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入宫探母 夜半,宫中的更声再次响起。她睡不着。 掌了灯,踩上绣鞋,正准备喝点水。想起自己不过是奉旨入宫来探望母亲端张氏,便要如此麻烦,不由得扶额哀叹。 昨天那宫女跟她交代的事情,让她哭笑不得。她傍晚入宫,要宫中过一夜,叫她三更起来沐浴梳妆,才能在宫中走动。 端张氏原本是澜贵妃所出六皇子的奶娘,六皇子得皇帝眷顾成为继承大位人选。古语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六皇子与太后不是亲生,和生母澜贵太妃也不亲近,独独依赖着幼时照料自己的奶娘端张氏。生娘没有养娘亲,断是有理。 而她,就是这端张氏的女儿端如意。 虽然生在民间,但是端如意却并不对这宫廷有任何好奇。这金碧辉煌雕梁画柱,都只是为了关住那些贪慕虚荣的金丝雀,让她们在这里为统治者歌唱,愉悦那个至高无上的男人。 端如意不由得想笑,至高无上又如何,听说那李洪性子软弱得很,整日里被大臣吓得发抖呢。心里说句大不敬的话,他的性子真的不适合做皇帝。想必当初老皇帝是爱惨了澜贵太妃,不然怎么会选了他做太子。爱屋及乌,一旦爱一个人,就会觉得那人做什么都是好的。 端如意隐隐觉得窗外有人影,心里一惊,叫道:“什么人?” 她壮着胆子打开门看着外面,发现什么也没有,心里正嘀咕着。一回头,猛然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个黑衣人。正是天黑,她也看不清别的,那黑衣人蒙面,她也只看到他的眼睛隐隐透着碧色,与常人不同。 分明没有风,门却突然自己关上了。 端如意也是个惜命的人,非常有眼色,小声地问着来人:“壮士有何贵干?我只是新来的,身上什么值钱东西都没有。” 那黑衣人却哑然,看着眉眼像是在笑,悠然开口: “小猫,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真是有趣。” 什么秘密?什么有趣?为什么大半夜会有个黑衣人,闯进她的临时房间,还说她很有趣。 “吱嘎。” 端如意正想着这些,门又开了,想着应该是说好了来帮她沐浴更衣的宫女。生怕她们看见自己“私会”外男,端如意紧张一回头,发现黑衣人不见了,这才放下心。 推门进来的是两个年岁尚轻的小宫女,都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两人见她已经起身,就福了一礼。 “姑娘明日要陪着端嬷嬷见皇上呢,早些准备,不要失了体统才是。” 端如意款款回了一礼,她是个白身。即使因着母亲的原因,得了这些小宫女的礼数,叫外人看去,也只会诟病她不识体统没有家教。 “劳烦两位了,如意这就准备。” 她是第一次见皇帝,要从几个时辰前准备,沐浴熏香层层工序。端如意扶额有些头痛,她又不是个打算攀龙附凤的,这般折腾她做什么。 总算是挺过了这一道道酷刑,端如意看着镜中被小宫女打扮好的自己,更是叹了口气。她怎么才能让这些人明白,她只是来探望自己母亲的,不是来通过母亲这一层勾引皇帝的。 小宫女引路,端如意低眉顺眼跟在身后,努力不引起任何人注意。 然而天色已经大亮,端如意行至胤合宫,只差最后几步进门,还是出了岔子。 一名衣着华丽神色倨傲的宫装女子,正站在胤合宫门口,被铁甲侍卫军阻拦,正在发泄火气。 “皇帝说他不见人,可没有说他不见本宫。你知道本宫是谁吗?” 铁甲侍卫中走出一个领头者,威风凛凛抱拳行礼。 “玉妃娘娘,皇上有令,请您不要为难卑职。” 即使再骄横,毕竟还是女人,被他这威风凛凛地一吓唬,也怵了三分。但玉妃是极好面子的人,从这人手中失了面子,哪怕从别人手中讨回来也行。玉妃一环顾,看见了正努力抹掉自己存在感的端如意。 “她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本宫怎么看着眼生?” “娘娘千岁!” 见面前的领路宫女恭敬地行了大礼,端如意也依样行礼。宫女这才回话, “禀玉妃娘娘,如意姑娘是端嬷嬷之女,是来探望端嬷嬷。” “本宫道是哪家的闺秀,原来是宫外来了个下人生养的。” 玉妃评价完端如意的出身,有了几分得意,复又看着侍卫头领, “你们不是说皇上不见人吗?那把这下人轰出去吧。” 侍卫头领不为所动,仍是抱着拳, “玉妃娘娘,如意姑娘奉旨而来,卑职只按规矩办事。” “你,你等着!” 玉妃一时气结,奈何又无计可施,甩了袖子就带着人回去了。 端如意腹诽:玉妃原本是个美人,也算是眉目如画,然而相由心生,只怕落了下乘。 这侍卫头领,将来必是个人物。只是性子实在是刚硬,怕是过刚则折。端如意醒醒神,暗自取笑自己,这些事情也是她这小小民女该操心的吗? 一进御书房,就看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伏案看着奏折,而自己的母亲,立侍旁边,为皇帝研着朱墨。自古皇帝身边都是太监宫女,这皇帝倒是与旁人不同,偏喜欢依赖着奶娘。 那领路宫女上前,深深福礼。 “皇上,如意姑娘带到。” 端如意也依着规矩, “民女端氏如意,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在忙碌的男子这才抬头,看见如意,宽厚地笑着问她, “你就是如意,阿娘整日在朕面前夸你懂事,端家现在是你操持的?” 端如意悄悄抬眼看了眼皇帝,见他和自己想象的一般无二,如此中人之资,确实不堪皇帝重任。 “如意不过是略帮些忙。” 端如意心里有些嘀咕,皇上跟她说的那句话,还有皇上对端张氏不大正常的称呼都让她不太舒服。这情境,倒像是端张氏是皇上的生母,她是外人一般。可不就是,她从小见过自己的母亲几次,皇上可是天天让端张氏照料着呢。 “如意去那边坐了,不必如此紧张,朕与阿娘如同亲生母子,你也不是外人。” “谢皇上。”端如意悄悄端详了皇帝很久,又看了眼端张氏,心里确信了自己的一个想法。 皇帝温柔地对端张氏劝着, “阿娘不要如此辛苦,研墨的事,让那些奴才来就是了。如今如意来了,朕给阿娘放一天假,让你们母女好生团聚。” “那老身可就厚着脸皮休息一天了。” 端张氏与皇帝的关系,比端如意想象的要好。近些年端家老爷子过世,剩下一盘散沙的几门子亲戚,都围着端如意要官,端如意都给他们碰了软钉子,怕着哪一日皇帝不再依赖端张氏,招来灭门之祸。 然而不看僧面看佛面,端家人的仕途还是仗着端张氏好了起来,端家也兴盛了些。虽然依旧算不得什么豪门,出的多是五六品的官员,但也比普通的家族强了不少。 出了胤合宫,端张氏就握起端如意的手,问起家里的事情。说到父亲的近况,端如意有些语塞,但还是如实说了。 “父亲他,荣升礼部侍郎,然后……抬了两房妾室进门。不过母亲放心,有如意看着这个家,她们掀不起浪来。” 端张氏冷笑,本来红润健康的脸色暗了些。 “端万全这个老东西,我早就知道他是好色的人。往日仰仗着我,因此不敢明着乱来,如今他是礼部侍郎了,翅膀硬了敢纳妾了。看来,我该收拾他一下,让他知道自己的官没了我还能不能保得住!” 端如意被端张氏唬了一跳。端张氏这又不像是气话,难道端张氏对皇帝的影响已经能到朝堂上了? “母亲,毕竟是一家人,父亲做得不对,咱们自家人有自家人的解决办法。若是惊动了皇上,怕是不好。” “好在我还有个懂事的女儿啊。” 端张氏一叹,想了些什么,再抬头,端如意就发觉她眼中有些精光,就连握着自己的手也越发紧了起来。 “如意,你愿不愿意到宫中来?” 端如意一下子被踩到了底线,也不管面前的是自己的母亲,坚定地摇头,冷冷回答: “如意不愿。” 似乎有些不死心,端张氏依然劝着, “如意生的一副好相貌,皇上看来也很喜欢你,若是进宫,皇上啊,不论是看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还是看我这张老脸,都不会亏待你的。将来要是得了皇子啊,就是封个贵妃也指日可待。” 端如意不动声色从端张氏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还是拒绝。 “母亲说的,如意明白,奈何福薄,入不得宫廷。” 端张氏气得跺脚,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识好歹。” 两人虽意见相左,但毕竟有母女的名分在,随后说起家常,便自在了些。因为端如意自小没有养在母亲身边,端张氏待她并不像亲生女儿一般,反倒有些生疏。 “太后懿旨。” 突如其来的一句宣告,端张氏赶忙携端如意一同跪下接旨。 “宣礼部侍郎之女端氏如意觐见。” 端张氏本欲跪接,然而那传旨太监却走到端如意跟前。 “端如意,谢恩吧。” 端如意再次跪拜,领旨谢恩。 看来太后对端张氏,也是有所不满的。方才没有太后的默许,那太监怎么敢得罪皇上身边最倚重的奶娘呢。端如意看着眼前的形势,怎么都觉得自己应该请旨早日出宫,离开这尔虞我诈的地方。 不敢耽误,端如意当即辞别端张氏,就随传旨太监往西宁宫去了。 端张氏被留在原地,心里恨毒了太后。这个生不出孩子来的皇后,就算是仗着身份做了母后皇太后,没有皇帝的倚重,想说了算,还差得远。想到这里,端张氏立刻回了胤合宫。 端如意前脚迈进太后的西宁宫,就听见宫女议论。 “你看那端如意,就是今日顶撞咱们玉妃娘娘的乡野人。” “不过是一个奶娘所出,能有什么仪态,恼了玉妃,太后给她好看。” 正文 第二章 莫名其妙的公主和女官 “你们快小声点吧,人家的爹巴着端嬷嬷都做到了礼部侍郎呢。” “好家伙,这可是草鸡变凤凰了。” “变凤凰,你也得看是什么人,草鸡啊,插上凤凰毛也不像。” 听得这么清楚,她却看不见人,显然就是太后故意安排的下马威。是在警告她,虽然父亲升了官职,但是不要期盼着就能进宫,更不要招惹玉妃。 这下马威,对端如意倒是有很多好处,至少明确了太后的态度。而且,玉妃肯定就在里面,没准儿还正在控诉今早端如意的“无礼”呢。 许太后并不是个有很深城府的人,但却有很深的背景。先帝生前没有废皇后,恐怕也是顾忌着这些。 “如意姑娘到。”领路太监说完便转身退去。 端如意对太后行了一个大礼, “臣女拜见太后,太后千岁。拜见玉妃,玉妃千岁。” 太后久不应声,只是让玉妃为她染着蔻丹。玉妃此时的情态,与今天早晨的样子判若两人。如意方才行礼前看到她一眼,觉得她简直是这世上最温良贤淑的儿媳。在婆婆面前,果然是装得很用心。 端如意一直跪着,心里笑自己是小看了太后,方才那根本就不算下马威,只是一点羞辱而已。她无意与宫中任何人结仇,只是这麻烦,似乎都是找上门的。罢了罢了,能留下一条命出宫,今后她是再也不会进这地方了。 最先沉不住气的,却是玉妃。 “端如意,你说太后千岁,玉妃千岁,同礼相对,这是不尊太后。” 端如意低眉回话, “如意刚刚进宫,不懂事。只听教习宫女说,玉妃娘娘是皇上心上的人,有问鼎皇后之姿,千万要对玉妃娘娘恭敬。因着那教习宫女是皇上安排,如意以为是皇上意思,因此同礼以待。” 教习宫女是皇上的人,她们不能动。谁知道皇帝说没说过这话,难道要找皇上来对质吗? 这下子太后都多看了一眼玉妃,皇后是她的侄女,玉妃虽然近年来讨了自己的欢心,但是太后不会允许任何能威胁到皇后许婉容的人存在。 玉妃看太后的眼神不太对,忙跪下解释, “太后知道的,臣妾一直尊奉皇后姐姐,绝对没有逾越之心。” 太后有了疑云,说多了只会越描越黑。玉妃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表了一番忠心。 良久,太后才算屈尊首次开口。 “伶牙俐齿的丫头,竟敢愚弄哀家,拖出去,给哀家赏她二十板子。” 端如意突然学到了一课,上位者要罚,根本不需要理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心中苦苦想着,若是二十大板就能换得事情就此终止,倒也值得。 “澜贵太妃到。” 太后抬了抬眼,想着这个整日吃斋念佛的,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出来,难道是想救下这个嘴碎的小妮子,要去交好端张氏那个老贱妇吗?那她倒要看看,李漪澜怎么从她手中救人。 “拖出去行杖。” “太后姐姐且慢。” 太后强打起颜色,招呼澜贵太妃。 “漪澜,你身子不好,怎么不在澜沧宫中好好将养。若是受了风寒可怎么好。” 这一番话,说的澜贵太妃像是久病缠身,行将就木一样,可端如意抬头,却见她一张倾国倾城面,粉肌玉肤着了七重纱衣,周身气质宛若仙人。 久未见她的太后,见着她的气色更胜从前,气恼万分。澜贵太妃自先帝薨逝,吃斋念佛已经八年未出澜沧宫一步,太后以为久无雨露的澜贵太妃也会像自己一样苍老。 她这样出现,让太后恨怒交加,更想重重处罚端如意,顺带也给她一点警告。 “听闻故人之后来到宫中,漪澜本想传召一叙。可太后姐姐先行一步带走了如意,漪澜不敢劳动姐姐,只好亲自来一趟了。” “故人之后?” 澜贵太妃寻了个座位,款款走过去坐下,也是丝毫没有见外。 “这位故人,可能太后姐姐并不熟悉,因为当年陪伴先帝出巡的多是妹妹,因此漪澜也比姐姐多知道些,实在是惭愧。” 这句话像刀子一般,直直戳到了太后心里最疼的地方,先帝独宠澜贵妃,冷落皇后。太后手上未曾定色的蔻丹,被她一怒之下攥在手心,浸染到了皮肤,她虽察觉,但是正在澜贵太妃面前,不想让她看笑话,就藏在袖子中不管不顾。 “妹妹倒是说说,是先帝的故人,还是妹妹趁着与先帝出巡探访的故人?” 澜贵太妃并不在意太后话中所指,浅浅笑着,脸上的梨涡煞是好看。 “先帝带妹妹西巡之时,曾经遇刺,是端家家主端康冒险收留。还因此被刺了一剑,一介文人因此留了内伤。先帝本欲以安平侯赐之,然而端康这人不慕名利没有接受,只求平安福贵。” 太后冷哼一声, “所以你这是来保他的后人平安富贵吗?” 澜贵太妃吟吟笑出了声,惹得太后更加光火。 “先帝临终,妹妹床前照顾,曾有遗旨,若是端家后人官至三品以上,就把祖上存着的福荫赐了他,封个安平侯,世代罔替。” “胡说!先帝留下这样的遗旨,为何没有昭告天下?” 伸出一双纤纤玉手,示意太后冷静些。 “先帝的旨意是对着本宫和洪儿所说,若姐姐不信,大可以去问皇上。皇上那边,圣旨都写好了。” 问皇上,问皇上,两个人都叫她去问皇上,简直就是串通好的。皇上宠着端张氏那个老贱妇,听说要给她的丈夫封侯,当然愿意的很。皇上说的,假话也是真话,就这么让李漪澜这个见人空手变一个安平候出来吗? “妹妹说的这些,与哀家要罚这巧言令色的丫头有何干系?来人,快把这看不清自己身份的人拖出去行刑,哀家看着烦死了。” “太后姐姐,你我姐妹情深,你却不愿原谅漪澜女儿这点过失吗?” 澜贵太妃抬起袖子擦拭眼泪。端如意看着这女子眼泪说来就来,有些无奈。不知道这,素不相识的澜贵太妃为何要救下她,还给了她一个安平候的后盾。这样的恩情,端如意要竭诚以报。 “你何时生了女儿?李漪澜你这般信口开河,就不怕先帝九泉之下震怒吗?” “太后姐姐,漪澜何时说如意是我的是亲生女儿了。早年端张氏做洪儿的奶娘,漪澜见这女娃儿生的可爱,又没了娘亲照料实在可怜,先帝曾给了恩典,允了漪澜收她做个义女。漪澜有圣旨在手。” 说着澜贵太妃就从袖中掏出略有些陈旧的圣旨。 太后顿时不知拿这女人如何是好,她一番虚虚实实弄得自己分不清楚,此时又拿出一份圣旨。根本就是当年压下这一份圣旨,准备好了现在来设局气她的,这个李漪澜! 端如意冷眼看着这澜贵太妃戏法一般的表演,不仅给她变出一个安平候的父亲,还给她变了一个公主的身份,心中愈发的怀疑。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怜惜没有母亲的孩子,那样可笑的原因,任是谁也不能信服。端如意心中总觉得这澜贵太妃有些蹊跷。 “既,既然是你的义女,就带回澜沧宫好生管教,不要再被哀家抓到下次!” 太后气势汹汹转身回了起居处,还留下一句威胁人的话。 端如意自始至终跪在地上,简直是膝盖都痛了。这皇宫之中,她这样没有身份的人,就是要不停地跪啊跪。皇家真是一点都不尊重别人,她真是讨厌皇家。 澜贵太妃竟主动走到她面前扶起她,端如意不明白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后退几步行礼,借势从澜贵太妃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谢太妃恩德,太妃千岁。” 是她的错觉吗?端如意觉得,这位风华绝代的太妃面对自己,竟有些小心翼翼的讨好。这太妃究竟有什么所图啊,端如意实在是好奇极了,这心里像是揣了二十五只耗子,百爪挠心。 但她没有问出口,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她可没有心思跟这皇宫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本宫一开始就觉得,你这孩子与本宫投缘,倒是比洪儿还叫人看着喜欢。” 端如意刚刚站起,膝盖还有些僵硬,对着太妃堆出笑来应着。 “太妃谬赞,小女愧不敢当。” “孩子,以后可要跟紧了你皇兄,千万别再让太后抓到把柄了。” 几不可见皱了一下眉,皇兄?跟紧?到底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快来告诉她一下啊。 “这孩子,欢喜过头了?你皇兄一见你就觉得聪明伶俐,面善得紧。端嬷嬷虽在他身边伺候得很周到,可毕竟是有年纪的人。跟本宫求了你这皇妹做殿前女官,你可不要怨怪本宫不心疼你。” 端如意无奈地谢恩,这里的人,就没有一个会考虑到她不愿意的情况吗?莫名其妙成了公主,莫名其妙又做了殿前女官,她一直想着要赶紧出宫呢。早知道还不如让太后把那二十杖子早早打完,挨一顿训斥被赶出宫呢。 澜贵太妃听她答应,喜悦之色就溢在脸上,向着身边的大宫女问道: “如眉你还记得吗?本宫年轻时也是做了先帝的殿前女官,那时候啊,先帝每每在政务上偷懒,都被本宫抓住训斥,后来他实在无法可依,就把我纳为妃子,还教导我为人妻子便要三从四德呢。” 这位太妃一说起当年的事情,就像打开了话匣子,端如意只能耐心听着,与太妃一起到了澜沧宫。 由于这太妃一路的念叨,端如意把先帝和这位澜贵太妃往事,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不知道这位太妃平日里是不是也跟别人这样地念叨,端如意在心里十分怀疑,这样性子的澜贵太妃,是怎么能在宫中待了八年不出宫门一步的。 等到澜沧宫的时候,端如意看见皇上也在,顿时垂头丧气,又要跪了,又要跪了。她可不可以不要在这个宫里待下去,救命啊。 正文 第三章 坑妹的皇兄 皇帝向澜贵太妃问安之后,端如意认命地准备跪下, “如意拜……” “如意且等。” 澜贵太妃在她身边,看着她下跪,一把将她捞了起来。端如意站起,暗自想着,这澜贵太妃,竟像是有功夫在身的。 她转头看向如意,拉着如意的手,向如意解释道: “如意,你只需福上一福,道一声见过皇兄,不要下跪。” 端如意忘记方才自己已经成了这个什么鬼公主,也不知道公主的礼仪是怎样的,只好按照澜贵太妃提点的福礼。端如意这才在心中满满地感激起澜贵太妃来,跟皇上不用下跪,就证明她不用向任何人下跪啦,终于摆脱了在宫里跪死的命运。 皇帝拊掌大笑, “如意这似模似样的,倒像是咱们宫中长大的公主似的。” 澜贵太妃想起了什么,径直走过去坐在皇帝的上首,对着皇帝耳提面命起来。 “洪儿,我听说景王最近想要和你讨要户部的空缺。” “是。” 皇帝一听澜贵太妃提起这件事,顿时就像蔫了的茄子,低声回答着。端如意在旁边看着他变得如此之快,也忍不住小声笑出来。被皇帝貌似凶恶地扫了一眼,顿时噤声。 一国之君,一提起朝堂的事情就这样萎靡,想必传言他性子软弱不爱政事是真的了。 “洪儿,你且不要应他,景王是太后嫡出,如今已经有了兵权,再让他的人执掌户部,更会教他壮大起来,到时候,他就是造反,也有余力了。” 皇帝马上委屈极了,就开始在澜贵太妃面前告景王的状。 “孩儿也不想让他的人担任这么重要的职位,可是景王弟弟好凶,孩儿又说不过他。他还请了好多大臣来帮忙说项呢。” 这位张扬跋扈的景王,端如意是听说过的。 如此行事作风,当时还是皇帝的热门人选,端如意不由觉得那些老臣看嫡庶过重。不过,当今皇帝不还是因为母亲极受宠爱才有很多人支持的吗?只是最后先帝心中,美人胜过了一切,他还是选择了李洪,并且为他扫平了道路。 澜贵太妃一掌拍在桌子上, “简直放肆!” 皇帝一下子惊惶不安起来,上前去拉着澜贵太妃的袖子讨好。 “母妃,都是孩儿不好,你别生气了。” 澜贵太妃无奈扶额,她说的是明明景王放肆啊,这洪儿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啊。她摆手示意皇帝和如意都离开,让她静一静。 “这件事情,你们兄妹自己去商量,都走吧,母妃要休息了。” 端如意作为女官,跟从在皇帝身后。只觉得一离开澜沧宫,皇帝就整个人舒展开来,阴霾一扫而空。 “如意,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朕也累了要休息。” “是。”端如意的委屈都能填满两个大缸了,她说答应要留下了吗?说答应要解决这件事情了吗? 端如意托着腮在胤合宫侧室暖房想了半日,时间将到晚上,然后就一拍脑袋想出了主意。 “梅雪!” 梅雪不愧是宫中训练有素的大宫女,平时就像隐形人一般,一喊就能及时出现在身边。 “公主有何吩咐?” “现在梅雪你还是叫我姑姑吧。” “是,姑姑。”这梅雪脸上和宫中其他宫女千篇一律的笑容,如意努力地忽略。然后拉着梅雪耳语了两句。 “这可不行,姑姑,那东西可不是奴婢这样的人可以动的。” 端如意想了一下,跟她说, “你就说我刚进宫,什么都不懂,需要这东西,再者我还有一层公主的身份,他们不至于不给。” 梅雪咬唇,为难地说。 “那,好吧。” 端如意相当得意地看着梅雪的表情,心想这可比刚才的笑好看多了。端如意掐着手指,有些孩子气般。 “景王又怎么了,敢在御前放肆,一样叫你有来无回。” 又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够狠,还得再去找一样东西。悄没声找了松雨问清楚那东西的地点由谁掌管,端如意心中总算有了完美的计划。 回到殿前,看见皇帝还在看奏折。而自己的母亲并不在,不知是去忙什么了。 端如意诧异着,方才不是还说累了要休息让她一个人想办法么,结果午膳用过了就又坐回来批阅奏章。这不是现在还没休息吗?看见他把事情推给自己,让端如意有些不忿,可是现在端如意心里想的都是:当皇帝可真是天下第一可怜的事情啊。 “皇兄,我已想出了主意,但是需要劳动皇兄配合一下。” 然后端如意在皇帝的耳朵边上嘀嘀咕咕了半天,手中也比划着什么。等他们两人商量完,皇帝说: “如意要真是帮朕解决了这件事,朕什么都能赏给你,随你挑。” “呐呐呐,做皇帝要有信用,别到时候我提出来,你又不兑现啊。” “拉钩?” “好。”端如意一点也不好奇皇帝为什么会主动提出跟她拉钩,有一个民间的奶娘天天在身边伺候着,耳濡目染,他能学会民间的什么东西都不稀奇。 角落里进来一个小太监禀报说, “景王求见,正在宫外等候。” 出乎他们两人的意料,景王提前就来了。不知是不是今日澜贵太妃因为她惹怒了太后,太后让景王提前来发难解气了。 皇帝转头小声对如意说: “如意啊,他这就来了,朕,朕还没准备好呢。” 端如意无奈地看着这惊慌失措地皇帝,只得扶住皇帝的肩。 “皇兄,你待会儿就尽可能地威严一点,凶一些,别叫他把气势压下去了,其他的事,如意会掌握好的。” “好吧。那,传景王。” 看着皇帝眼中满满的信任,端如意都要觉得羞愧了。就只因为端如意是他奶娘的女儿,他就对他全然的信任吗?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皇宫的人难道都是这样奇怪的性格。 如意正思索着,景王就到了。 “哥哥好辛苦,还没有传晚膳吗?” 皇帝皱着眉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想起端如意方才说的话,就端住了架子,不发一言。 皇帝不说话,景王也不好自说自话。一下气,空气中都是死寂,安静地让人难受。 景王在屋里晃悠两步就要坐下,端如意忙向皇帝递着眼色,提醒他按计划行事。 皇帝想要威严些,但是没把握好,就大声喊了出来。 “景王!” 景王正要坐下,听见皇帝这么大声喊了自己一下,一时愣住,就站起身子看向皇帝。端如意见皇帝被景王直视就有些萎靡,开始觉得大事不好。 罢了罢了,她不指望皇帝能威严起来了,自己开口。 “景王弟弟,皇兄正念叨着有些政务上的事情要询问皇兄呢,快来皇兄案前帮他一把吧。” 景王自然不会把她这个野路子的妹妹放在眼里,但是他怀着目的而来,没有拿到皇帝的话头,他不会做傻事。他大步走向前,站在了皇帝面前。他看着端如意的脸,忽然觉得莫名的熟悉,但却想不出来。 “景王,看看这个。” 皇帝倒是想起了名单,拿着给景王瞧。 看完名单,景王一下子气得冒烟,这三处调动都是要把他手下之人明升暗降,只有户部侍郎一职随了他的心愿。 “皇上,这不妥啊。” 端如意福了一礼, “烦请景王为皇帝陛下斟酌一二。” “这胡宗玄是我朝一能臣,怎么能让他去执掌太庙?这……” 端如意笑吟吟看着景王,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 “皇上刚刚教导如意说,太庙乃国祚所在。不敬祖宗则礼仪废,礼仪废则天下乱。这太庙,难道不该派遣能臣吗?” “理儿是这个理儿,但是……” 端如意跟上问了一句, “但是什么?” 景王一甩袖子,就回到方才想坐的位子上,有些气闷。 “没什么。” 他在皇帝这里,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出了这个胆大妄为小妮子,竟想要坏他的事情了。若是真的如这般升降,肯定会大大削弱他的势力。并且,这份名单名义上是他和皇帝商讨,麾下大臣难免会和他离心离德。 “那景王,是对这名单没什么意见了?” “我……” 景王正到了气头,正想说什么威胁皇帝,又听这端如意开口。 “可如意有意见。如意新近入宫,资质粗鄙。宫中礼仪已经劳烦澜贵太妃寻了教习姑姑,但是这学问上就没人教了。皇兄,你想想看,要是如意将来嫁出去了,被夫家看不上也就罢了,恐怕还会丢了皇室的颜面呢。” 皇帝害怕的劲头缓了些,见如意这样说就问她: “想叫谁来教你?” 景王双眼怒目盯着端如意,果然听她嘴里说出了一个意料之内的名字。 “如意属意安成训大人。” “你,你是故意的!” 安成训,正是他选定推举的户部官员。 本来景王想着安成训补了户部的缺,另外三个虽然明升暗降。他也不算吃亏,就当给皇帝一次面子就算了。哪知这小妮子步步为营,先以升迁安成训安抚他让他同意这份名单,再釜底抽薪提出让安成训做她的老师,可恶,简直可恶! 景王强忍住心中的怒气,不论如何,他不能在皇上面前做得过分。然而这小妮子实在欺人太甚,他一定要她好看。 “弟弟,如意自在端府闺中,就听闻了安大人家的三个女儿教养得极好。而三位小姐的棋艺、书法和诗文都是安大人亲自传授。如意虽是先帝义女,然而还是个圣旨所封的公主,让安大人教如意也不算委屈了吧?” 端如意越是平淡温和,景王的火爆脾气就越是忍不住,冲到如意面前抬手就要打。皇帝已经闭上眼睛,虽然知道如意能有对策,还是怕她会挨上这一下。 “啪。” 皇帝睁开眼睛,看见如意硬抬着头,挨了这一下。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的,不是说好了有办法阻止的吗? 正文 第四章 谁教训谁 “你这见人!” 端如意还是淡淡笑着,丝毫没有刚才被打的羞耻。 “景王弟弟,你看我手中的是什么?” 景王打完这一巴掌,心中的火气发泄了出去,人也冷静了不少,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就大惊失色。 端如意怀里抱了一本书,书名只有两个字,然而却把景王惊得面色发白。 祖训。 这是阴谋,是阴谋。 不出今天夜里,景王出手打了手持祖训的公主,这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这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景王殿下!本宫最近修习祖训有些地方不懂,还请景王示下。” “皇上面前,臣下是否可以不用行礼?” “皇上未曾说话,臣下是否可以对着皇帝做的决定大放厥词?” “掌掴无罪的公主是什么罪过?” “不对祖训行叩拜之礼是什么罪过?” “还有,胤合宫内,铁甲卫以外是否有人可以携带兵器?” “论家,本宫是你的义姐,论国,本宫是先帝长公主。本宫手中拿着祖训,这一条条都是你犯下的罪过,本宫将此事定为家事,取家法来教训你,并不通报朝堂,你可有意见?” 端如意一下子变得锐气逼人,一声一声敲在景王心上,根本不给他喘息之机。 这见人,一开始打算的就是一步步激怒自己。她手持祖训却故意遮挡书名,为的就是让自己打她铸下大错,她方可从容的细数自己的罪过。他还是太急躁了啊。 “李洪,你就看着我因你受罚吗?” 不等皇帝回答,端如意举起祖训。 “祖宗家法第三十四条,无特许,王侯不以尊称对上,蟠龙杖,杖三十。可姐姐宽厚,不愿你受皮肉之苦。” 端如意向皇上福身一礼。 “皇上,就罚弟弟去太庙祖宗牌位前跪习祖训吧。妹妹看三个月便可,千万别罚重了。” 他还没有做好谋取大位的打算,如今犯下大错落在对方手里,只能隐忍,等他羽翼丰满,这个小见人,他要第一个杀掉。不,他要折磨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皇帝想了想,抬头说, “传沈君砚拟旨。” 事情几乎是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各方势力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端如意就让皇帝下了旨意。 众目睽睽下,景王犯下如此罪孽,皇上却只罚他去太庙跪习祖训,皇上仁德,景王暴虐显而易见。 端如意走上前去亲厚地扶住了景王的手, “景王弟弟,你去太庙之前这几日,还是在宫中先陪陪太后,她老人家年岁大了,三个月没有你承欢膝下,怕是寂寞。” 事情终于解决完了,跟端如意预料的情况几乎一样。 皇帝悄悄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侧坐着身子,装作漫不经心念到。 “景王今日受惊,朕恐景王在宫中再次受惊,令铁甲卫首领率五名甲士跟随景王保护。” 景王憋了一肚子气,却只能行礼, “谢主隆恩。” 事情了结之后,皇帝飞快地跑到端如意面前,看着她肿起的半边脸,心中满是愧疚。 “如意,你一开始就打算生生挨下这打了是吗?” 端如意擦掉嘴角的血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皇兄应该庆幸他是一耳光打过来而没有抽出腰间的佩剑。” 皇帝一时说不出话来。 “景王势大,无论他犯了多严重的错,皇兄也不能罚的太狠,太庙思过已经是在底线上最狠的惩罚了。否则,就会逼反他。所以这次我这一耳光还算值得,要是刺我一剑,就真是亏大了。” “如意,你这是为了什么?” 端如意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她一想象到皇帝被景王挑衅,全无还手之力,就那样的愤怒。最后甚至不惜用这一耳光去交换景王受罚。 “如意僭越,想给皇兄上一课。” 皇帝看着她的脸就觉得内心受着折磨,答应道: “好,你说,我听着。” “如意都可以为了保护皇上的尊严付出这么多。天下间,忠于皇上的能臣志士多得是,皇上自己,断不能自暴自弃。” 皇帝听了这句话,喃喃自语: “不是朕想自暴自弃,朕总是觉得,朕不是这块料啊。” “那,皇上是不是还欠我一个愿望?” “朕断无不允,如意你说。” 端如意看着皇帝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就深表怀疑。 “我想离开这个地方。” 皇帝显然不能理解,“为何?” “如意觉得自己在这里过的累,只这一整天,就活得好像一年。” “如意,朕不能应你。” 端如意委屈得捧着自己的脸,早知道就不这么卖力演出帮这个说话不算话的皇帝了。“君无戏言的。” 皇帝看了看身边的太监宫女,问道:“你们谁听见了?” 一屋子人,齐齐行礼回答。 “回皇上,奴婢(奴才)没听见。” 当日夜里,端如意抱着红肿的脸,后悔帮了皇帝,悔的肠子都青了。 次日清晨 端如意捧着一杯香茶奉到皇帝桌前。 皇帝忽而就冒出了一句: “端如意端如意茶,以后这茶就叫做如意茶。” 端如意本来就积了不忿,正要发作。 “澜贵太妃请公主一叙。” “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端如意苦恼着一张脸出现在澜沧宫门口。 见到澜贵太妃,却发现她又难得地严肃一回。“如意,我有件事情交代你。” “母妃请讲。” 澜贵太妃扶着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说, “本宫觉着,景王既然开罪的是你,还是你送他去太庙合适。” 端如意心中疑惑又起,难道皇宫里的人从来都不用问句的吗?一张口,就是我已经决定好了你自己看着办的意思。 “是,如意从命。” “你当本宫听不出你不愿意?本宫让你去,还有一件旁的事情。” “是,如意听着。” 澜贵太妃的神色突然凝重了起来,“如意你去太庙,记得在殿外行一次叩拜大礼。” “为何?” 澜贵太妃神色不自然了起来,推说,“如意你如今成了旭国的公主,难道去太庙不应该拜上一拜吗?” “那好,如意遵命。” 端如意看着澜贵太妃的脸上的梨涡,笑了。 “母妃,如意只是不愿意去深究,不是真的傻了。如意猜到了,这叩拜之礼是我应该的。” “你——”澜贵太妃大惊失色,如意却福身告退。 是,那黑衣人说得对极了,她真的有秘密。从之前入宫之前她就清楚地知道,旭国根本就没有六皇子,六皇子就是长公主。就是她,先帝唯一的女儿,亲生女儿。 她是想做个什么都不懂的单纯的傻孩子,可这端张氏和澜贵太妃哪个又不是在把自己当猴在耍? 端张氏想让自己入宫,成为皇妃,又能提高端家的门户,又能借她的手干政,澜贵太妃也是居心叵测地想用她打击太后。本来端如意想当做不知道的,想做个傻孩子的,是她们,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给。 澜贵太妃,她的生身母亲。她不知道当日澜贵太妃是以何种的心情,名为替她解围,实际上是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这宫里唯一一个有真心的人,却是那个不能有真心的皇帝,真是太可笑了。 “如意!如意!” 端如意回头,见到澜贵太妃亲自提着裙摆来追她,这可真是她的荣幸啊。 “澜贵太妃,您有什么吩咐,尽可以遣如眉来,何必如此辛苦。” 澜贵太妃不顾形象地抱住了端如意,端如意有些吃惊。 “如意,我是你亲娘。当年是我错了主意我悔不当初,求求如意你不要这样对待我,我心如刀割啊。” 有那么一瞬间,端如意很想就这么原谅了她,然而听着澜贵太妃的最后一句话,她笑了。要她放弃这么多年有娘生没娘养,在端家受尽欺凌的痛苦来接受她,只是因为太妃娘娘她现在心如刀割? “心如刀割,如意已经受了十六年,澜贵太妃连这一会儿也受不了吗?” 她还是走了,因着那句话,更加偏执地无法原谅。她了解自己,她知道自己适合在这座皇宫中生存,但是,她恨透了这里。 去太庙前的几日,如意都过得浑浑噩噩,唯一的好消息是,她的脸好了。 次日傍晚,大雨倾盆。 如意撑着伞,站在太庙外。 “景王弟弟,你进去吧,我只送你到这处。” 景王站到她的跟前,揪起她的领子,如意看着他,只觉得好笑,绽出了惊艳世间的微笑,浅浅的梨涡。 景王突然知道,自己那天晚上觉得她像谁了。 她这笑容,像澜沧宫里闭了门八年的澜贵太妃。 那日晚上,她训斥他的样子,像父皇。 所以当时,他虽然可以反驳,却哑口无言,因为他想起了父皇,他怕的,不是端如意,是父皇。 “端如意!即使你如今受封公主,也永远进不得太庙叩拜,这一次,我赢了你。你的秘密,我知道了。” 要告诉母后吗?景王想着,放松了手。 不,他想和她保留同一个秘密。 端如意苦笑,又一个人知道了她的秘密吗?她心里的秘密,怎么有那么多人感兴趣。她心里的苦,谁来看一看呢? 景王突然间心情舒畅,大步走进了太庙。 端如意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三岁时,她偷偷去御所寻找娘亲时,娘亲将她藏在桌子下,她偷偷撩起一点桌布看到的情景。 先帝在她面前抱起李洪那爱不释手的样子,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为何她的父亲,就只是酗酒打骂她,将从娘亲那里受得气全撒在小小的她身上。那时的小如意想着,如果他是自己的父亲该有多好。 如今,她当日一语成箴,她站在太庙外,看着自己的父亲。里面有他的牌位,而她却没有资格入内。 手中的伞悄悄跌落。 “公主,您——”身边的人看她不撑伞,都惊了脸色。 如意冷色相对,“退下。” “让奴才给您——” “退下!全都走!听见了没有!” 正文 第五章 她的秘密 顷刻间,太庙前的广场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瓢泼的雨打在身上。 静,还是静。 如意跪在地上的雨水,恭敬地行了一个叩拜礼。这里面,没有一个人认识她,然而她对这些不能再说话的人,却有着超乎寻常的认同感。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这,就是我的秘密,每个人都想来窥视一下的秘密,呵呵。” “小猫,终于承认你有秘密了?” 那个黑衣人的声音,端如意看着他踏水走近。被雨水淋得湿透的黑袍显出更深地墨色,他今日没有穿夜行衣,可依然是黑色的。 走近了,端如意淡然盯着他的脸。 剑眉星目,他额角还有雨水顺着脸颊一直滑下来,直到从下巴上滴落。这个男人,很危险,端如意对自己如是说,然而她说出话来,却是云淡风轻。 “难道你就没有秘密吗?” “我有,但是,对小猫没有。” 端如意冷不防,这男人就已经站到她身前,紧得端如意觉得自己一吸气都能感觉到他在雨中散发的体温。 “你是谁?” “熙国三皇子。” 端如意承受不住他给自己的压力感,悄悄后退了一步。 “三皇子果然坦诚。” 这男人一点余地也不给她留,不仅踏了更大的一步,还俯下头来,贴在她的耳边,引得她一阵颤抖。 “小猫,你在怕什么?” “三皇子,男女授受不——唔。” 端如意的最后一个字,被他用行动诠释。她只是第二次见这个男人,他竟如此厚颜无耻地吻了她。端如意心中又急又气,一个耳光挥出去,但刚一看到他被打的样子就后悔了。 “那天晚上在胤合宫,你用一个耳光换来了景王被罚,今日我受你这一耳光暂且放过你,来日,必定要你整个人整颗心来偿还。” “三皇子,你既然知道如意的秘密,难道就不知道么,如意是个没有心的人。” 如意说完,便看着他走远,留下一句。 “若是丢了,我等你找回来。我认识你那年,你还有心。” 他和她,认识吗? 端如意陷入了铺天盖地的回忆里,她究竟,认不认识这个人? 然后,意识陷入了一片昏暗。 再睁眼,却发现身处自己的房间,宫中的房间。 “如意姑姑醒了,快去告诉皇上。” 端如意忙制止她,“我没什么大碍,不要打扰皇上。” 竹风打发小宫女出去之后,才跟端如意禀报。 “姑姑太庙昏倒,连夜送回来,皇上急得不行呢。晚上静嫔遣人来请皇上,皇上都没允。” “竹风,以后我的事情就不要惊动皇上了。” 竹风点头称是,扶着端如意坐了起来,给她身后掖了个软枕。 端如意也没想着要避什么嫌。天下女子,对天子而言都没有擅闯闺房这个概念。旁的男人进了,是罪过,他却想进哪个进哪个。别人恐怕是还要笑脸相迎,生怕惹怒了这万乘之尊。 她的想法很简单,已然违背自己的意愿进了这宫墙,就既来之则安之,但是她绝对不会嫁给皇帝,尤其这皇帝是李洪。若有一天这个秘密被揭开了,公主变成了皇妃,那旭国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如意,朕进来了。” 皇帝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问她一句。她只回一句, “请恕如意没有起身相迎。” “如意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多礼了。朕来找你,是有事情要跟你说。朕——” 竹风听着话头就退下去了,临走时把门关上。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可皇帝却还是一直吞吞吐吐的。最后,皇帝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长嘘一口气。 “如意,朕要学着做一个好皇帝,你能帮朕吗?” 端如意皱起眉头,“皇上这是要我干政?” “朕只是,从来没有人教过朕怎么做一个皇帝。朕从早看奏折看到完,朕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可是所有人还是觉得朕是个不合格的皇帝。包括你,如意,你不是也觉得朕的皇帝做的太软弱吗?” “如意当时并无冒犯之意。” 皇帝捉住端如意的手,失态的说,“朕求你了,朕知道你可以的。” 端如意从皇帝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今后,若你不再为我的事情擅自做主,我便答应你。” 皇帝大喜过望,却听她又加了一句。 “此时机密,断不可让第三人知道,否则的话,如意断断难逃一死。” 皇帝头一次在端如意面前坚定的说。 “朕知道了。”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端如意忽然觉得帮他做个好皇帝也没什么。这皇宫里,唯一一个真心过着日子的人。 往后的几天,胤合宫里鸡飞狗跳。当然,这特指的是皇帝的书房。皇帝遣走了身边所有的人,只留下端如意,甚至端张氏都离开皇帝身边只负责皇帝的饮食了。宫中一时议论纷纷。 胤合宫书房 “皇上,南府水患,有两种方案,一是暂时加高堤坝简单易行,但明年还有可能会水患;二是修通水道永绝后患,但是却需要暂时迁走百姓。皇上你看,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永绝后患。” 端如意听见他的回答,叹了口气,还是摇了摇头。 “皇帝不能单看这一件事,永绝后患的办法是好,但是去年天灾,皇上仁慈,减免赋税,因此国库并不充盈。” 她顿了顿,接着跟皇上解释着, “今年是风调雨顺的年景,皇上若愿意,可以今年暂时加固一下堤坝,明年再行永绝后患之法。” 皇上疑问, “那明年淹死百姓可怎么办呢?” “作为君主,百姓的命固然重要,可若是将两岸百姓迁走,国库却无银子给他们安家落户,到时候流民数十万,分散到全国各地,恐怕天下大乱,动摇国祚。” 皇帝想了想,御笔朱批。端如意又提醒一句, “皇上若还是担心黎民百姓,可以派遣信得过的官员监督加固堤坝的过程,防止地方官贪污,耽误了两岸的百姓性命。” “如意想得周到。那,东河郡这彻查出的一群贪官污吏,都杀了实在是牵连太广,但是只杀领头者却不能服民心。” 端如意踱了两步,转身便是眉开眼笑的模样。 “皇上明年疏通河道不是还缺银子吗?这下子有人出了皇上还担心什么。” 皇帝看着端如意这模样,也觉得整个人欢喜了起来。 “朕的意思是,郡级以下,能将受贿账本交出并且如数将赃款充公的,降一级处分以儆效尤,不能的,就流放边境,与披甲人为奴。郡级以上六名官员,杀无赦。” 端如意听了这些话,向着皇帝福了一礼。 “皇上英明,只是如意是小女子,心眼小的很。如意觉得那些官员降级之后应该调往他处,如果再在原来的地方,同样环境之下,难保不会再犯。” 皇帝从书案前站起来, “如意,你真是朕的福星。” 端如意黯然, “皇兄这么说如意没有其他所图,只求皇兄将来不要飞鸟尽良弓藏。” 皇帝正急着想说什么,如意伸手压下他正要出口的话。 “皇兄,如意是真的当你是亲人,不然如意不会敢在皇兄面前说这样的话的。” 皇上想了一会儿,看着端如意叹了一口气。 “朕真是不知道,如意这样好的女子,要配一个什么样的男子才好。” 狠狠一敲桌上的奏章,端如意像是生了气。 “皇兄说过的,不会乱替如意做主的。如意可是还记得呢,皇兄可不要再说话不算数了,不然如意可就真的生气了啊。” 皇帝指着端如意的鼻子尖,也笑骂着, “你端如意真是天下第一爱生气的女子,朕以前见过的女子都不是这样子的。” “这一点,皇兄你这还真的是说错了。” 这话说得皇帝心中疑惑。 “如意你这是什么意思?为自己的坏脾气开脱吗?” 端如意盈盈一拜, “皇兄明鉴,非是如意想为自己的坏脾气开脱,而是天下间的女子见了皇兄,肯定都是温婉可人的样子。如意说到这个地步,皇兄能明白吗?” 想到自己当上皇帝的这些年,身边的女人,笑起来都是一样的温柔,皇帝自己心里本也觉得怪异,然而过惯了这样的日子,就会觉得一旦不受人逢迎了才是奇怪。 “如意,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没用的皇帝。” 端如意皱了皱眉,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皇兄既然问了如意,那肯定是要听实话的。如意只好说,见到皇上之前,如意是这么认为的,但见到皇上之后,才发现皇上是一个肯努力,肯上进,一直在努力的好皇帝,如意觉得,皇帝是个好皇帝。” 她从来没有觉得李洪不好,他登基的那年,只有八岁,实在太小。澜贵太妃自先帝去世之后不问世事,更是连圣母皇太后的名号都推拒了。母后皇太后又不是他的生母,心里向着景王,自然恨不得李洪成为一个昏君,他自己的儿子好取而代之。 而唯一能陪在李洪身边的,就只是他的奶娘端张氏。端张氏虽然因为不可言明的原因,对李洪照顾的无微不至,然而端张氏毕竟是个民间女子,对他的理政一点帮助都没有。 他这样子软弱,不能说是没有原因的。那么小的孩子,一下子就接过了这一整个江山,本来只是平庸之才,能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 当天晚上 端如意的房间阵阵飘香,竹风为她准备了一盆花瓣浴。 一阵水花飞起,端如意在木桶中戏耍得开心,连竹风的身上都溅上了水珠,可是竹风毫不在意,将一盆温水从端如意的头顶慢慢浇下去,端如意正闭着眼睛,正享受着水流。端如意从水中站了起来,撩起细小的水流袭击竹风。 “竹风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放出宫?家里给配人家了没有?” 听她这话,竹风就也撩起水来,两人嬉作了一团。 吱嘎一声门开了,就听见松雨的声音。 正文 第六章 我们什么关系 “姑姑也是刁钻之人,人家还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姑姑就问起来人家的婚事。姑姑都已经十六了,怎么还不为自己着急?” 松雨说完了这句话才走到了里间屏风后面,看见两人都是一副狼狈相,忍不住就扑哧笑了。 她本是奉了命来给端如意送补品的,看见这样子,被她们拉了做苦力。就看在竹风全身湿漉漉的份上,好歹替她们收拾了残局。抓紧又回去皇上那里值夜了。 端如意与这皇帝身边的松竹梅三姐妹都熟悉了,皇帝就拨了竹风专门来她房里伺候。竹风性子活泼,端如意就经常与她不管不顾玩笑起来。 梅雪和松雨两个人,一个循规蹈矩,一个温婉可人。端如意倒是觉着,这二女的容貌性情,真是比后宫中的嫔妃好了很多。 夜里,宣王府 宣王手中拿着刚刚批复的奏章,看得饶有兴致,嘴角全是笑容。 口中自言自语道。 “有意思,这皇帝跟从前可是判若两人了。” 一甩袖子,坐在了书桌前,笑着吩咐, “暗卫,去给本王查探皇帝最近身边有什么变化。” 他这平素软弱的哥哥,身边定然是有了什么好谋士。 半夜。 端如意翻身,身边却多了一个男子,借着微微烛光认出是那神秘人三皇子的眼眸,竟然有了些放心的感觉。幸好不是什么旁的人。想到这里端如意才有了该有的惊慌失措, “你怎么会在这里,快起来。” 可是一句话说完,这个可恶的男人就一翻身伏在她的身上,这样贴在一起,端如意羞得脸颊上像是要着了火。 “小猫说的话,我都很听,你让我起来,你看我这不就起来了。小猫还有吩咐吗?” 邪魅的眼眸正对着端如意的眼,她觉得自己像是要被吸进去了一般。一定是他太重,她才没有办法呼吸,一定是的。 “幽王萧云峰,你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你就不怕我一喊叫,让你的计划全盘落空吗?” 胸膛紧紧抵在她的躯体上,他虽然觉得喜欢这种感觉,但还是怕压坏了以后不好用,依依不舍将身子抬高了半寸。见他完全没有注意自己说的话,还把注意力放在了——两人贴合的部分,一下子火气起来。 “萧云峰,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快出去,不然我要喊——。” 萧云峰就是喜欢这种她说到一半,他用唇将她下一半话堵回去的感觉。含羞带怯,这样温暖的端如意,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会有。 “小猫,你悄悄打听了我的名字?我很开心。就算你不记得我,但还是那么喜欢我。” 天呐,端如意现在真的想大喊一句,谁知道你是谁呀,成天跑到她身边,“小猫小猫”得喊着,还强吻她,能不能给个理由啊。 “萧云峰,我现在不管你什么目的,你马上滚,不然我就咬舌自尽了。” 看着端如意决绝如烈妇的表情,萧云峰就觉得一阵好笑。 “有的人想找宫外的男人,毁你的清白,我觉得这是个好差事,入宫的时候还处处被人提供了方便。想想窃玉偷香能尝到公主的滋味,可不是一般的采花贼能做到的。萧某实在幸运。” 端如意很没耐心听了他啰啰嗦嗦的一段话,大概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就一时忘了两人现在奇怪的姿势,问起了幕后元凶。 “谁那么恨我?太后的身份,可不会做这么肮脏的局。” “小猫就跟了我,看看明天谁来捉奸,不就知道了吗?” 萧云峰说这话的时候,还把身子又向下压了压。感觉到了弹性柔软的部分,一时有些压不住沸腾的血气。偏巧端如意见他这样无耻,想挣扎着逃出他的挟制,萧云峰贴近了端如意的脸, “小猫,你要是再这般挑逗我,我今日便带你回熙国做我的王妃,明日叫他们找也找不到人,倒是省了好些事。” 端如意闻言,身子果然不敢再动,但却盯着萧云峰的眼睛。 “我端如意是正经人家的女子,你若真的辱我,我绝不苟活。” 萧云峰翻身坐起,端如意抬头,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他总是出现在黑暗中,就好像这个人本就是黑色的一般。 “小猫,方才你问我的目的。我来旭国的目的,与政治无关,只是为谋你。我不能直接出去引起他们的怀疑,待会儿再走好吗?” 萧云峰能软下来求人,端如意倒是头一次见,一伸手,指着地下。 “你先下去。” 谁知道萧云峰根本就不听她说什么,只是躺下,将她挟在怀里,再也不能动弹。端如意半夜醒来本就困倦,一会儿过去竟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端如意生怕萧云峰还没走,但她一睁开眼睛,就发现床上只有自己,连他来过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没有按照那人的吩咐拿走她的贴身物件,倒是在她睡着之前晃了晃一个祥云荷包。端如意记得,那是皇后送给太后的,不知怎的会在他的手里。 总之,今天她一定不会是那个最倒霉的人。 清晨,端如意正在皇帝书房里整理着,皇帝刚刚去早朝。 端如意正想着,要给自己定罪除掉自己,这段时间可是最佳的时机了。错过去一旦皇帝回来,再软弱也是皇帝,有他护着她什么事都不会有。 “如意姑姑,太后宫里有请呢。” 领了旨,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要出门。 竹风一把拦住她,小声的说,“太后找你,不是好事,还是不要去。” 端如意拍拍她的手,让她放下心。 “不会有人能护着我一辈子,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逃避是没有用的。” 竹风拉着她的手,坚定的说,“那竹风跟着你去。” 轻轻摇头,推开了竹风的手。 “竹风,你在的话反倒是让我有所顾忌。她们若是害你,我救不了你,怕是会内疚一辈子,我还有公主的身份保命,最不济澜贵太妃不会看着我死,一条性命总是无虞的。” 竹风还要跟上,端如意横眉,“竹风听话!” 竹风看见端如意严厉的眼神,怯怯地缩回了手,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要去闯早朝把皇上这个救兵搬来。 端如意泰然自若的去了西宁宫。 一迈进屋门,端如意还没行礼问安,太后就暴怒地朝她丢了手中的茶杯,不过这茶杯失了些准头,端如意缓下步子就躲过了。 “伤风败俗的东西,亏你还有脸拿着祖训教训景王。” 端如意盈盈一礼,因着小心,并没有踩到地上的瓷片和水渍。 “太后万福,今日何故这么大的火气?是谁惹得太后生气了,如意可不会饶他。” 太后看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横眉冷对, “你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李漪澜看走了眼,才收了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义女,今日哀家就要替皇家清理门户。” 听到太后这番话,正在太后身边的静嫔和玉妃,都已经露了一脸的得意之色。 “如意不知道太后在说什么,然而太后既然说出了伤风败俗不知羞耻,就要给出如意伤风败俗不知羞耻的证据,否则,如意死也不服。” 端如意本以为,这样脏污的阴谋,太后这般身份的人是不屑的。然而看如今的情况,即使这个局不是太后亲手做下的,也是暗中鼓励旁人去做的。她和太后,本来素不相识,要说有仇怨,也是从澜贵太妃和景王的事情里结下来的。 幸好如意的相貌其实和澜贵太妃并不相像,只是有少许特征一致,再加上如意平时妆容上刻意掩盖,能发觉的人,并不多。因此她完全放心地在太后面前以澜贵太妃义女的身份出现。 “静嫔,她要证据,你就给她证据。” 静嫔,端如意突然觉得对这名字熟悉。对了,淋雨回宫的那天,皇上拒绝了静嫔,难道只因为这点小事就如此记恨她吗?端如意冷笑,她在这群人眼中,还真是人人都可以捏的软柿子啊。 “将那个秽乱后宫的野男人带上来。” 见门口被人押着进来的人真的是他,端如意正诧异着,却见那人一进门就倒在了地上。 “请太后恕小人倒着回话吧,小人现在腿软,站不住。” 端如意一听便知,他这是不想跪下回话。本来是好好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再听到端如意的耳朵里,就成了另一种意思,他仿佛说和她偷了情站不起来了。端如意脸颊通红。 静嫔站了起来,指责道,“怎么,见到你的情郎就害羞了?” 双眉一簇,端如意立刻反唇相讥,“如意是未出阁的女子,甚少见到外男,不自在是正常之事。怎么比的娘娘见识广博,外男面前还能泰然自若地指责如意。” “你——不要脸!堂下之人,把你和这见人的关系一一道来。” 萧云峰嬉皮笑脸的看着端如意, “我们什么关系?公主最清楚了。” 思忖了片刻,觉得自己装也要装得像一点。端如意羞愤交加地指着萧云峰, “你是何人,受谁指使为何要诬陷我?” 静嫔听到这话有些异动,但是今早那男人百般发誓说他已经取了端如意的元红,甚至还拿了她的贴身物件,因此想想也不觉得自己诬赖了她。 萧云峰躺在堂下继续耍无赖, “公主,怎么你不想说吗?不想说,小人可就说了。” 不想看他再这么扯皮下去,静嫔一声吩咐,下人去取了证物,那锦囊确实是端如意赠与了这无赖,这么脏的物件她连看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 “禀太后,证据带到。” “宣王到。” 太后一听这十皇子宣王来了,不由的一阵头疼。她的景王,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只单单就怕这个十弟弟。景王怕,连带着太后也是怵得很,他今日,是来救这个小见人的吗? “母后,皇兄在朝中,遣儿臣来看看,这如意公主秽乱宫廷一事,确有其事绝不轻纵。” 太后一听这话算是放了心,让小太监将锦囊呈送给个人看。 正文 第七章 姐弟的争执 “哀家就不看了,年岁大了,这些个脏东西,闹心。” 托盘在众人间轮转,看过的人都面色严肃,噤声不语,还悄悄瞥向了太后。端如意在托盘转到自己面前时,对着太后福身一礼。 “这物件太后天天都见,怎么会觉得闹心。” “胡说!你的物件跟哀家有什么关系。” 太后一怒,命人将证据呈到自己的面前。这一看刚刚放下来那颗心,顿时犹如油煎火烤。略一转念,压下心里的情绪。 “端如意!你竟敢盗窃哀家的物件,还将它送给这样的人,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端如意不慌不忙, “太后,这物件并不是我的,我也未曾与人通奸。您是不是该有证据才能将盗窃通奸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 太后颤抖着手,高声喊着: “来人呐,先把这见人给拖下去,关进宗人府。” “母后,没有证据宗人府也不敢收押公主啊。” 宣王绕到太后身后,为太后捏肩,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太后却只觉得如芒在背。 “但这男人亲口承认了他与如意公主的关系。” 宣王貌似天真的小声对太后说,却让所有人都听见。 “母后,要是凭着一个男人的供词就能定罪公主。若是有旁的男人诬陷宫中嫔妃,是不是就可以将那嫔妃直接拖去交宗人府了?” 太后身居高位多年,当然知道平民告贵族必须有比旁的案件更确凿的证据才能定罪。只是想趁着乱把端如意关起来,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也就怪不得她了。如今宣王这一句话说出来,她便再无机会了。 “再者,堂下之人,本王问你,你与这如意公主究竟什么关系?本王才来,没有听见。” 萧云峰眨着无辜的眼睛,卖力地表演着,“我和她并无关系啊。” 静嫔见他矢口否认,一时急了。 “你方才不是还说和她关系匪浅吗?” 萧云峰慢慢站起来,盯紧了静嫔的眼睛。 “静嫔娘娘记错了吧,那不是我和静嫔娘娘私下说的吗?方才我说的是,如意公主自己知道我和她的关系,而我和如意公主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太后一拍茶几,怒斥道。 “静嫔,你伙同这个宫外的男人,诬陷哀家和公主,究竟有何居心!” 这当然不是个询问的句子,这就是静嫔的盖棺定论。太后绝对不允许任何破坏她尊严的事情发生,再者丢车保帅,太后已经下了杀心。 “太后,臣妾冤枉,臣妾不知这人为何无赖臣妾啊,只有这个人证,不能给臣妾定罪啊。” 玉妃柔柔地站起来,补上一刀, “再加上臣妾这个证人够不够?臣妾受静嫔威胁要构陷太后和如意公主,否则,她就要用她家乡的独门秘药断了我的子嗣。臣妾假意顺从,暗地却已经将事情告知太后。” 太后满意地看了一眼玉妃,又貌似慈爱地下来拉起端如意的手。 “如意你也不要怪哀家没有提前告诉你,你还年轻,没有城府,哀家怕你漏了破绽。” 端如意见太后演戏,面上只好配合, “太后英明,只是皇后统御六宫,此事还是应该报予皇后嫂嫂知道,让皇后嫂嫂处置。” 太后心中一寒。这么多年来,有姑侄的情分在,太后想要的权柄,皇后都谦让给她,心中当真就没有嫌隙吗?皇后若是知道自己想独断这件事,还是这妮子提了要报给皇后,不免会生了别的心思啊。 “皇上有旨,静嫔诬陷太后、如意公主,削去位分,打入冷宫,钦此。” 此事刚出结果,皇上就已经发圣旨了。难道这件事情,皇上本就看在眼里,冷眼等着他们演戏?众人心中不禁打起了鼓。 御书房 皇上下朝,看见如意已经安然无恙的在为自己收敛新来的奏章了,不禁心里一暖。 “皇上是怎么能把圣旨发的那么及时的?” 听她张口就问自己这个,皇帝有些惭愧, “本来朕想要取笑早朝去救你的,可是宣王跟朕说,如果朕回去救你反倒是害了你。朕是皇帝,想说无罪就是无罪,但是朕宽恕了你,天下人更是会议论你的清白。” 这个宣王,倒是个玲珑心思的人。端如意为皇帝倒了一杯茶,抬头问他,“然后呢?” “宣王说,让我留下一道空头圣旨。他去西宁宫,见招拆招。” 听他这话,不由得扑哧一笑。 “你就不怕宣王没能救我?” 皇帝认真的说。 “朕觉得,这世界上,就没有宣王办不成的事情。只有一样,先帝一心在母妃身上,因此立了我为储君。我总觉得,这是先帝一生,最大的败笔。” 其实端如意也这么觉得,但是这种话,皇帝敢说别人敢赞同吗?端如意没说话,并没有反驳什么。皇帝自己对自己的认同感,别人就算是能帮上忙也只是暂时的。只有他自己真的自信起来才能挑起这副担子。 端如意收拾着,打破宁静,问起他今日早朝有没有什么大事。皇帝想了想,最大的事就是熙皇两月后登基了吧。不过他们要去恭贺,启程也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不算着急。 两天后,竹风收到了一张字条,是给端如意的。 端如意展开一看,是陌生的笔迹。 黄昏时分,长望亭一叙,勿忘。 署名宣王。 长望亭是冷宫外雪湖央的亭子,因萧索长望帝王恩得名。那是宫中顶偏僻的地方,会有什么阴谋吗? 她端如意还怕阴谋吗?进宫这几日已经遇见多少阴谋阳谋了,她是不是以后就习惯了。端如意决定去,但是却把这张字条原原本本的传回了宣王手中,如果有诈,希望宣王能看在皇帝的份上帮她一帮,毕竟这也是假借了他宣王的名儿。 毕竟,宣王也算对她有些恩情,端如意从来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端如意寻了个由头躲出来,一路走到长望亭的时候,雪湖正在下雪。冬天的时候,这地方算是皇宫里最让端如意喜欢的地方。虽然她只在宫中见过冬天,还没经历过这里的春夏秋。 结果倒是出乎了端如意的预料。 那等在雪湖长望亭的,正是宣王。看他等在亭中,遗世独立,端如意颇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摇摇头,取笑自己,宣王这般意气风发,怎么能和她同是天涯沦落人呢? “宣王弟弟,你有事找我。” 宣王恍神,方才她踏雪而来,一路上只留下她一人的足迹。不知怎的,就觉得她像个被人抛弃的孩子,孤独而绝望。见她叫自己,才匆忙回神。 “如意公主,近来御书房的事情可还能游刃有余?” 这宣王,想必是知道她指导皇帝批阅奏章的事情了。但是他既然单独约她出来说这件事情,就是没有想要插手。端如意不说话,等着宣王的下文。 “如意公主,你知道为什么皇兄明明软弱,先帝却把帝位允了他吗?” “想来是因为先帝对澜贵太妃情深似海吧。” 端如意这话,确实是故意的搪塞。这等秘辛,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知道你对这个没有兴趣,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因为你现在,是六哥身边最能影响他的人。” 端如意无奈,宣王非要说,他就只能听着了。 “当年先帝要我们几个比赛狩猎,我是魁首,然而六哥却没有任何的猎物。不仅如此,六哥还抱着一只麋鹿悄悄地落泪。这件事情后来被父皇知道了。” 宣王顿了顿,看见她虽然安静,但神色却是仍在聆听,便继续讲述。 “父王并没有对别人说什么,只是找到了我。他说我算是文韬武略兼备,本是继承帝位的不二人选。然而六哥却是仁慈之人,他若能即位,必能视天下子民为自己的孩子。选了这样的人来继任,才好休养被战乱袭扰过的国家残局。” “先帝明鉴。” 端如意应声,先帝一生战功赫赫,却穷兵黩武。可是这样的事情,世人只能说正面,谁敢揭开民众血淋淋的伤疤指责皇帝。端如意没想到,先帝心中却是这样的清楚。 “先帝临终曾授我遗命,若是六哥的怀柔政策下,民众得以休养生息,如逢大事变我可以凭诏取而代之。” 端如意终于明白了他找自己来的目的。 “如意懂了。对你们来说李洪的使命只是让这个国家的民生在宽松的条件下快速恢复,一旦有了事情,就可以抛下他的性命,找人取而代之。是如意多事,如意再不敢介入朝廷之事了。” 顺从的话语,并不能掩盖端如意心中的愤怒。他们这样的安排,根本就是想要利用李洪的善良为他们名正言顺的休养国家,最后再利用他的软弱把他从高处拉下来。 本来端如意曾经想过,若是她的生母澜贵太妃没有因为私心换掉孩子,李洪就不用这么辛苦的当皇帝。然而宣王接着说的话,却让她更加惊讶。 “其实先帝早就知道澜贵太妃私换孩子的事情。先帝在你四岁那年留了那份遗旨给澜贵太妃,让她在合适之时帮你认祖归宗。” “你骗我!” 端如意转身要走,宣王拉住端如意的手。 “姐姐,你根本就不了解事实的真相,你听我说!” “事实的真相就是,你们根本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算计在内,为了自己的目的你们还有什么不能放弃?” “端如意!” “不是哪个男人都能容忍妻子这样的背叛,混淆自己后代的血液,先帝为了你已经百般筹谋铺垫你的生活。李洪他是不可能留下的,因为他根本不是李家的血脉,他必须死。” 端如意眼泪断线, “李洵!你知道吗?就在刚才,他还在说,宣王李洵更有资格即位,问我如果禅位会不会天下大乱!他真的已经很努力要坐这个位子了,我也以为他能成功。可是原来先帝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他成功,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一定会失败。” 正文 第八章 给皇上“断奶” 宣王听她说完,也只能淡淡叹一口气。 “姐姐,不管你怎么看,我都只能说,他必须死,你已经不用辅佐他了。” “哦。” 端如意应着。 远处嘈杂。一个状似疯癫的女子,向着端如意一路跑来,身后跟了一群人 “端如意!无耻见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端如意一眼就看出,是静嫔。 结果还没到端如意的面前,那疯癫了的静嫔便已经被太监架了回去。管事太监忙跑到两人面前赔罪, “宣王殿下,公主殿下,这废妃趁着奴才们一不留神就跑出来,惊扰了两位殿下赏景,奴才听候两位主子发落。” 这管事太监是个明白的奴才,只说他们在此赏景。他们本也无意与这静嫔有什么牵扯,因此放了那管事太监去,并未说什么。 端如意开口, “这女人,我必杀之。” “姐姐,你何必与这疯妇一般见识,她的一生,也就是这样了。” 望着远处那静嫔,在众人挟制下又哭又闹,端如意冷冷一笑。 “一个疯妇,缘何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清楚我是谁。宣王弟弟,你对朝廷之时如此熟稔,却并不懂女人,女人的复仇之火燃起来,能烧去半个天空。我虽不同意你的看法,然而我要提醒你,小心女人。” 宣王当时并不明白她的意思,然而几天过后,却明白了。她根本就没放弃李洪,并且她还对皇帝建议,由景王随同他们去熙国恭贺新皇登基,由宣王监国。 姐姐她,明知道他现在不可能夺下大位,就放心拿他当苦力用了。 端如意让景王前去,是顾忌景王心性暴躁,手中又握有军权。景王前段时间受了那么大的耻辱,若是搏上一把想要篡位夺权,后果真是不可想象。 夜深,端如意想着这些,即将入眠。 身边,却凭空多了个人,端如意笑着问他,“采花贼,你还没有被太后乱刀砍死吗?” “普天之下,能伤我的,就只有小猫一个人。” 端如意知道他是无赖,就算是武力也轰不走,干脆套起了话。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小猫?” “不能。” 脑海中竟想起他从前的话,就用他从前的话来说项。 “你不是说对我没有秘密吗?” 这话说完就后悔了,萧云峰听完就一把把她拉到怀里,钳制住,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正要睡觉。 “这个不是秘密,你知道的,只是没良心的忘记了。” 萧云峰一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不论端如意怎么摇他晃他喊他骂他都没有反应,端如意又不想惊动睡在外面的竹风,只好作罢。 第二天,冷宫中传出消息,静嫔在冷宫中用魇镇之术诅咒太后。 皇帝苦着脸,端如意取了一盘时令糕点,放在书案上 正巧端张氏也在,见到皇上苦着一张脸,不由也受了皇上的影响。 “皇上今日为何这般烦恼?” “朕今日收到消息,废静嫔在冷宫中诅咒太后,论律当死。但是朕不忍杀之。” 端张氏还以为皇帝碰上了什么大事,听是这事,就笑开了脸, “这样的事情也值得皇上烦心,皇上不忍杀,就留着呗。” 皇帝抬头望着自己慈爱的奶娘, “朕可以吗?” “不可以!” 端如意冷下来一张脸,这个端张氏,留在皇帝身边,早晚都会坏事。 “若是静嫔魇镇皇上,皇上心软说饶过也就饶过了,可偏偏静嫔魇镇的是太后,而太后又不是皇上的生身母亲。皇上若是饶过,只会让天下人觉得皇上对嫡母缺乏孝顺,这是大事。” 皇帝望着端如意坚定的脸,只觉得她的主意不可更改。 “一日夫妻百日恩,朕对静嫔虽然没有多少情分,但她毕竟曾经是朕的女人啊。” “皇上若是心软,端如意自当自请出宫不再妨碍皇上一次次的心软。” 这话一出,就如同威胁皇帝,端张氏一时觉得端如意这样子实在过分。 “如意,你怎么可以这样跟皇上说话。皇上天性仁慈,不想杀人是天大的好事。” 端如意并未理会端张氏,但已经下定了决心,端张氏必须离开皇帝,不然皇帝不可能真的成长起来。 “皇上的决定呢?” 皇帝咬牙良久,最后决定,“赐她毒酒吧,留个全尸。” 本来端如意觉得这样的刑罚还是不能警示静嫔背后的人,但看着皇帝杀人如此艰难,端如意也不好再劝。 到皇帝离开后,端张氏借故留下。 “如意,你怎么能这样跟皇上说呢?他怎么说都是皇上,全天下人都要听他的。” 端如意见端张氏这样毫无羞愧之心的批评她,真是觉得好笑。这世界上,最最对不起端如意的人就是这个自私的端张氏,澜贵太妃虽然换掉了她但是还有生育之恩,先帝虽然没有认她却为了保护她留下遗旨。端张氏,一个与自己本来素不相干的人,却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她有什么资格对着她指手画脚? “端嬷嬷,如意的事情,以后你不要插手,否则休怪如意无情。毕竟,如意也知道你的秘密。” 端张氏被惊了一跳,连端如意都知道了,那这件事情还叫什么秘密?如果端如意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洪儿和自己,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啊。 离熙皇登基还有一个月,皇帝马上就要前往熙国。胤合宫的上上下下都忙着为皇帝打点行程中的事情。 胤合宫御书房 “皇兄,如意有事相求。” 听见是端如意的声音,皇帝抬头,“如意何时变得这么客气了?” 任凭他打趣自己,如意只捡正事说。 “如意见这两日母亲身子不好,因此——” 皇帝闻言,陡然就站了起来,“什么?阿娘身子不好,这两日,她竟还一直在照顾朕。朕真是个粗心的人,阿娘是什么病,朕为她去叫太医。” “哎呀,皇上,你就不能听如意把话讲完吗?” 皇帝马上就要到门口,听见端如意的话,身子顿了下来。 “如意你快说,我担心阿娘的身体。” 端如意走到他面前把他拉回了书案。 “母亲这是年纪大了,有些支撑不住了,太医就算再神,能把‘老’看好吗?” 恍然大悟的皇帝这才安定下来,询问端如意的主意,“那如意觉得应该怎么办?” “如意是想跟皇兄讨个恩典,熙国一行,实在劳顿,请皇兄恩准母亲能在宫中休息。”端如意知道皇帝从未离开过端张氏,但是这个奶不断,他就长不大。 “朕,准了。只是如意,朕从小都是奶娘照料的,没有奶娘,朕怕不习惯。” 假装起了怒气,端如意转过半个身子,“皇兄这是舍不得母亲休息了?” 皇帝见她这样,慌忙解释,“朕已经答应了,就绝不会反悔,如意你不要生我的气。” 端如意这才脸色好转,按着皇帝的肩膀,让他坐下,端如意又开始给他上另一课。 “皇上的生母是谁?” “澜贵太妃。” “如意的生母是谁?” “阿娘啊。” 这就对了!端如意谆谆教诲起来,“皇兄你要多多的孝顺自己的娘亲,端嬷嬷是我的母亲,应该由我来孝敬。” 皇帝顿时脸上四条黑线,搞了半天如意是来跟自己抢阿娘的吗? 旭皇的仪仗队马上就要到熙国国度时,熙国遣出幽王百里相迎。 端如意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想来出发之前,那人跑到自己的房间,完全不管她的感受,只说等她去了熙国,就要娶她为妻,将她关在熙国永远不放。 天下间怎么有这样霸道的人,端如意不由得愤愤起来,一双粉拳握得紧紧,等再见到他,一定要让他好看才是真的。他现在是堂堂幽王,再敢偷偷进自己的房间,就——,端如意努力想了很久,也没想出能把那个无赖怎么样。 “姑姑,皇上那里叫你呢。” “好嘞,知道啦。” 端如意下了自己的马车,去了前面的龙辇。突然莫名的一阵好心情。 这熙国这般有趣,人们穿的衣服都与旭国全然不同。旭国女子多穿得宽袍,遮掩自己的身材,谨慎乖巧;熙国女子热情浪漫,往往会用腰带将自己的腰线勾勒出来,面对喜欢的男子,还会唱出缠绵的情歌。 端如意知道,身穿白银盔甲的将军徐靖真的生的俊朗,惹得一路都听见熙国女子在路边的歌唱。 上了龙辇,正要撩开帘子进去。端如意还是坏心的冲着徐靖喊了一声: “徐将军,若是真有看上眼的,请将军以国家为重。可以娶回旭国,千万别做人家养老女婿啊。” 娇声远传,徐靖身边亲近的小将们都不由哄笑,纷纷打趣起徐靖来。 徐靖就是那天铁甲侍卫军的统领,端如意始终觉得他是个可靠之人,就向皇帝大力举荐了此人。 端如意进去,见皇帝也是一脸笑意,便知道皇帝定也是听见她方才的笑语了。 “徐靖将军已经二十二了,身边没有娇妻锁着。这么多美人,朕也怕留不住他啊。” “皇兄这话对着如意说说也就算了,徐将军听见了,怕是要吓死了。” 两人相视而笑。 “如意,你来了,真好。朕刚才还在紧张呢。” 端如意一下子明白了皇帝叫自己过来的意图。 “皇兄是不是在想进城之后的事情?” “不,朕在想,幽王远迎一百里,朕应该以什么礼节相对。” 一提到幽王,端如意就气不打一处来。 “皇兄只要端坐在龙辇中,不必做声,由景王去和幽王寒暄即可。他们远迎一百里,我们也是不远千里而来,他们不亏。” 皇帝在心中暗叹,如果没有了如意,以后他该怎么面对这些事情。他甚至有些害怕,如果别人知道了,他这么多决定都是请教了如意之后才做的,他这个皇帝会不会被天下人耻笑。 “皇兄,你怎么了?” “没,没事。” “看上去心神不宁的,皇兄没事的。他正要登基为帝,你已经登基为帝,他没有理由为难你的。” 正文 第九章 拒婚 端如意以为皇帝是怕此行受到那个传说中心胸狭隘的熙国新皇的刁难,因此出言劝解他,让他不必担心,哪知道他心中竟是在猜疑这样的事情。 因着端如意自己坏心眼的给皇上出了主意,她并没有见到幽王,因此心里还有点小失落。在熙国的几天,端如意都在游乐中度过,完全没有皇帝那样的紧张感。 登基大典 这是那几日端如意第一次看见幽王,他一袭黑袍站在朝臣最前列。在她一眼看过去,比那要登基的明黄色人影都要亮眼的多。 端如意看着他,洗去了一身地痞无赖的气质。他静静站在那里,没有言语,端如意只觉得这样的男子,生来就该是王侯之贵。哪像自己,虽然本来是个公主,但是扔在端府还是受尽欺凌。 背后一阵冷寒,端如意悄悄环顾了一下,竟发现那个坐在最高位的人看着自己。 “旭皇一路劳顿,云辙深表感谢。” 旭皇,端杯站起, “敬新皇。” 言简意赅,让人摸不透你的意思,就是端如意给旭皇出的主意。当然,也是最无奈的主意。让她教育旭皇速成一个威严皇帝,她真的做不到啊。 “云辙新登帝位,欲与旭国联姻。听闻旭国现在只有一名如意公主,不知是否一同前来。” 旭皇暗自皱眉,他可不想让如意嫁给这个熙皇。万一成为敌人,以如意的才智,他定然不敌。 因此旭皇不想让熙皇注意如意。 “朕的妹妹资质粗陋,怎么能入熙皇的眼。” 端如意在旭皇右边坐着的案几后坐着,听到旭皇的回答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怎么能这么生硬的拒绝呢。 果不其然,熙皇就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难道旭皇连见一眼贵国公主的荣幸都不愿给。” 端如意款款站起,“如意拜见熙皇,熙皇万岁。” 熙皇一双眼睛,闪烁着阴谋,看得如意一阵发毛。 “公主对方才朕所提联姻之事有何看法?” 端如意深深一礼,“如意只是小女子,所以皇兄的意思,就是如意的意思。如意只愿侍奉母妃左右,不愿远嫁,请熙皇体谅。” 熙皇不好再逼迫,这事只能暂时搁置。可熙皇与幽王两个人的对视,看在端如意的眼中,只觉得这次的刁难是幽王与他的哥哥商量好的。 幽王萧云峰冷冷看着自己的兄长,皇位他可以不要,凭哥哥拿去,但他的女人,哥哥要是再想染指,就要有准备应付他的滔天怒火。端如意,从五年前就注定只能是他的女人。 熙皇说出了这件事,就让端如意对这次的大典完全失去了兴趣,她可不是圣母,这场游戏玩下去,要是把自己给搭在里面了,那她可是要哭死了。 说到嫁人,端如意宁可嫁给一个平凡的种田人,也不想掺合这些王侯将相的破事儿了。心中暗暗下了决定,这几天的妆容,都要努力把自己往丑里画。 端如意回到驿馆,再也没有心思抛出去欣赏什么异国的风土人情了,熙国的皇室,她就见了两个人,两兄弟做的还是一样的打算,想着一下子把她摁死在熙国再也跑不了。这熙国呀,真是个危险的地方。 正想着危险,就感觉背后有人猛地抱住了自己, “嘘,小猫别叫。” “幽王殿下,白天你兄长刚刚发难,晚上你又来了。你们兄弟俩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端如意对于旭国皇室来说根本就只是个一文不值得假公主。娶了我对你们一点好处也没有。小女子只求能安稳一生,两位大爷能否放小女子一条生路。” 身后,他的体热传过来,她不再说话,只觉得这情景怪怪的,有些尴尬。 “小猫,你说完了没?” 他像摆弄玩具一样将她翻转过来,低头就是一个吻。 端如意冷不防没有躲开,认命地软在他的怀里。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无耻的人,仿佛排除万难也要占她便宜,那么一往无前的精神不用在战场上真是可惜了。 端如意只觉得很好笑,为何她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允许这个无赖接近自己。原因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是因为那份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吗? “小猫,我好想你。这么多天我都等不及了,远远迎出去一百里,你竟然挑唆着旭皇派出那个不成器的景王来打发我。” “萧云峰,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和你什么关系啊?我认识你吗?” 萧云峰把她搂得更紧,几乎喘不过气。 “认识的认识的,方才你不是还叫我的名字吗?” 端如意抬脚就踩在了他的脚背上,一眼却看见他受伤的表情。 “我不会告诉你的,我要等你自己想起来。” 那眼神中,却是让她心底微微颤动的倔强。这男人,究竟是为什么对她这么执着?若他是认错了人呢?会不会对另一个女子这般? 应该会吧。萧云峰心里想的人,不是端如意,是小猫。 “姑姑!” 竹风风风火火推了她的门就进来,端如意回头已经又不见了他的身影,手里有他塞的一张字条。 “何必这么着急?” “竹风听说,熙皇求娶姑姑,姑姑应了吗?” 端如意装作生竹风的气,背过身子。 “我为何要答应?” 竹风见端如意这样子,就知道她小脾气又起来了,拉拉端如意的衣袖,怯怯哄着,“姑姑没答应就好,竹风若是没了姑姑,还不知被别的主子一天骂多少次呢。姑姑对竹风最好了。” 端如意回身掐掐竹风的小脸蛋,“你啊,就是个惹事的猴子,因着我是没规矩的主子,你才稀罕我的,我呀,不饶你。” 房梁上的黑色影子,看着下方嬉戏作一团的两人,突然想起他来找端如意,却发现端如意在沐浴时,那是她们主仆俩也是这般玩乐。 只是他,毫不君子地站在高处看着。 背后那一道伤疤,浅浅的,兴许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但他知道,她就是他的小猫。 他要娶她。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第二日,端如意正在给皇帝研墨,见到皇帝几番想说话,却吞吞吐吐的样子,干脆自己就先开了口。 “皇兄有事直说,如意又不是外人。” 皇帝心中想着,怕这件事情跟端如意说完,让端如意觉得自己不相信她,然而不说,他又实在难以放心的下。 “如意,你属意的郎君是什么样子的?” 端如意一听这样的话,便知道皇帝是担心她真的嫁给熙皇。端如意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不论嫁给谁让谁发现破绽都会危及旭国的国本,所以如意尤其不会嫁给熙国的皇室。 最根本的原因,是萧云峰那张字条上,写明了旭皇已经知道她的身世。熙皇娶她,怕是想借着她的身份,将旭国吞并吧。 “皇兄,若是关心如意的婚事,还是等回国再说吧。如意又没有着急嫁出去。” 这也算是表明自己的意思了,希望皇帝能够放心。端如意再是讨厌旭国皇宫里的那些人,也不会弃旭国的百姓不顾的。 “如意,皇兄不是在——” “皇兄,你的意思我全都明白的,你不用再说了。皇兄,你放心。” 端如意总觉得,皇帝和以前的皇帝不一样了。 想着可以在熙国寻访一些名茶回去,也好给皇帝换些口味,如意又打起精神换上熙国的服装出了门。 熙国的茶品起来总是像这里的女子一样,甜丝丝的,让人心中舒畅。端如意坐在茶楼中,一一品着不同类型的茶。有时候口中的味觉受了影响就含着温水,过一会儿再吐进盂盆中。 端如意喜欢茶,什么样的都喜欢。 小时候从家中跑出来,可怜兮兮向着干苦力活的汉子讨一碗水喝,那就是普通的大碗茶,汉子家中的妻子在里面撒了些糖。端如意喝了好几大口,竟觉得满满是香。 那样的感觉,端如意再也没有过。她喜欢寻记忆中的茶香。 “牛嚼牡丹。” 端如意抬头,看见景王,没有理他。 她不太讨厌景王,至少他也算是个真性情的人。不过,那一耳光她肯定会找机会还回来的。 “你觉不觉得旭国的云雾茶没有熙国的好?旭国没有像齐云山脉那样的产茶妙地啊。” “你!” 景王闻言一拍桌子,惹得茶馆四处的人都看着他。这位姑娘今天下午在茶馆喝了一下午的茶,她品茶的神色仪态,都让他们赏心悦目。如今来了个粗野的男子,说她牛嚼牡丹,还在茶馆里拍起了桌子,倒是惹得了满厅人的不满。 “弟弟,坐下来,稍安勿躁。” “原来是一家人。” 顿时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既是人家家事,他们就没有参与的道理了。 景王只能坐下,咬牙切齿也只能压低声音与端如意说, “你别妄想着能成为熙国皇后,熙皇据说从小就有了喜欢的女子。并且那女子出身极贵,比你这野路子的公主强了不知有多少。” 景王说完这句话,端如意看他的眼神就温和了许多。她才知道景王是这么别扭的人,明明是关心自己,害怕自己嫁给熙皇,却说得如同是在鄙薄嘲笑。熙都荆凰这么大,景王专程找过来奚落自己,她说什么都不信。 “谢谢景王弟弟提醒,姐姐还是有些分寸的。这熙国之事,与我无关。” “谁提醒你了,我是要你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端如意凝眸对上景王, “你不是说,你知道我的秘密了么,你觉得我的身份,还有什么需要看清楚的?再者,登基大典上,是我拒绝了熙皇。” 景王对她怒目而视,一副她才是那个不可理喻的人的样子。端如意有些无奈,景王的性格,不像先帝冷静,不像太后狠毒,是像了谁的脾气,才弄得一整个人全都是纠结的情绪? “总之,若是你嫁给熙皇,——” 端如意直接打断他想说的话, “停,我不嫁熙皇,谢谢,再见。”端如意起身,将方才用过的几种茶点了名买些回去,不再理会景王。 正文 第十章 遇袭 景王动了动嘴,却还是沉默了,刚才他想说的话: 若是你嫁给熙皇,熙皇待你不好,我与十弟,带兵抢也要把你抢回来。 景王在心里有些落寞。端如意是他的姐姐,唯一的姐姐。那天她拼着挨自己一耳光也要为六哥找回尊严面子,他真的好讨厌她,她那样的气势,让他想起了父皇。父皇拿起藤鞭打在他身上时,他也是那样地恨着父皇。 她对他那么凶,就为了那个软弱无能的六哥吗?端如意是因为喜欢六哥才那样对他吗?他觉得好不公平,为什么这样的她要喜欢连他都看不起的六哥。 直到太庙前,对着那张脸,他突然间就洞悉了这皇城之中最大的秘密。她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好美,那感觉,就像他小时候被母后训斥,澜贵太妃收留他给他点心吃,她笑起来的样子,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她不能容忍自己那样的放肆,那么执拗地要给自己一个惩罚,不是为了六哥,而是她作为姐姐教训自己吧。想到这里,他整个人就像照耀在阳光下一般,至少,为了别人。 可是他马上就整颗心也置在了太庙外的风雨之中,他的姐姐,竟然会允许一个男人这样的靠近。姐姐的心里,已经有人了吗,那个男人配得上姐姐吗?他静静地在太庙里看着,知道整个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倒在了地上。 是他叫了人把姐姐送回宫,他还混进了侍卫亲自把她送进了宫门才放心。 都说皇宫里的人没有亲情,或许是吧。母后那样殷切地期望着他能取代六哥,他也一直听从着母后的话。还好他脾气暴躁,还好他不适合做君主。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是为了别人的欲望在挣扎? 旭国皇室这一代只有这一个失而复得的公主,他是真的视姐姐如珍宝,然而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今天最想说的一句话,其实是,姐姐,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景王李汨,永远只能是个对皇位有着熊熊野心的暴虐王爷。 初春. 想必旭国的河流还在解封,熙国却已经是鸟语花香。 旭皇的依仗马上要起行。 竹风正收拾着想要带过去的东西。端如意看她收拾的包裹于平日不同,好奇地问, “你这带的都是什么?” “姑姑,咱们那边,还没花开。平日姑姑洗个花瓣浴都是用的干花,如今这里有现成的花瓣,竹风用罐子封了些,到咱们回去,还不会变色。叫宫里那些娘娘眼红去吧!” 这个竹风,想法总是这么随性,好在这些罐子不用她来背,端如意也懒得管。 第二日,熙国举行了盛大的欢送仪式。端如意总觉得,那两个男人这么容易就放自己走,有些不寻常。 然而她撩开龙辇上的帘子,看见百姓们脸上的笑,却还是被感染了起来。无论上位者想的多么复杂,这场欢送,对他们来说,就只是一场热闹而已。 “皇兄,为何非要我和你乘坐同一辆马车,难道我会被熙皇拐跑了?” 皇帝却是实话实说,“梅雪说你为朕寻了些新茶叶,不煮茶给朕吗?” 端如意一听,叫竹风去取自己车上的茶叶。 “皇兄难道看不出来吗?这是梅雪要偷懒呢。” 良久,竹风都没回来,端如意掀开车后的帘准备询问周围的铁甲卫。 却看见竹风从远处向着自己跑,胸口却被一剑洞穿。 端如意来不及反应其他,大喊着,“护驾!护驾!” 训练有素的铁甲卫马上围住了龙辇,端如意小心安抚着受惊的皇帝。 “皇兄,铁甲卫都是以一敌百的身手,必能护皇兄周全,皇兄不要急。” “是不是又要有人死了?” 端如意听了皇帝这句话,下意识看了一眼竹风倒地的方向,却已经全都是来去拼杀的人影,她想冲出去找竹风。 “当啷。”两人听见刀箭相撞的声音,接着一个人焦急地先开了门帘。 “皇上,公主,你们就在这里,千万不要动!” 然而徐靖因为顾及不到身后被人偷袭,徐靖勉力抵挡。 不知道是否天要绝人,徐靖百密一疏的保护下,突进来一支羽箭,端如意看着惊慌失措的皇帝,竟鼓起勇气替他挡了这一箭。 他是皇帝,不能死。 之后的端如意,就陷入了一片昏暗。昏暗的世界里,是各处传来的声音。 “如意!你醒醒!” “端如意你这是自作自受!” “小猫,你听我说话。” “姑姑,咱们那边,还没花开。” “姑姑,咱们那边……” “姑姑……” 端如意的识海如同炸了一般,这些人都是谁,花还没开,是哪里的花没开? 房间外, “六哥,我说的不对吗?她为什么要救你,她这就是犯傻,她这就是自作自受!” 皇帝的头,垂得更低,“是我害了她吗?我能推开她的,可是我不想死。” 皇帝的声音里带了呜咽,他甚至没有再自称朕。 “我只是想活着,我错了吗。” 景王素来知道他的六哥是个怕死之人,然而今天,他为此气得失了控制。方才,他打了皇帝,可是他一点也不后悔。端如意为他做了那么多,他竟然能眼睁睁看着她去为自己挡箭。 拂袖而去,景王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了。 他今日才算是对这个所谓的六哥真的是失望,当真不是父皇的亲生孩子,这般贪生怕死。因为,他是端万全的儿子! 静默间,皇帝也走了,他每多看她一眼,心中就会多一份愧疚,这像海一般的愧疚压在心上,他只觉得,难以呼吸。 梅雪在房中照顾着重伤的端如意,看着她苍白的脸,只觉得她像一张纸一般的脆弱。 “姑姑,竹风走了,要是连你也走了,梅雪就只剩松雨一个亲人了,求求姑姑,别抛下我们俩。” 梅雪是经过特殊训练才侍奉皇帝身边的,没有被放出宫的可能。平日里一向循规蹈矩,做事滴水不漏,是个很难表现自己感情的女子,她以为自己一生就是这样了,侍奉皇帝,直到成为嬷嬷,再老死在宫中。 然而却出现了这样一个女子,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松竹梅岁寒三友,梅雪看过宫外的梅花吗?” 她自然是没有见过的。 姑姑,你快醒来啊。 “谁!”梅雪听到声音,站起来,却猝不及防被一柄闪着寒光的剑顶在脖子上。 “噤声,不然你就死定了。” 梅雪看着那声音的来源,英挺的眉已经皱得不成样子,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也满满是担忧,他是个好人,梅雪想。 “你万不可动姑姑一根毫毛,否则梅雪拼了这条性命也会——”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我只想来看看她,不会伤害她。” 兴许是这个男人话语里铺天盖地的哀伤影响了她,梅雪就认定了这个男人不会伤害如意姑姑。 “你放开梅雪,梅雪还要给姑姑捣药。” 那人利落地收剑,一阵破空声,唬得梅雪心中一颤。 “小猫,为何要救一个废物。受这样的苦,值得吗?” 他竟敢这样说皇帝,梅雪意识中根深蒂固的皇帝为天收到了强烈挑衅,不由自主地反驳他。 “姑姑救了皇上,是天大的恩德,不许你这么说皇上和姑姑。” 可是那人却并不把她的话听在耳朵里,全然没有反应,梅雪觉得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难过得紧。 这高大的男子,轻手轻脚的走到端如意的窗前,伸出了手,却没敢触摸到她的脸上。 “小猫,小猫,快醒过来。醒过来我就给你讲我们的故事,一定讲给你听。我从来都是说话算数的,我们两个之间,没有秘密。” 梅雪听着那人在端如意的床前念叨着,无非也就是让姑姑醒来的话,心里疑惑,这大夫诊治了半天,都说姑姑已经是醒不来了,等上几天,身体的生机枯竭,人也就彻底死掉了。 本来箭伤没有这么严重,可是端如意的伤,擦过了心肺,内脏受伤极为严重。 梅雪看着,心说他这真的能让姑姑醒来吗?若是成真,梅雪就是给他磕上一百个头也不成问题。 那人念念叨叨,突然问梅雪,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梅雪被突然一问,吓了一跳,差点将手中的药杵掉到地上。 “应是要传晚膳的时辰。” 梅雪看着那黑色的袍子在眼前一晃,就不知道人去哪里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梅雪听到端如意有了动静,微弱的喊着什么,她细细一听,豆大的眼泪竟纷纷滚落下来。 “竹风,竹风。” “如意姑姑,你到这个份上,想的还是竹风。” 梅雪看她醒了,急着去喊随行御医快来看看她。 不多时,房间里已经围了满满的人,只除了皇帝不在。 “大人,姑姑醒了,是不是就有救了。” 御医细细摸脉,皱着眉,最后还是摇摇头。 “公主能醒过来,只是因为意志坚韧,可是她的身体,如今还是没有任何起色。所以——” “快去,找……找皇兄来,去找皇兄来。” 端如意上气不接下气,执着地说着这句话。 大家方才听了御医的最后诊断,都已经失了信心,见端如意要找皇帝,都当作是她要说自己的遗愿,纷纷去找皇帝。就是景王,他虽然没有出去找皇帝,也没有反驳一句话。 皇帝进门的时候,还是一副颓丧的样子,景王的指责,还句句敲在他的心上,他有些恨景王,为何这样逼着自己去看最不愿意看到的真相。真相,都是残忍的。 看见皇帝进门,端如意松了一口气。 “你们出去。” 她浅浅一声,几不可闻,但是大家都顺从地走了,临死之人,没有人会愿意让她伤心。 “皇兄,你不要自责,也不用说话,只听我说,我的时间不多了。” 皇帝隐忍许久的感情一下子崩裂,上前拉着她的手, “好好,你说什么我都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