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01-彪悍娘子

“娘子，饶命啊——”
黄昏时分百鸟归巢，田家村的村尾之中传来一阵惨兮的叫声。长得又高又壮的九武，捂住被自家娘子拧得生疼的耳朵，眼中含着疼痛的泪光奔出了家门。而他身后追随着他而去的，是他家的娘子凶悍地甩出来的一把柴刀。
柴刀嵌在破败的木门上面，刀身还前后不住地晃动。
“九武家的恶婆娘又在发作。”
在河边打鱼的田老六，看着九武家来一阵大风仿佛就能吹跑的茅草屋，投去了同情的眼光。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是第一回见识到敢扯着丈夫的耳朵大声斥骂的女人，总说傻人有股悍劲，这个傻姑不是省油的灯。
九武六七岁的时候与父亲失散，流落到田家村被住在村尾的田大婶收养。自从三天前花了二两银子，向过路的人贩子买了个傻丫头做娘子之后，他家的茅草屋便时常会上演这样的“妻打夫”戏码。
“九武真是可怜。”
在田边摘菜的富贵娘，也禁不住的摇了摇头。
九武今年才十六岁，自从前年田大婶死了之后，他就无人无物地一个人生活着，原本以为娶了娘子，大家可以看着他过上一点安稳的小日子，但现在看来却是家无宁日，三生不幸啊。
暮色越来越浓地笼罩了村子，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
田老六和富贵娘带着叹息归去，而九武家唯一养着的芦花母鸡，也在“咯咯咯”的叫声中回笼。江柃羽蹲在灶膛的前面生火，她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但是对于这种简陋原始的炉灶，还是各种的使用不适。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老天让她的灵魂在溺亡之后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既然给了她第二次活下去的机会，她就要好好地把握住。
三天前她恢复意识醒来，正是九武把她压在塌上，准备要行周公之礼的时候。
身体被庞然巨物覆压住，眼皮有千斤的沉重，她像是被抛离到岸上的河鱼一样，在下一刻就要因为呼吸不畅而窒息过去。
“咚”的一声巨响。
她本能地扬起脚去踹开覆压在身上的重物。
“娘子——”
随着一声惨兮的叫声，她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张方正、年轻的男子的脸，因为经年累月在太阳底下劳作，他的一身黝黑有光泽的皮肤显得野性十足。
江柃羽的目光与他对碰，对方的眼中闪动着明亮的光芒。
那一刻她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她幼年时豢养过的苏格兰牧羊犬，温驯、强壮、敏感而活跃，自然站立时身体挺拔而结实。
她耗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弄清楚了自己眼前的状况。
要与她行房的男子姓谢名九武，而她则是他花费了二两银子买来成亲的女人。
二两银子对于农户来说，不管在哪一个朝代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他的家中穷得只剩下四堵墙壁，他何来这么多的银子，把她从人贩子的手中买下来？九武揉着自己疼痛的胸口站起来，眼里都是伤心和委屈。
“我没偷没抢，我买你的银子是我爹留给我的。”
抱起自己的枕头，他带着因为她的不信任而萌生出来的伤心，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般低着头走出了房间。
江柃羽独自一个人躺在硬梆梆的塌板上，外面传来悉悉率率的响声，是九武铺了禾秆在堂屋里面打地铺。情形是如此的可笑，这本来是他的洞房花烛之夜，但他却被自己的娘子一脚踹下了塌。
虽然现在的这个身体并没有经历过落水溺亡，那种濒临死亡前拼尽全力的挣扎，但疲累还是像潮水一样侵袭了上来。江柃羽一直睁大着眼睛，她不知道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面对一个把她买来生儿育女的男人，她能否一帆风顺地生活下去？
曾经经历过一次死亡，有很多想法都已经改变。
她不再是城市的高楼里面，朝九晚五为生计奔波的女白领，她在心底里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在被呛得流出了眼泪之后，江柃羽终于点着了灶膛的柴火。
用禾秆烧起的火苗很旺，把她的面颊也映得绯红。九武的家境非常拮据，难以想像他怎会舍得拿出倾家荡产的二两银子，从人贩子手中买下了一个连半点生活自理能力也没有的傻姑？如果她的灵魂没有替代，这个傻姑只会成为他生活的负累。
江柃羽追究不出原因，唯有是专心地做着晚饭。
在九武家落脚了三天，顿顿吃的只有南瓜。她把刚长出来没有多久的南瓜嫩茎和叶子摘下来，用清水洗干净之后下锅清炒，然后加盐调味。再将整块的南瓜切成颗粒，加进一把糙米和清水在大锅里面熬煮做成浓香的南瓜粥。
虽然是粗淡的食物，但是经过她的烹饪之后，还是透出诱人食欲的香味。
江柃羽把南瓜粥端上桌的时候，捂着耳朵跑走的九武也已经回来，站在院门外面探出半边身子张望，没有她的允许却是不敢踏进屋子里半步。食物的香气一阵一阵地传来，而他已经饿到肌肠漉漉。他从来不知道同样的食物，在不同的人手里，就可以变化万千的味道。
“进来吧。”
江柃羽一边摆放着碗筷，一边头也不抬地开口。
“哦。”
九武得到她的允许，小心翼翼地走进家门。
他把手心里面被汗水，浸得粘乎乎的几枚铜钱，讨好地递到了江柃羽的手上。“这是二叔刚才给我的工钱。”
“他就这样把你打发了回来？”
江柃羽快疾如风地伸手拎住了九武的耳朵，她快要被这个屡教屡犯的男人气得七窍生烟。
“娘子，饶命啊。”
九武惨叫出声，眼里都疼出了泪光。
“人善人欺天也欺，人恶人怕天也怕！如果田长三是好人，就不会侵占了守寡的大嫂的田地，把你的养母赶到村尾的茅草房独居，更加不会把你当作牛马使唤完之后，一年半载都拖欠着工钱不给！”
这个男人的性格怎么可以这样憨直？
他的二叔住着结实牢靠的砖房，顿顿吃香喝辣，而他穷得家里只剩下四堵墙壁。
她想她接着下来的日子都不会无聊，上天教她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就是要让她好好地教导这个该死的男人！



第一卷 002-欠债还钱

田长三早上起来，一家人围在饭桌前吃着早饭。
这天早上他的婆娘给准备的是肉馅的包子，白乎乎的包子，包着剁得碎碎的肉馅，他的两个儿子已经率先开动，稀里哇啦吃得像是饿鬼抢食的一样。他好不容易才抢过来一只，就着小米粥刚送到嘴边咬了一口，院门就突然被人大力地扬脚踹开。
“侄媳妇，怎么啦？”
江柃羽拎着明晃晃的菜刀，娇小单薄的身体迸发出遇神杀神、遇佛灭佛的杀气，挟着一身女王的霸气闯了进来，而她身后跟随着的是清早起来，就被教训了一顿此刻神情像是湿透了身的落汤鸡一样的九武。
田长三强装出镇静，短短三天的时间，江柃羽的恶名便已经传遍田家村。联想到昨日九武向他讨要工钱，这个悍妇大清早揪着丈夫上门，这一趟下来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他心生出胆怯，但表面上还是摆出了长辈的架势。
“还钱。”
江柃羽手中的菜刀，干净利落地钉在饭桌上面。
既然九武讨不回他本份内得到的工钱，那么只能是她亲自出马。她上门讨债岂会不带家伙？昨晚才霍霍地磨好的菜刀，田长三今天不清还拖欠的工钱，她是不会走出这个院门半步。
田家一长一幼的两个儿子，被她的菜刀骇得退到了墙角。
江柃羽拿起一只包子送进嘴边，这家人自己吃着肉馅的包子，但是九武每顿只能吃南瓜叶喝南瓜粥，他们居然还厚着脸皮占他的便宜，白要他干活不给工钱和报酬。
她早上起来还没有吃早饭，但是包子只咬了一口便已经吐了出来。
这家人难道是猪不成？这么难吃的包子居然还吃得有滋有味。味料放得太重抢夺了肉质的全部鲜味，面皮揉得不够柔软包子硬得可以掷死一条流浪狗，如果在她穿来之前的那个年代有哪家老板敢做出这样的包子，就等着被食客的口水淹死然后关门大吉收拾包袱回乡下吧。
“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田长三涎着脸皮看向了九武，“二叔不会欠了你的工钱不给，只是一时周转不过来，等手头上有了余钱，立即就会全部付清。”
“等你有了余钱？”
江柃羽冷笑出声，“前年夏收的工钱，到现在开春了还没有付清，然后还有后面三季农忙干的活，你果真当九武是奶牛，光靠吃草就能挤得出牛奶？”
“胡说八道！”
田长三板起了脸，“九武是我们田家的侄儿，替二叔干些活计还算得如此清楚？”
“你果真当他是你们田家的侄儿？”
江柃羽眼中的冷意更甚，田长三简直是自掘坟墓。
田大婶收养了九武之后，请识字先生替他重取名字为“贵生”，但是这个憨儿无论如何都说不通，坚持自己只叫做“九武”。田大婶拗不赢他，所以他的大号“贵生”除了记录在田氏的族谱里面之外就再无其它的用处。
“当然。”
田长三拍着胸口，“他是我大嫂过继的儿子，自然就是我们田家的侄儿。”
“既然他是你们田家的人——”
江柃羽气定神闲地开口，“现在他的养母已经去世，她的田地是不是应该归他继承？他已经年有十六，完全有能力自己打理，不需要二叔再从旁协助。”
“九武！”
田长三暴跳如雷，江柃羽替九武讨要工钱也就算了，她竟然想要回他大哥生前留下来的那块田地，那是门儿都没有的事情。“要回村东那块地是你的意思吗？你想一想这些年二叔接济你跟你娘多少？现在刚娶了媳妇就来数落二叔的不是，你是存心想逼死二叔，要看着我到田头拿禾秆搓根草绳挂了脖子了事！”
“娘子——”
九武扯了扯江柃羽的衣袖，他实在是非常的为难。
自家娘子的说话不敢不听，但二叔动不动就以死相逼，他顿顿吃南瓜不要紧，千万不要弄出人命啊。
“你真相信他会自杀？”
江柃羽鄙夷地看着田长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他也就只能哄哄憨直得跟烧火棍一般，脑子半点也不会拐弯的九武。她敢用颈上的人头作保证，以田长三不入流的个性，把他们打发回去之后，他仍然不会付给九武全部的工钱。
“是的。”
九武生怕气她不死，用力地、确定地点头。
他的神情实实在在地告诉她，他真的相信田长三会为了一块田地自寻短见！江柃羽真的要被他气炸，恨不得抡起钉在饭桌上面的菜刀冲他招呼过去！
“九武懂得体谅二叔的难处，侄媳妇今天就请回吧。”
既然九武都表了态，田长三是巴不得立即，就把江柃羽这个悍妇弄走。
“要走你自己走！”
江柃羽瞪视着九武，有他这般拆台的吗？
她背负悍妇之名，替他出头讨要工钱，是可怜他被村人欺负，但他是完全不领情。
“娘子。”
九武在她想要杀人的眼光中知错地低下了头。
他像是被主人呵斥的小狗一样，流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色，江柃羽心底有再多的火气也无处发作。
“我看你走不走！”
身后碗口粗的扁担拍打下来，江柃羽后脑勺感觉到一阵凉意，她本能地侧过了脑袋。扁担重重地打在她的肩膀上，那一刻她感觉到整条手臂都像是不再属于她，山崩地裂的痛楚侵袭上来，她眼前都是金星乱舞。虽然拿着菜刀上门讨债，但她说到底是身板柔弱的年轻女子，只是恫吓并未真正伤害到谁，对方竟然下这样的重手伤害！
“这个悍妇发失心疯，拿着菜刀上门来追斩二叔。九武你回去就休了她，二叔替你做主再说一门亲事。”眼看江柃羽被敲晕了过去，田长三赞赏地看着手执扁担的长子贵富，神情是相当的幸灾乐祸。
“你们打我娘子！”
“你们怎能这样打我娘子！”
眼看着江柃羽的身体无声无息地瘫软下去，九武红着眼睛像是盛怒的豹子一样冲过去，紧紧地把江柃羽娇小单薄的身体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九武——”
田长三一时间被吓傻了眼，他从来没有过九武，眼里迸发出如此狠厉的凶光。
不过是刚买回来三天的女人，他竟然是如此的在乎她！



第一卷 003-记忆花香

“还不要醒过来吗？”
像是有一阵清风把阴霾吹开，传送来阵阵清淡的花香，水光浮动，那是水池中的白莲的香气。江柃羽在意识不清之间，仿佛感觉到有人用手心抚过她的额头，如同羽毛般轻盈，而带着明亮笑意的眼眸一直注看着她，磁性的声音温柔得可以把人溺毙。
柔嫩的喜悦破土而出，这种爱恋以及温暖的感觉，或许只可以用一树一树花开的“人间四月天”来形容。
江柃羽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说话的男人的面容。
但是脑袋之中沉重得像是上了枷锁，除了“嗡、嗡、嗡”的轰鸣之外，她抓不住半点可以使劲的地方。她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渗出泪水，那种与最爱的人生离死别的悲伤，像是潮水一样包围上来，她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江柃羽渐渐地明白过来，这是属于她的身体原来的记忆。
九武买来的是一个傻姑，这段缱绻的过往深埋在她的脑海当中。那一个一直在耳畔温柔疼溺地说话的男子，一定就是她深爱的人。如此深厚的一份感情，以致死后灵魂被替代，仍然无法把她的记忆抹去。
情绪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她的眼泪渐渐的浸湿了面颊。
“娘子，娘子！”
九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并且拼命地摇晃着她的身体。
“住手！”
江柃羽的身体重新注进活力，终于挣脱了那道无形的枷锁，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瞪视着眼前的憨儿，他再这样摇下去只怕她就得散了架。
“你终于醒了。”
九武顶着两轮肿成了桃子的眼睑，脸上的神情是又哭又笑。
只是被敲了一扁担，即使是更重的伤害，她也不应该昏迷过去两日两夜。但是他却没有心思计较这些，完全陷在江柃羽醒来的喜悦之中。
“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江柃羽用手臂支撑着身体想要在塌上坐起来，这个憨儿花了二两银子把她买来生儿育女，他是实心眼的认定了她就是他一生相伴的人，在她受伤昏迷过去之后，他一定是在塌前没有离开过半步。她被田长三家的儿子用碗口粗的扁担打中肩膀，虽然没有把她的灵魂打回原来的地方去，但也教她昏迷了很久。或许她的灵魂与这具身体始终不能够契合，只是她福大命大已经死过一回，所以才没有再轻易地断了气。
手臂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江柃羽几乎就从塌上扑跌了出去。
“娘子！”
九武惊呼着伸手过来扶住了她。
“我的手——”
江柃羽不能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臂，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她的手臂感觉完全不对劲！她不单止使不上力气，甚至连痛楚的知觉也没有！受了那么重的伤害，她怎么可能会不感觉到痛？！
拧着自己的一块臂肉，她使出了七八分的劲道。
但是皮肤都已经被掐红，她的手臂仍然没有知觉！田贵富的一扁担下来，竟然废掉了她的一条手臂！
江柃羽整个人在塌上跳起来。
溺水而亡之后灵魂穿越，她发誓要好好地活下去。
但是才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几天，她竟然就失去了一条手臂！没有先进的医疗，在这个完全靠劳力生存的地方，独臂的她还如何生存下去？她不可能真的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在过去的三天里面她有过很多的打算，替九武讨回他应得的工钱以及田地，当作是补偿他买她的二两银子之后，她就会选择离开，但是现在她却变成了残废！
“娘子——”
九武被吓傻了一样看着她。
“我变成了残废你知不知道！”
江柃羽红着眼睛瞪视着九武，他只是一个从小就生活在乡间的男子，单纯朴实得像是白纸一样，他不会明白死过一回之后的人，对好好地活下去有多么强烈的渴求。
“娘子，你别吓我！”
九武伸手过来，用力地搂住了江柃羽。
她感觉到咸涩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衫，这个憨儿竟然为她在伤心地流泪。她以为自己不会再轻易被触动，但是被他真诚的眼泪浸湿，她的心却是有一揪一揪的痛楚涌上来。“你不会变成残废的，我马上就找大夫替你医治，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含着泪放开了江柃羽，然后掉头就奔出了茅草房。
江柃羽全身的气力，像是在突然间被全部抽走。
屋子里面只剩下她一个人，阳光从支起的窗户中透进来，她软绵绵地躺回塌上，目光空洞地注视着蓝花的帐顶。现实比田贵富的那一扁担还要残酷，而她只能像是河鱼被抛到岸上一样，无奈地接受即将要到来的全部。
九武跑走了一会，很快就拉着大夫回来。
“大夫，你一定要治好我娘子。”
长着山羊胡子的大夫，被他拉着一跌一撞的赶到，他按住胸口喘息道：“九武，你先让我歇口气好不好？”
“但是我娘子要变成残废了！”
九武急红了眼睛，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冲大夫吼叫。
大夫被他骇得一跳，唯有是背着药箱，赶紧趋近了塌前。江柃羽麻木地任由大夫替她检查，而九武一直在旁边紧张地注视。他眼中泛着泪光的样子，真的像是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江柃羽这刻的心情一片混乱，但她却有种想笑的冲动。
她不过是一抹来自异时空的流魂，不是他什么真正的娘子，她甚至在他成亲的第一晚，就扬起一脚把他踹下了塌。或许一个不经意她就会穿越回去，没有人会知道她曾经来过，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的离开，他又何必把她当成宝贝一样？
大夫诊治了半天，最终摇着头离开。
江柃羽被伤及了筋骨，在昏迷的两天当中，早就错过了诊治的最佳时机，她能不能康复起来全凭天意。九武抱着她的身体，“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那种伤心像是孩子最心爱的玩具被人弄坏，即使能够买回同样的款式，但已经不是他原来的那一个。



第一卷 004-被人挡道

九武沿着河堤跌跌撞撞地奔走，逢人就追问有没有见过他的娘子。
江柃羽坐在老松树下面，看着山坡下面的他得到村里人的指点，一路往着她的方向奔跑过来。三天又是三天，她的手臂渐渐地恢复了一点意识，但仍然是使不上劲，她甚至连锅铲也没有办法举起。九武的日子已经过得足够艰难，他何必还要留着她这样的负累？她抱着自己的双膝，默默地把脸埋了进去。
“娘子——”
九武气喘吁吁地奔近，额上都是大汗淋漓。
“别过来！”
江柃羽头也不抬地厉声喝止，她不是任何人的娘子，即使他付给了人贩子二两银子，但她还是属于她自己！
“我们回家好不好？”
九武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她，这个憨儿何曾见识过这种场面？他揣摸不出江柃羽的心思，只能是小心翼翼地向她开口。
“要回你自己回去！”
虽然明知道他很无辜，但江柃羽还是迁怒到他的身上。
“我要跟我的娘子一起回家。”
九武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他的裤腿卷了起来，小腿上面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泥巴。她独自走出茅草屋，一个人走到山坡上来的时候，他正在村头帮木匠家干活，像是老黄牛一样吭哧吭哧地拉着铁锹犁地。
“娘子——”
九武把攥在手心里面，被汗水浸湿的铜钱递给江柃羽，“这是我今天挣到的工钱。”
“你自己收着！”
江柃羽沉下了脸拒绝，她受伤之后这个憨儿唯一的长进，就是晓得每回辛苦地干完活就向雇主讨要工钱，而不是像以往那样，任由村里人一直拖欠着他的工钱，直到最后不了了之。
“娘子你不高兴吗？”
她的不悦表现得如此明显，九武再憨直也终于有了察觉。
“你管我高不高兴！”
江柃羽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废话，让你掉到水里淹死，灵魂穿越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醒来之后几乎被人XXOO，然后还挨了一扁担变成独臂神尼，换作任何人都高兴不起来。但有些说话是不能跟这个憨儿清楚地交待明白，她想要让他闭嘴的唯一方法，就是从开始对话就恶言相向。
“我现在回家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九武的眼中闪动着祈求的亮光，他辛苦地干完了一天的农活，唯一的希望就是江柃羽能够跟着他回家，然后他做饭给她吃看到她露出笑容。
“我到山上去走走，你不许再跟着我。”
江柃羽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那我先回家做饭。”
九武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临末还不忘叮嘱道：“娘子你不要走得太远，山林里面有黄鼠狼，突然蹿出来会把你吓坏的。”
“知道，你要烦死人了，赶紧给我消失。”
“娘子——”
九武的眼中都是依依不舍，“你记得早点回来吃饭。”
“你还走不走？！”
江柃羽沉下了脸，全身的怒气一触即发，九武被骇得一跳，然后才像是跳脱的兔子一样跑走。自从她受伤以来，每日在家中做饭的都是九武，三天下来江柃羽终于对“难吃”这两个字有了重新的认识。他做出来的东西能叫做“菜”吗？又焦又黑卖相就算了，一口咬下去，半块南瓜还是生的，而且盐放得太重根本就无法下咽。
如果以后都要让她忍受这样的猪食，江柃羽宁可一头投进门前的河道里面。
沿着山林的小径走了一段路，杂草渐渐的长高了起来。
这片山林占地广阔，但是却没有被耕作利用起来，假若放到她生活的那个年代，它一定会被开发出来种植各种高产值的山货。石子破空飞来掠过她的耳畔，清脆地击中树身然后弹跳回来，江柃羽防备地睁大了眼睛，瞪看着从树身后面转出来的男子。
“弟媳妇——”
田贵利手中拿着弹弓，嬉皮笑脸地拦在了江柃羽的面前。“你一个人是在这里散心吗？”
“滚开！”
田长三这个老混蛋，养的两个儿子也是小混蛋。
年长的田贵富已经废掉了她的一条手臂，年幼的田贵利刚才的一粒石子，也几乎要射瞎她的眼睛。眼下正是开春的农忙季节，九武每天都在村里面帮人干活，而田家的小混蛋却闲得拿着弹弓四处打鸟。
江柃羽理都不想理会这个无聊人，自顾自地在他的身边经过。
“弟媳妇急着去哪里？”
田贵利手明眼快地捉住了她的手臂，“难得在这里碰见，先陪我说说话再走嘛。我的大哥不懂得怜香惜玉，居然敢拿扁担敲你，他怎么下得了这样的重手？我看在眼里都是心痛啊。”
“放手！”
江柃羽厌恶地瞪看着他，如果眼光可以杀人，她早就剁掉了他的狗爪。九武花了二两银子把她买来，她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堂弟的娘子，但这个小混蛋居然是想调戏她。
“你跟我堂弟圆房了没有？”
田贵利玩味地看着江柃羽，“听说他晚晚都在堂屋里面睡禾秆打地铺，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碰过你吧？”
“关你什么事！”
江柃羽的心头有怒火烧起，敢情这个长舌男无所是事，天天就盯着自己堂弟家发生的一切？
“九武只是个憨子。”
田贵利把脸凑近过来，“他穷得都要揭不开锅，你难道心甘情愿跟着他顿顿吃南瓜？我跟他完全不一样，家中有田有地有积蓄，只要你肯改嫁就会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九武买回来的分明是个傻姑，但是拜完堂之后人却突然正常了起来。
这个女子的姿色，数遍附近的村寨都无人能及，她不单止五官漂亮，而且身姿曼妙，光是往田头一站已经教人遐想联翩。她发恶地拎着菜刀上门讨债，像是小辣椒一样够辣够劲道，他是越看她越满心欢喜。白白让谢九武这个憨子捡了个现成的便宜，一直看不起他的田贵利，此刻是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你想娶我？”
江柃羽在心底里面冷笑，“如果你肯蹲下来学狗叫，或许我会考虑。”
他看中的不过是她的皮相，她对于这样廉价的好感不屑一顾。既然田贵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么她就好好地成全他。
“你！”
田贵利被她羞辱，气得青筋暴现。
“假若我让九武扮狗叫，他会毫不犹豫地立即蹲下来吠上几十声，你比他还不如！”
江柃羽扬起下巴，倨傲地从田贵利的身边离开。九武虽然不是理想的丈夫，但至少还有一颗真心，田贵利连给他挽鞋的资格也没有。要她改嫁除非她是真的得了失心疯，才会看上这个连自己堂弟的媳妇也敢调戏的臭流氓小混蛋。



第一卷 005-山中躲雨

江柃羽在山林里面继续往前深入，结果没过多久就遇上了倾盆的大雨。
谢九武这个憨儿到底长的是什么乌鸦嘴？他说山林里面有黄鼠狼，结果她连影子也没有碰到，却被大雨浇成了落汤鸡。在滂沱的大雨中，江柃羽一脚深一脚浅地行走着，雨水迷住了她的眼睛，她一下子没有看清楚足下的地方，整个人便滚跌了出去。
身体坠落在山沟之中，她此刻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
看来她跟这个地方是格格不入，所以才会穿过来没几天就频生意外。
她接连努力了几次，但都无法从山沟里面爬出去，今非昔比如今她只有左边的手臂可以使出力气，龙游浅水鱼虾戏，她抱着膝放弃地坐在了沟底望天兴叹。
“娘子——”
大雨中传来九武焦急的呼唤，他踏着雨水一路寻找她而来。
“我在这里！”
江柃羽扬起了声音回应，只要有这个憨儿出现，她一定很快就可以脱离危险。
九武循声走近，看到她一身泥水坐在沟底，想都不想就立即纵身跳了下来。江柃羽气得几乎想拿石头砸他的榆木脑袋，沟底的坡度很陡而且泥土松软，他在上面应该拿木棍或者想其它办法拉她上去，结果现在两个人都落到了沟底，还怎样爬上去？
“娘子，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身体没有受伤，但人却是被气得不轻。
九武把江柃羽从泥水地里拉了起来，揽住她的腰身努力地想要往回爬。雨水从高处毫不留情地浇盖下来，松软的泥土一下子就崩塌，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两个人都没有办法可以离开沟底。
“现在你高兴了吧？”
两个人都同时被困住，江柃羽没好气地瞪视着眼前的这个憨儿，而九武则是知错地低下了头。他把晚饭做好但还一直不见他的娘子回家，而且外面下起了大雨，于是他便一路寻了过来。结果发现她滚进了山沟里面，他只是心急地想要知道她有没有受伤，完全没有想到他们要怎样爬回坡顶上去，现在剩下来的办法只能是寻找其它的道路回家。
“在附近找个地方避一下雨吧。”
两个人在泥水里摸滚爬跌，终于是找到了一处石洞躲避。
江柃羽庆幸的是这个憨儿并不是她真正的丈夫，而且她也没有打算跟他过一辈子，否则她非要每天拿菜刀修理他三五七遍。
还是开春的时节，身体被雨水浇湿之后，阵阵的冷意侵袭了上来。
九武在石洞里翻找，此处地方大概是村里人临时用来堆放柴草，他们的运气很好地找到了火石，于是他把身上的蓑衣脱下来，给江柃羽披到了身上，然后捧了干柴点燃了火堆。
湿衣穿在身上实在是没有办法舒服，而且江柃羽半点也不希望自己感冒，她勒令九武背过身去，自己脱掉了外衣只留下贴身的小衣，然后用蓑衣把身体紧紧地裹住，靠在了火堆的旁边取暖。
九武噪得耳根都红掉，低着头不敢看她半眼。
“衣服脱了吧。”
他把湿衣一直穿在身上，只怕等到天明就会生病。
“不要。”
九武忙不迭地摇头。
“随便你。”
江柃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个憨儿叫她娘子叫得那个顺溜，但是居然连在她面前脱衣服都不敢。她不明白自己穿越来的那夜，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胆量，居然敢把她压在床上想要行周公之礼。她非常怀疑这个憨儿，他知道什么是洞房吗？
火舌吞吐着木柴，噼呖啪啦地燃烧着，把江柃羽的面颊映得绯红。
山洞的外面大雨仍然在下个不停，而此时的天色已经全部黑透。江柃羽把后背靠在了石壁上面，她是不打算在雨停后摸黑下山，否则一个不慎再滚到山沟里面挂掉，她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所以非常的懂得惜命。
九武看到她有了倦意，于是把身体挪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
江柃羽防备地瞪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他不会想在这种情形之下非礼她吧？她在蓑衣下面可是脱得很干净，只要他用强随时可以把薄薄的小衣撕掉，而且现在她只有一条手臂可以使上劲，在这个无人的山洞里面，他想要怎样凌辱她都可以。
“你靠着我睡觉。”
九武窘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火堆的光线映在他黝黑的脸上，他乌黑的眼眸中跳跃着两簇明亮的火焰。只是与他的目光对视，便有种身陷漩涡当中的感觉，不由自主地被他眼中的真诚打动。或许憨人也没有不好，至少他不会跟你耍心机，把全部的心思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眼里面。
“好吧。”
江柃羽挪了挪身体，顺势地靠在他厚实的肩头上。
九武欢喜地注看着江柃羽，他的娘子居然有一回没有把他骂回去，他的心里几乎是乐开了花。
村里的日子虽然过得艰难，但他一向都是沾上枕头即睡的类型。
他几乎不曾为什么事情忧愁过，现在更是每天心里都充满着欢喜，不管是拉犁还是扛重物，他都是咧着嘴从心底里笑出来。
他的养娘死了之后，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
但是现在他有了娘子，很快之后也会有孩子，他们会是齐齐整整的一家人。
虽然他的娘子受了伤，右手再也不能干活，但是不管她变成怎样，他都一定会养她的。他心甘情愿被她拧耳朵，被她用柴刀恫吓赶出家门，他的娘子身子娇娇小小，白白嫩嫩像是馒头一样，他越看她就越是欢喜，不管她是不是生气，她的样子在他眼中都是这么可爱迷人。
人贩子带着她从村里经过，他第一眼瞧见就喜欢上她。
虽然富贵娘说一个傻姑不值二两银子，以后他的日子会过得非常艰难，但他还是把那张一直珍藏着的银票换了她。结果中间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原因，他娘子的痴呆突然间全部好了，然后他的福气让村里的独身男子都羡慕不已。
这么又香又软的娘子，此际就靠在他的肩膀上。
九武像是做梦一样，不能相信地掐了自己一把，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睛睡去。



第一卷 006-一命呜呼

一晚的大雨之后，山林里面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九武拉着江柃羽的手踩在枯枝上面，两个人一路往家中走回去。枯叶堆积的断木上面，长出了星星点点的菌类，他欣喜地开口道：“娘子，蘑菇长出来了。”
他松开江柃羽的手，满心欢喜地脱下自己的短褂，然后就采摘了起来。
“这东西能吃吗？”
江柃羽把双手抱在胸前，并没有上前去帮忙。不是每种蘑菇都能够吃进肚子里，一不小心吃了毒菇，他们就等着一命呜呼吧。
“我娘带我来采摘过，一定是可以吃的。”
九武憨厚地抬起头，笑容跟雨后的早晨透进山林里面，第一丝的阳光般炫眼。
田大婶曾经带他在这片山林里面采摘过蘑菇，那种极鲜的滋味他至今都仍然记得。只是这些年雨水不调，山林里面已经很久没有长出蘑菇。他认定了是因为江柃羽的缘故，所以才会让它重现出生机。
“不要把我毒死就好。”
江柃羽蹲下来，把一只鲜嫩的蘑菇拿在手心里，她已经吃了差不多十天的南瓜，实在是对其它的食物有着迫切的渴望。九武心满意足地笑起来，“附近就只有这片山林能够长出蘑菇，我们的运气真的是太好了。”
“村里没有人会种植蘑菇吗？”
看九武如此开心的样子，采摘到蘑菇实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没有。”
“真的吗？”
江柃羽若有所思地注看着手中的新鲜蘑菇，九武以及村子里面的人不懂得现代的孢子分离技术，收集不到菌种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在他们这种技术条件下面，人工种植蘑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九武——”
她开口唤他，“你回家拿一只带盖子的陶罐过来，我留在这里等你。”
从这里回到茅草房有一段路程，但九武的脚程快，一来一回也不会耗费太多的时间。
“娘子，你要陶罐做什么？”
“当然是有用处才会让你拿过来。”
江柃羽沉下了脸，“你到底回不回去拿？回头有空我自然会告诉你为什么。”
“我去。”
九武不敢忤逆她的意思，立即就脚下抹油地往家中奔走回去。他的娘子真的一点也不傻，既然她想要陶罐一定是有她的理由，因此他也不多追问，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她自然就会告诉他为什么。
江柃羽在断木的前面蹲了下来。
九武一直都只靠替人打工维生，劳累了一天下来赚到的工钱往往只够维持一天三顿，碰上没有人雇佣的日子，他就只能是靠余粮渡日，所以他的生活一直都过得十分艰难。如果没有他的二两银子，或许她在穿越过来的第一晚，就已经被人贩子卖进了红楼之中。她并不是不懂得感恩的人，所以她要尽全力的帮助这个憨儿过上富足的日子，当作是回报他这份救她出苦海的恩情。
九武很快就从茅草房里面拿了陶罐过来。
江柃羽用自己衣服下摆的布料，仔细地清理干净陶罐的内部。眼下没有先进的消毒技术，她唯有是尽量保持罐身的干净，减少收集到的菌种被污染的可能。她从断木之上，把腐烂成渣的树皮以及蘑菇的根蒂一并搜刮下来，装在陶罐里面仔细地封好盖子，然后才与九武一起下山。
菌种被隔绝了空气，自然就不会再继续生长，因此可以长时间保存下来。
沉甸甸的陶罐被九武抱在怀里，他还不知道这里面盛载的，是江柃羽要让他过上好日子的全部希望。
两个人下山走到桥头，正好与富贵娘不期而遇。
“唷，九武这是跟娘子一块上山呢。”
江柃羽的右臂不能使力，所以只能是挑了轻便的东西拿着。富贵娘的目光落在她左手拎着的蘑菇串上面，眼中都冒出了羡慕的亮光。
“这是在山林里面刚采到的蘑菇吧？”
“是的。”
江柃羽把较小的一串分出来，然后递到了她的手中，“大娘，这串就送给你吧。”
“真的要送我？”
在山林里采摘到蘑菇不是常有的事情，因此这东西也变得稀罕起来，富贵娘对于江柃羽的出手阔绰一时间有些不能相信，她询问地看向了九武。
“我娘子说送你就是送你了。”
江柃羽用手肘撞了九武一下，这个憨儿才反应过来地开口。
他并不晓得江柃羽为什么要把蘑菇送给富贵娘，只是高兴他的娘子是这样大方的人，她一定会让村里的人都喜欢上她。
“那我不客气啦。”
富贵娘满心欢喜地接过，她本来是要下田干活，结果提着蘑菇串欢天喜地奔回了家中报喜。
江柃羽看着她欣悦的表情，连日来第一次舒展了眉头。
冥冥之中一切似乎都有主宰，在她最迷茫看不清未来的时候，天空之中仿佛出现了一丝亮光，让她感觉到人生的希望就在前方向她招手。
春末的天气时晴时雨，江柃羽与九武一起上山，在山林的深处搭起了一处栖身的草棚。她已经决定要人工种植蘑菇，富贵娘的反应清楚明白地让她知道，村里人对这种山货的需求有多迫切，只要他们能够种出来就一定可以卖出去。
蘑菇的生长有明显的季节性，一旦错过播种的时间就需要等待来年，所以她的心里非常焦灼。幸好九武这个憨儿最大的优点，就是无论她让他做什么都很好打发，既然她下了命令他就全力地办成。
草棚搭建起来之后，她让九武从山林之中，拖回了为数不少的断木。
她此前在选择地点的时候，已经特意挑取了土质松软沙子含量大的地方，九武拖回了断木之后，她让他把木头锯成一截一截的树桩，把周围的树皮除去大致锯成正方形状，然后一根一根地埋进潮湿松软的沙土地里面。
木桩在沙土下面互相连接，只露出半截在地面之上。
江柃羽化身成为最苛刻的管工，严格地督促着九武按她的每一个要求去履行，没有现代先进的检测工具，她并知晓自己的尝试能不能够成功，眼看着日子过去了两三天，气温很快就要升高而雨水也会逐渐减少，她在心底里面焦灼出来，气恨自己在这种关头偏偏伤了肩头使不出力气，结果什么重活都干不了。



第一卷 007-风雨难避

九武埋头苦干，终于整理出了两三个平方的地面，全部都植入了木桩。
江柃羽把此前收集在陶罐里面的菌种一分为四，分别用细长的木棍，一头插在陶罐里面，一头插入四个边角的木桩之中。假若她的设想可以成功，菌种将会通过木棍转移到木桩的上面，然后从四个边角往中央扩散，数天之后长出鲜嫩的蘑菇，假若她的方法失败，那么九武接连几天下来的苦干都会全部白费掉。
九武坐在草棚的下面，他和江柃羽接连几日，都没有离开过山林半步。
他注看着他的娘子弯下身去点种，神情有种说不出来的认真，耀眼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投映在江柃羽曼妙的身姿之上。他完全不了解她的来历，甚至在把她买下来的时候，连她的名字也不知晓，但是并不能阻挡他对她的喜爱，一眼就认定她是他想要的人。
他已经渐渐的知晓了，她是打算自己种植蘑菇。
她竟然是要完成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带着满心的期待，不管任何时候都不想见到她失望，所以他迫切地希望看到鲜嫩的蘑菇，在数天之后在木桩上面长出来。像是等待自己的亲生孩儿出生，江柃羽同样也对九武开垦出来的土地充满了期待。
两个人守在山林里面，几乎是寸步不移地开始了焦灼的等待。
春末的天气雨水充沛，种植在沙土地里面的断木还没有长出星星点点的食用菌，大雨便再度不期而至。九武看着她的娘子，在滂沱的大雨中连蓑衣也没有披上，便不管不顾地冲进了雨幕之中，他连忙在后面跟了上去。
“娘子，你先回去我替你来弄。”
他的娘子身子单薄，淋上一场雨说不定就会病倒，他怎能忍心让她感染风寒？
“不要！”
江柃羽丝毫没有回到草棚之中避雨的意思，他们辛苦种下的蘑菇，只是过去了几天的时间，或许菌种还没有来得及从陶罐转移到木桩之上，结果就来了这样的一场大雨。菌种没有被大风吹跑，结果还是避不开雨水，如果它们全部被冲走，那么她要让九武过上富足日子的希望也会落空。
她把禾秆、木板只要是能够遮挡雨水的东西，全部都用来覆盖在木桩上面。
如果她的身体能够抵挡得住这场风雨，她会毫不犹豫地趴卧在这片土地之上。九武把原本要给她挡雨的蓑衣展开，密丝合缝地覆盖在木桩上面，然后奋力地拉她的娘子回草棚。
“娘子，回去躲雨好不好？”
“不要。”
江柃羽奋力地挣脱，她在泥水地里面滚跌了几回，身上都是肮脏的黄泥土。她不要回去躲雨，一旦错过了今年的点种季节，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等待来年。遮挡雨水的工具并不足够，但是能够救回多少是多少。眼看着大雨越来越无情地浇下，在地上冲出了一道道的沟壑，她的眼睛渐渐的红透，老天爷不能够这样捉弄她，刚刚给了她一丝希望，但马上就来场大雨浇灭。
“娘子！”
九武紧紧地把江柃羽抱在胸前，“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他的娘子此刻的情形状若疯狂，他的心里都是酸楚，那种强烈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她实在是教他非常、非常的心痛。
从来没有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的单薄。
他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为他的娘子撑起一片天空，然后遮挡住全部的风雨。
“九武——”
江柃羽在大雨中崩溃地哭了出来。
即使是落水溺亡，然后又失去一条手臂，但是都没有把她的斗志磨灭，但是这刻在滂沱的大雨中，她再也无法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虽然只有十六岁，但九武长得又高又壮已经像是成年的男人，她贴近在他厚实的胸前，心头的酸楚越积越厚最终像是决堤的潮水一样渲泄而出。
这是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后，她第一次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她的心头有着那么多的辛酸和委屈，但是都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一场大雨要把她全部的希望都浇灭。
“娘子，不要哭。”
九武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伤心的江柃羽，她娇小的身子被他拥在怀里，轻盈得像是羽毛一样，他终于读懂了她在凶悍的外表之下，那颗脆弱敏感的心。
“我们一起回家。”
九武满腔热忱地注看着江柃羽，只要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他们有的是大把的时间。“今年种不成我们还可以明年再种，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们的地里长出蘑菇来为止。”
“我——”
江柃羽在泪眼中看着九武轮廓分明的五官，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经过雨水的洗涤，越发的显露出光泽充满了山林间的野性。他从来没有动过离开这个乡村的念头，只是他想要过生儿育女的生活，这是他的渴望与她无关。
她放弃地挣脱他的怀抱，沉默地走回了草棚下面。
雨下得太大即使她再怎样努力，还是保不住菌种被冲走，不管她如何不乐意但还是要接受这样的事实。
九武站在雨地里面，大雨当头的浇下。
“娘子——”
像是山泥倾泻到了最后的头头，突然之间全部爆发，他不知道是从何处得到的力量。他大声地吼道：“我们的地里一定会长出蘑菇的！”
他脱下了自己的外裳，展开盖在了木桩的上面。
然后他光赤着上身抡起了柴刀，把支撑着草棚的四根柱子都全部砍断。“娘子，快过来帮忙！”
他花费了不少功夫搭建的草棚，就这样被他把屋顶掀了下来。
江柃羽明白到他想要干什么。
在她都已经放弃的时候，但是这个憨儿竟然还没有放弃！
她动容地奔了过去，虽然现在她只有一条手臂可以使力，但是还是能够帮得上他的忙。两个人任由雨水浇灌下来，把他们的全身都淋透，水流顺着发丝不断地淌落。他们把在山林里面唯一可以用来挡雨的草棚，腾出来让给了地里种植的、寄托着所有希望的蘑菇。



第一卷 008-不许这样

江柃羽与九武又再次回到了那夜的山洞。
幸好备用的衣物都用油纸包住没有弄湿，所以他们不需要再像上回一样，淋了雨之后只能把湿衣捂在身上。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江柃羽抱着膝坐在火堆的前面，外面的大雨已经渐渐停歇，菌种看不见也摸不着，在这个时空更是连检测的设备也没有。所以除非是它们在木桩上面长成蘑菇，否则她都无法知道她的命运如何。
九武挪着身体，一点一点地靠近她。
“干什么？”
虽然他们一起经历了风雨患难，但她跟他还不是很熟的啦，他坐这么近是想吃她豆腐吗？
“娘子——”
九武窘红了耳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他的娘子凶悍起来全身都带着劲儿，他被大雨淋了一场，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喜欢看到她生气的样子。他宁可被她凶，也不要她情绪低落地，不言不语一个人走开。此刻她坐在火堆的旁边，俏脸都被火光映红，红粉红粉的像是新鲜的水蜜桃一样，让他忍不住想要亲她一下。
但是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瞪视过来，他便胆怯的没有胆量伸出手去碰她。
“把你的下流思想全部给我收起来！”
江柃羽凶悍地叉起了腰，这个憨儿就那么点小心思，全部都写在了眼睛里面，她怎会有可能读不懂？
果然是饱暖思淫欲，九武说到底也是个男人。
她千万不能让他得逞，否则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总有一天他会把她吃干抹净为止。
“娘子！”
九武扁了扁嘴，眼里都是委屈。
她每天晚上都不许他去爬她的床，他只想轻轻地亲一下她的面颊，但她也同样不许。她是他已经拜过堂的娘子，他真的很想亲近她的身边。
“好吧。”
他的眼中闪动着失望的亮光，漆黑的眼眸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江柃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在他刚才奋力地帮她保护蘑菇地的份上，她决定用委婉一点的方法拒绝。“假若你想得通我给你出的题目，我就让你下流一回，但事先说明只能亲面颊不能碰其它地方。”
“什么题目？”
九武顿时来了精神，他不介意被她说下流啦，只要能够亲近她就好。
“我给你十只盒子，每只里面都装着十颗珍珠，其中九只装的是真的珍珠，只有一只装的是假的。每颗真珍珠的重量是三钱，假珍珠的重量是五钱。只让你用秤称一回，你给我把假珍珠找出来。”
“啊？”
九武霎时间傻了眼。
“好好地给我想答案。”
江柃羽几乎是要背过身去偷笑，这种需要动脑筋思考的问题，以九武一根肠子直到底的性格，他怎么有可能想得出来？！她把身体挪到了山洞的角落里面，后背靠着石壁把双手抱在了胸前，“我现在要先睡觉，除非能够想到答案否则你不许把我吵醒，听明白没有？！”
他就好好地绞尽脑汁想答案吧，自然就没有功夫去想那些下流的东西，也就不会再来缠她。
她弯起了唇角，带着愉悦的心情，放心地合上了眼睛。
山风吹过，雨声清脆，江柃羽的一觉睡得非常的香沉。到了次日早上她睁开眼醒来，雨水已经完全停歇，清爽的风从山林里面掠过，朝阳透出云层又是新的一天开始。而窝在另一个角落里面的九武，仍然闭阖着眼睛没有醒来。
他昨晚一直在念叨她给他出的题目，估计是很晚才睡去，难得有让这个憨儿睡不成觉的时候，江柃羽从心底里面微笑出来。
“娘子，早。”
九武听到声响睁开了眼睛。
“起来吧，懒猪。”
江柃羽很不客气地用足尖踢了他两下。
“娘子，你骗我了是不是？”
九武迅疾地从地上爬起来，攥住江柃羽的手臂就开始追问答案。“十个盒子里面的珍珠，不可能只称一回就分辨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的。”
“那你认为要称几次？”
江柃羽把双手抱在胸前，这个憨儿果然没有想到答案。
“九次！”
九武抬起了头看着她，对自己的答案非常肯定。“如果运气好，说不定称第一回就能找到假珍珠，但是运气不好就要称够九回。”
“要称九次是因为你太笨，不是因为我骗你！”
江柃羽挣掉他的箝制，带头走出了山洞。外面的雨水已经停了，山林之中依旧是散发出木头以及枯叶陈腐的气息。她踏着枯枝走在雨后的山径之上，九武跟在她的身后不断地抗议，“娘子，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
“闭嘴！”
他跟个唐僧似的，江柃羽被他烦透。
她原本是想出个题目转移他的注意力，没想到现在挖了个坑让自己跳了进去，这个憨儿不知道答案是不会罢休，但她一点也不想把方法告诉他。他知道了答案之后，突然之间开窍变得越来越聪明怎么办？她才不要被他骑在她的头上。
“娘子——”
两个人走到了蘑菇地，九武把草棚的屋顶掀开。
他突然大声地叫唤江柃羽，欢呼雀跃地开口道：“蘑菇长出来了！我们种的蘑菇长出来了！”
经过他勤奋开垦的沙土地，埋植着密密麻麻的木桩。
在一夜的雨水之后，木桩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菌类，只有绿豆般大小但是全部都争先恐后地长了出来！人工种植蘑菇是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他的娘子竟然做到了！她像是种稻子、种豆子一样让它们长在了她想要的地方！
“真的吗？”
江柃羽欣喜地急奔了过去。
蘑菇的伞体还没有打开，菌柄脆弱容易折断，但它们真的长出来了！
“九武，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她忘情地抓住九武的健壮的手臂，只要蘑菇的实体长出来，证明她的种植方法在这个技术落后的地方也是可以实行。情形就像是母鸡下蛋一样，只要下了第一回蛋，他们很快就可以一茬一茬，生生不息地把这个种类的蘑菇种植下去。



第一卷 009-初次收成

没有什么能够比亲手，种出来的蘑菇长势可人的喜悦，更能让江柃羽受到鼓舞。
山林之中的空气湿润，但是蘑菇的生长需要充足的水分。她一天十数回地巡视，只要发现有水分不足的情形，立即就让九武轻手轻脚地喷洒水雾。小小的蘑菇承载了她全部的希望，卯足了劲儿地长大。
当一只只的蘑菇撑开了小伞的时候，他们的初次收成也终于来临。
江柃羽生怕采摘的时候，会把娇嫩的蘑菇折断，所以都是细心地抓住它们的根部拨起。这种小心翼翼的心情，不亚于对待十月怀胎生下的婴儿。虽然只种植了两三平方的沙土地，但是初次的收获已经足够让他们惊喜。
九武把竹篓背在身上，里面装满了新鲜采摘下来的蘑菇，拉着江柃羽的手离开山林下山。
“娘子！”
他一路上走着都欢喜地瞧着他的娘子，“等把蘑菇卖出去，我就买肉回来炖给你吃好不好？”
“不好。”
江柃羽沉下了脸，以他的厨艺什么好材料到了手中，都只有糟踏掉的份儿。“你把肉买回来之后，我教你怎样炖的方法。”
“好。”
九武嘿嘿地笑了起来，沙土地里面长出蘑菇，只要他的娘子开心，他的心情也同样会变得愉悦。两个人下到山脚，在桥头之上迎面就碰到了三三两两从村子里面走出来，准备下田干活的村里人。
“田六叔！”
九武伸手拉住了扛着鱼叉的田老六，“这是我家娘子种的蘑菇。”
“自己种的蘑菇？”
田老六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江柃羽，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没有听说过蘑菇是可以自己种出来的。
“能不能吃进肚子里的？”
九武把竹篓从肩上卸下来，田老六拿了一把鲜嫩的蘑菇在手中，平素村里人在山里采摘到蘑菇，都是份量不多的一两串，现在九武以及他的娘子居然种出了满满的一大篓，不禁让他生出了怀疑。但凡是村里的人都知道，吃了毒蘑菇那是会死人的事情，况且他们完全不晓得怎样种法，实在是没有办法放得下心来。
“当然可以吃。”
九武情急地开口解释，“我跟我娘子已经吃过，富贵他们一家人也吃过。”
富贵娘正挎着篮子远远地走过来，九武连忙上前拉住了她，“大娘，你也吃过山里长出来的蘑菇对不对？”
“上回你娘子送我的也是这个吗？”
富贵娘蹲下了身子，竹篓里面满满的都是蘑菇，看得她眼里都冒出了亮光。
“是的。”
九武但凡见到有村里人经过，便把对方拦住推售他们种出来的蘑菇。恰逢是早上下田干活的时间，所以在桥头之上经过的人不少，却始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要买回去，就连已经尝过鲜味的富贵娘也站在旁边犹豫不决。
“这是我娘子种的蘑菇，真的可以吃。”
九武急得红了眼睛，几乎恨不得生嚼几只给他们看见。
“九武，你就不要带着你家娘子在这里闹笑话了，又不是种稻种豆，有谁听说过可以在地里种出蘑菇来的？”
人群中有人风凉水冷地开口，江柃羽抬起头循声看去，说话的正是九武那个不长进的堂兄田贵利。她在暗中恨恨地磨着牙，九武这个憨儿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摊上了他们这样的一家亲戚。
“大家都散了吧。”
九武好不容易才拉住的人群，一下子就被田贵利驱散。
“田六叔，大娘——”
九武跑前跑后拉住要离去的乡亲，急得满头都是大汗，明明是他娘子亲手种的蘑菇，但他们为什么就不愿意买回去尝一下鲜？田贵利挑衅地看着江柃羽，从竹篓里捡起一只蘑菇，丢在地上用足尖辗碎，然后大笑着扬长离去。
“九武，歇一下吧。”
江柃羽叫住了九武，田贵利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处处拆他们的台。
但是东西是死的人的脑筋是活的，田家的臭流氓小混蛋想要把她气着，那是做梦的事情！关乎性命的事情换作谁都会谨慎对待，他们必须要自己想办法换取村里人的信任。
九武伤心地背起了竹篓，跟随着江柃羽一起回到自家的茅草房。
江柃羽也不着急，先让他坐下来喝水休息，然后才吩咐他道：“九武，把家里的芦花母鸡宰了吧。”
“啊？”
九武不解地看着自家的娘子。
家中穷得只剩下四堵墙壁，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这只芦花母鸡，那是他从它刚孵出来的时候就开始，一小把米一把菜叶子养起来的，他还要留着它下蛋，等他的娘子生完孩子滋补身子。
“不要好不好？”
他心疼到快要掉眼泪，是他自己答应了把蘑菇卖掉之后，就买肉给她的娘子吃。现在蘑菇卖不出去，但是他的娘子仍然想要吃肉，他没有理由可以拒绝。
“下回我再买几只回来给你养好不好？”
江柃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憨儿一手养大的母鸡，他是真心不舍得让她宰掉。
她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如果他坚持不肯答应，她也不会强迫他杀鸡。
人活在世上总是要往前看，有舍才有得，但是在这样的时候，她却动了恻隐不忍心让他难过。九武有一颗善良仁厚的心，虽然日子过得艰难，但都没有磨掉他的本性。所以她不会做那个揠苗助长的人，硬是把他的优点抹杀掉。
“好吧。”
九武红着眼睛，站了起来到笼里去捉鸡。
芦花母鸡宰了他还可以再养回来，但是娘子他只有一个，他们在这个世间都无依无靠，所以他一定要好好地爱护她。在山林里面过的日子，他们天天喝冷水睡草堆，但他的娘子都没有怨过半句辛苦，如果这只母鸡可以补偿他的愧疚，他愿意就这样宰掉给她。
九武在外面追赶晨起的芦花母鸡，“咯咯”的鸡叫以及拍翅的声音不断传来。
江柃羽抱着自己的双膝，默默地把脸埋了进去。
他的让步她全部都记在心里面，她一定会好好地补偿这个憨儿付出的一切。



第一卷 010-蘑菇炖鸡

接近晌午的时分，村里人在田里干完农活，纷纷地走回家中吃午饭。
经过桥头的时候，迎面就是一阵扑鼻的香气传来。肉质的浓香，夹杂了蘑菇独特的鲜味，远远地只要闻上一下便已经教人食指大动，更何况是劳作了一个早上，早就饥肠漉漉的村里人？
“九武，你跟你家娘子在这里干什么？”
众人走上前去，才发现九武在桥头支起了一口大锅，斩成大块的鸡肉被炖出了黄色的鸡油，随着锅里面沸开的汤汁翻滚。江柃羽蹲在灶前烧火，九武看到村里人凑近，便按照她的吩咐，把新鲜洗干净并且已经晾干了水份的蘑菇，加进了浓浓的鸡汤里面。
吸足了肉汤浓香的蘑菇，一只一只惹人垂涎。
再把切好的葱段和盐加进去，一锅新鲜美味的蘑菇炖鸡便已经做好。
江柃羽灭掉了柴火，用勺子盛起了一小碗。
冒着热气和鲜香的鸡块蘑菇，衬在白色的瓷碗里面，周围的目光霎时间都露出了饥饿的凶光。
大家吞咽着口水，恨不得不请自来地尝上一尝。
“娘子，等我来。”
江柃羽端起了瓷碗，但是九武却抢先接了过去。
他的娘子要让村里的人相信，他们种出来的蘑菇没有毒是可以吃的，所以要亲身尝试。虽然他对蘑菇充满了信心，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还是不舍得让他的娘子出一丝差错。他把瓷碗接了过去，用筷子挟起了蘑菇以及鸡块，风卷残云一般吃了起来。
一小碗的蘑菇炖鸡，很快就见了底，就连汤汁也不剩一滴。
原本只是为了向村里人证明蘑菇没有毒，但是九武生平却从来没有尝过如此美味的菜肴。鸡肉炖得很烂一咬便化，而蘑菇并没有煮老，鲜味全部都保留了下来。随着味蕾品尝到不同于往日的美食，他的心底有幸福的感觉溢出来。这是他与他的娘子，在山林里面辛苦多日种植出来的蘑菇，他们一起锯木桩播菌种，冒着大雨用蓑衣给它们遮挡，每天守候着它们长大。
再没有一种美味比它更加难忘，他的眼角渐渐的有了湿润的感觉。
只是一碗小小的蘑菇炖鸡，但是却深深地打动了他的情绪，他把瓷碗放下用袖口抹了一把嘴巴，看向他的娘子的目光都是带着骄傲和情意。
“九武，好吃吗？”
富贵娘最先忍不住开口，她是尝过山林里面长出来的蘑菇的鲜味的，只是清炒但已经教全家人都欢喜不已，她的儿子富贵甚至比平日还多扒了一碗饭。此刻九武以及他的娘子，用芦花母鸡下足了材料去炖，这种美食即使是村里最富有的人家，也不会经常的品尝到。
“好吃，真的很好吃。”
九武把蘑菇炖鸡吃下去，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仍然是生龙活虎。
村里的人终于相信他们种的蘑菇是可以吃，江柃羽拿出瓷碗把锅里的蘑菇炖鸡肉盛了起来，在场围观的村里人都分到了一小碗。她并不多言语说话，安静地退到了旁边去，美味就是最好的证明，她相信没有人可以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果然很好吃。”
“九武，你家娘子真是厉害。”
“给我称点蘑菇回去吧，让我家婆娘也煮上一锅。”
村里人品尝完一小碗的蘑菇炖鸡，意犹未尽地咂吧着嘴巴，终于意识到要把这种美味带回家。早上九武以及江柃羽从山林里面采摘下来，结果却卖不出去的蘑菇，一下子之间就被一扫而空。而在后面闻讯赶来却买不到蘑菇的人家，甚至向他们预订了下一次的收成。
九武拈着沉甸甸的钱袋，眼中都闪动着激动的亮光。
他从来没有在一天之内，赚到这么多的铜钱，但他的娘子让他真的做到了。
“娘子——”
两个人收拾了锅碗回到茅草房，九武把东西放下，便拉住了江柃羽讨要答案。“你把前两日那道题目的答案告诉我好不好？”
“不好。”
已经过去了两三天，他居然还惦记着她出的题目。
蘑菇全部卖出去，再过三四天又会有新的收成，江柃羽此刻的心情也是充满愉悦。九武像是摇着尾巴的小狗一样，一直在她的身边打转，她坏心眼的便想多逗弄他几下。
“娘子，告诉我吧。”
九武一直跟随在她的身后，这个憨儿缠人的功夫一流。
“说了你要自己想答案。”
江柃羽此刻心情大好，因此也没有骂人的欲望，结果被他缠得没有办法。这个憨儿的执着简直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方，她最后只能是妥协地投降。他虽然没有猜对答案，但至少是动了脑筋。如果他以后做事都能够这样多思考一下，说不定就可以减少被村里的人欺负，而她一个人离开这个乡村到外面去闯荡，也可以走得很放心。
于是她大发慈悲地开口道：“你从第一只盒子里面拿出一颗珍珠，第二只里面拿出两颗，……依次类推第十只里面拿出十颗，这样加起来一共是有几颗？”
“五十五颗。”
九武掰着手指数了一会，然后欣喜地说出答案。田寡妇曾经把他送到识字先生的家里读书，所以掰着手指算数以及写自己的名字，他多少还是晓得一些的。
“真的珍珠重量是三钱，假的珍珠重量是五钱，五十五颗珠子如果全部都是真的，重量就是一百六十五钱。你只需要称一回，把实际得到的重量与一百六十五钱相减，如果多出来两钱，那么就是第一只盒子里面的珍珠是假的，如果多出来四钱就是第二只盒子，……依次类推你明白了没有？”
“娘子，你原来没有骗我。”
九武欢呼雀跃地叫喊起来，“真的只称一回就可以，你实在是太聪明了！”
“我当然要比你聪明。”
江柃羽好笑地弯起了唇角，她怎样说都是后世穿越而来的人，千年的智慧文明如果智力还跟他一个憨儿看齐，那她还要不要继续混下去？
“娘子，我好喜欢你。”
面颊一热趁着她没有防备，九武凑过来在她的脸上，“吧嗒”地亲吻了一下。
“谢－九－武！”
明明说好了他要自己想出答案，他才能够亲一下她的面颊，结果他竟然敢犯规！江柃羽叉起了腰，这个憨儿是想逆天了是不是？九武生怕被她拧住耳朵，像是跳脱的兔子一样往旁边跳开。
果然她是不能教晓他正确的方法，他居然在一下子之间像是开了窍一样。
瞪视着他远远地跑开的身影，这一刻江柃羽真的是悔青了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