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陶家老三 春夏之交,多有雨水。
雨后的天空,更见清新。
夕阳下,河道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靠坐在一颗大柳树下,怀中抱着一块木板,用树枝蘸水,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字,对不远处小伙伴们的打闹声不闻不问。
“在这个世界,想要出人头地,最重要的途径就是考取功名,写书。前世的书生被人说成手无缚鸡之力,但这世的书生,却可以拥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在天地才气的加持下,书中自成世界,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威能,强如圣者,能轻易将十万大军卷入书中世界,悄无声息间让其灰飞烟灭……”
“明天,是乡试的第一道初试,春试。只要能够通过春试,就能够成为书生,在才气碑的帮助下打开天门,吸纳才气,从而异于常人……”
……
少年揉了揉酸痛的食指,一边理清脑中思绪。
少年名叫陶知谦,是陶家村一个寻常人家的少年。
他前世来自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是一个大学里的图书管理员。一天半夜,图书馆突然失火,陶知谦没来得及从图书馆中逃出来。但不知什么缘故,他的灵魂恍恍惚惚中,却是占据了这个世界一具十五岁的少年身体。
陶知谦从一开始的茫然,惶惶无助,经过半个多月时间的沉淀后,这些情绪统统都化作了一股豪情。
这是一个什么时代?这是一个书生的时代,一个小说家主宰的时代。
陶知谦前世除了是一个图书管理员外,还是一个网络小说写手。平时利用闲暇时间,陶知谦在网络上书写各种各样的故事,一方面能够赚取一些生活补贴,一方面偶尔也能获得一些读者欣赏。
虽然大体上可说满足,但是隐隐间,陶知谦还是觉得有些失落。
就算网络小说写得再好又能怎么样?钱财?名气?……
但是在这个世界,小说却是能够自成天地,拥有种种威能,小至生活细节,大至改天换地,教化万物。
更何况,陶知谦还有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他脑海中有一个图书馆,前世失火的那个图书馆……
“陶老三,该回家啦……”不远处伙伴的呼喊,打断了陶知谦的思路。
“哎,来了!”陶知谦答应着,起身将木板收起来,跟小伙伴一起去百十米外的山坡上,把自家老黄牛牵了下来。
陶家一共兄妹四人,上面老大陶知行,今年刚二十岁,前年娶了大嫂,已经分家出去了。
老二陶知恭,比老三大两岁,如今正在县城里酒馆当伙计。
陶知谦下面是小妹陶小红,十三岁。
至于父母,则是陶家村一对地地道道的农民夫妇。
一大家子人虽然说不上富裕,但也能勉强有个温饱,比村里那些贫贱人家自是好了许多。
等陶知谦回到家,已经是夕阳接近落幕。母亲冯彩凤正在上最后一道菜,小妹陶小红则在一旁帮着打下手。
吃饭间,父亲陶行章照例说起事。
“老三,你现在也十五了,整天在家里这么呆着也不是个事。老大今天从镇上回来,说‘徐记铁铺’正在招募学徒,你收拾收拾,明天去徐记铁铺试试,争取学门手艺,以后也好有个出路。”
陶行章是家里的顶梁柱,说出的话自然也毋庸置疑,根本没有和陶知谦商量的意思。
陶知谦嘴中“嘎吱嘎吱”地嚼着青菜,闻言皱眉道:“爹,明天是春试,我要去考书生。”
“什么春试?”陶行章瞪了陶知谦一眼,道:“这几年的春试,你哪次没去?连考官的一个点评都混不到,还书生,你根本就不是这块料。村里的陶五你也知道,莫非你要学他不成?”
陶五也是陶家村人,如今年近五十了,几乎每一年的乡试都会去,但考了几十次,从来连春试都过不了。如今陶五家底渐渐落空,又没学着什么生计,饿了上顿愁下顿,连一门媳妇都讨不上,常被村人引为笑柄,用来教育自家小孩。
冯彩凤也在一旁劝道:“老三,你如今也不小了。再说你爹也不是不让你考春试,只是你先学一门手艺,不是还有明年么?明年再考也不迟。”
冯彩凤说的话比陶行章委婉,但明显也是不支持陶知谦。
陶知谦道:“爹,娘,这次春试我是一定要去的。如果这次春试不过,不用你们说,我也自己去找一门生计。”
“嘿,连老子的话都敢不听了,翅膀硬了是不是。告诉你,这次你一个铜板都别想从老子这里拿到,看你怎么去春试。”陶行章气得“啪”一声,将筷子砸在桌上。
陶小红本来正夹着一筷子青菜,被吓得一个哆嗦,将青菜抖落在地上,唯唯若若地左右看着三哥和父亲,生怕三哥和父亲打起来。
冯彩凤连忙在一旁劝说。
本来好好一顿饭,就这样闹得个不欢而散。
春试还有十个铜板的报名费,陶知谦已经和他爹闹翻,自然连半个铜板都落不着。
夜幕临,繁星满空。
“俗话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实在不行,也只能明日去当铺了……”陶知谦有些愁苦的蹲坐在家门口,盘算着自己有哪些东西可以当些钱,可想来想去,也就是一些补丁衣物,只怕值不了几个钱。
“老三……”突然这时,一声轻声呼唤传来,一个黑影正在二十几米外的屋檐下,朝陶知谦招着手。
陶知谦一愣,走过去一看,原来是老大陶知行。
陶知行道:“老三,听小妹说,晚饭你和爹吵起来了?”
陶知谦叹道:“爹不让我去春试。”
“爹年纪大了,我们做儿子的应该让着点,再说爹娘也是为你着想。”陶知行边说着,边从怀中掏出一把铜币,递给陶知谦,说道:“这里是十二个铜板,想来让你去春试应该够了。不过这事不要让你嫂子知道,也不要让爹娘知道。”
陶知谦心中涌过一阵暖意,点了点头。
十二个铜板,差不多是大哥一家人半个月的开销了。
他知道,大哥陶知行的老婆也是一个泼辣妇,向来又把钱看得比什么都紧,知道后真要闹腾起来,谁也受不了。
三月十五日,是圣元大陆十二国乡试第一考,春试的日子。
赵国自然也不例外。
不到辰时,柳木书院门前已经满满当当挤了数百人,其中大部分都是送考生的父母家人、私塾先生等人,也有看热闹的镇民。
准备参加春试的考生,大都是十岁左右的孩童,小的甚至有五六岁,大的也不过二十多岁。陶志强也看到了同村的陶五,穿着一身打补丁的青布衣服,头发灰白,年龄之大在众考生中可说绝无仅有了。
周围人群对着陶五指指点点,教育自家小孩,陶五虽然听在耳中,却也泰然自若,显是已经习以为常。
辰时至,紧闭的红木漆门,“吱嘎嘎”地缓缓打开。
三个白衣长衫的中年人走出来,站在台阶上,扫视着下面人群。
“考生有秩序入场。”站在中间的中年人朗声道。
参加这次春试的考生,规规矩矩地排着长队,依次步上台阶,走进书院大门。
陶知谦也夹杂在队伍中,跟着交报名费,然后由监察人员搜身,防止作弊,这才走进考房。 正文 第二章 小红帽 考房一共有三个,陶知谦被分配到二号考房。
一眼望去,只见近两百平米的大屋子,整整齐齐地摆着一百张木桌,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木桌后是一把木凳。
等考生们按照考号纷纷找准座位坐好,考官开始按照惯例宣布考场规则,颁布考题。
这次考题,是围绕“狼”,撰写一篇故事。
开考铃声一响,考生们纷纷研磨墨汁,一边开始细细思索,良久才有人动笔。
陶知谦将心神沉入脑海。
在他脑海中,有一个偌大的图书馆。一排排书架上,堆满了各种书籍,只要一个念头,书架上的书本就会自动飞出来,在他面前展开。
“关于狼的故事,东郭先生?牧羊人与狼?狼来了?……”关于狼的故事书,实在是太多了,陶知谦一时间挑得有些目不暇接。
这个世界的小说故事,陶知谦有过了解,给他的总体印象,就是套路、死板、无趣。
比如一篇关于“宝剑”的故事,说的就是一个铁匠接受委托,去某个地方挑选矿石,如何熔炼矿石,如何打造,炼成之后又是如何锋利,等等之类。
就像流水账一样缓缓道来,别说情节曲折离奇之类的,就连主配角都不清晰。
陶知谦看到这些流传甚广的故事,只想打瞌睡。不过这个世界的人们,却是听上百十遍都不见厌烦,反倒津津有味,甚至不惜花钱通过书文碑,进入故事世界亲自体验。
不过这些故事,都会突出一个特定点。比如一篇描写狂风的故事,就要写出风是如何的暴烈,如此用来具象化出凛冽狂风,用来对敌杀敌。
这个世界的书生舞文弄墨,写出一篇篇故事流传世间。故事的流传度越广,那么作者得到的好处就越大,修为提升越快。
对比前世的那些小说故事,陶知谦真的对这个世界的小说故事看不上眼。
若是那些《水浒》、《西游记》等等之类的小说流传出来,这些异世界的人们只怕会激动得脑浆爆裂。
不过陶知谦现在却暂时没有这个能力,因为修为的高低,直接限制着书生写故事的字数。
书生的等级分为生员,书生,书童,秀才,举人,进士,国士,大儒等,以至往上。
陶知谦此时连书生都算不上,以他此时的能力,写出的故事只能限制在一千字以下。
就算他强行将前世那些长篇巨著写出来,但得不到天地才气认可,也只能是废纸一张,反倒可能被其他书生窃取,引为自创。
“一千字以下的故事,那就决定是你了,小红帽……”陶知谦被脑海中的书籍挑得目不暇接,但受限于字数限制,只能放弃绝大部分故事。
小红帽是一篇童话故事,说的是一个叫小红帽的可爱萝莉去看望外婆,但外婆却被狼吞了。狼装作小红帽的外婆,想要将小红帽也骗吃掉,但却被聪明的小红帽看穿,叫来猎人,将狼肚皮割开,救出了外婆。
不提这个故事的幼稚荒诞,至少在情节离奇,引人入胜方面,绝对完爆圣元大陆那些流传甚广的小说故事。
况且圣元大陆上,除人族之外,还有妖魔等诸多种族,再是荒诞不堪的故事,在这个世界也很可能说得通。
陶知谦心中定下主意,开始提笔在白纸上写下来。
小红帽的故事有些偏长,陶知谦略作改变,缩减字数在一千字以内,然后重点描写,突出狼的凶恶。
这些改编,对于前世一个文学专业的毕业生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陶知谦心中思路清晰,下笔写起来也快,还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写好。
唯独让陶知谦不习惯的是用毛笔写字,而且这个世界用的虽然也是汉字,但却是繁体字。不过经过这半个多月的练习,也让他勉强习惯下来。
揉了揉手腕,陶知谦吹干墨汁,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准备举起手来。
考试的时间一共是两个时辰,换算下来也就是四个小时。
陶知谦写完故事,总共用时还不足半个小时。
这个时候其他考生还在苦作奋斗,有的皱眉冥思苦想,有的抓耳挠腮,有的桌子上已经堆了许多废稿……
砰!哗啦啦……
这时一声桌椅碰撞,纸笔落地的声响从侧后方传来。
陶知谦侧头看去,原来是一个考生晕倒在地。
春试可说是人生的一道门槛,若是过了,自然踏入一片新天地。可若是不过,只能是继续做普通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这个晕倒的考生三十多岁,心理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监察考场的人员面无表情地将晕倒考生抬出场外,显然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
“耳不闻窗外,专心考试。”在考生间踱步巡回的考官沉声道,声音似有一种莫名能力,让有些骚动的考生们又重新沉定下来。
陶知谦举起右手。
“什么事?”一个监察人员走到陶知谦身后,压低声音问道。
陶知谦指了指写满字迹的白纸,道:“我写完了。”
监察人员一愣,只见两大张的白纸上,黑字写得满满当当,虽然字不是很不好看,但起码整整齐齐,能让人欣然入目。
陶知谦周围几个考生忍不住惊异望来,要知道他们此时,可才刚刚写出一个开头。
“不准东张西望。”监察人员一眼瞪去,那些考生连忙低头收回目光,心下却是直呼不可思议。
监察人员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陶知谦几眼,没发现什么端倪,这才眼神缓和下来,低声道:“噤声,跟我出考场。”
走出考场,天空不觉已是细雨延绵。
尽管这样,书院门口台阶下,还是有许多人在打伞守候着。
“咦,这才半个小时吧?怎么这么快就有考生出来了?”
“怕不是作弊被考官赶出来了?”
“或许也是这次考题太难,自暴自弃了吧……”
……
人群看着陶知谦,指指点点,目光中多是怀疑。
他们很难想象,能有考生在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内,考完春试。
“陶老三,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人群中有陶家村的人,却是认得陶知谦。
陶知谦循声看去,是一个长着三角眼,看起来有些尖酸刻薄的妇人。
陶知谦笑道:“原来是四婶啊,我这考完了,自然就出来了。”
“考完了?”妇人用怀疑地看着陶知谦,目光闪烁,心中还不知怎么想陶知谦。
陶知谦心下苦笑,当下也懒得废话,冒着细雨往外走去。
身后传来妇人和其他人的议论声,陶知谦隐隐听得,是妇人在和其他人说自己以前是如何不堪,这次提前出来,定又是怎么怎么地。
陶知谦有些恼火,不过也终究不能去和一个长舌妇计较,没得落了下乘。而若是闹将起来,在考官心中留下坏印象,更是哭都没处哭去。 正文 第三章 精彩之极 二号考场。
陶知谦第一个考完离场,离开考仅仅半个小时不到。
柳木书院的院长张兴道是二考考场的主考官,除他之外,还有两个书院的副考官。
“哼,又是一个自我放弃的考生。连认真对待考试都做不到,简直就丢尽我们书生的脸面。”张兴道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身旁一个头发灰白,人至中年的副考官倒是看得开,闻言轻笑道:“你也不用生气了,这种连春试都过不了的人,根本就算不上书生,凡夫俗子而已……”
正说着,却是传来一声惊咦。
另一个副考官满目惊咦地看着张阳试卷,越看越是不可思议,面色潮红,涌现激动。
“老李,你怎么了?可不要气着了……”张兴道和他身旁的副考官面面相觑,怀疑是不是陶知谦在试卷上写了什么,气着了老李。
老李却是如若未闻。
不到一千字的试卷,以他们这些臻至秀才以上境界的考官,只要扫一眼就能了然于胸,但老李却逐字逐句,看了足有十多息。
“好!”老李激动得不能自己,突然一拍大腿,大叫一声。
张兴道两人正要凑过头来,猛地一声叫好,简直不亚于一阵炸雷响在耳边,顿时就给他们吓得心神一颤,差点魂不附体。
考场上考生们本来正在冥思苦想,也被考官吓得一愣,有人险些没有跌倒。
“噤声,继续安静做题。”张兴道沉声,压回考生们好奇的目光。
“到底怎么了?”张兴道有些不悦地看向老李,心道老李也是一个多年考官了,这次却实在失态。
老李依旧控制不住激动,道:“这篇‘小红帽’的故事,当真精彩之极,春试第一名,非他莫属了……”
说着说着,老李的声音又不觉大了起来,好在及时收住声。
张兴道疑惑接过试卷,老李依旧恋恋不舍,凑过头去,和张兴道两人一起阅览试卷。
“从前有个可爱的小姑娘,谁见了都喜欢,但最喜欢她的是她的外婆。小姑娘有一顶红色的帽子,大家都叫她小红帽。有一天……”
张兴道本来是准备一眼就扫完整个试卷,但才刚刚看了一个开头,就急忙停下目光,逐字逐句,仔仔细细地看下去。
三个主副考官脑袋凑在一起,面色时而激动,时而屏息凝神,种种变幻不定。
十多息后,张兴道终于抬起头来,深深吸下一口气。
“小红帽定是此次春试第一,精彩绝伦,潜力只怕已至荒级……”
“荒级……”另两个副考官闻言也是一惊,他们判定小红帽可得春试第一,但没想到在张兴道心目中,评价竟如此高。
小说故事从上至下,一共有八个级别,分别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故事在世面上流传来开,随着世人传唱度的不同,故事的等级也会不断增加。
但这篇小红帽不过短短八百多字,格局太小,一般而言根本就不可能进入品级。而只要入了品级,就可以具象化出来,最高级别的天级,更是可与真实世界无异。
两个副考官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张兴道素来眼光很准,心中更是震惊得惊涛骇浪。
……
从柳木镇到陶家村才五里路不到,等陶知谦抵达村口,细雨也终于缓缓止住。
扔下顶在头上的芭蕉叶,在距离家门四五十米的时候,陶知谦隐约听到家中传来一阵吵闹,而小妹陶小红正惴惴不安地在门前徘徊。
看见陶知谦,陶小红急步跑上来,着急道:“三哥你先别回去,大嫂来了,爹要打你呢……”
陶小红的话说得没头没脑,但陶知谦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大哥私底下给自己考费的事情被大嫂知道了,然后大嫂来自己家闹腾。
说实话,陶知谦还真有点惹不起这个大嫂,倒不是怕了她,只是不想闹得一家不安宁,大哥夹在中间也为难。
“小妹,这个给你,你就当做没看见我。”陶知谦从怀中掏出从柳木镇买来的小糖人,递给陶小红,然后转头离去。
“谢谢三哥……”陶小红喜滋滋地接过糖人,小心收入怀中。
陶知谦还没迈开两步,身后就传来叫声。
“好你个陶老三,拿了我家的钱,还要躲着我不成?”
陶知谦有些生硬地转过头,只见大嫂张琳正站在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自己,怒气冲冲。
很快陶行章也出现在张琳身后,瞪着陶知谦,恼怒道:“还不滚回来。”
陶知谦没奈何,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家门。
院中母亲冯彩凤正一脸担忧地看着陶知谦,大哥陶知行也在,脸色难看。
陶知谦刚一进门,院门就被陶行章“嘭”一声关上,然后抄起门后竖着的扫帚,边骂边朝陶知谦抽来。
“好你个小兔崽子,还反了天了,今天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爹你消消气,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什么话好好说……”陶知谦被追得满院子逃窜。
“你还敢躲……”陶行章更气。
张琳叉腰守在门口,冷眼看着陶知谦被追打,犹是气愤难平。
冯彩凤心疼儿子,连忙上前来拉陶行章,陶知行也上前帮忙,这才终于将扫帚从陶行章手中抢了下来。
陶行章“呼呼”喘着粗气,陶知谦也“呼呼”地喘着粗气。
父子两人一个对视,陶行章又是气不打一处来,瞪着陶知谦,骂道:“背着我去春试,还拿你大哥的钱,真是长了出息了……”
“爹你消消气,打了我不要紧,别气坏自己了。我这次春试,不也为我们家着想么?我只要考上了书生,一定好好孝敬你们,让你们过上好日子……”陶知谦闻言和语,试图用美好前景来让陶行章消气。
“是啊,事情也要往好的一面看,老三说不定万一考上了……”陶知行也连忙在一旁劝着,只是对老三能考上书生,心中实在没有半点底气。
在兄弟两人的劝说下,尽管陶行章依旧难免生气,眼神却有所缓和。
不过这时一旁的大嫂张琳,倒是不消腾了,冷笑道:“就老三这水平,混个考官的点评就谢天谢地了。老三啊,我们家也不是钱从天上掉的,十五个铜板啊,啧啧,你可让我们家下个月都要吃糠咽菜了,可怜我家小虎,才断奶一个月,就要跟我们吃苦了……”
张琳越说,面色越是悲苦,就好像陶知谦是害了他们家的大混蛋。
陶行章老两口听得脸色尴尬,但这个张琳是他们好不容易才为老大讨上的,又不好怎么呵斥,怕给气回了娘家,在亲家面前不好看。
陶知行听得心中不是滋味,再怎么说,陶知行也是自己亲弟弟,又怎么能这么说。
“够了,不就是十五个铜板么?吵吵闹闹,邻里邻居就这么近,让人来看笑话不成?”陶知行难得硬气了一回,不过话才出口,顿时就后悔起来。
果然张琳马上就眼眶泛红,手颤颤巍巍指着陶知行,不可思议道:“你嫌我丢脸?好,我这就回娘家,省得丢了你陶知行的脸……”
嘭!院门被推开,又“哐当”一声砸回来,来回晃悠。
张琳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哭骂着往外走去,一些邻里在周围看着热闹,也不见来劝。
“混账东西,还不去劝,真让人回娘家,看老子不打断你双腿。”陶行章没好气地踹了陶知行一脚。
陶知行难看着脸色,连忙出门向张琳追去。
远远可以看见陶知行端着难看的笑脸,在张琳身前身后说着好话。
陶知谦叹了口气,这个大嫂啊…… 正文 第四章 一朝得志众人贺 从春试考场上回到家后,一连三天,陶知谦都过得不怎么舒坦。
陶行章的气倒是早就消了,毕竟不管怎么说,陶知谦也是他的儿子,不可能气上一辈子。
而且他那天生气,多半的原因都是做给张琳看的。
张琳的老子张宝峰在县里开着一家杂货铺,县里的商人,对陶家村来说可算一个大人物了。而且老二陶知恭之所以能在县城一家酒楼当伙计,也是靠了张宝峰的介绍。
若不是张琳不知道怎么就偏偏和陶知行看对了眼,死活要嫁给陶知行,而陶行章又十多次上门说着好话,张宝峰可不愿意自己女儿嫁给一个贫贱农民,哪怕张琳只是他几个子女中最不得宠的那一个。
如此种种原因,让陶行章夫妇两人有时候也不得不顺着张琳的性子来。
这一连三天,陶知谦出门都躲躲闪闪,深怕撞见张琳,又是惹得一阵闹腾。
第三天下午,陶家村村口却是来了一行五个衙役,腰悬佩刀,黑色官服外,套着大红缎子,显得喜气洋洋。
一进村口,一个衙役就吹起唢呐,另一个衙役敲着铜锣,还有两个衙役点燃手中鞭炮。
就这样,五个衙役一路有节奏地吹吹打打,“噼里啪啦”地朝村中走去。
村人很快就被纷纷吸引过来,但衙役威严,村民根本不敢上前询问,只能跟在衙役身后,议论猜测着。
“看这架势,莫非是村里哪个做了好事,惊动镇守大人派人嘉奖……”
“那得是天大的好事才行啊,不过好像最近没听谁做了什么大事啊?”
“嗯,前几日不是春试么?是不是我们村哪个娃子考上书生?”
“笑话,考上书生就能惊动镇守大人?除非是前三甲……”
……
在村民的猜测中,只见一行衙役最终停在了陶行章院门口。
陶行章一家听见院外吹吹打打,早就打开院门,陶小红畏畏惧惧地缩着脑袋,躲在冯彩凤身后。
“这里可是陶知谦的家?”为首衙役一脸和气,上前微笑着向陶行章问道。
陶行章这才确定衙役们是来找自己家的,于是端着一脸小心,问道:“这里就是陶知谦家,我是陶知谦他爹。不知几位大人所来何事?”
陶行章心下有些惴惴不安,怀疑是不是老三闯了什么祸事,但看这几个衙役一身喜气洋洋,又明显不像那么回事。
为首衙役闻言,马上抱拳道:“原来是陶老爷。这次陶知谦在春试中夺得第一名,我等奉院长和镇守大人之命,特来嘉奖。不知陶知谦现在可在家?”
“什么?春试第一名?”陶行章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为首衙役,不敢置信道:“大……大人莫不是在拿小人开玩笑吧?”
围在衙役身后的村民们听得真真切切,顿时一阵哗然。
“什么?陶老三得了春试第一?”
“这……这不能吧?就他?”
“你小心些说话,现在人家陶老……陶知谦可是春试第一,成了书生,到时候让你陶凤新吃不了兜着走……”
……
村民们鼓鼓噪噪,很是艰难地消化着这个信息。在他们往日的印象中,陶老三就是个不务正业,往年春试连个考官点评都得不到的村娃子。
为首衙役脸上微笑丝毫未变,道:“我们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假传院长和镇守大人的命令,这自然是真的。”
陶行章深吸一口气,依旧难掩激动之色,颤颤巍巍道:“老三现在去河边放牛了。小红,快去把你哥叫回来……”
陶小红答应着,连忙甩开步子,朝村口跑去。沿途的村民纷纷让开,深怕撞着陶小红。
现在的陶老三一家,可真是半点都得罪不起了。
他们陶家村,十年八年也不见得出一个书生。更别说这次陶知谦,还得了春试第一,只怕已经在书院功名册上备了案。
此时的陶知谦,对家中发生的事浑然不知,正在河边的老柳树下,用树枝作笔,在木板上练习着毛笔字。
有着前世的知识储备,陶知谦对自己写故事的能力不怀疑。但是他此时的毛笔字,连他自己也实在不敢恭维,只能说勉强比那些十岁孩童写得好看。
陶知谦一边在脑中翻开一本王羲之的笔迹,一边在木板上用树枝临摹着,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对不远处伙伴们的笑闹声如若未闻。
有一种说法,叫做字如其人。若是以后闯出名声,让人看了自己字迹丑陋不堪,那陶知谦真的就要找一个地缝钻进去了。
这圣元大陆,可再没有电脑和打印机来给他代笔。
正这时,身后远处传来小妹的声音,打断了陶知谦练习字迹。
“三……三哥,爹叫你回去呢……”陶小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却是满脸掩饰不住的喜气,崇拜地看着陶知谦。
陶知谦收起木板,起身疑惑地看着陶小红,一边拍着陶小红的背让她顺气,一边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小红来喽……”那边放牛的四五个小伙伴看见陶小红,也呼呼啦啦地跑了过来。
陶小红根本懒得理他们,看着陶知谦解释道:“三哥,这次你得了春试第一,衙役大人已经上门来了,爹让你回去呢。”
陶知谦一愣,却没有太多意外,笑道:“那好,我们这就回去。”
“陶老三,小红骗你呢,这你也相信……”一边的小伙伴们嘻嘻哈哈,嘲笑着陶知谦兄妹,哪里肯信真有这么回事。
陶知谦不急,陶小红倒是替他急得满脸通红,瞪着四五个少年,急声解释道:“我没骗人,不信你们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少年们更是大笑,纷纷说着不信。
“二蛋子,我家黄牛就麻烦你帮着看了。”陶知谦招呼一声,拉着气得满脸通红的小妹,朝村口走去。
一路走回家中,陶知谦沿途所见的村民,无不是端着笑脸,客客气气和他打招呼套近乎,恭喜他。
“陶老三现在可不得了了……”
“那是,其实我早就看他不凡了。”
“切,你昨天还跟我笑话陶老三呢……”
“嘘,轻点声……”
……
一直到家门口,陶知谦还听到身后传来的议论声,不觉嘴角撇起一丝笑意。
一朝得志众人贺,不外如是。 正文 第五章 开天门 此时在陶知谦家中,满满当当站了一院子人,就连大嫂张琳也在,除此之外还有村里平时没怎么往来的大伯一家。
陶行章的爹,也就是陶知谦爷爷死得早,不过在陶行章上头还有一个大哥,陶行林。但因为年轻分家的一点事,陶行章和陶行林两兄弟闹得很不愉快,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却也没有太多往来,就连年关祭祖的时候也是各家分开来。
现在再见着陶知谦,大嫂张琳脸上有些尴尬,但很快就换上满脸春风般的和蔼。
“您就是陶知谦,陶公子对吧?恭喜陶公子获得此次春试第一。”为首衙役走上前来,向陶知谦拱手恭贺,宣布道:“这次春试第一,院长和镇守大人特许嘉奖,赐白银三百两,以及柳木书院免费入学名额。”
为首衙役从身后手下手中接过一红木托盘,掀开蒙在上面的红布,只见阳光下,银光闪耀的一叠银锭闪得人目眩神迷。
“哇,三百两啊……”周围传来惊呼,却是大嫂张琳一时掩口不住。
陶知行没好气地瞪了张琳一眼,张琳想要发作,但想到什么,马上就柔柔顺顺地闭了嘴巴。
此时陶家老三可是成了书生,就连她爹张宝峰也已经身份不及。为了她娘家,还有她儿子陶小虎,张琳已经在心中揣摩着如何抱紧陶家这根未来的大粗腿。
为首衙役又将一张柳木书院的入学名刺递给陶知谦,道:“两日后,请陶公子来柳木书院,进行才气碑‘开天门仪式’。”
又恭贺了几句,为首衙役和陶知谦混了个脸熟,便知趣带着四个手下告辞离去。
送喜的衙役们一走,院中就热闹开了。
大伯陶行林一家,放下多年恩怨,和陶行章熟络地讨好。
很快周围邻里邻居又纷纷前来道贺,东家一只鸡,西家一只鸭,很快就凑出了十几桌酒席。
大嫂张琳浑似忘了三日前的不快,在陶知谦一家人面前变得低眉顺眼,言笑晏晏地帮衬着忙里忙外,逢人就说陶知谦如何如何不得了,就好像她往日里和陶知谦的关系多么好似的。
“这个大嫂啊……”陶知谦心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此热热闹闹,陶知谦又如何风风光光,这些自不必提。
时间流逝,转眼就到了两日后。
陶知谦穿着一身新做的白衣长衫,依着时辰来到柳木书院,准备接受“开天门仪式”。
书院大门中开,除陶知谦外,还有其余的人正步入大门,个个都是满脸兴奋与期待。
在圣元大陆,天地间充盈着才气。成为书生前,哪怕掌握文字,也只能被动让文字间附着才气,而无法利用才气。
只有当成为书生后,通过才气碑灌注才气,打开体内“天门”,才能让人体容纳天地才气,从而掌握才气,拥有种种威能,异于常人。
就好比一个密封的陶罐,只有破开一个洞口,才能装入液体。
才气碑由来已久,乃天地而生,是人族从书界中得来。书界是圣元大陆伴生的一个异度空间,浩瀚广大不知几许,里面才气充盈胜过外界百倍,只有人族那些大能力者才有资格进入,至少也得是国士境界以后。
春试考生近三百人,而通过春试的书生,只有二十个,其中包括陶知谦在内。
在书院院长张兴道的带领下,新晋书生们先焚香静心,一拜天,二拜地,三拜人族众圣。
三拜之后,这陆续才进入书院圣庙。
人人都是一脸肃然。
才气碑高一丈许,通体灰黑色,外表崎岖凹凸,大致呈长方体,一眼看去就和普通的山岩没有区别。但是其中浓郁的天地才气,使得其周围半米内的空气都变得雾蒙蒙,透着一种无以言明的玄奥。
陶知谦位于才气碑三米正前方,距离才气碑最近。在他身后,其余十九人整整齐齐排成三排。第一排是二至五名,第二排是六至十名,第三排则是十名以后的考生。
这个站位也是有讲究的,才气碑对考生进行才气灌注,距离才气碑越近,那么好处就越大。
张兴道站在才气碑后方,对才气碑恭敬一拜,口中道:“人族祖起鸿蒙地,斩棘辟道,始得人族万年盛。天地大道,人族当兴……”
初时张兴道的声音朗朗清晰,但渐渐却变得悠远不可辨闻,就好像是从天边传来,神秘而深邃。
才气碑周围雾气翻滚起伏,从才气碑中涌出一道白色气柱,将其正前方的二十名新晋书生皆笼罩在内。距离才气碑越近,气柱色泽越是浓郁,而到最后一排考生的位置,浓郁度至少减去了近三分之一。
陶知谦只觉心神遁入一片空明之中,无思无想,无喜无悲,无我无它。
短短十息不到,就像过去了千万年,又似只有短短一瞬。
陶知谦恍惚间感到脑中传来一道清脆的破裂声,就好像从他出生起就束缚着他的无形屏障破碎,天地间暖洋洋的气息涌入体内,一时间好不舒畅。
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好似干渴已久,贪婪地吞噬着这温暖气息,直到饱胀得隐隐作痛,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弃。
陶知谦睁开眼睛,圣庙还是那个圣庙,才气碑也还是那个才气碑,只是周围笼罩的白蒙蒙雾气稀薄得几近消散。整个天地间,就好像被某种不可明说之物清洗了一变,所有的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比以前更加清晰了许多。
“这就是书生的能力么?”张阳感到体内涤荡着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尽管细微几不可察,却似乎可以让他无所不能。
“哈,我也成书生了。”
“恭喜王兄……”
“哈哈,同喜同喜,以后我们就是同窗了,更当一同奋进……”
……
众书生感受着新获得的能力,无不是兴奋溢于言表。
还有人迫不及待地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将才气凝聚在笔尖,在纸上写了一个“火”字,又用体内才气激发,只见白纸瞬间化作指甲盖大小的微弱火焰,在空中一闪而逝。 正文 第六章 火爆 用文字唤出火焰,那名书生就像一天一夜没有睡过觉般,神色明显萎靡了许多。
尽管这中火焰只怕连一个小虫子都很难烧死,但也将那个书生高兴得合不拢嘴。
“诸位安静,圣庙之中不可过于喧哗,以免扰了人族众圣。”张兴道轻言呵斥道,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容。
他理解这些后辈,他当年成为书生的时候,曾兴奋得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众人纷纷强压下心底兴奋。
张兴道勉励道:“人族众圣为人族开创出万世基业,守护我人族不受妖魔肆虐。诸位以后也当要奋进共勉,为我们人族壮大贡献自己的一分力量。”
众书生拱手,恭谨道:“谨守教诲。”
……
成为书生后,陶知谦不但在陶家村受到人人尊敬,就连在家里的待遇也大大提升。
陶行章和冯彩凤再不让陶知谦沾半点农活,说是这会掉了他的身份,只关心他整天读书学习。一年不见几次来往的大伯家,这几天也常常上来窜门,言里言外暗示陶知谦能不能教他小儿子读书。
陶知谦无奈,他有前世的知识储备作为后盾,难道让他搬出前世的小说故事,让大伯小儿子照抄不成?这明显是不现实的。
搞到最后,陶知谦几乎都想躲着陶行林了。好在陶行林也知趣,见陶知谦没这个意思,也就不再提,只是让陶知谦多多关照他的小儿子。
毕竟也是亲戚,陶知谦便许诺,如果有机会,以后可以推荐堂弟进柳木书院,陶行林这才喜笑颜开。
陶知谦明白,在圣元大陆上,家族强盛才能长久下去。单单只是他一个人的强大,只犹如无根之木,如果他倒下,家族不强大的话,也只能让家族后人沦落,任人欺凌。
现在家族中陶知谦这一辈,大哥陶知行和二哥陶知恭年纪过了,再读书也没什么前途。小妹陶小红是女流之辈,无法走上读书一道。剩下还有栽培前途的,除了陶知谦外,也就只有陶行林的小儿子陶知宏,还有陶知行的儿子陶小虎。
家族兴盛,只能是徐徐图之,急不得。
就在这两天里,这次春试的考卷内容也终于扩散出去。
墨香书店,是江陵县众多小书店中之一,老板叫做张思德。张思德人到中年,长得圆嘟嘟胖乎乎,整天嘻嘻哈哈,人家拿他胖滚滚的身材开玩笑也不生气,倒是做到了和气生财。
只是张思德心里的苦闷,却就连他家里老婆也无从述说。江陵县店铺众多,书店尤盛,他的墨香书店本来就维持很艰难,尤其是去年申州的龙头书行,云鹤书行将分店开到江陵县后,更是压得墨香书店苟延残喘。
但是现在,张思德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平时也总是一张笑脸,但现在的笑容却格外真诚,乃是发自心底。
看着自己店铺门口拥挤进出的顾客,张思德开心的嘴都合不拢,他记得这样的情景,只有他刚开书店的时候,搞两折价格,亏本拉拢顾客的时候才出现过。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靠着舅舅的关系,提前那到了柳木镇春试试卷的缘故。或者具体来说,是因为春试第一名,那个叫做“小红帽”的故事。
想到“小红帽”,张思德脸上又隐隐浮现激动,勉强才压下去和店铺中顾客争抢的念头。
小红帽,真是太精彩了,那个叫陶知谦的书生,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呢?怎么能想出这么精彩的故事呢?……
“老板,印着‘小红帽’的书快不够了……”店铺伙计,阿三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向张思德汇报道。
张思德的思路顿时被打断,有些不快道:“印刷行的货还没到么?”
“一千册,他们说可能要下午才能到货……”阿三为难道。
“等不了这么久了。”张思德看着店铺中拥挤的顾客,吩咐道:“你现在就去印刷行催货,有多少就先拿来多少,总之不能让断货的情况出现。”
看着伙计领命而去,张思德又开始思绪翻涌起来。
小红帽好是好,可是只怕从明天开始,其他书店也可能出现小红帽的书,那些顾客就会有更多的选择。
想到以前店铺门口冷冷清清,有时一个上午也不见一个客人的情景,张思德双手就不觉死死攥住,脸色隐隐狰狞。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同一个道理,张思德绝不甘心再回到以前。
“或许……我可以去见见那个叫陶知谦的书生……”张思德心中不觉做了决定。
毕竟书再好看,也是死的,只有人才是活的。
墨香书店内依旧是一片拥挤的状况。
“抢什么抢,我先来的,先来后到懂不懂?小红帽是我的……”一个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耳红面赤地叫道,将一把钱币数也不数就塞入收钱的伙计手中,另一手则死死地抓住一本薄薄的书册。
而同时在书册上,还抓着另一只粗壮的大手,手的主人是一个面目方圆的壮汉。
“客人,钱多了……”伙计诺诺道,还没来得及将多出的钱币还给富家公子,那个壮汉就抓着一把更多的钱币塞入伙计手中。
“妈蛋,老子之前就看到你买了一本小红帽,现在又来买,有没有公德心……”壮汉力量明显大于富家公子,但是深怕用力过大,将书册扯烂了,只能和富家公子僵持不下。
“妈的,你知道我是谁么?我爹是林于海,你给我放手……”富家公子怒瞪着壮汉。
周围顾客响起一阵惊呼,一些知情的人望着富家公子,隐隐有些忌惮。
“老子管你爹是林于海还是林于地,你给老子放手才是……”壮汉倒是一个浑人,根本就不管富家公子说什么。
富家公子和壮汉在前面争夺不下,无疑堵了后面的顾客。于是后面的顾客也开始推挤起来,想要挤到书摊前,若不是张思德带着伙计拼命维持秩序,差点就要打起来了。 正文 第七章 夫子讲课 除了墨香书店,酒楼茶馆中,也渐渐流传起小红帽的故事。
醉客居,一楼大堂。
“……嘿,说那小红帽,看见床上躺着的狼外婆,你们猜怎么着?”说书人扫视着周围满满当当的听众,按照说书惯例,打了一个关子。
“快说,到底怎么样了……”
“妈的,快说,急死人啊……”
……
大堂里的酒客们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差点就要开骂了,其中不乏有知道小红帽情节的听众。
说书人本来还要再酝酿一会儿情绪,但见群情激愤,还有一个壮汉将衣袖都撸了起来,只得赶忙也往下说。
酒楼掌柜和几个跑堂伙计也夹杂在听众人群中。
“掌柜,州城运的新货到了,等着您去签收呢……”后厨伙计跑到掌柜身后,低声禀报道,深怕扰了说书人的气氛。但即便这样,也惹得掌柜周围几个酒客恶狠狠地瞪了伙计一眼。
“去去去,你签收就是了……”掌柜不耐烦地挥手赶伙计。
伙计瞪大双眼,不可思议道:“可是我……”
“叫你去就去,你还想不想干了,东家哪里自有我去说。”掌柜恶狠狠地瞪着伙计。
伙计头皮发麻,只得赶紧去了。
江陵县的街头小巷,小红帽的故事渐渐火爆起来,但是知道陶知谦名号的,却只有很少一部分。
这也不奇怪,就好比一种美酒人人爱喝,但知道酿酒人的却很少。一首歌曲流传甚广,但知道真正原创者的却甚少。
说到底,还是陶知谦的根基太薄,只有一首“小红帽”。
随着小红帽的故事火爆开来,陶知谦也得到了直接的好处,那就是体内修为,几乎以可以感知的速度,“蹭蹭”上涨。
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陶知谦体内的才气就暴增了一倍。
如果说刚刚晋入书生的时候,陶知谦体内才气蕴含量是一,那么此时他体内的元气蕴含量就是二。书生往上的境界,是书童,想要晋级书童,通过秋试只代表取得获得才气碑灌注的资格,最重要的还要体内才气达到一个临界点。
许多书生好不容易在秋试中取得名次,却因为体内才气蕴含量不足,而无法晋级书童。
所以一般而言,通过春试后,书生往往还需要数年时间的沉淀,在这数年时间,他们写作出书,又或者通过某些天材地宝,等等之类的手段积累体内才气。
感受着体内才气增加,陶知谦自是欣喜,若是按照这个进度,他甚至有把握明年就晋级书童。
第一年春试,次年就晋级书童,这个速度传出去足以堪称天才了。只有那些大家族子弟,又或者天赋异禀之辈才能达到。
但即便如此,陶知谦犹自不满足。尝到实力地位提升带来的好处,陶知谦更加渴望强大,恨不得马上就突破到书童,秀才,举人……
“既然一篇小红帽不够,那我就写出更多的故事……”陶知谦心中作出决定。
他明白等到小红帽的火爆冷却下来,然后隔一段时间再推出一篇故事,这样才能获得最大效益化。但他看着脑海中的图书馆,却根本不在乎这一点。
图书馆中故事成千上万,足够让他肆意挥霍。
在家里憋了两天后,陶知谦终于等到柳木书院开学。
柳木书院分为甲级生和乙级生,甲级生是考过春试后的书生,乙级生则是那些还没有通过春试的生员。
陶知谦自然是甲级生,甲级生共分三班,他被分到甲级一班,也就是俗称的精英班。
在进入柳木书院之前,陶知谦还想象着,或许要过一把前世那样的校园生活。但在进入柳木书院的第一天,他的这个念头就被生生掐灭了。
没有肆意嬉闹,只有谨言慎行,一条条规矩将学员们规划在条条款款以内。吃饭,睡觉,学习,或者偶尔的一场小考,这些就是柳木书院所有的生活了。
甲级生们还好,十天有一次假期,学员们可以搞个聚会野游什么的。而且在书院内,夫子们对书生不会管得太紧,更多是书生们的自觉。
但是乙级生的生员们,在陶知谦的眼中,那简直就是地狱一般的生活,就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要挤出来才行。如果稍有违背书院规矩,保证就是各种惩罚,那皮鞭子“啪啪”地抽下去,看得陶知谦眼角直抽。
当然也可以不住在书院内,学员可以在书院外自己找住处。但除了特殊情况,基本没有学员会这么做,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苦尽甘来,不吃苦又怎么能为人上人?
“……就拿这次春试的考题来说,狼具备什么特点?凶狠、牙尖、爪厉、团结,等等之类,同时还要规避狼的弱点,这样才能在故事中更加突出狼的厉害,让故事变得更加有攻击性。就拿东圣大人的《说狼》来举例子……”
夫子于克己在上面口若悬河,下面的书生们若有所思,听得都很认真。
唯独陶知谦,听得有些无聊。
“……而又拿这一次春试第一的‘小红帽’来说,也就是陶知谦的作品,其中情节精彩在于这几点,首先是小红帽遇到大灰狼,之间的对话透露出大灰狼的狡诈和贪婪……”
猛地听到于克己提到自己的名字,陶知谦收回神来,只见夫子正在拿小红帽的故事给书生们分析,不时赞赏的目光看过来。
而周围同窗们看向陶知谦的目光也很是复杂,或是敬佩,或是不服,或是嫉妒……
陶知谦神态若然,心下却有些苦笑。
于克己这一着,倒是无形中将自己置于众矢之的了。
好不容易捱到于克己宣布下课,等于克己走出学堂,陶知谦也正要起身离座,却见邻座两个同窗朝自己走了过来。
“在下张安福。”张安福朝陶知谦拱手道,略有些狭长的眼中,却透着一抹复杂。
“在下孟子清。”这是一个长得略胖,但面容清秀的十五岁左右少年。 正文 第八章 知其一 不知其二 陶知谦起身,拱手回礼道:“在下陶知谦,不知二位有事?”
张安福轻笑道:“陶兄这次春试第一,还能写出小红帽这样的故事,我等都佩服得紧。我这里有一个上次小考的作品,无论怎么修改总是不如意,不知陶兄可否指点一二?”
张安福说着,将手中一张写满字迹的试卷放在陶知谦书桌上。
还不等陶知谦推辞,孟子清就笑道:“我也想听听陶兄的见解,长长学识,都是同窗,还希望陶兄不要推辞。”
尽管二人掩饰得很好,但陶知谦两世为人,又怎么看不出两个少年眼底的那丝不服。
不过人家都提到了同窗之情,陶知谦也就不好拒绝,拿起书桌上的试卷看起来。
学堂中其余十几个书生听到这边春试第一的陶知谦要点评,也纷纷围拢了过来,在陶知谦周围聚成一圈,看他要怎么说。
数年同窗,他们都知道张安福的才情在他们中间数一数二,但对于这次新来的同窗,却是并不怎么服气。尤其是向来不怎么夸人的夫子,也在课堂上对陶知谦大加赞赏,这更是激起许多人的嫉妒。
圣元大陆上的书生何其多,其中不乏有人灵光一闪,写出惊人之作,但之后却泯然众人,不见有什么好作品继续流传出来。
他们中很多人都是在数年前就考过了春试,又孜孜不倦,在柳木书院的精英班苦学了这么多年,自觉能力胜过一新晋书生。
况且,张安福也同样是四年前的春试第一。
但要说对陶知谦怀有深深的恶意,这些大多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倒也不至于,仅仅是因为嫉妒,有意或者无意要打压新人的风头罢了。
聚在陶知谦周围的书生们,互望几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准备要看陶知谦的笑话。
试卷上的蝇头小字,虽然写地满满当当,但也不过总数两千字不到。
成为书生后,陶知谦的身体素质,包括耳力、目力、思维能力等等也超过以前两倍不止。
不到一分钟,陶知谦就将试卷上的故事看完。
故事的主题也是围绕“狼”来创作,讲的是一支狼群如何通过蛛丝马迹,追到一群野羊,然后围堵拦截,通力合作将羊群屠杀得一干二净。故事中通过诸多细节,极力突显出狼的敏锐,凶残,团结。
“陶兄觉得这片故事如何?以为要如何修改才行?”见陶知谦目光从试卷上抬起来,张安福有些迫不及待般地问道。
“这篇故事很不错,尤其是前期仅凭一丝若有若无地气味,一点野草被啃食的痕迹,就让狼群推断出狼群所在方位,可谓将狼的明锐写到了近乎极点……”陶知谦点头赞赏道。
张安福心中得意,嘴角也不觉撇起一点弧度。他对自己的作品,自然是自信,就连夫子也点评过,若是拿到往下春试,他的这篇故事也能拿到春试第一。
至于今年的春试……
有“小红帽”的存在,就算他这篇故事再精彩十倍,只怕也没可能夺得第一。
“张兄的这篇故事,自然是好极的……”周围书生也笑了起来,看陶知谦笑话的心思更甚。他们也没料到张安福会将这篇《狼群围猎》的故事也拿了出来,要知道夫子上次还当众夸过张安福这篇故事写得很好,就连他也已经改无可改。
至于在市面上,这篇《狼群围猎》更是达到了卖出一千多册的好成绩。
就连夫子都修改不了,他们倒要看看,陶知谦此时又能怎么办。
张安福被陶知谦夸奖,心中虽然得意,可也没有忘记本来的目的,故作谦虚地拱手道:“只是在下觉得,这篇《狼群围猎》还是有些不足,和陶兄的《小红帽》更是差之远矣,不知道陶兄以为还要如何修改才行?”
陶知谦如何看不出周围同窗们看笑话的心思,却也坦然自若,道:“张兄以为,将羊群换掉,改成‘铁甲牛’如何?”
“铁甲牛?”张安福一愣,有些不可理喻地看着陶知谦,说道:“一百多只狼,能打得过铁甲牛?要知道铁甲牛可是妖兽,而野狼不过是普通野兽而已。”
“愚以为陶兄此番修改不妥,哪怕铁甲牛只是还没有进入品级的低等妖兽,那也不是区区一百多只野兽能够对付得了的。”孟子清摇头晃脑道,看向陶知谦的目光中满是笑意。
“就是,这样根本就于理不合,陶兄还要再细想一番才是……”周围书生也轰然笑开。
什么春试第一,原来也不过如此。
陶知谦似乎感受不到周围取笑的目光,又道:“一百多只野狼却是对付不了铁甲牛,但是将这个数量增加五倍,改成五百只野狼,如此又怎样?”
张安福忍不住又是一笑,在他看来,陶知谦这就是死不低头,打肿脸充胖子的行径。
张安福笑道:“若是五百只野狼,或许有可能勉强杀死铁甲牛,可是这样的话,五百只野狼只怕也将要死伤殆尽。这篇故事的目的可不是要突显出狼的凄惨,如此有什么意义?”
孟子清也笑道:“狼群明明知道那是铁甲牛,却上去送死,这难道要衬托出狼的愚蠢不成?”
周围众书生也同样笑了开来,更加觉得陶知谦其实也不过如此。
“陶兄或许一时间没有思路,需要细想。”张安福从书桌上拿回试卷,便要离开。他的目的并不是要羞辱陶知谦,只是要压压新人的风头,让他认清自己在一班的地位,此时他的目的可谓已经达到。
却听陶知谦突然轻笑一声,说道:“张兄却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请陶兄明言。”张安福看着陶知谦。
只听陶知谦又继续道:“铁甲牛浑身身披鳞甲,其坚硬堪比铁石,远远胜过区区羊毛的防护力,如此却不更加衬托出狼群的牙尖爪利?”
周围众书生闻言莫不是一惊,脸上的笑容如雕塑般,凝固不散。 正文 第九章 点评 “用铁甲牛的坚硬鳞甲,对比出狼的牙尖爪利,真是绝妙,妙不可言啊……”
“果然不愧春试第一,奇思妙想果真是我等不及啊……”
“难怪能写出《小红帽》这样精彩的故事,佩服……”
……
众人顿时间赞不绝口。
张安福目光中的轻视,也此刻消散。
陶知谦又看向一旁的孟子清,道:“孟兄方才说,狼群围攻铁甲牛,此乃送死愚蠢之举?”
孟子清有些尴尬,讪笑道:“在下愚见,还望陶兄就不要取笑了。”
其实孟子清此时,依旧觉得狼群围攻铁甲牛,的确是愚蠢。不过此时已经清楚陶知谦的才情,心中也很佩服,挑刺的话,自然是再也说不出口。
陶知谦摇头笑道:“非是取笑。孟兄也只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周围众书生顿时安静下来,个个张大眼睛看着陶知谦。
难道陶知谦还有什么高见不成?众书生心中不觉期待起来。
陶知谦看向张安福,道:“张兄的故事中,狼群是在一片草原上,对吧?”
张安福点头,有些不解陶知谦的意思。
陶知谦又道:“可以在前面的情景介绍中,添加几句,说草原上食物稀缺到了极致,而狼群多日没有围捕到猎物,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如此就能顺理成章了。”
众人不自觉点头,深以为然。
“而且……”陶知谦轻笑一声,继续道:“狼群敢于围攻铁甲牛,明知其艰险,依旧敢去,这需要何其大的勇气?这恰恰就突显出了狼群一往无前,置之死地后生的勇猛气势。”
众人都只觉眼前一亮。
“这一点,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有人忍不住一拍大腿,惊呼道,颇有豁然开朗之感。
“高,实在是高,陶兄果然真知灼见……”张安福等人对陶知谦更是佩服又加。
陶知谦笑看向张安福,问道:“记得张兄之前说过,狼群围攻铁甲牛,最后哪怕胜利,狼群也要近乎死伤殆尽,凄惨不堪,没有意义对吧?”
张安福神情一窒,继而拱手,苦笑道:“愿听陶兄高见。”
他知道陶知谦说这话,就是继孟子清后,又要开始抽自己的脸了。
不过如果真能听到陶知谦的真知灼见,就算他的脸被“啪啪啪”抽得油光滑亮,张安福也心甘情愿。
陶知谦目光扫了一圈,只见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轻笑一声,随即说道:“我以为,这不是凄惨,而是一种历经艰难,终得胜利的豪情……”
甲级一班除了陶知谦外,一共有十七人,此时都围拢在陶知谦身旁。听着陶知谦不时爆发出的奇思妙想,不觉连连点头,时而哗然四起,赞叹不绝。
等陶知谦终于将张安福的试卷点评完了,众书生们顿时就闹开了。
“陶兄,我这里也有一片故事,也请陶兄点评点评……”
“陶兄,不知你对猫的敏捷与残忍,又有什么看法?”
“陶兄……”
……
众人围堵在陶知谦周围,纷纷向陶知谦请教。
陶知谦心下苦笑,他本来准备下课后,还要去找院长张道兴谈事,这下看看暂时是去不成了。
正在这当口,夫子于克己从门口走了进来,见学堂上吵吵嚷嚷挤成一团,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于克己一声冷哼,吓得众书生无不是心神一颤,学堂上顿时安静下来。
“你们是书生,就要书生的气度。这样挤闹成一团,和市井小贩,街头泼妇有什么区别?”于克己严厉的目光四下一扫,落到陶知谦的身上时,才略微柔和了一些。
众学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们往日里,可都见识过于克己的严厉,此时绝不敢领受。
于克己看向离自己最近的张安福,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张安福不敢隐瞒,如此这般,将陶知谦方才点评试卷的过程细细道出。
于克己开始还板着一张脸,但是随着张安福的讲述,脸色逐渐改变,潮红涌现,激动起来。
等张安福说完,于克己眼睛发亮地看向陶知谦,有些激动道:“陶知谦,这些可真是你说的?”
陶知谦拱手,道:“学生愚见,让夫子见笑了。”
“如此精妙见解,又如何能是愚见?你的这些点评修改,就是我不曾想不出来。”于克己毋庸置疑地反驳道,看向陶知谦的目光,越加赞赏起来。
陶知谦恭谦道:“夫子谬赞了。”
见陶知谦荣辱不惊的神态,于克己更加满意,忽而不知想到什么,却是轻笑出声。
“好了,现在课堂时间已到,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于克己挥了挥手,将众学子赶回各自的作为上。
“本来还要去找张兴道,说说自己搬出书院住的事,这下看来只能等午休再去了。”陶知谦无奈坐下。
上午一共两节大课,等再下课时,就是中午了。
住在书院里,实在是太多约束。而且陶知谦准备写故事出书的计划,住在书院中也不好实施。
陶知谦屁股还没坐稳,就听于克己在上面唤道:“陶知谦,上前来。”
陶知谦抬头,只见于克己站在讲台上,朝自己笑眯眯地招了招手。陶知谦有些不解,但也只得依言上前,按照于克己的吩咐,站在讲台上,面对众位同样疑惑不解地同窗。
于克己却是扔下陶知谦,笑眯眯地走下讲台,一直到陶知谦的座位上才停了下来,开口道:“陶知谦的许多奇思妙想,不但你们佩服,我也是自认不及。所以这节课,就请陶知谦来为我们讲讲课。”
“什么?陶知谦为我们讲课?”尽管夫子还在课堂上,但众学子依旧忍不住惊呼出声。
夫子讲课,这在他们认知中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而陶知谦的才情尽管让他们心服口服,但说到底,陶知谦也不过是和他们一样的学子。
众书生脑中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陶知谦苦笑,这才明白于克己让自己上讲台的目的,连忙道:“这可如何使得?” 正文 第十章 小说六要素 于克己已经在陶知谦座位上坐下,摆手笑道:“无妨,你想怎么讲就怎么讲,不要有压力。西圣大人曾经有过一句,闻道有先后,无关乎年龄。”
陶知谦见于克己意思坚决,推辞不得,只好清了清嗓子,冲台下拱手一圈,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却之不恭了。接下来我所说,如果各位有疑问,又或者不同意见,还请多加指点……”
众书生正襟危坐,让一个同窗为自己讲课,他们一时间倒新奇不已。不过夫子就在课堂上,他们倒也不敢喧哗。
“诸位以为,小说故事有哪些要素?或者说共同点?”正式开堂第一句,陶知谦就抛出了一个问题。
夫子讲课,从来都夫子在上面讲,学子在下面听。像陶知谦这样一上来,就给众学子提问的夫子倒是从来没见过,一时间众学子都若有所思。
“是……”张安福想到什么,刚出口一个字,就猛然意识到这是在课堂上,而且夫子还在身后不远处坐着,忙不迭闭口,背后已经惊出一声冷汗。
书院有许多默认的规矩,其中有一个就是在课堂上,除了夫子能说话,学子们都只能规规矩矩听讲,有什么疑问,下课了才能请教夫子。
“有什么想法,先举手,然后起身回答就是。”陶知谦轻笑,随后看向于克己,问道:“夫子,这样可行?”
于克己皱了皱眉头,在他看来,学堂上就只能夫子讲课。学子们发言,会打断夫子的思路,以及影响其他学子的听课氛围,甚至于扰乱学堂秩序。
不过于克己虽然皱眉,还是点了点头。
陶知谦看向张安福,问道:“你有什么想法,站起来说说。”
张安福起身,用眼角余光小心地瞟了一眼于克己,见于克己没有责备,这才放下心来,开口道:“我以为小说故事的共同点,也就是你说的要素,应该是突显出故事想要表达的特点。比如说关于狗,我们就要着重描写狗的忠诚守护之意。”
说完,张安福眼巴巴地看着陶知谦,但只见陶知谦一脸微笑,看不出赞同又或是不赞同。
陶知谦点头,示意张安福坐下,又看向另一个举手的学子,道:“李尚志,你有什么想法,也说来听听。”
昨天入学,虽然只有短短一个下午,但凭着成为书生后被大大强化的认知能力,陶知谦已经记住了学堂上十七个同窗,至少名字是不会叫错的。
李尚志站起身来,开口道:“张兄说的,我很赞同。但除此之外,我认为还有一点,小说故事共同之处,还在于细节……”
李尚志说完,陶知谦依旧没说对还是不对,只是让他坐下,然后叫下一个举手的书生起身回答:“张永生,你有什么想法?”
之后一个个书生被张谦叫起回答,五人之后,学堂上就再也没有人举手了。
倒不是他们没有想法,又或者畏惧夫子在场,而是前面五个人的回答,基本已经代表了他们所有人的想法。
于克己坐在众学子中间,微笑看着台上的陶知谦。
方才陶知谦提的问题,他心中也同样有想过,不过张安福五人的回答,也差不多将他心中的想法都尽数说了出来。尽管于克己心中还有一点补充,但也是无关紧要,而且他一时也拉不下脸皮,去回答自己学生的问题。
“各位回答得很全面,也很精彩,但是……”陶知谦扫了一眼台下众学子,微笑道:“但是这些,都还没有抓住重点。”
没抓住重点?那重点又是什么?众学子都疑惑地望着陶知谦。
经过之前课堂下的一幕,他们对陶知谦已经心服口服,倒是不敢轻视陶知谦。
于克己也同样疑惑地看着陶知谦,毕竟就算是让他来回答,他也差不多是那些答案了。
陶知谦也没有卖关子,开口说道:“我以为,小说要素一共有六个点。时间,地点或者环境,人物,事件起因,事件经过,事件结果。这六个点,基本可以将小说故事的结构,囊括起来,万变不离其宗。”
一言落下,满堂皆惊。
众人震惊地望着陶知谦,想要有所反驳,但越是细想,便觉得越是如此。
一时间,包括夫子于克己在内,众人都只觉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恍若有一片新天地在眼前打开。
陶知谦等台下的众人勉强消化自己扔出的这颗重磅炸弹,又继续往下说道:“首先我们就来说说这个时间,小说故事的时间起始不同,带给读者的感觉也会不同。比如一篇小说,开篇是上古时代,那么能让读者联想到什么?对,就是妖兽魔物横行,而我们人族还处于懵懂求生之中的情景……”
陶知谦将前世的小说故事观点抛出来,哪怕只是其中微不足道,极其基本的观点,对圣元大陆的书生们来说,也是前所未闻。
所有人,包括夫子于克己在内,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心中的震撼用惊涛骇浪已无法形容。
于克己脸色越来越肃然,他是秀才出身,在小说故事的造诣上,自是远远超过学堂上的众书生。但懂得越多,于克己就越是明白,陶知谦抛出的这些观点究竟有多么令人震撼,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当这些前所未有的观点流传出去,将对世人产生多么大的冲击。
时间悄然而逝,很快就到了午时。
陶知谦看了看窗外,不得不宣布下课。若是继续讲下去,就算连续不停讲上十天十夜,也远远讲不完脑海中图书管的那些资料。
学子们犹是意犹未尽。
“陶知谦讲的这些,思路之开阔,论点之清晰,奇思妙想,实在是叹为观止,令人敬服。”于克己起身,边感慨着边往讲台走去。
陶知谦连忙摆手推辞道:“夫子如此说法,真是折煞学生了,实在是当不得。”
“当得,当得……”于克己来到讲台下方,拱手鞠躬,对着陶知谦深深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