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01章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突然长出纠缠的曲线,懂事之前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那一年让一生改变…… --林子安 “那一年,让一生改变。”在我成年之后,我才终于明白。 人生如戏从来都是冥冥之中命运为你写好了桥段。生命中要来的人,要经历的事,和所罹的劫难。要流的眼泪,和爱上的人。 一切都会在有生之年,狭路相逢,不能幸免。 十四岁之前,我是乐小安。可是十四岁之后,我只能是林子安。 我叫林子安。我第一次这样对秦思淼说话的时候才十四岁。 那是一个清晨,邻居的女人,蓬乱着头发,闯进乐小安的教室骂骂咧咧的指点着她说“她就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是她的帮凶。是她们一起偷了我的东西。”就这样她被警察带出了教室。那个时候她第一次有了逃离的念头。想要从自己母亲的身边逃去任何陌生的地方。那种深刻的耻辱感,让她想要找个洞穴能将自己掩藏起来。 深夜她母亲从街巷里拖她回家,面对她反抗的撕扯、无助的哭叫扬手给了她一击耳光,很响亮,在那样深寂的夜。乐小安听见自己倔强的呼吸声在母亲颤抖的手掌下慢慢清晰起来。 从父亲离家之后,她就知道,这就是她们要过的生活。没有选择,没有退路。 可是那个时候,母亲似乎并不知道她是多么害怕,多么痛恨她们所过的那样的生活。 半夜,乐小安从高烧的昏睡中惊醒,听见母亲和那个男人争吵的声音,狠狠地说“告诉你那个神经病老婆,如果胆敢让我女儿在受半点委屈,我发誓我会杀了她。”声音轻轻的,却异常冰冷,然后她听见男人诺诺然的唏嘘声…… 是的,她是乐小安的母亲美娜,大家都这样叫她。那男人是乐小安同学徐天佑的父亲徐志浩。 第二天乐小安从病床上爬起,将背着书包准备上学去的弟弟拉在身边,望向对着化妆镜化妆的母亲美娜说“给我们转学。” 美娜一怔,口气淡淡的说“转去哪里?” “哪里都行,只要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都行。”乐小安口气生硬的说。弟弟晓光瘪着嘴巴抬头望望乐小安又望望母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有流下来。她一把将他拉出了母亲的卧室,她不想看弟弟在母亲面前哭泣的样子。虽然乐小安知道他同自己一样在学校里受到无数的奚落和辱骂。小孩子的感情最是真,所以厌恶和憎恨表现的也要比成年人更加残忍凛冽。 等待转学的日子,她和弟弟晓光整日窝在家里,看母亲混同在一群男女当中搓牌、抽烟、酗酒、晚归。有时候,她会塞一张五元的纸币让他们去街头的冰店吃碗红豆刨冰。那多半是有单身男子来找她。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当年许多人以为乐小安的父亲好命,得了如此娇妻。那些时候她与父亲亦是相敬如宾,妇贤夫能。可是自她父亲生意失败失踪之后,邻里那些女人突然如同防贼一般开始严密防守她,置她的美丽为危险的象征。而她就在那个时候,突然性情大变,穿贴身低领上衣,一条短裙露出大半截白嫩美腿。每日里对着镜子描眉画眼,等化好了,她就怔怔的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缓缓地燃一只烟。偶尔弟弟晓光跑去想要腻在她的身边,她也会厌烦的呵斥着让他走开。之后从来没有被她拥抱过。 第一卷 第002章 美娜将他们从县城的学校转去了市区。乐小安以为那就是一段生活的结束,也是一段生活的开始。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如同割了一茬的韭菜,还能蓬勃新生,可是并不是那样的。 她以照顾女儿和儿子为由,也一同搬来了市区。那天送他们过去的就是徐天佑的父亲。乐小安每当想起徐天佑看见她时的目光,都觉的心惊。她亦用别人一样的鄙夷眼光望向他们,沉默的将自己和弟弟的东西从他们手里夺过来然后一件一件慢慢搬进去。徐天佑的父亲常常过来,还为她在市区开了一家小的百货商店。有时候他们会像真的夫妻那样穿情侣装牵手去逛街,而每在这个时候,乐小安都希望徐志浩的妻子能突然冲出来。 乐小安最痛恨和母亲要钱,学校每次收费我都拖到不能在拖才向她开口。 “学校要交书费。”她站在门口望着母亲侧身抽烟的样子说。 “多少?”她头都不回的问乐小安。 “三十。” “……” 她沉默着吐着烟圈,乐小安为这样需要乞讨的自己觉得羞愧,站在那里几乎要落下泪来。 “瞧不起我何必花我挣来的钱?”她突然说。 乐小安无地自容,张了张嘴,搁在胸口的气憋的她难受。她轻轻的揉着胸口。母亲轻蔑的笑着回头望她一眼,神情冷漠,说“袋里有自己去拿。” 自从父亲离开之后,她慢慢的不再打理孩子的日常生活。弟弟晓光生的羸弱,常常生病,乐小安就如同他的小母亲一般,给他煎药煮饭洗衣。那时候她也莫过十二三岁,也还是个需要照顾的孩子。 那时候,乐小安已学会了沉默和反抗。母亲美娜亦渐渐收敛不带男伴回家过夜。但是常常几日不归。那是夏天,晓光中暑,乐小安绞了毛巾给他擦脸,突然电话响起。因为她双手湿淋淋的,晓光就起身接了电话。突然他脸色煞白,电话从他手里掉下来,“咚……”的一声落在地板上。他就那样急急的飞奔着出门,因为太急他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摔断了小腿。 将晓光送进医院,乐小安坐车一路赶去徐天佑家。 她一进小区,就看见母亲头发蓬乱的坐在地上,目光凄冷,嘴角和鼻子嘶嘶的向下流血。徐天佑的母亲被徐天佑半抱半抓着站在一边,四周围满了旧时的邻居。她就在这个时候,如同疯子一般冲了过去,一把从地上拖起母亲就走。或是被她拉扯疼了,或是她触到了伤口,她的母亲突然暴怒的甩开她的手,掩面从人群里急速走了出去。 “不要让你这样不要脸的母亲再在这里出现!”徐天佑的声音从身后狠狠的传来。 乐小安怔了怔停住了脚步,转身慢慢的走了过去。她望着徐天佑身后疾步跑来的他的父亲缓缓的说“如果你能够管好你那个同样不要脸的父亲的话!”周围的旧邻唏嘘的指点着乐小安,说出许多难听的话。徐天佑亦暴怒的要跳起来揍她。却被身后他的父亲抓住了臂膀。乐小安冷笑着转身,离开。 第一卷 第003章 追上母亲的时候,她不知道在那里已经洗干净了脸,只是光洁的面孔上依旧有丝丝指甲刮过的血痕,脸肿起了一圈。头发蓬乱的挽了松松的发髻,她依旧漂亮,连这样凄惨的时候依旧是。 “给我钱。”乐小安开口就说。 她诧异的转身看着自己的女儿,良久才悲凉的仰头一笑。 “我还以为你好心来救我。”她一副闲闲的姿态伸手拂着额前的头发缓缓的说。 “哼,你?哪里用得着我来救,有人已经闻讯赶赴了过去。”乐小安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说。 “晓光摔断了腿,在医院需要钱。”乐小安盯着她的母亲说。 “钱钱钱钱,整天就知道要钱。我从哪里给你们生钱去,我又不是造钱的机器。你这样矜持他那样娇贵怎么看的起用我这样人的钱!!”她突然暴怒的喊起来,胸脯随着急速的呼吸起伏着。 “不是你造孽,他怎会摔断腿!”乐小安呼的一下站起,冲她同样大喊过去。 “啪!”她重重的甩了我一个嘴巴。乐小安冷笑着望着自己的母亲,缓缓说“他中暑自己都云里雾里居然还想冲过来救你。哈哈,滑稽。”嘴巴里咸咸的,乐小安知道流了血。她从书包里掏出纸巾擦着嘴巴,说“给我存折。”美娜呆呆的愣在那里,眼睛里有泪花闪闪,转了头说“在我房间的化妆盒底层里,密码是你的生日。”乐小安怔了一下没吭声,独自跳上回去的大巴走了。 晓光住院的时候,美娜就去过医院一次,她提了一包苹果,坐在晓光的病床前,掀开被子看一眼晓光打着石膏的腿。然后用一把小小的水果刀一点一点削着苹果皮,涂了紫色眼影的眼皮抬一抬说“一个男孩子,生的这么矜贵,你知道这一场院住的花掉我多少钱?!!” 晓光委屈的憋着嘴巴,望着她没有出声。美娜不耐烦的将削好的苹果塞进他的手里说“你先躺一躺,过会你姐姐过来陪你。我要出去赚钱,不然大家嘴巴都要挂起来。” 她说话做事,并不避讳,在乐小安两姊妹面前,从不隐瞒任何事实。 晓光出院后,走路有些跛足。每每看到他迟缓而笨拙的样子,乐小安就觉得心酸,心底对母亲的鄙夷和愤恨更加强烈。 晚上乐小安捧着帮母亲热好的饭菜站在门口望着她。 “不要用那样恶毒的目光看着我。”美娜一边卸妆,一边抬眼,从镜子里看一眼乐小安说。 乐小安将端进来的饭菜重重的放在茶几上,闻见母亲身上的浑浊的酒味,皱着眉头走出去的时候,说了一句“你想让我们一直跟你过这样的生活到什么时候?”声音冷冷的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 美娜伸上去准备摘掉耳环的手就定定的顿在那里,迟迟没有放下来。 乐小安走出母亲的房间,看到弟弟晓光站在门口,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滴,一怔。 “晓光,怎么了?” 第一卷 第004章 “……”晓光慌忙伸出一双拳头抹干脸上的泪迹。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乐小安蹲下身来望着弟弟的脸,他那么消瘦羸弱,常常被人欺负。 “小跛子,就知道告状。”一个胖胖的男孩,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大兜的背带裤,头发被剪得齐耳盖在头顶,像个倒扣下来的茶壶盖。他远远的站在乐小安家的门口,望着哭泣的晓光,一手叉腰,嘲笑的说。 乐小安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姐姐--”晓光伸手去抓她,没有抓住。 她追出去,男孩站在那里望着比自己还矮小一截的乐小安。 “司徒烨,给我弟弟道歉!!”她甜腻的声音喊出去,有种稚嫩的威严。 “我凭啥要给他道歉?”小男孩向前走近一步,阴阳怪气的说,望着瘦的像个竹竿一样的乐小安。 “道歉!”她一脚踢到了司徒烨的小腿上。 “哦--”男孩吃痛,伸手推她。 乐小安被推倒在地,两人就在地上翻滚厮打起来。 “姐姐,姐姐。”晓光伸出双手拼命的想要将司徒烨攥住乐小安的双手掰开,被司徒烨一推,跌倒在了地上。 乐小安见弟弟被推倒,她张嘴就在司徒烨胖胖的胳膊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司徒烨疼的“哇哇--”的哭了起来,手一松,乐小安就一个骨碌爬起来,冲过去将弟弟从地上拽起来。 她一边伸手拍打着弟弟膝盖上的灰尘,一边回头瞪视着抱着胳膊哭泣的司徒烨。 “这谁家的孩子啊,怎么这么狠,你看这胳膊上被咬的!!”司徒烨见自己母亲走了过来,哭的更加大声。 “你是谁家的孩子?”司徒烨的母亲是个中学老师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神情严肃的望着乐小安问。乐小安怯怯的,将弟弟往自己身后推了推,挡在他的前面,不吱声。 “呜呜,他们就是那个坏女人的孩子……”司徒烨哭着走向前来,胖胖的手指,指到乐小安的鼻子上来。 “你这孩子--”女人伸手将他的手指拍下去。 司徒烨的母亲还没来得及训斥自己的孩子,就见乐小安抬脚又狠狠的在儿子的腿上踹了一脚“啊--”司徒烨弯下身来,又开始哇哇哇的大哭起来。 “吆,你这孩子,咋这么野?你干嘛又打他啊。”女人将儿子往身边一拉,眉头立起来。怒气冲冲的伸手推了一把乐小安。 乐小安一时没有站稳,“咚--”的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双手不小心就拄在了玻璃渣子上。她疼的皱起眉头,可是目光倔强的似个被惹毛的小兽瞪视着面前的司徒母子。 “你干嘛,一个大人家家的欺负两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美娜走了出来,倚在门口,一手夹着烟,目光扫过自己孩子的脸,笑嘻嘻斜着眼睛看着那个中学女老师。 女老师一怔,抬头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长而细白的手指上夹着一支细细的烟,指甲被涂成艳丽的红色,一双猫一样的眼睛,斜斜的睨着她。 第一卷 第005章 “你看看她将我孩子的胳膊咬成什么样。”女人将司徒烨往前拽了一把,撸起他的袖子来给美娜看。一边在心底猜测着这个美丽女人的身份。 “可是我只看见你推倒了我的孩子。”美娜说着,将手里的烟送到嘴边,深深的吸了一口,喷出一片白白的烟雾。 女人惊异的望着她,目光里似乎写着哪里有这样的母亲,真是,她狠狠的瞪了美娜一眼,伸手拖着自己的儿子匆匆走开了。 美娜不屑的望着匆匆走开的司徒母子。道貌岸然!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转身走向前来,语气淡淡的说“你们有我这样的母亲,就得学会夹着尾巴做人。不要再给我招惹是非。”她目光落在乐小安的双手上,手掌擦破了,有玻璃渣子扎进伤口,血糊糊的,乐晓光正蹲在哪里满眼泪光的努起嘴巴帮她轻轻吹着。 “别动。”美娜伸手将乐小安准备缩回去的手拽了回来。用酒精棉一点点的帮她清理着伤口。伤口里沾上了细细的沙尘,美娜皱一皱眉,攥紧她细瘦的胳膊拽到自己眼前,仔细的擦拭着。 “疼吗?”她柔声问。 “疼,”乐小安轻轻的应了一声。 乐小安抬头望着自己的母亲。她低垂着头,帮她清理着伤口,因为怕她疼,用酒精棉花擦一下,又低头轻轻在伤口上吹一吹。 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父亲还在家的时候。每次受伤,母亲都会搂她在怀里说,“来,妈妈给你吹一吹就不疼了。” “妈妈,”乐小安小声的叫她,甜腻的声音让美娜一愣。 “嗯?” “我这次成绩考的很好,老师说我被选去了晨光中学,可以直接越级读初三。”乐小安小声说。 “嗯,那个寄宿学校?”美娜停下手里的动作,抬一抬头问。 “我想带着晓光读寄宿学校。”她说。 美娜一怔,身体僵僵的立在哪里。“你有本事养活他?”她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一副不屑的嘲弄的姿态,抬头望着乐小安的脸。 “……” 乐小安最痛恨这个时候的自己。 “你去上你的学,我会照顾她。”她突然温和的说着,重又抓起乐小安的另一只手来,帮她清理伤口。 乐小安怀疑的目光落在美娜的脸上。 “他是你的弟弟,可他也是我的儿子。”美娜突兀的丢下一句,放开她的手,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乐小安望着母亲的背影,抬手看一下被包扎起来的双手,怔怔的。 她期望自己能够瞬间成长,可以不再伸手同母亲要钱,不再因为经济而附属于她,她亦不再因为经济而混同在一堆男人里求取生活。那样或许生活不会显得如此沉重。 她自小已经懂得生活的不易,所以待人待事常常有超出年龄的选择和举动。 在准备去寄宿学校的时候,乐小安感觉自己像逃亡一般,整日躲在房子里收拾行李。母亲美娜就站在门口的阴影里吸着烟望着她。 第一卷 第006章 “你一直都不像个孩子。”她深深吸一口烟,幽幽的说。 “因为你不像个妈妈。”乐小安说。 “……” 许久,美娜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等买掉那个老屋,我带你们一起离开这个城市。过新的生活。”乐小安抬头望她,她却低了头,抬手将烟蒂在灰黄的墙面上湮灭,转身走开了。薄薄的背影,浸在阴影里看起来特别孤单。 “喂,喂,你等一等。”胖胖的司徒烨背着书包跟在乐小安的身后。 乐小安回头见他,便冷起一张脸来。瞪着气喘吁吁的司徒烨问,“要干嘛?” “那个,你的手没事吧?”他怯怯的站在距离乐小安很远的距离问。“那天回家,我妈妈就批评我了。”他声音很小的,搓着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望着乐小安说。 乐小安看一看他,回过头去,转身继续往前走。 “喂,你去那里啊,我向你道歉了,你为什么不说没关系。”他再次冒出一副焦躁的小阿三样儿追在乐小安的屁股后面说。 “你干嘛一直跟着我?”乐小安猛的停住脚步,回过头说。 司徒烨吓的退了两步,吐吐舌头说“这么凶的女生。”然后他指一指自己胸前的牌子说“我也在晨光中学上学!!” “你上初中?”乐小安惊讶的看着他。他那样子,一副还没断奶的胖宝宝样儿,怎会上初中。司徒烨双手插进背带裤的大口袋里,一副骄傲的样子说“我学习好,跳级的,初一。” “扑哧--”乐小安笑出声来,指着他的头说“你看你的样子,梳着盖盖头的胖宝宝,那里像个中学生。”司徒烨气的嘴巴都撅了起来,“你才盖盖头呢,”说完之后,还不解气马上又说“你看你又黑又瘦,简直就是个没长好的豆芽菜!”两个人斗了一回嘴,然后各自气呼呼的跑去了自己的教室。 “呜呜,我要剪头发。我不要这个盖盖头,我要剪头发。”司徒烨站在母亲的办公室里哭闹着。 “谁说这是盖盖头了,这叫蘑菇头,挺好看的啊,你看多可爱?”司徒烨的母亲从包里掏出一面小小的镜子递到儿子面前给他看。司徒烨向镜子里瞄了一眼,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头发真的很像倒扣下来的茶壶盖,便哭的更加响亮起来“我不要这样的盖盖头,我要剪头发,呜呜,我要剪头发。” “这孩子今天是咋了,这么缠人。真是的。”司徒烨的母亲只好放下手里的工作,牵着儿子的手走进了理发馆。 第二天,司徒烨一走进校园,就四下寻找起乐小安的身影来。 “喂,豆芽菜,干嘛去。”他故意跳到乐小安的面前,伸手抚弄一下自己的头发。 “盖盖头,你要干嘛?想打架?”乐小安皱着眉头,小小的拳头握了起来。盯着司徒烨。 “谁盖盖头了?你看清楚啊,我今天没有盖盖头!!”司徒烨沮丧的往乐小安的眼前一站,瞪着眼睛说。 第一卷 第007章 “哦,你的盖盖头呢?很可爱的啊,干嘛又要剪成这样可笑的一撮毛!!”乐小安巴眨着一双大眼睛问。 “死豆芽菜,臭豆芽菜……”司徒烨抬起双手护着自己的头发,转身跑开的时候,嘴里念念的骂叨。 周末,司徒烨正在门口玩,见一帮小孩围着一个圈,冲乐晓光丢石子吐口水的骂“小杂种--”他走过去,站在他们的中间,望着站在圈中低着头,眼泪汪汪的乐晓光说。“别欺负人家了。你看他都哭了。”他说着,拽一把旁边那个有十四五岁男孩的衣袖。 “你不知道,他妈妈可坏了,勾引别人的爸爸。” “就是,勾引别人爸爸。太坏了。”其他小孩子也跟着说,还伸手推他。 乐晓光被推倒在地上,大家“哈哈--”哄笑起来。 “你们别在欺负他了。”司徒烨走过去拉乐晓光起来说。 “干嘛?司徒烨,你小子也想挨打是不是?”一堆小孩将他和乐晓光两人推到中间去,你推一把,我推一把的推搡起来。 “你们在干嘛?”刚从学校回来的乐小安,背着大大的书包怒气冲冲的站在大家面前。 “姐姐……”乐晓光轻声叫了一句。 “她是这个小杂种的姐姐。”大个子的男孩还没有说完,冷不防被司徒烨一头顶得跌倒在了地上。他伸手一把拽起乐晓光就跑。乐晓光腿跛,跑的很慢,眼看就被从地上爬起来的大男孩追了上来。乐小安冲过去,挡在他们中间,一边轮着手里的书包一边喊“你们快跑--” 三个人一溜烟躲进了司徒烨的家里,锁上门,踩上凳子,趴在窗口向下看,直到那些小孩三三两两的散去了,才敢从门里出来。 “冰箱里有雪糕。”司徒烨说。 “我喜欢吃红豆的。”乐晓光马上说。 “我们回家。”乐小安说。 “我请你们吃雪糕,你们和我做朋友好不好?”司徒烨一手拽着冰箱门,开个小小的缝隙让乐小安的目光正好看到里面的红豆冰。 “司徒哥哥,我要吃红豆的。”乐晓光马上说。 “你干嘛叫他哥哥啊!!”乐小安回头瞪着眼睛问他。 “因为他刚才帮我。”乐晓光的目光紧紧的跟着司徒烨伸进冰箱的手说。 “哼,没出息。”乐小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暗暗的吸了一下口水说。 “给晓光这个红豆冰给你,我吃这个巧克力夹心的。”司徒烨故意将自己的雪糕在乐小安的眼前绕了一圈,然后才送到自己嘴里,吧唧着嘴巴,说“呀,真凉快,真甜。” 乐晓光轻轻的唆了一口手上的雪糕,见司徒烨不注意将雪糕悄悄的送到姐姐的嘴边,乐小安还没来及咬一口,司徒烨就转过头来,指着她的鼻子笑“豆芽菜,想吃就吃吧,干嘛和做贼一样。” 乐小安窘的满脸通红。 “姐姐爱吃巧克力夹心的。”乐晓光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司徒手里的雪糕说。 “巧克力的就剩这一个了。”司徒烨为难的说着,留恋的目光在雪糕上扫来扫去,然后轻轻的递到乐小安的嘴巴前说“我们一人一口。” 第一卷 第008章 乐小安低下头来轻轻咬了一口,鼻尖碰到雪糕,沾上了奶油,惹的司徒烨和乐晓光指着她的鼻子“咯咯--”的笑。 秦家别墅,衣香鬓影,俊男美女或三两个来往周旋,推杯换盏,或姿态暧昧躲在一边偶偶低语。室内,水晶灯高悬屋顶,灿若星辰,明若白昼。秦思淼手中握着酒杯一边轻轻的摇晃着,一边神情迷惘的俯栏望着窗外,俊美的脸,棱角分明似用刻刀精细雕琢过。白色的衣衫衬得原本俊秀的他更加清逸。 窗外似有薄雾笼罩上来,飘飘渺渺似梦似幻。 花园边立着一个身姿纤细的女人,紫色的裙裾在风里轻轻飞舞起来,长发跟着飘动的衣襟一下一下飞起。 她依旧美的让人心惊。秦思淼轻轻押一口酒。 “冰凝你怎么站在这里,这里风大小心着凉。”说话的人是她的丈夫狄擎宇。 “不是专程站在这里等我吧?”他笑眯眯走过去揽上妻子的肩,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宠溺的抚弄一下她秀丽的长发,转过头去在她头发里轻嗅一下,轻声说“亲爱的,你真香。” 杜冰凝笑着,推他一把,然后幸福的倚在他的怀里一起走了过来。 秦思淼眼神落寞的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的瞬间,他恍惚觉得,狄擎宇微微抬头,冲着他得意的笑。待他慌忙回头去看的时候,他们两人已经一起走了进来,扬声叫“思淼--” 秦思淼落寞的眼神瞬间消失,笑盈盈迎上去,伸手和狄擎宇一握说声“你们来了。”目光轻轻扫过杜冰凝的脸,她的皮肤依旧如同少女一般晶莹透亮,只是眉宇之间藏着淡淡忧伤。 “冰凝的身体有没有好一点?”他直呼其名。 “思淼应该叫嫂子?”狄擎宇潇洒的笑声中,透出微微的不高兴。转身从侍者端的盘中,端出两杯酒来,递了一杯给妻子。 杜冰凝抬眼看他,慌忙解围“我喜欢思淼叫我的名字,听着年轻。”言语温软。 秦思淼微微一怔,慌忙回过神来。“听说狄兄又在投资酒店生意?” “哈,咱这个圈子真没有什么秘密。”狄擎宇一笑,低头望着妻子杜冰凝,四目相对,已浓情蜜意尽显。 狄擎宇,这个近四十岁的男人,依旧风度翩翩,有着年轻男子没有的沉稳和睿智,又有着中年男人尽失的风流倜傥。 “不必这样大秀恩爱吧?”秦思淼半开玩笑的说着,抬手同狄擎宇碰杯。 “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恩爱可秀啊。”狄擎宇笑言,“转眼恩泽、雨泽都该领女朋友回家了。” “这么快?”秦思淼惊叹,那两个小鬼头,第一次见的时候脸似拳头大,粉嫩嫩的。 “你以为呢,一晃眼我都快四十了。”狄擎宇抿着酒感慨道。 “哦,对了听说你最近和白灵走的很近?准备什么时候结婚?”狄擎宇眉目含笑,别有深意的样子望着秦思淼。 “白灵?那个白灵?是今天的女主角吗?”杜冰凝一副十分关切的样子追问。 第一卷 第009章 秦思淼脸微微有些泛红,没有吱声,瞪了狄擎宇一眼,别开目光。 “就是那个人体模特,最近网络上很是出名。”狄擎宇在妻子耳边低声说。 秦思淼只装没有听见,他用眼睛的余光悄悄扫了一眼杜冰凝的脸,一副惊讶怜惜的表情。 哈,她可怜我! 他扬一扬杯,说“我去招呼客人!”然后转身走开。 这是他二十八岁生日,满屋亲友,他却依旧觉得寂寞。他自十六岁时就尝到了爱人的寂寞,那一年杜冰凝二十二岁,美的如同飘飘飞舞的蝴蝶。自他身边飞来飞去。他说“等我长大娶你。”杜冰凝笑着应“好啊。”可是后来才知道,她已是两岁孩子的母亲…… 秦思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轻轻摇头,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回来。他直直的穿过人群,在使者耳边嘀咕了两句,点一点头,就抬腿坐在了旁边的高脚凳上去。 屋里顿时响起了悠扬的舞曲,一堆人,又开始一阵小小的骚动。各自寻找中意的舞伴。秦思淼就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像是看着一场静静上演的舞台剧。 舞池中,杜冰凝将头轻轻抵在狄擎宇的胸口,跟着他的舞步,在他有力的双臂牵引下轻轻摇摆。 “那个白灵到底是个什么人?”杜冰凝似无意间想起,淡淡问了一句。 狄擎宇一愣,似在猜测妻子问题的用意。 “思淼这么多年,也没找个合适的人。”她抬起头来望着丈夫,轻轻的叹息。 “思淼心底,想要找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女人。”狄擎宇半眯着眼睛笑着,望着妻子。 杜冰凝底下头来,没有应声。 “白灵是最近网络上迅速蹿红的人体模特,据说才签了思淼服装公司的平面广告。”狄擎宇说着望一眼妻子。“思淼不是那样滥交的人。刚才我是开他玩笑。” “你怎能和他开这样的玩笑?”杜冰凝突然停下舞步,皱起眉头一副气恼的样子望着丈夫。心底却如释重负。 “得了。”狄擎宇轻轻拉了一把妻子的胳膊,在她耳边悄悄说“男人之间,开这样的玩笑不算什么。” 杜冰凝被丈夫揽在怀里,半拖半抱的跟着音乐继续摇摆起来。她目光搜寻着整个房间,最后在角落里打碟DJ的旁边看到秦思淼,见他独自坐在高脚凳上,修长的身体隐在灯光里,看起来更加孤傲落寞。 狄擎宇的目光跟随着妻子扫过去,看到角落里坐着的秦思淼,在灯光下,俊逸的似不食人间烟火。他抬手将妻子的脸拨转回来,靠在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轻说“不要走神,小心踩错舞步。” 杜冰凝不语,将目光收回来靠在丈夫胸前,轻声问“恩泽、雨泽假期会不会回来?” “如果想念他们,我们明天就可以过去探望他们。” “算了,你不希望我如此宠着孩子。” 杜冰凝摇一摇头说,秀丽的脸上有淡淡的忧伤一扫而过。 夜色凝重,秦思淼已经微醉,目送着朋友们三三两两搀扶着离开,那样子简直像是世界末日的逃亡。在这样空洞的日子里,总想找出一些让自己突然兴起的事情来,可是每每如此都会跌入更加深刻的寂寥无助。悔不当初。 第一卷 第010章 秦思淼收回目光,望着一地狼藉。主事的刘嫂轻声嘀咕着带着一帮人皱眉打扫。 他走向酒厨拿出一瓶龙舌兰来刚要启开,刘嫂就走了过来,轻轻说“老先生让你少量饮酒,注意身体。”秦思淼苦涩的笑着将手里的酒瓶重新放回酒厨内。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清晨醒来,阳光透过米色的窗帘投射进来。秦思淼皱眉按一按太阳穴,昨夜喝了太多酒,现在口干舌燥、头痛难耐。他翻起身来,发现自己居然和衣睡过一夜,赤脚走下来,哗啦一声扯开窗帘,阳光汹涌进来。偌大的房间,顿时浸在阳光里。 昨夜又梦到她,依旧凝眸注视着自己,似有话要说,却只是立在哪里神情迷惘…… 他用十二年的时候来爱,来遗忘。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然而却依旧会在某个特殊的时间地点,突然想起。无法自己。 以为自己一直掩藏的很好,以为自己早已不会受这样的情绪控制。 昨夜入梦,梦到那个人,心中依旧惊慌不安。见他跟在我的身后,亦步亦趋。想逃,鞋带却无端散开,焦急的蹲下身来系,他却走向前来,望着我弯曲的背说“过的好吗?”我没有回答,只是手下的动作十分笨拙,鞋带总也系不起来。知道自己的样子十分难堪,心底凄凉,本想站起身来装作一副骄傲的摸样走开,可是站起来时无端垂首,像个逃兵…… 五年的时间,我尽力在逃,想要躲开那个阴影,从一个熟悉的空间里逃去另一个去处。我刻意躲开那些共有的朋友,刻意避开那些回忆。我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 心底的惊惧依旧鲜明,想起那个梦,心底依旧会有酸楚的疼。 爱情是一张网,捕获便失去永生。 星期天,乐小安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 “乐小安,外面有人找你。”同住的小女孩跑进来喊她。 乐小安背起整理好了的书包,应声跑出去。她以为母亲来接她,特别开心,一路奔跳着跑下楼梯站在台阶上四下寻找。 “豆芽菜。”胖乎乎的司徒烨手上拿着两个棒棒冰从台阶上站起来喊她。 “是你在找我啊。”乐小安失望的将目光收了回来,看一眼穿着大兜背带裤的司徒烨嘴巴上叼着个棒棒冰,问“放假了你怎么不回家?” “我妈妈今天要加班,让我自己坐公车回去,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一起回去咯。”他说着将另一个棒棒冰递到乐小安的眼前。“呶,我用午餐钱买的。”他冲她眨眨眼睛。 乐小安也学着他将棒棒冰叼在嘴巴上。 “你妈妈怎么不来接你?”司徒烨将两只手塞进大兜里,咬着棒棒冰含混不清的问。 “她忙。”乐小安不想在别人面前说起母亲。马上转移话题说“你爸爸呢,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他。” “我爸爸在地质勘探队工作,一年才回几次家。”司徒烨低下头来说。“那你爸爸呢?我也从来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