刚刚准备如何回皇上的话?” “我自有主意。”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感激安晓解了围,刚刚真没了主张。刘启恒突然在树后出现,想想应该是早就来了,就是不知道站了多久。仕芸仔细回想,她们三人刚刚的言行,貌似没有太出格的状况。 “继续下棋!”安晓重新坐下来。她不服气,不服输,希望可以赢仕芸一盘棋。 仕芸早没了心情。“收了吧!太后快起身了,我们过去候着吧!” “喜宝?收棋子!”安晓四处没寻见人影,只好自己动起手来。 想想夫君征战沙场,为的是这样一位皇上。仕芸忽然觉得不值得。父亲描述的君王和刘启恒相去甚远。俗话说得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是,父亲素有识人断事的慧眼。仕芸满腹疑问,缓缓步行。 刘启恒站在树下,心里还在想着仕芸,手指间残留着绢帕的淡淡清香。清香多半是沾染了胭脂粉,后宫没见哪个嫔妃用过。黎公公叫了几声皇上,刘启恒才回过神。 “你说什么?”刘启恒问。 “老奴在说,太后问皇上,今年去避暑山庄,要哪几位娘娘同行?” 刘启恒答非所问:“加上仕芸,其他,你看着写吧!” “皇上,表小姐不在后宫之列。不是老奴能做主的。” “也是,那她是去还是不去啊?!”刘启恒紧张起来。 “自然是要去的,太后宣她进宫,就是为了避暑时,身边有个陪伴!” “那就好,那就好!”刘启恒嘴角勾起明显的笑意。 黎公公何等心智,分明看出,刘启恒的魂已经被人拿走了。 “小丫头,你好大胆子,敢偷听!”小豆子公公把喜宝从暗处揪了出来。 “谁小,你还没我高呢!”喜宝插着腰,和小豆子比个子。两人年纪相仿,身高也是差不多。 “是你家大小姐让你来的?”刘启恒温和地问,脸上多出惊喜的神情。 “不是,我自己来的。” “没规矩的小丫头,回皇上的话,不知道行礼吗?”小豆子揪住不放。 “你知道规矩,随意打断朕的讲话。”刘启恒望着两个斗鸡般的孩子,一时觉得好玩。 小豆子赶忙谢罪,站到黎公公后面去了。 “朕,问你,来干什么的!”刘启恒重复着问题。 喜宝歪着脑袋说:“我是来谢谢皇上的,刚才接住我,不然肯定摔得不轻,几天不能爬树!” “既然是谢谢,总该有个礼物什么的吧!”刘启恒想着通过小丫头,可以多了解些仕芸。 “对啊!”喜宝下意识地,摸摸口袋,掏出两个桃子,一个红,一个绿,红的揣了回去,绿的递了过来:“分你一个桃子!” 刘启恒有点失望,因为在他的猜测中,喜宝应该是仕芸遣来送绢帕的。“为什么不给朕,那个又红又大的桃子呢!” “因为我早上已经答应公主了,所以只能给皇上这个!皇上不要以貌取桃,小的桃子一样也会是甜的!”喜宝在衣服上用力蹭了蹭桃子,重新递上:“不信,皇上尝一尝!” 刘启恒接过了桃子,竟送到了嘴边。黎公公可是吓出汗来,皇上的饮食可不是能随意的事情。“皇上,还是洗洗再吃吧!” 喜宝一阵摆着手说:“不用的,我都是这么吃的!洗了,果子的原来的香味就没有了!” 刘启恒一口咬了下去,表情很夸张,继而怪异。小豆子又冲了出来:“小奸细,是谁派你来害皇上的?!” 喜宝不甘示弱地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奸细的!还说我小,平生,我最讨厌有人说我小的!”喜宝毫不客气回敬了一掌,小豆子仰面倒地。 “不错,真很甜,有着进贡的桃子不一样的味道在里面……小丫头,你不叉着腰,是不是就不能讲话。” “还不是那个‘母夜叉’逼出来的,她凶,你要比她还要凶!”喜宝鼓起腮帮,刻意瞪圆了原本不太大的眼睛,完全是孩子淘气的模样,哪里有分毫凶神恶煞。 刘启恒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那个’母夜叉’是谁啊?” “皇上认识的,就是丞相夫人——你的姨母!”喜宝从刘启恒手里夺过了咬过的桃子,揣回了口袋里。“好心好意送桃子,还说有毒!不给了,留着自己吃!” 刘启恒笑得比先前还要厉害,说:“原本送个桃子就够小气的啦,还收了回去,你是在感谢吗?” “桃子怎么啦,那是我辛辛苦苦摘的,诚心送给皇上的。如果刚才不是皇上接住,我摔断胳膊腿,说大了丢了性命。这样说来,桃子就是我的命。我都把命给了皇上,皇上还嫌弃小气吗?” “树是宫里的树,宫是朕的家,你偷了主人的东西送给主人,还理直气壮!”刘启恒才思敏捷。 喜宝眼珠子一转,又说:“谢谢皇上出手相救,以后,皇上要是遇见危险了,喜宝也会救皇上!这样总可以了吧!”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我是最笨的啦,我的两个姐姐才是……那个尖牙俐齿……不对,什么牙?什么齿来着!” “还青面獠牙呢!”小豆子不满揉着屁股,一脸鄙夷。 “你打什么岔,更想不起来了!什么爪,什么牙?皇上,你再说一次呗!” 刘启恒属实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 仕芸经过,正看见喜宝说得绘声绘色。本想悄悄离开,可,仕芸隐约听见她提到“母夜叉”,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前去。喜宝说得正起兴,看见仕芸,跑过来,就撩开仕芸的衣袖,露出上面的伤口。 仕芸反应极快,迅速抚平了衣袖。虽然一闪而过,刘启恒还是看见了伤口。心中一阵波澜,脸上仍保持着平静。 “皇上,您别听小孩子胡说。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仕芸说。 “你听到她说什么,就断定是子虚乌有?……难不成,你也有上树的习惯?”刘启恒步步靠近,仕芸缓缓地侧身,努力和他保持距离。刘启恒探身,在她耳边柔声道:“朕,宁愿刚才从树下掉下来的人……是你!” 仕芸对于刘启恒算是领教了,所以淡定许多,行礼告退。 第一卷 第003章 一只恶棍 大暑,一年中最热的时节,阳气鼎盛。太阳就像一个大火球炙烤着大地,花草树木无精打采地垂下头,奄奄一息的样子。知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大叫,叫得人心烦意乱,呼吸也不能顺畅。 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就是躺在木盆里,享受难得的清凉。头发洗到一半,安晓跑去打水,久去不归。仕芸闭着眼,慵懒惬意,困倦袭来,竟然昏沉入睡。 长发如云,肤如凝脂,身体一半在水里,一半在若明若暗的光线中妖媚着樱桃红。即使是浸泡在水里的肌肤,亦是一览无遗。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但精致的面容仍然清晰可见。或许,她早已刻在了心间,无法释怀。皇上静静地站在薄纱后面。夜不能寐时,他想过她的美,却没想不到,她能是如此的美。青春的身体,好似春天吐蕊绽放的花朵,又好似秋日压弯树枝的果子。 一阵难解暑热的风透过窗子,钻进屋子里来,掀起风铃,细碎地叮叮作响。仕芸猛然醒来,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薄纱后面站着一个男人,像尊雕像般一动不动,正直勾勾地盯住自己。仕芸慌忙扯起旁侧的衣裳,遮在胸前。“何人大胆!还不快些回避!” 又是一阵风儿,薄纱轻轻扬起边角。站在暗处的男人仍旧站在原处,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喜宝?”仕芸朝着门外呼喊着。“安……晓!” 这刻,刘启恒拨开薄纱,走到近前。仕芸看清来人,比之前更加慌乱,身体摇晃,险些跌到木盆的外边。她惊魂未定,人已经被刘启恒抱在了怀里。 “请皇上,放手!” 刘启恒不予理会,相反因为她的挣扎,加大了力度。灼热的目光,急促的呼吸扑面而来。仕芸手足无措,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皇上,我是征西将军赵丰年的妻子,还是您亲自指婚的。” “朕知道。”刘启恒摩挲着她的后背,一只手掌无限制地向下滑,继而把她拉向自己的身体。他邪恶地浅笑,脸几乎贴到她的唇,说:“你不说,朕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他更不会知道!” 这话太有说服力,太有逻辑了!可这是什么逻辑,纯粹的恶棍逻辑。“皇上,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之后的刘启恒再无说话的心情,一把抱起她,放在床上。仕芸越是想挣脱,越是被深深的禁锢。无论怎样哀求,都无济于事。仕芸就是在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希望。后来想起都觉得可笑。其实在刘启恒掀起薄纱的那一刻,已然注定一切的发生。可当时,仕芸傻傻地哀求:“皇上,求您放过我!”回答她的是侵入身体的剧烈刺痛。 接下来,无边无际的疼痛,无边无际的折磨,无边无际的绝望……似乎永远停不下来,似乎永远没有结束的可能。 事后,刘启恒无意间瞄见仕芸身下的一簇红,不禁说了一句:“赵将军,这个呆子!” “滚开……!”仕芸咬牙切齿,早已是满脸泪痕,奋力把恶棍推离身边。男人被推下床,仕芸倒在凌乱不堪的衣物之上,卷缩起身体。他有什么权利在玷污她之后还去羞辱她的心上人。 “不用担心,朕会娶你的!”明显,刘启恒误会了她的愤恨。 仕芸从床上弹起来,几乎撞到了他的脸。“千万不要!” 刘启恒玩味地望了一阵她的脸,随即视线向下延伸,看着她不着寸缕的身体,泛起爱欲狂野后的粉红。仕芸胡乱抓起件衣服,遮住身体。 “朕,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刘启恒居高临下地视线,继续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游 走。“朕的后宫都被你比下去了!” “还不走!”仕芸满心仇恨。 刘启恒痞笑着:“裤子……你拿着,朕的裤子呢!” 仕芸低头,看到手里正拿着男人的裤子,想也不想砸了出去,拉上床幔,自由落体摔到床上。 这会儿作为皇上的刘启恒倒是无所适从了。在宫中,他可是百花丛中一仙草,习惯了众星捧月。每个嫔妃被临幸过,不是欢天喜地,也是感念恩情。何时有过被冷落、嫌弃的情形。由此联想,嫔妃们的高兴随之变得虚假起来。 安晓打水回来,被黎公公拦在门口,突感不好。眼珠飞转,心生一计。安晓故意朝着黎公公身后喊了声“太后”。 黎公公扭头功夫,安晓冲进了屋子里。刘启恒衣服刚穿了一半,裸着上半身,露出健硕的栗色。再看旁边的床上零乱不堪,传来心碎的哭泣声,什么都明了。 没有多余的话,安晓手里拎着的满满一桶水,完完整整地泼到刘启恒的后背。事情还不算完,她拿起桌上的剪刀,直奔着皇上而去。 突然,喜宝闯了进来。“姐姐,你干什么呢!” 听到喜宝的声音,安晓收起了剪刀,走到喜宝跟前。“让你守着门,你跑到哪里了!” “我……就是去了趟……茅房!”喜宝望着安晓的凶神恶煞,唬得不敢大声说话。 安晓抡圆了胳膊,就是一记耳光。 “你打我?凭什么打我?……我是丫头,你也是丫头!要打也是姐姐打!”喜宝指了指床榻。 刘启恒走到门口,喜宝才抬头,注意到湿漉漉的皇上,大大地张着嘴。转而没心没肺地冒出一句:“皇上,也在洗澡吗?” 安晓气得直哆嗦了,抬手又来一巴掌,回手还要打。 “好了,她还是孩子。”仕芸隔着床幔说,听不出半点哭声了。她刻意藏起伤心,不想吓到不谙世事的喜宝。 “还不去打水,给姐姐洗干净!”安晓声嘶力竭地在喊,瞪着通红的双眼与刘启恒对视。 “不用了,已然是洗不干净了!”仕芸躺在床上万念俱焚。 刘启恒朝着床榻的方向,望了望。虽然怒火中烧,因为愧疚,还是努力隐忍了下来。 当天夜里,月朗星疏。楼台亭阁在夜色中静谧,远远就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树丛在暗色里摇曳,一地是月光落地的斑驳。 仕芸追逐着声音,独自来到河边,纵身跳了下去。她的一跳看不出丝毫犹豫。那是因为,关于怎么结束生命,她考虑了整整一个下午。 安晓早察觉到异常,一直尾随在后面。明明知道她不会游水,还是跟着仕芸跳了下去。“姐姐,我来陪着你!” 仕芸看到是安晓,知道是死不成了。她会游水的,但安晓是旱鸭子。她拉住安晓,游上了岸。 呛了水的安晓大力咳嗽着,呕吐着。仕芸拍打着安晓的后背。“你怎么那么傻?” “傻的人是姐姐。”安晓郑重地说:“当年姐姐救了我,我的命就是姐姐的。姐姐在,我在;姐姐有一天不在了,必定跟随!” 九年前的集市,安晓几经转手,被成家买走。安晓情急之下,跪身向仕芸求救。她死死抓着仕芸的手,眼里已是噙满泪水。 仕芸记得当时的她,四五岁的样子,面容姣好,身上的衣服并非粗布,而且跪着的身形极其规矩。即使跪着神情里还保留着尊严,不卑不亢。这一切说明她不是平常百姓家的女孩子,十之八九是因贪玩,遇见了人贩子。 京郊的怡红楼是成家开的,成家在集市上买来的小女孩多半是要被送到京郊去。仕芸动了恻隐之心,强行买下了安晓。因此,赵丰年还和成家二公子打斗起来。 此时,两人抱在一处,哭成一团,相互擦拭着对方脸上的泪水。 “姐姐放心,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安晓狠狠地讲,冰冷的语气在幽暗的四周回荡,听起来藏着不寒而栗的力量。 “不可以,皇上可不是别人!”仕芸紧张起来。她太了解安晓的性情,言必行,行必果。 “就算我放过他,赵将军也不会放过他的!”安晓抹了把脸,甩了甩手上的水。 仕芸着急,边说边用力摇着头:“不可以让丰年知道,你发誓,不可以告诉……真的不能让他知道!” “好端端发什么誓,姐姐说,我听就是了。” 仕芸不敢想象赵丰年知道真相的结果,弑君?谋反?不是天崩地裂,就是血雨腥风。死的就不是一两个人了。那样赵家几代的忠心,几世的英名将会毁于一旦。沉重的痛苦让她独自承受,哪怕让赵丰年误会她的贞洁,误会她对爱情的忠诚,她都不能说出实情。 仕芸丢了鞋子,光着一只脚。安晓脱下自己脚上的鞋子给她穿上。鞋子湿透了,穿起来很吃力。 “你答应姐姐了?”仕芸还是不放心,又问一遍。 “……”安晓怒气难平,想着蒙混过去。 “我要你亲口说。” “他不再伤害姐姐,我便饶过他。”安晓极不情愿地说。 草丛间,蟋蟀高声鸣唱,蛙儿在池塘里做了清脆的回应。它们一唱一和,在夜色中相依相伴,好像是深爱着的情侣在促膝而谈。 安晓扶着仕芸向回走。 第一卷 第004章 凉拌青笋丝 仕芸能想到的,刘启恒自然也能想到。刘启恒心绪不宁,坐立难安。 黎公公最先注意到皇上的变化,原因清楚,也不去说破。根据他对皇上的了解,不过新鲜一时。新鲜一过,刘启恒准会把任何女人,忘得干干净净。不过仕芸好像不同寻常。刘启恒连续几日,茶饭不思,床榻辗转。成嫔和德妃统统不见,更别说传唤侍寝。来议事的大臣,多半被劈头盖脸地训斥。随行的小太监挨板子也是大有人在。 朝臣们一个劲儿问黎公公,皇上怎么了?黎公意味深长笑笑,没有回答。心里明镜:皇上,恋爱了! 刘启恒心是想见仕芸,但又不敢去见。他给太后请安,也是十分小心地避开她。可是,越是见不到她,就越发想见!思来想去,刘启恒搞明白,自己怕什么?怕她的拒绝。那句“已然是洗不干净了”宛然成了咒语,时不时出现在耳畔,折磨得他心力憔悴。 思念的同时,刘启恒更为忧心的是,原本想培植赵家力量,用以制衡成家过于迅速的势力扩张。现在,看来多半是要付诸东流。而破坏重大决策的人偏偏就是他自己。当初和远祖打天下的三大勇士,赵适、成章和张见。如今成家势力强劲,半个朝廷都是成家扶持的朝臣,刘启恒想推行新政,没有成家点头,举步维艰。这样势头必须遏制,但又不能做得太明显。明显了,情义上说不过,单不说成家是远祖三大勇士的后人,就是他能当上皇上,成家也是功不可没。做明显了,还有一弊,箍紧必炸。如果成家造反,谁人来抵挡?张家——德妃的娘家?这些年没落不少,实在依靠不上。 刘启恒叹气。 “皇上,该用晚膳了!一大早太后宫里的静茹来过,传太后的话,晚上一起用膳。”黎公公瞄着阴晴不定的刘启恒,小心地说。 “回了吧!朕觉得乏力,想早点睡!”刘启恒正说着,门外来了一干人。 “知道你懒得走动!我们就都过来了!”太后走在最前面,后面是德妃和成嫔。 刘启恒撤掉抵住额头的胳膊,一眼见到了走在最后面的仕芸,猛地站起身,打翻了茶水,弄湿了衣襟。 “皇上,这是有喜事啊!”说话的是成嫔。她颇有姿色,身材婀娜。刚入宫时,她很得宠。但是这些年,刘启恒变得不咸不淡,应付她而已。最让她着急的是一直没有诞下皇子。她想着借避暑的机会,怀上皇子。 刘启恒刚进内屋,成嫔也跟了进来。“皇上,让臣妾服侍您宽衣吧!” “哦!”刘启恒含糊答应了一句。 成嫔绕着刘启恒转起圈,把衣角对齐,拉扯平整。刘启恒有点走神,幻想着,有那么一天仕芸能为自己宽衣,该会是什么样子?只是想想,就已经很甜蜜。穿戴整齐,成嫔把一双手按在了刘启恒胸前,娇滴滴地说:“皇上,今天是臣妾的生日!” 思绪被粗暴打断,刘启恒显得不快。 成嫔虽察觉,仍继续撒娇说:“皇上,好坏,都给忘记了!往年皇上可都是陪臣妾过!” “是吗?”刘启恒强忍着厌恶,拉住了她的手。“南边进贡的玉镯不错,回头挑选一对给你!” “臣妾,要的不是这个!” “那要什么?” “臣妾要的是皇上。”成嫔整个身体都贴了过来,带着浓郁香粉气息的呼吸打在对方的脸上。 刘启恒不动声色地躲开她,心里暗想:做什么春秋大梦,再给你皇子,朕的天下,直接送给你们成家好了。给谁也不能给你——成嫔。成嫔受了冷对,一时间僵在了原地。刘启恒也觉得自己有点过,转身,牵起了成嫔的手,一起出了屋。 饭菜已上桌,人也入席。抬眼,刘启恒的目光和仕芸撞到了一起。一边是仕芸的视线落在了两人牵到的手上,一边是刘启恒仿佛被蜜蜂蜇到似的,本能地甩开了成嫔的手。那瞬间,有点被捉奸在床,急于表示清白的意味。 成嫔的脸色有一瞬极其不好看,不过转瞬间变得风和日丽。 “皇上,吃吃这个菜!”太后指了指,旁侧的静茹上前,把一盘笋丝端到刘启恒面前。刘启恒品尝,随口一句:“清清爽爽,很解暑气。吃着味道和寻常不一样。” “这个是笋就是园子里的,仕芸遇到,亲自做的凉拌小菜。” 刘启恒听到仕芸的名字,手里的筷子明显停顿了一下,继而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身旁的成嫔也跟着吃了一口:“我也来尝尝,……味道是和寻常不一样,但不太和皇上的胃口!”说着,她就把菜挪到了德妃跟前。 成嫔和她的朝堂中的父亲一个德行,总是喜欢代替别人做主。刘启恒想到此,不免恼火,不多言,舍近求远地一口接着一口吃着笋丝。 太后不想自己的一句话惹出了对峙,招手叫来了静茹:“去拿些米酒来,难得聚在一起!” 众人吃了会儿,屋外应声冲进一人。“喝酒,怎么能少了本公主!”乐平公主后面跟着喜宝,两人皆是一张花猫脸,身上还有杂草和泥土。 “你们两个人是去哪里了?”太后更加欢喜起来。 “喜宝带着我上树,我领着她爬墙!”乐平公主骑坐在凳子上。 “太后,我还摘了一朵花,送给您!”喜宝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掏了大半天。 成嫔瞧着是仕芸的身边的小丫环,故意拿绢帕捂住了口鼻。“哪来的?这么没有规矩,也不知道她主子是怎么教的!”说着眼神飞向仕芸。 “这个什么瓶子说得就不对了……”喜宝挖着鼻孔说。 太后一口酒呛在嘴里,德妃也是忍不住笑了。成嫔借机要发作,被太后制止。“让她继续说!”成嫔怏怏不快地坐下。 “我是要说规矩是人定的,定得顺应人心,大家就喜欢遵照,大家不喜欢,那就说明需要改,所以规矩不是教出来的!”喜宝边说,边把口袋的东西,一股脑地掏出来,摆在地上。小石子,破木棍,果子,树叶子……林林总总,简直令人嗔目结舌。 “说得好!”刘启恒接住了喜宝的话头,来了一句:“此言绝妙,朕的重臣们如也能知晓,将是朕的幸事!”刘启恒特意望向成嫔,她木然无任何反应。 成嫔热衷于和男人在床上玩着各色花样的游戏。眼下,她一心求子。在她那里再无其他。刘启恒忍不住睨了一眼仕芸,换做仕芸怕是早就听出弦外之音。才刚的成嫔但凡有丝丝回应,哪怕是假意的,刘启恒也就遂了她心愿。毕竟,他需要安抚成万州,不能由着他越走越远。 “皇上,这个小丫头逗趣得很,而且和乐平玩得来。”太后说着,拉起了仕芸的手:“仕芸一进宫,不但给哀家解了闷,还让乐平高兴一场。” 站后面的安晓,在心里想:您还不知道,您的儿子是最高兴的人!你们娘三是高兴了,可怜我们大小姐了!安晓至始至终都是冷眼盯着刘启恒。刘启恒只看了她一眼,就把视线滑开,再不去望她。余光足以感到其中的冰冷。 喜宝一拍脑门,从衣襟里内怀兜里掏出一支花,双手捧着送到太后面前。不等太后动作,乐平一把拿了起来,说:“母后,我给你戴上!喜宝说这花儿和母后一个样!” 太后由着女儿把花插到发髻上,好奇地问缘故。 仕芸忙起身:“太后见笑,小丫环不懂事!” 成嫔盼着眼前不知轻重的小丫头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才好,在一旁说:“让她说说也逗趣!” “不妨,说来听听,哀家怎么就象这朵花了。” 喜宝不顾安晓使眼色,还是接着说:“这朵花好看却不那么显眼,太后尊贵但是从来不乱骂人,所以就象呗!” “如花,娇而不艳。如木,岸而不傲!”仕芸想着压住喜宝的话头,有感而发,不经意间望见刘启恒正透过酒杯的缝隙盯住她,脸上猛地火烧般。 刘启恒回味仕芸的后半句,貌似在对他说。他在心里对仕芸说:如尔,藏而不露。 “仕芸也是这么想哀家的吗?”太后望着仕芸身怀正气,不言自威的模样,大有她年轻时的风韵。实难掩住心头的喜欢。可惜没有早见到她,把她白白指婚给了旁人。 “是,是,是!”喜宝代为回答,头点得像啄米的小鸡。 太后的眼睛笑成了月牙,朝着喜宝招手:“过来一起坐下来吃。” “就坐到太后身边吧。”德妃附和着。 喜宝大大咧咧,就要往下坐,对面低低咳嗽了一声。喜宝赶紧站直了身体,望见安晓的脸色,忙说:“谢谢太后,刚才在园子里吃了一大堆东西,这会儿吃不下!” 乐平公主听到喜宝不吃,也站起身:“她不吃,我也不吃啦!”乐平公主瞧见喜宝盯着饭菜直咽口水,胡乱抓了几个糕点,扯着她跑开。 太后目送她们离开的背影,感慨说:“有了小孩子就是热闹,德妃、成嫔,你们可要多给哀家添上几个皇孙,皇孙女也是好的!” “我们姐妹的心是和母后一样的!”成嫔刻意望向一旁的刘启恒。 太后这些年一直为皇嗣操心,竖着手指头算一共就四个,三个公主,有两个是成嫔所生,剩下一个公主是孙嫔所生。孙嫔难产身亡,公主交由成嫔一起抚养。皇子就一个,德妃所生。唯一的皇子,有也就等于没有。 “皇上,哀家刚才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刘启恒心里想着,就算生也要和喜欢的女人生,自然而然地眼睛又飘向了仕芸。满桌的人随着他的目光,聚集到了仕芸的方向。 成嫔早看出端倪,冷冷嗤了一声。 太后锐利,侧目看了看仕芸,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安晓。 刘启恒察觉到失态,顺势趴到了桌子上,一副宿醉不醒的模样。 第一卷 第005章 情迷小阁楼 酒席少了刘启恒,兴致锐减,众人很快就散了。成嫔放慢脚步,别有用心地落在后面。黎公公是什么人?内宫总管,侍奉了两位皇上,见过无数风云变幻,熟悉嫔妃争宠的伎俩。他一眼就看穿成嫔的心思,找个恰当的理由把她挡在屋子外面。成嫔只能姗姗离去。 仕芸刚回到内室,坐定。跑来一个小宫女,说:“请问大小姐,上次给太后解暑的花蜜还有吗?我们德妃今儿也是有点头晕!” “有的。”仕芸这边说着,那边安晓已经找了出来。 “大小姐,可否随着走一趟,德妃还想跟着您学绣绢帕!” 因为是德妃,仕芸想都不想,就应了下来,拿起花蜜和小宫女去了。小宫女走得很快,仕芸走了一段,就有些不认识路了,方向上大致判断也不是德妃的住处。细想起来,拿花蜜给太后解暑时候,德妃并不在场,而绣了花的绢帕德妃更不曾看过。既然吃醉了酒,哪里还有精神学绣花?仕芸停住了脚步,向回走。小宫女急了,扑通一声跪了下。 “我忽然感觉有些不舒服,改日再去吧!你帮着和德妃好生说说。”仕芸掠过不安。 小宫女说话声音带了哭腔:“今晚如果请不到大小姐,我恐怕就没有命了!我的家人也要受牵连!还请大小姐随我去,救我一命!救我全家的性命!” “怎么还会牵连你全家?有这么严重吗?”仕芸问。 “大小姐不知,进宫的人本是我姐姐,但是姐姐心有所属,我才冒了姐姐的名进了宫。这件差事办不好,怕是要一起处罚,必然会连累我的家人!”小宫女的年纪比喜宝大不了多少,此刻已是瑟瑟发抖。 仕芸深吸了口气,环顾四周。“既然想我救你,就不应该骗我!总该告诉我,领我去见谁?” “不是德妃,是……是谁我也不能说!”随着低下头,小宫女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仰视夜空,月色微茫,灿星蒙雾。须臾,仕芸问小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小娥。” “你的名字看来也是有出处的: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起来吧,我随你走一遭。”仕芸双手扶起小宫女,一起向前走,不再多问,也无心多问。 大树倚桥生长,遮住了半个阁楼,阁楼背靠着围墙的角落。小阁楼站立于园子的僻静处,难免染上些许诡秘。 仕芸踩着楼梯,一步步走上去,停在门口。最后,还是屋里的人推开了门。仕芸看见刘启恒,没有更多惊讶,径直走到桌前。 桌面上摆放着水果,刚沏好的茶水飘着花朵的清香。一看就是精心准备,换言之,精心策划。仕芸放下花蜜,准备离开。 刘启恒及时抓住了仕芸的手腕。“朕,想你了!” “皇上,是醉了!”仕芸掰开了男人的大手,揉 搓着被弄痛的手腕。 “陪朕坐一会儿!”刘启恒站在仕芸的面前,阻隔她离开的路。 “皇上,有什么话,就站着说吧!” “朕有许多话要对你说,坐下来?” “那就长话短说。” “朕知道,对不起你,给朕补偿你的机会,好吗?”刘启恒放下骄傲说。 仕芸略带调侃地问:“皇上打算怎么补偿呢?” “随便你说!只要你说,朕都会办到!” 仕芸听到男人不可一世的口吻,嘲讽地笑笑:“还我清白!皇上能做到吗?” “朕,那天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看着门虚掩着,就走了进去!后来看见你那个样子,朕是看了一会儿……但,朕,是想过……离开,就是想看着你,可是后来,你就醒了!”原来是想好了解释的话,突然间舌头打了结,说得磕磕巴巴。 仕芸完全不认可男人的辩解,想着尽快离开,无意和他理论。“臣女知道了,事出偶然,皇上是无心之过。皇上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臣女也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先行告退!” 刘启恒重新拉住仕芸的手腕,把她搂进怀里,紧紧地不放开。“你何必拿着不可能的事情为难朕呢!” “皇上,后宫佳丽如云,何必一定要为难臣女呢!” 刘启恒微微松开一些,托住仕芸的下巴说:“朕,只要你!”说着就吻了下去。 仕芸没客气,用头撞到了刘启恒的下巴,挣脱,朝着门口跑去。门早已从外面上了锁,根本拉不开。仕芸又跑到窗口,不管不顾地寻找逃走的路径。 愣神的刘启恒一下子抱住了她。她在刘启恒的怀里,暧昧地扭动着身体。男人倏然间变成了一只野兽,亲吻扭曲成撕咬,把她按在床榻边缘,痛苦毫无征兆的侵入。仕芸有了第一次,在最初就已经放弃了挣扎,只是默默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男人感觉到她的变化,手上放轻了力量。但是痛楚一下重于一下,毫无柔情地蹂躏。灵魂似乎飘离了身体,仕芸不争气地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仕芸发现自己躺在男人的臂弯里,那个叫做皇上的男人用一双深邃的眼睛疼惜地望着她,擦着她脸上不知道何时流下的泪水。 “皇上,臣女可以走了吗?”仕芸一说话,顺着嘴角流淌着鲜血。 刘启恒才发现仕芸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和嘴唇。“你就那么不愿意吗?” “你就是一只恶棍。”仕芸厌弃地望着他,明确地告诉他。 刘启恒心头一颤,继而是阵阵刺心的疼。疼泛起涟漪,向四周扩散,极快的速度遍布全身。今晚,他不但想着道歉,还想向她表白。眼下,他都羞于说出口。仕芸的恨意来势汹汹令他无法招架。 仕芸尝试着爬起身,但是因为牵动着身下的疼痛,还是跌了回来。刘启恒想扶起她,被她推到旁边。 “放心,朕再也不会强迫你!”刘启恒的忏悔之心已然匍匐在了仕芸的罗裙下。 “希望,皇上这次言而有信!”仕芸利用双臂支撑,终于从床上爬起来。 “洗了再回去吧!”刘启恒总想着挽留,有时间渐渐融化她的冰冷。 仕芸自嘲地说:“我的一辈子都毁在这上头了,如果可以,我宁可永远都不要再洗澡。” “仕芸,……”刘启恒没能叫住,决意离去的仕芸。他的后半句只能是喃喃自语:“别把朕想得那么坏,可以吗?”站在窗口,他看着仕芸跌跌撞撞地消失在视野里。 黎公公一脚踏进来,就望到了刘启恒笔直地站在窗前,僵住不动。 仕芸走了有一阵子,安晓也发觉到了不对劲。问了太后的贴身宫女静茹,才知道刚才来的小宫女不是德妃宫里的。她疯了似的跑到皇上居所,正碰到刘启恒从外面走回来。 安晓扑了上来,抓着刘启恒的衣领。“你对姐姐做了什么?” 刘启恒推开了安晓。 安晓摔在地上喊着:“你这是要姐姐的命啊!” “朕,知道。”刘启恒好像被人抽筋剥骨一般,瘫坐在椅子上。“朕,只是想和她说说话……”原本他是要消减仕芸的恨意,拉近距离,如今看来是适得其反。 安晓走了好一会儿,刘启恒仍枯坐着。 德妃最善于附和。在外人看来,她知圣意,得圣心。其实,刘启恒对德妃谈不上半点爱,区别于成嫔,只是不厌烦而已。他需要的是并肩而行,偶尔还能走在他前面的女人。他从来不缺少追随者,面对德妃,无非是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自言自语。他庞大的内心需要一个倾听者,一个交流者,孤寂的灵魂需要一个安放之所。 刘启恒相信唯有仕芸可以做到。她血液里的聪慧,端庄间的内敛,润物细无声的缜密。他无数次憧憬的枕边人终是朦胧的轮廓,乍然见到仕芸,所有的所有变得形象,且清晰。仕芸就是他苦苦寻找,痴痴念念等待的女人。在他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仕芸出现了。 繁华喧嚣里,人莫名的孤独。夜深人静时,寂寞得人心发慌。女人对他趋之若鹜,他选择落荒而逃。 同床异梦的夫妻,如同嚼蜡的日子,何日为期?何人来解救他?仕芸为何忍心弃他而不顾。求之不得,欲罢不能。 “皇上?夜了,睡了吧!”黎公公关切地问。 刘启恒抬起通红的眼睛,呼啸着:“朕只要她,有什么错!”说完,嘴角不自主地抽 动。 “皇上怎么会有错?”黎公公掏出熟烂于心的话。 “可她都不肯原谅朕。”刘启恒的声音微末。 黎公公噤声,守在傍边。 刘启恒靠在椅背上笑出了声响。他看见了仕芸,背对着他,衬托着腰身纤细柔美,发髻高挽,珠花璀璨。初见,他在仕芸的身后站立许久,唯恐惊到她的娴静时光。 “别把朕想得那么坏,可以吗。”刘启恒呢喃。 黎公公分不清楚刘启恒是在说醉话,还是梦话;赶紧召唤人,把刘启恒驾到了床榻安睡。 第一卷 第006章 暗潮涌动 刘启恒的居所处于山庄最佳的位置,站在窗口望去,风光旖旎。池塘里倒影着楼阁亭台的影子,荷花绽放着清丽的笑靥,亭亭玉立婉如矜持的少女。轻风微送,蓬勃的枝叶摇曳。鸟儿自由地舒展羽翼,翱翔在湛蓝之上。 丞相马宗耀来了山庄。刘启恒立刻传进,走离窗边。 不等奉茶,马宗耀急急禀告:“西域战事僵持,粮草数量是对的,但是质量特别差,米不但是陈年米,而且多有石子,草料霉变。” “这个消息是否确切?” “千真万确!” “军务本应该是成太尉负责,他怎么不曾想朕提到半句!” “恐怕,成太尉不会向皇上禀告的!” 刘启恒的脸色沉了沉。如果事情属实,成太尉隐瞒不报,意图无非是要至赵丰年吃败仗,更深一点,就是要取他性命;至于如此胆大妄为偷换粮草,多半也是成太尉一手操控,授意于西域都护。 “这么重要的事情,赵将军为什么没有上报?” “多次上报,多次请求后续粮草。但是成太尉都没呈送给皇上?赵丰年等得心焦,把军情夹带在书信里,送信的人一路九死一生,身受重伤,才把信送到丞相府。” 刘启恒气得不轻,握住了拳说:“岂有此理,他真拿朕当成聋子、瞎子了!” “皇上,现在当务之急,要化解危机!”马宗耀虽已有大致办法,但还是先摸清楚刘启恒的想法。 “赵将军有没有说他的想法?”刘启恒问。 “最为便捷的方法是从西域都护府调出粮草,赵将军已经去过,但是一粒粮食都没要来。” “是没有,还是不给。”刘启恒这样问,是因为西域都护府是成太尉保荐的官员。 “账面上是没有。去年南边遭遇干旱,蝗灾,确实从西域调拨了一部分粮食。” “增派一路人马,从京师带上粮草?”刘启恒说出的办法都没办法说服自己。 “那需要更多粮草!还是在西域都护府上下功夫才好,赵将军说离开京师,随行的粮草,他查验过,都是一等一的质量。但是交由西域都护之后,再拉回来,粮草就变了样子。所以,既然是掉包,一定还是有充足的粮草的数量,隐藏在西域都护府。” 显然,赵丰年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他就是少了一道圣旨。 “好,就按照赵将军的办法做,但是朕不能下旨撤换西域都护,也不能下旨西域都护交出粮草。”刘启恒头脑很清醒,现在不是和成万州撕破脸的时候。 “这恐怕……赵将军不好做!”做成,做不成都是要担罪名。 “都好做,朕还要你们臣子干什么!无论用什么手段,务必给朕把这仗打赢。……朕要他看看,离开他们,朕也是可以打胜仗的。”刘启恒需要西域的胜仗来告诫成万州。 “那微臣去办这件事情。”马宗耀走了一半,人又走回来:“皇上,这里有赵将军给小女的一封书信……” 刘启恒迟疑,不愿去触碰书信,根源在无法面对写信的人。 马宗耀等不到刘启恒接过去,放在书案之上,急匆匆地离开。 听说丞相来山庄了,太后带着仕芸来到了刘启恒的居所,闲坐着,喝了几碗茶。 仕芸原本打算,趁机向父亲提出,回府的事情。不想,父亲只是向太后行了一个礼,就急急告退了。人有点失望,倦怠下来。 太后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看着眼前的情形,知道是出事情了。而且还是大事情,因为能够让一国丞相仓皇的事情绝对小不了。转而,她有点忧虑地望望儿子的书房,终没有上前去问。 黎公公走了过来:“大小姐,留步!老奴有个问题想请教!”黎公公一边说,一边还瞄了一眼太后。 太后自然看出了黎公公用意,说:“静茹,陪哀家去池塘边的亭子坐坐,荷花正美的时候!” 仕芸恭送。黎公公伸脖子,看着太后走远了,才讲:“皇上在书房等着您呢!” 一旁的安晓紧张了起来,上前拉住仕芸的衣袖不放手。仕芸轻声说:“在门外等着就好!” 安晓想想青天白日,众目睽睽,刘启恒还是会有忌惮,才放心。 仕芸走进书房,从刘启恒的手里接过赵丰年的信,准备告退,被叫住。 “信就在这里读。” “为什么?” “不为什么?照做就是。” 信没有封口,仕芸拿出来了书信,小心翼翼展开,刚看了一眼,就抬头望向刘启恒:“皇上,怎么可以乱看别人的私信。” “什么?”刘启恒脸色严肃起来,缓缓从书案上,走下来。“你怎么知道,朕看了这封信?” “臣女就是知道。无须禀告皇上吧!” “马上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刘启恒有点凶狠地捏住仕芸的双肩。 “皇上,请您言而有信!”显而易见,仕芸曲解了男人的凶狠。 刘启恒眉心舒展,笑了,松开双手。“事关重大,据实说。” 仕芸联想到父亲刚刚的样子,相信了刘启恒的话。“臣女和丰年有约定,多年的习惯,报平安的书信,抬头在上,否则抬头在下。这明明是一封报平安的书信,怎么是抬头朝下!” 刘启恒重新蹙起眉,说:“你再仔细看看,书信里的字迹,是否出自赵将军之手。” 仕芸低头,逐字逐句看了一遍。很肯定地说:“是。” “那么丞相是否认得赵将军的笔迹?” “自然认得,小时候,哥哥在赵府学武,丰年在马府学文。” 刘启恒原地转着圈,梳理着信息。如此看来,信出自赵将军之手,粮草一事属实。送信人遭遇袭击,有人看了信,然后故意放走送信人。成太尉既然敢做,就不怕朕知道他所为。换种说法,他没把朕放在眼里,他忌惮的是赵丰年,因为当年赵老将军的死和成家脱不了干系,因为只有赵家才能与成家在朝中争权。甚至,他希望朕知道这个消息,安排好一切,就等着赵将军掉进精心布置的陷阱里。成万州,那个小时候带点心给他吃的男人,太了解他——刘启恒。 “不妥!”刘启恒把黎公公叫了进来。“你速速去追丞相,传口信,就说有人拆看了赵将军的信。告诉将军切莫轻举妄动,静待其变。另外唤小豆子把张力本给朕叫来。” 小豆子和那个小宫女异曲同工吧,不惹人注意。西域发现什么事情了?丰年出事情了吗?仕芸望着踱来踱去的男人,有些头晕了。“皇上要是乱了,臣属会更乱!” “你哪只眼睛看到朕乱了!”刘启恒没有说假话,就是夺取皇位的时候,虽只有十四岁,他也不曾乱过。今天的乱,完全是因为面前的女人,他害怕赵将军遇到不测,她会认为是他故意为之。背上黑锅,他可能一辈子也不能得到她的心。 男人的眼里有太多的东西,幽深得看不清尽头。仕芸呆呆地站着,甚至他走近自己,也忘记了去躲闪。 “除了你,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朕乱了方寸!”刘启恒一把夺过信。 仕芸又抢回来。 刘启恒看她表情,准又是误会了什么。“你再给朕仔细看看,赵将军的信里有没有暗语。” 仕芸很干脆地把信送到了刘启恒的面前。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有点不同寻常。眼前的小女子第一次是信任他的;眼前的男子或许不是那么混蛋。他们想着对方,望着对方。这一刻,他们的心在靠近。 “还是你看吧,毕竟你了解他!”刘启恒没有伸手去接。眼前,自然流淌在他们间的默契在他心上又生出无数纷杂的情愫来。 仕芸意识到信的重要性,一页纸读了三遍,也没有发现异常,摇着头。 “信不想烧,就留着,但是不要和任何人说收到了赵将军的信,或是消息。包括那两个从集市上买来的、来路不明的小丫环。” 仕芸倒吸了一口凉气,安晓和喜宝都调查得清清楚楚,那么她呢?在他那里恐怕也是个透明人了。难怪他可以想到,利用小宫女来骗她去小阁楼;事情被她识破,他又拿着小宫女的性命要挟她。他要做的事情,筹谋详细,志在必得。希望,他也能救丰年。仕芸把信装好,放在了书案上,转身离开。“信,全凭皇上处置!” “仕芸,……” “皇上,还有事情?”仕芸问。 刘启恒难以启齿,但又必须说:“相信赵将军很快班师回朝,信就不用回了。”他心虚地低着头,甚至不敢去看仕芸的脸。如果现在握有兵马的赵丰年得知未婚妻子被强占,那将会是无法控制的局面。 瞬间,仕芸领会到了男人的别有深意,苦涩地笑。“皇上不是说过:我不说,皇上不说,没有人会知道!赵将军更不会知道?既然这样,皇上还在担心什么?” “朕不怕他知道。”刘启恒自相矛盾地说。 “那皇上在怕什么?”仕芸戳开男人的面具。 刘启恒喜忧参半,喜的是仕芸守口如瓶,忧的是想要征服她的心还需要时日。他平静地吩咐:“从侧门走。”张力本应该是快到了。 仕芸走到侧门,不禁又回过头来,刘启恒正怔怔地望着她。 第一卷 第007章 隔岸观火 安晓踮脚探首,左不见人,右不见影。心急如焚之时,仕芸竟从身后走了过来。安晓发懵,抬手直指。仕芸按住了她的手,离开。 “姐姐,皇上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就是几句话。还有……”仕芸想说赵丰年书信的事情,还是忍住没说。毕竟说出来,无非是多一个人担心而已。 “几句话要这么久?除了说话,你们是不是还做了其他什么?” “还能念我点好吗?”仕芸说。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观人于微而知其着。仕芸细细回想着,品味着刚刚的刘启恒。站在书案旁的巍然背影,不容靠近。他明察秋毫,随机应变,斩钉截铁,连贯地印证了父亲马宗耀对他的评判。虽然仕芸恨着刘启恒,但是她更信任他。她竟然信任着心里仇恨的男人。 “姐姐,你不会是喜欢上皇上了吧!”安晓说笑着。 仕芸瞪她,又掐了一把。主仆说笑着,穿过园子,回居所。远远听着成嫔正站在亭子训斥小宫女。安晓撇撇嘴:“好不容易躲开个‘母夜叉’,这里又撞上一个。” “继续躲着就是了。管住嘴巴,这里哪个是我们能开罪的!”仕芸和安晓转身,打算绕路回去。“安晓?那个小宫女怎么瞧着象喜宝呢!” 安晓扭头望去,可不是,喜宝直挺挺地站着,还在辩白什么。 仕芸嘱咐安晓去把乐平公主找来,独自加快脚步,来到成嫔面前。先行礼,一问才知缘由,喜宝冒里冒失的奔跑,撞到了行走的成嫔。 “我就是不小心把你撞到了,也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喜宝满不在乎地说。 “跪下!”仕芸喝了一声,喜宝立即“扑通”跪在了地上。仕芸的一声倒是把所有人吓了一跳,没想到平日里柔声细语的大小姐,还有凌厉的另一面。就连习惯了张牙舞爪的成嫔也是一愣。 仕芸跟着喜宝也跪了下来,毕恭毕敬地说:“还请成嫔责罚!” 匆匆赶来的仕芸正中成嫔的心意。送上门来了,绝对不需要客气。“主子还算懂点规矩,那就成全了你们!来人给我掌嘴!” 来了二人,左右开弓,打得噼噼啪啪地作响。 “碧秀,你没吃饱饭吗?”成嫔督促着打人的宫女,下手再毒辣些。 喜宝不服气,嚷嚷着:“我犯错,打我一个!不要打我姐姐!” “跪——好!”仕芸说。 成嫔看见仕芸平静的模样,觉得很不解气,提高了音量:“来人拿棍子,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丫环的腿,给我打断!” 仕芸一听着急了,四下不见乐平公主的影子。不一会儿棍子拿来了,百般哀求也不能让成嫔心软。 “住手!”德妃在远处缓缓地走了来。“妹妹,这么热的天,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教训一下不懂事的小丫环而已!” 德妃拿着绢帕,来到喜宝跟前:“小丫头,还不知错吗?如若今儿,你撞的是一个怀了皇子的嫔妃,怕是这颗小脑袋都要搬家了!”说着,用扇子打了一下喜宝的额头。“所以说,打你们都是轻的……”德妃走到仕芸身旁,说:“还不谢恩,退下!” 仕芸大大松口气,紧忙谢恩,扯着还要理论的喜宝,逃逸般地离开。 “姐姐,糊涂,怎么这么轻易放她们走!”成嫔直跺脚。 “妹妹又不是真怀孕了,被撞了一下,就要打断小丫头的腿,传出去,显得我们这些做嫔妃的气量太小,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 “看她狐媚子样子,不给点颜色,早晚爬到我们头上。”成嫔预言。 “哪能?妹妹忘了,皇上早就把她指婚给赵将军了。” 成嫔冷哼了一声说:“我们那个皇上什么做不出来!” “既然知道,就多顺着点皇上,才好!”德妃好意规劝。 成嫔示意宫女退下,放低声音讲话:“抛开她不讲,……姐姐,不觉得奇怪吗?皇上正直盛年,十多天的时间,没去你那里,也没在我这里,他在哪里呢。” 德妃微微笑笑,无意间一抬头,看到弟弟张力本从刘启恒居所大步流星走出来,急忙站起身挡住了成嫔的视线。心里画了一个大大问号。弟弟虽然世袭爵位,但是品级一直不高,怎么刘启恒突然亲自召见他? “德妃比我进宫早,陪伴皇上时间比我久,应该是了解皇上,床帏之事比一般男人还……” 德妃心想:什么话?我只侍奉皇上一人,哪里有过其他男人,没有其他男人又作何比较?德妃打断她,把话题岔开:“我本无心阻拦妹妹,只是妹妹下次要教训什么人,离远着点……”德妃站起身望了望太后的居所,又望了望刘启恒的居所,凑巧她们身处的亭子正在两者之间。两个居所的窗子敞开着,斜对着亭子。 “是太后叫你来的?” 德妃不语。 “难不成是皇上?” 德妃已经走开了,自然没人去回答她。 安晓看见喜宝得救,欣喜。 仕芸问安晓:“德妃,是你找来的?” “不是,我一直在找公主。”安晓鼻尖沁着汗珠。 “那找到公主了吗?”仕芸问 “没有。” “幸好有德妃,否则我的腿就保不住了。”喜宝感恩戴德地说。 太后听到三人进了院子,说话声音,把她们传了进去。 喜宝忍不住向太后告了成嫔的状。 太后甚至都没等她把事情讲完整,就轻描淡写地说:“有时候,要感谢那个打你的人!”想想,太后对着窗口,早就看到了,听到了一切。 “挨打,还要感谢!听不明白!”喜宝必然是领会不到太后话里的深意。 “谨记太后的教导!”仕芸低着头,尽可能藏住红肿的脸。她一眼望到太后手边的小桌上放着一只狗尾巴草编织的小兔子。 太后有所察觉,说:“静茹,去取些冰块还有药膏,给芸丫头拿着。”静茹取药膏的时间,太后捧起了仕芸的脸,“瞧着脸,怪心疼人的!哀家回头给你做主!” 仕芸清楚太后只是说说,“就是看着唬人,没大事儿!太后莫要费心劳神!” “怎么没大事儿?”喜宝把脸送到太后面前。“太后,你要好好教训她!” “好,好,好!”太后摸了摸喜宝受伤的小脸。 喜宝吃痛缩回来。 三人回到她们居住的屋子,紧绷的神经才算彻底放松。 喜宝说:“宫里的人都好奇怪!” “没啥奇怪的,要是今儿换做我们二小姐仕萱,你看成嫔还敢不敢?那个太后还是不是隔岸观火,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安晓愤愤不平。 “你冤枉太后了,太后不是说,要教训成嫔的吗?”喜宝有些天真地维护着太后。 安晓火冒三丈:“教训不教训,你能看得见,还是我能看得见?就是没教训,谁还能去问太后吗?你就蠢吧!成天就知道吃!” 仕芸说:“太后有太后的考虑,太后有太后的难处。如果你们不惹事,哪里就能被别人抓到把柄。” 喜宝小的时候,仕芸教过她用狗尾巴草编织的小兔子,很多人都会编织,但是用葵花籽做眼睛,不是每个人习惯这么做。太后小桌上的草编小兔子说明刚才乐平公主就在太后屋子里,所以安晓在园子里怎么也找不到她。草编小兔子是喜宝送给公主的,还有可能公主跟着她学的。太后不但自己装聋作哑,见死不求,而且还拦着乐平公主出面,帮助她们。 太后之所以这么做,仕芸猜测了原因。首先是刘启恒,太后很可能已经发觉了儿子对她的喜爱;其次,身为赵丰年的未婚妻还与其他男人瓜葛不清,这顿巴掌挨得不算冤枉;最后就是太后想给她出了一道难题。 太后为难她的心思不太好琢磨。 此时找理由出宫,怕是要搁置。太后不会选择现在放仕芸回丞相府。红肿的脸无法对丞相交代,更不能让赵丰年知道。 仕芸坐到了镜子前面,安晓拿来了药膏,涂抹着。“还是用赵将军给小姐配的药膏吧,好得快些!……临来宫里,我还犹豫着带不带……不曾想还是用上了!” “给我也抹一点呗!”喜宝用双手扇着脸颊,期待着减轻火 热的感觉。 “你那张脸就没干净过,抹不抹也不看出来,浪费!”安晓细致地把药膏涂抹在仕芸的受伤的脸上。 “不是看不看出来的问题,是疼,可疼啦!”喜宝呲牙咧嘴。 “姐姐比你红得厉害,肿得厉害,不见喊疼,你闯祸的还有脸喊疼了……跪门边去!不许吃饭!” 喜宝撅个嘴,真的朝着门边走,嘟嘟囔囔地说着成嫔的坏话。 “行了吧!她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跪又有何用。等她长大了自然就懂事了!” 这会儿工夫,刘启恒身边的小豆子拉开门板,探进一个小脑袋,朝着喜宝勾勾手。喜宝走出去,很快又回到屋里,手里多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她举起瓷瓶,炫耀着:“皇上,知道我挨打了,派人给我送来了药!皇上对我真好!” 安晓噗呲乐了,伸手夺过了药瓶,拿给仕芸:“皇上凭什么给你!小花痴,做什么大头梦!” 仕芸站起身,朝床边走,说了句:“扔了。” “好端端地扔了干什么?!”喜宝从安晓手里拿了回来,攥在胸前。 “是你去扔掉,还是我去扔掉!”安晓拼命使眼色。 “我去。”喜宝也发现仕芸生气了,边走边嘟囔着:“姐姐怎么也变得奇怪了!” 看来,德妃不是路过,而是刘启恒请来的。仕芸刚才就已经猜到,但生不出半点感激。能想到的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第一卷 第008章 深夜表白 一大早,仕芸去给太后请安。成嫔已经到了,陈述着什么。太后绷紧一张脸,看得人的心也紧在了一起。看见仕芸走进来,眼神不同以往地凌厉起来。仕芸知道是出事了,但一时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先回去吧!待一会找你问话!”太后朝着仕芸摆摆手。 身后传来太后的声音:“昨个不见你找哀家做主,这会儿一大清早跑来,搅了清梦,要哀家怎么给你做主!” “惩办凶手!”说话的是成嫔。 “凶手谁啊!” “显而易见。” “有没有凶手还没有搞清楚,就一口咬定!” “如果太后不给做主,我就自己做主。” “你——敢!” “……”成嫔没了声响。 脚步越走越远,身后的说话声音也就听不清楚了。 仕芸一头雾水,出了门,正看见请安的德妃被宫女静茹挡在了院子里。仕芸上前一步,行礼:“德妃的恩德,臣女记下了。” “你该谢的人不是我……眼下的大 麻烦,我肯定帮不了你,你且自己小心吧!”德妃把“大”字说得很重,想着太后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时间召见自己,便漫步出了院子,打算去园子里转转。 喜宝一路跑,一头撞进了德妃怀里。德妃也没恼,照例拿着扇子敲打了一下喜宝的头:“吃一堑也不见长一智。” 喜宝吐了吐舌头,立刻跪下:“给恩人,见礼!” 仕芸无奈摇摇头,安晓不禁说:“记吃不记打!” 喜宝来到两位姐姐跟前,神神秘秘地说:“我刚刚听乐平公主说,昨儿打姐姐的那个宫女碧秀,半夜就死了。头天还活蹦乱跳,全身一点伤口也没有,半夜睁着大眼睛,就没气儿。脖子上一道红印,不是被人勒死的,就是被掐死的。”喜宝用手做着“掐”的动作:“睡在身边的宫女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回屋!”仕芸不等搀扶,疾步回转。 安晓进屋第一句话是:“这个成嫔够歹毒了,杀死自己宫里的宫女栽赃于人!” “栽赃谁啊!”喜宝单纯的心思,是无法想到眼前所面对的危机。 仕芸叹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两个姐姐,你们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话!”喜宝显得着急。 “听懂的话,就是你害死了那个宫女。”安晓简洁明快地讲。 喜宝一脸无辜,说:“我昨天半夜一直在睡觉,怎么跑去害人!” 安晓劈头盖脸一番:“不是你冲 撞了成嫔,生出事端,那个宫女怎么会无缘无故死了?现在不是你做了还是没做的问题,而是所有人都认为,最有可能做的人是我们三个人!” “成嫔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仕芸摆弄着手里的绢帕,心有些乱起来。“不管怎么说,那个小宫女属实可怜!小小年纪就丢了性命!” 喜宝终于搞清楚了状况,垂头丧气地朝门边走去,可怜兮兮地跪在了那里。 仕芸回想了一下,成嫔才刚的样子,虽然她没在太后面前流泪,但是双眼红得烂桃般,看着是来之前就大哭过一场。那个宫女应该是陪嫁过来的丫环,情感自然和其他宫女不一样。如果成嫔不是行凶的人,那么凶手一定是另有其人。如果自己也是嫔妃一列,德妃的嫌疑也是有的。太后呢?根本没有一丝可能。太后对此事一直保持着中立。园子里的人不多,排查下来,只剩下了刘启恒。其实,仕芸最早想到的就是刘启恒。通过分析,他的可能性最大,不免背后一阵发紧,嗖嗖地冒着冷风。这个男人不但是一只恶棍,更是一条恶魔。 德妃说的“大”是警告,亦或是预言。无论如何尽快离开才是上策。离开是需要理由的,什么样的理由才算完满?或许出了这样事情,太后也在找理由让自己离开。 一整天风平浪静,所有人都保持原来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太后更没有找她去问话,只是看仕芸的眼神有了极其细微的变化。显然,太后控制了局面,把事态的发展压制住了。 仕芸加倍小心翼翼起来。 …… 在梦里,仕芸掉进黑洞中,被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住,动弹不得。想推,推不开,想逃,逃不掉。仕芸无助地哀求:“求你,放了我……皇上……” 一阵风起,帷幔的边际打到了身上,仕芸一下惊醒,感觉口干舌燥。“安晓,给我倒杯水来。”仕芸抬手按着脑门,上面都是汗水,眼里的泪水此时在慢慢流。她又在梦里哭了。 帷幔被掀起,茶碗递了进来。仕芸不经意间看了一眼伸进来的手,竟然是一双男人的大手。仕芸吓得魂不附体,刚喝进嘴里的水,喝掉一半吐一半,茶碗也掉到了地上。 安晓听到声响,闻声而来。看见刘启恒正站在仕芸的床前。 即便是隔着帷幔,仕芸依旧可以感觉到射来的肆无忌惮的目光。她本能地把双手交叉在胸前,遮挡着轻薄的内 衣。好在,安晓及时出现,让人安心不少。“皇上,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明天一早,朕就回宫。所以只能现在来。”刘启恒站在暗黑里,面无表情,透着阴森。 安晓想要点灯,两人异口同声拦住。他们不但异口同声,而且不希望点灯的顾虑也是一致的,不能惊扰了太后。 “就几句话,说完就走。”刘启恒对着杵在原地的安晓说。想她冰雪聪明,应该明白回避一下。可是,她偏偏站着不动。 “退下吧。”仕芸抓起衣服穿好,起身。 刘启恒拉开帷幔,去搀扶下床的仕芸。 “皇上,能拿开你的手吗?” “你浑身上下朕哪里没有摸过,这会儿就是扶一下而已!需要这么紧张,这么夸张吗!”刘启恒不安分地抚摸着她的腰身。 仕芸不悦。“皇上,要是说这些话来的,还是请回吧。” “朕想你入宫。” “不可能。”仕芸躲开他的手。 “天下没有不可能!一道圣旨而已。” “皇上,你答应过的,不再强迫我。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朕是答应过你,不再强迫你做那件事情……”刘启恒色欲满满地望着仕芸,似乎可以剥光所有衣物。“可是,朕没有答应过你,不强迫你做朕的嫔妃。” “皇上若下旨,仕芸唯有一死。” “就算死了,尸首也是朕的,等着朕百年之后,要与你同枕共眠千年万年!永不分离!” “皇上,您可能是忘记了,我是赵将军的未婚妻,还是皇上您下的旨。”仕芸把“您”字说得咬牙切齿。 “朕要是早早见过你,一定不会下那道圣旨,不会让任何人染指于你。朕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了你!” “但是,皇上也要问问别人是不是也爱着你!” “这个重要吗?” 对于他来说当然不重要,但是对于仕芸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他才不会在乎女人的感受。“恶棍!” “对朕大不敬,是死罪,你不知道吗?” “求之不得,总好过生不如死。”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没有人让皇上忍着,别那么幸苦。” “呵呵,朕很想知道,以你这残花败柳之躯,怎么来面对心爱的男人?” 被戳到了痛处,伤心决堤而来。仕芸丧失了理智,扬手送出一记耳光。那记耳光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门旁边的安晓都被惊得一颤。 与此同时,刘启恒高高抬起手,最终还是慢慢落了下来,摸了摸被打过的脸。“今晚,朕来,不是和你商量,就是告诉你一声。” “皇上,你要我怎么做,才可以放过我?”仕芸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 刘启恒低下 身子,说:“朕也想问,你要朕怎么做,才可以接受朕?” “后宫美人无数,皇上为什么还要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我在赵将军那里却是唯一。” “要知道,你在朕这里同样也是唯一。他能给的,朕都能给,他不能给的,朕还是能给你!” “皇上,就不怕赵将军知道吗?就不怕朝臣知道吗?就不怕全天下的子民知道吗?江山,美人孰重孰轻?皇上,难道不知道吗?” “朕,早就想好了办法。骂名,朕一个人扛。你就安心进宫吧!” 刘启恒洋洋得意的神情让仕芸颇为不安。“皇上,是要像对待碧秀一样对待为皇上出生入死的将军吗?” “你是怎么知道是朕?”碧秀是害死孙嫔的凶手。刘启恒得知后,自然无法放过她。 仕芸微微一笑。 站在暗处的安晓不得不佩服仕芸,难怪每次下棋,总是棋差一步。细致想来,太后应该早就想到了,才摆出了息事宁人的姿态。太后保护儿子同时,又顺手送给仕芸一个大大的人情,何乐不为呢。 “朕真是低估了你的心智,你比朕想象中的还要睿智,所以,你必须进宫。”刘启恒更加坚定。 仕芸的心头一寒,以为失身是今生最糟糕的事情,没想到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着她。“我恨你。” 一整夜的奔波就换来她的恨。刘启恒停顿,恋恋不舍地回望哭成泪人的仕芸,他必须走了,要在明天早朝前赶回宫里。 第一卷 第009章 放过大小姐 繁星点点如璀璨的钻石。 安晓悄悄跟出门,尾随了一段路,才叫住刘启恒。“皇上,请留步。” “你是来泼冷水的吧?” “是,请求皇上放过我家小姐。姐姐她……” 刘启恒不耐烦地打断她。“重复的话,朕不想听。也没时间听。” “姐姐因为皇上,寻死过。” 刘启恒心头被重重地撞到,说不上是疼痛的东西在跳。“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和皇上……的那个晚上,……”安晓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 “你要说的,朕已经知道了。没有其他事情,回了吧。” “皇上想不想看看姐姐的遗书?”安晓说着,从怀里掏出了当时仕芸的遗书,递给刘启恒看。 刘启恒犹豫一下,还是拿过了书信,书信用的不是普通的纸张,而是一块紫色的绸缎,上面写着寥寥几个字:云上有青丝。当夜,月光如华,照在血书上,分外触目惊心。 “姐姐活得委屈,就是死也不能任性一次。她怕伤赵将军的心,有意去投河,造就失足落水的假象,她还怕伤你们君臣的和睦,给我留下书信,交代不能把实情告诉赵将军。”安晓哽咽,深吸一口气。“奴婢能看得出来,皇上对小姐也是用了心的。但是和赵将军相比……” “如何?”刘启恒看不懂遗书的内容,字如其人秀丽颀长。仕芸的身上就找不出一样能让刘启恒不喜欢的地方。 “姐姐时常会受伤,赵将军为了姐姐拜师学了医术,还专门为姐姐配制各种药;姐姐受委屈的时候,赵将军就会想办法让姐姐开心起来;姐姐爱美,将军为她调制香粉,还亲手雕刻发簪;姐姐五岁那年因为误食了槐花,全身起了红疹,脸肿了起来,眼睛剩下一条缝,夫人说是疫病,生生把姐姐赶出府,赵将军把姐姐接到赵府;姐姐痒得难受,流脓水,气都上不来,将死般;赵将军陪在身边,为姐姐擦洗,为姐姐上药;姐姐才活了下来……” 刘启恒有些听不下去了。“这都不是难事,朕和仕芸的日子还长着呢!朕,等着她回心转意!” “虽不能说十几年的感情一定真,几天的感情就一定假,拿着两者做比较恐怕也有失公允,但是作为旁观者还是清楚明了的。姐姐见过赵将军是强忍着不笑出来,见过皇上之后……是强忍着不哭出来,夜里时常发噩梦,说梦话。皇上,且不说真与假,深与浅,如果你是姐姐,会选择谁人呢?” 刘启恒的眉头拧在一处,失落地说:“朕在她的心里就如此不堪吗?” “赵将军是姐姐头顶的一轮太阳,而皇上是……”安晓收住声音。 “朕是什么?”刘启恒追问着。 “一片乌云。” “放肆!”真够形象的,但也真够伤人的了。刘启恒背对着安晓,负手而立。“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帮着朕完成心愿,朕就答应你一个请求!”他转过身来,注视着安晓。“任何一个请求。” “请皇上放过姐姐,成全姐姐和赵将军!”安晓大着胆子说。 “安晓,朕知道你有些小聪明,但记住别在朕的面前耍弄!除了这个,你再说!” “姐姐就好比春天里的一朵花,皇上偶然见到,赏心悦目,欲要采摘,拿到屋子里去欣赏,这朵花的结果难逃枯萎,衰败;但是皇上,有没有想过,若不伸手,这朵花年年春天来到,都会绽放枝头,美丽不败。皇上希望姐姐是哪朵花呢!” “朕心里的那朵。”刘启恒折叠好了仕芸用来写遗书的绸缎。 安晓伸手去索要刘启恒手里的遗书,准备离开。盐油不进,没必要耗费力气。 “安晓,你给朕听好了,你不帮忙,朕不怨你;可是如果,让朕发现你从中作梗,朕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两人对峙半晌。安晓轻笑,夺过了遗书,揣进怀里。 “姐姐拿我当妹妹一样心疼,赵将军也就拿我当妹妹看待!爱屋及乌,皇上听说过吧!如果皇上对姐姐是真心的,就请皇上今后对本姑娘说话就放尊重点。不然皇上想等着姐姐回心转意,那可是有的等了,今生还是来世,可都说不准!” 安晓已经走远,刘启恒还站着发呆。他想起那日仕芸的无助,绝望,哀求,还有身下带着哭泣的痛苦呻 吟……当时,他一味地索取,体味着噬骨的快 感,甚至忽略了她的眼泪。他伤到了她,竟然差一点就送了她的命。 “车马已经备好?皇上是现在走,还是用过早膳走?”黎公公说。 “现在。”刘启恒拉回思绪,朝堂之上还有一堆事物等着他处置。他没有太多时间缠 绵在儿女情长之上。她都能够想到碧秀的死是他所为,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他的不易,和内心的苦楚。他决定仕芸入宫也不单单是因为一见倾心,想着占有。他的这般心思,冰雪聪明的她是否能够领会。 天空露出鱼肚白,晨曦将至。 马车一路颠簸,刘启恒虽困乏,但无法睡实。思绪跟着颠簸的马车飘忽起来。至于杀掉碧秀,是对成嫔,乃至成万州的警告。碧秀的死并不是无辜,他用以告慰孙嫔的亡灵。他完全可以把碧秀的死安排得不着痕迹,但是偏偏留下那道红色勒痕,希望他们可以有所收敛,就此收手,天下天平。成嫔仰仗着强势的娘家,以及太后的恩宠,把后宫搞得乌烟瘴气。先从后宫先下手,后从朝堂。两者从来都是密不可分。一起下手!德妃如果能有仕芸一半的睿智,机敏,…… 仕芸肯定不知道,刘启恒拿她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刚才对仕芸说的话也不是简单的表白。 想到最后,刘启恒的头脑愈发昏沉,还真睡着了,很是解乏。 刘启恒回宫的第二日,太后带着一干女眷也回到了宫中。 晚上,刘启恒去了德妃的宫中。德妃年长皇上几岁,性情温和,不争宠,不喜欢搬弄是非。刘启恒心烦的时候,喜欢到德妃宫里躲清静。多半时候不做什么,不说什么,喝喝茶水而已。 “皇上,臣妾炖了些雪梨银耳汤,冰镇过了,很是爽口。” 刘启恒拿着汤匙吃了两口,习惯性地赞美一下,搁在旁边,不再想吃。换做成嫔肯定不依不饶,定是让皇上全数吃下。德妃从来不去计较旁枝末节,坐到皇上身边,为皇上扇着扇子,不急不缓地说:“在避暑山庄的时候,母后找臣妾说,挑选些年轻的,新面孔进宫服侍皇上,母后嘱咐一定要合皇上的心意,让臣妾私下问问皇上!” “你们商议就好,这样小事情……”西域的粮草还没着落,朝堂乱得一锅粥。哪里有心情顾及后宫的事。皇上话说一半停住了,睁开了双眼。后宫绝不是小事情,以往就吃亏在轻视上了。“说来听听,都是谁家的千金。”刘启恒倚靠着,起身半坐着,把银耳汤扯过来,拿着匙在里面搅合着。 “第一个就是丞相府的马仕萱,……” “这个就算了,才十二岁数,太小。” “也不小了,孙嫔刚进宫的时候,也和她一个岁数。” 刘启恒把银耳汤摔在了桌上,说:“德妃,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啰嗦了。” 原本太后就是借着她探探皇上口风的。德妃摇动扇子的手停了停,揶揄地说:“就差一个字,在皇上那里分别就那么大。” “太后,知道了?”刘启恒斜眼看着德妃。 “知道什么?”德妃开始装糊涂,看着刘启恒恼了,才说:“那日,和母后说话,她也去了,和母后说:过些日子是她娘亲的祭日,想回马府。太后准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刘启恒急了,一个翻身站起来,赤着脚立在床榻边。 “算算日子,不是后天,就是明天。” “你怎么不早说!”刘启恒扯过靴子往脚上套,蹬了几次也没进去。 德妃一看是反了,拽过来,帮着他穿。“臣妾是想着早说,皇上也没早来我这里啊。” “入宫的人,你帮着朕仔细挑选,样貌,家中人的品级都不用筛选,只一条,进了宫里,别给朕惹事,她的家人在朝堂上不给朕找麻烦就可以……另外再除掉几个岁数小,这样不至于太明显,伤了太后的心。” “明白。皇上,放心。” “今晚,朕原想着陪你的!” 德妃继续整理着刘启恒的衣领。“天还要热一阵子,别总是心急火燎的,当心中了暑气。” “恩。对了,张力本去了西域,帮朕去做事情了,你不用担心!” “皇上辛苦,他本该分忧,尽臣子的本分。” 刘启恒双手捧着德妃的脸,说:“朕的嫔妃,如果都如你这般,就好了!” 德妃听着刘启恒哄人的话,也不说破。刘启恒这会子的心里只能装下一个人——仕芸。其他的人无非是陪衬的绿叶。其他的人里面自然也包括她。 第一卷 第010章 在劫难逃 仕芸离宫的消息一经传开,嫔妃借着给太后请安的机会,和她说几句道别的话。德妃准备了礼物,避免太招摇,只说是宫中姐妹的心意。太后带了一些吃食,据说都是马夫人爱吃的东西,让仕芸顺路带回丞相府。 白日一晃眼就就过去。 天色已晚,仕芸梳洗,宽衣准备安睡。不想宫女小娥来了。 仕芸当然记得眼前的小宫女,就是那晚骗她去了小阁楼的人。 安晓同样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故意抬高了声音:“呦 ……!这不是德妃宫里的宫女吗?” 小娥难为情地说:“姐姐,说笑了。我是皇上宫里的小娥。” “哦?这是什么时候又去了皇上的宫里啊?”安晓嘲讽着。 “好了!”仕芸把披下的头发重新挽了起来。“小娥,是自己来的?还是有其他?” 小娥想着言明来意。“大小姐,是皇上派我来的。皇上听说大小姐要回相府,特意……” “如果是送东西,你还是原路返回吧!”安晓不等小宫女讲完,就要轰她出门。 “皇上,没有让我送东西。”小娥茫然。 一主一仆面面相觑。仕芸问:“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是让小娥来问一句话:大小姐曾经答应绣一块绢帕送给皇上,皇上问大小姐是否绣好,打算何时送到?” “别人都是临别送点东西过来,他却想着要点东西走!真是个大奇葩!”安晓颇有微词。 “小娥,你回去告诉皇上,就说:绣完的时候自然就是绣好的时候。”仕芸掰着手指头数着出宫的日子,明早就是离开的日子,此时激怒刘启恒实在无益。“绣好之时,就给皇上送过去。” 按理说,小娥应该告退了,但她仍旧跪着身子不动。明眼,她的话没说完。 “小娥?还有事情?”仕芸问着。 小娥神色犹豫,跪直后背说:“恩人!” “千万别这么叫我,也别这么想我,担当不起。”仕芸猜度刘启恒借着小娥想做什么? “有件关于赵将军的事情,小娥如果不说,无颜面对恩人的救命之恩!”小娥垂着头。 仕芸望着小娥的样子,不免想到了刘启恒。大概是因为小娥进宫年纪小,一直又都在甘全宫做事,经过黎公公的调教,刘启恒的点拨,难免和其他的宫女迥异。小娥虽然耳濡目染,但只是形似神不似。仅仅是神似,已然不容易。仕芸多少在小娥身上看出些破绽。她一直垂着头。说谎者通常会下意识地避免视线的接触。 那边,安晓显然没有仕芸的沉稳,揪住了小娥的衣领。“将军怎么了?快说!” “赵将军恐怕回不来,有人不想他回来!”小娥说。 “谁?这么大胆。”安晓怒目圆睁。 “是谁……请恕小娥不能讲。” “难道是皇上?!”安晓直接说了出来。 小娥已吓得魂不附体,抖得像只鹌鹑,望着仕芸的眼睛说:“恩人,保重!” 仕芸将信将疑。但是耳畔想到了刘启恒那夜的一句话:朕,早就想好了办法。骂名,朕一个人扛。你就安心进宫吧!难道这就是刘启恒想好的办法?! “这个混账东西真能想得出来,做得出来。姐姐,我们快想个办法才好!”安晓慌了心神,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只有我不在了,丰年才能安好。”这是仕芸唯一能想到解救赵丰年的办法。 “姐姐,你不在,赵将军还能活吗?姐姐,你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安晓想着稳住仕芸,又出着主意:“要不去求求德妃?说不定奏效。” “德妃在皇上的心里是有些分量,但是涉及朝政,就是太后都要谨慎说话,何况德妃呢。就算不涉及朝政,德妃拿什么立场帮我们呢?你细细想着,德妃帮我们,对我们示好,无非是因为看出皇上的心思,顺着皇上的心意,做出样子来,面子上好看。公然帮我们的那一次怕也是皇上授意的。她向来顺着皇上的心意,哪里会忤逆皇上的想法。德妃的性子是明哲保身。她断然是不会帮忙我们的。”仕芸断言。 “那太后呢?”安晓又说。 “望风捕影的事情,怎好在太后面前胡说。就算它是真实的,难道要在母亲面前,说他亲儿子的不是?哪个母亲会愿意听到,更别说愿意出头帮忙了。”仕芸再次否了安晓的想法。 “我看着太后挺喜欢喜宝的,让喜宝去说,小孩子深了浅了,不会放心上。”安晓黔驴技穷。 “喜欢?无非是因为乐平公主有个玩伴,喜宝逗人笑而已,哪里就有多么深厚,更谈不上情分在里面。”每当众人望着喜宝出丑而大笑的时候,仕芸的心极其不舒服。于她,喜宝是亲人。 仕芸所说的,安晓不是没有想到,只是生出了有病乱投医的心思。“绕来绕去,有情分的就是皇上一个人了。” “叶片上的露水,见不得阳光的东西。说是情分实属勉强。”仕芸凄凉起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总要想出个办法来!”安晓冥想。“要不,直接和丞相说?” “只怕爹爹不会相信。”仕芸知道父亲对刘启恒评价颇高。一来父亲不会相信刘启恒做出卑劣的小人行径,二来势必泄露她和刘启恒的瓜葛。如果她想说服父亲,就必须说出她不想说出的实情。 这时,喜宝一声高过一声地喊着,跑了进来:“姐姐,姐姐,姐姐!不好了!” “有你,还能好?”安晓嗤她一句,一天天的像个泥猴子。“这么晚了,又跑哪里疯去了!” “姐姐,我刚才和乐平公主……在花园里玩,然后就碰见……两个人,他们在说……西域断了粮草,赵将军支撑不了多久了。”喜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两个什么样的人?”安晓和仕芸不约而同地说。 喜宝翻着眼睛珠,望着屋顶,回想说:“一个是皇上宫里的公公,另外一个我不认识,乐平说是苏嫔宫里的宫女。” “苏嫔?”仕芸一时间,想不起是哪一位嫔妃。 安晓见长此道,虽然进宫时间不久,但是宫里所有的嫔妃都逐个做过了解。“苏嫔,应该是那个从西域嫁过来的公主苏哈尔。面色黑里带红,人高马大。” 仕芸有些乱了。“详细说来。” 喜宝抓耳挠腮,也说不出太多东西。“我看见,宫女塞给公公什么东西,那个公公岁数比较大,离得远,也听不清楚什么……赵将军那句还是听得清楚!”望见桌上的有茶水,她端起来就咕咚咚喝个痛快。 “姐姐,你真能坐得住,你不去,我去问他!”安晓朝着门外走。 “你去,他会见你吗?”仕芸喊住了安晓。 安晓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呆在那里。 喜宝看到桌上的点心,一手抓起一个, 左右开弓,双腮鼓起,吃得欢实。 安晓心情不好,拿着喜宝出气。“你是猪啊,吃个东西那么大声。鬼知道,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仕芸说:“你又说她,干什么?君子吃饭狼吞虎咽,我们喜宝是君子。” 喜宝听不懂仕芸说的话,但是明白是在帮着自己说话,臭美兮兮地望着安晓。吃完东西,她把口袋掏空,摆了一桌子。 安晓望着桌子的各色珠宝,紧张地问道:“喜宝,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不会是在哪里偷的吧!” 仕芸也有着同样的担心,但安晓的表达让人不舒服。 “都是乐平送我的。”喜宝辩解。“我才没偷过东西。” 仕芸抬手拿起几件,仔细瞧了瞧。“安晓,赶紧陪着她如数送回去。” “如数是几个?”喜宝还想着留下一两件。 “就是全部,所有。”安晓做着解释。 喜宝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很听话的。 “马上。”仕芸对着慢吞吞的喜宝说。 安晓拿来一个绸缎,把珠宝逐一放进去,系了个蝴蝶结。 “等等。”仕芸望了望喜宝一直按住口袋的右手,说:“拿出来吧。” 喜宝很不情愿的掏出玉制的貔貅,一脸要哭的样子。 “她倒是比她哥哥娘亲出手阔绰,重情重义。”安晓说着,从喜宝手里夺过貔貅,又去摸了摸她的口袋,确定没有。 “安晓?”仕芸望着安晓搜喜宝的身,大为不高兴。喜宝再小,也是有尊严的,旁人拿她当笑料就罢了,自家姐妹也这般?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仕芸就是死也不会进宫来。“遇事莫怨别人,多想想自己。想来,我们的喜宝也是有着比你、我见长的地方。否则,公主何来的情谊。” 安晓看穿了仕芸的心思,收敛了些。她拧来毛巾,给喜宝擦了擦脸,又梳了头。仕芸望见喜宝露出本色的脸蛋,浮出了笑意。“衣服也换换吧!” 喜宝跑去换衣服,安晓问仕芸。“赵将军的事儿,姐姐是拿好主意了?” 仕芸用一声叹息作为回答。 窗外一片漆黑,桌上的灯光昏暗,随着不期而至的风妖冶地摇曳着。 仕芸把绢帕,系上结,又展开;展开了,又系回原来的一个结。她没有时间去甄别,也没有时间去犹豫。因为赵丰年,她别无选择。 难道刘启恒注定是她今生今世的劫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