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重生 钻心噬骨的疼痛突的炸开,仿若百蚁啃咬,血肉模糊。
蓦然睁眼,萧菀大呼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眼睫轻颤,她抬眼,屋内檀桌木椅、香炉铜镜,一室古色古香。
没死?
手指轻轻拧了自己一下,感觉到疼痛清楚的身上传来,手动微动,似乎是想了什么,她猛然掀开被子冲下了床。
然而刚刚拉开房门,她便和来人撞了一下,来人手中端着木盆,盆里盛着温水,两人一撞,那温水便尽数的洒在了萧菀身上。
一声尖叫,凝儿连忙丢了木盆上前道:“公主,你没事吧!”
萧菀皱了皱眉,突然抬头,“你喊我什么?”
见萧菀神色不对劲,凝儿一下子慌了起来,“公主,你怎么了……”
脑中忽然划过什么,不待萧菀再次开口,有脚步声在外响起,转头向门边看去,萧菀只见一身玄纹衣饰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目光深邃,眼底带着惯有的冷漠,凝儿的连忙拉着萧菀要下跪,可是萧菀身体僵直,一动不动的站着,凝儿怎么也拉不动她。
凝儿心底骇怕,正要给萧菀使眼色,男人却出了声,“怎么,病了三天,连规矩都忘了?”
萧菀木然反问,“什么规矩?”
男人沉了沉眼,情绪不明,见气氛不对,凝儿一下扑到男人身前,磕头道:“王爷,看在我家公主大病三天的份上,王爷就饶过公主这一回吧,奴婢给您磕头……”
那磕头声咚咚响起,传到萧菀的耳朵里,如同钟鼓敲击在心上,初醒时的迷茫疑惑听到那声王爷全然散去,她仿佛明白了一些东西。
周围没有摄相机,也不是在拍戏,看来这里,已经不是她的那个世界了。
“生而为人,便没有平等低下之分,你对他磕头做么?”萧菀依旧的深锁着眉,对着凝儿道。
音落,凝儿僵了一下,继而更加用力的对着男人磕头,“王爷,公主病了三天,脑子有些烧糊涂了,望王爷千万不要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就当公主是在胡言乱语……”
萧菀头痛,拿手抵了抵额头,正要去拉凝儿,手腕却被男人抓住,随后身体一倾,她便站在了男人面前。
两人靠的很近,他身上的气息钻进她的鼻子里,好闻,却又让人感到窒息。
“萧菀,晋国已经亡了,如今你不过是我的玩物,再说的简单一点,你就是一个奴才,又或者,连个奴才也不如……”
他一字一顿,声音冷漠的浇在她的身上,像日冬日雪水,冰寒透骨。
“哦,是么?”萧菀不痛不痒。
眸中划过莫名的意味,男人不说话,转而抬手擒住了她的下颔,力道重的似乎要将她的下颔捏碎。
萧菀痛的闷哼一声,凝儿听见声音,连忙爬过来再次对着男人磕头,“王爷求你,求你放过公主,要打要骂就找奴婢……”
额头磕破了皮,血迹顺着伤口胡乱的往下流,萧菀开口要阻止,却见男人烦了,一脚将凝儿踹过去,“滚!”
身体堪堪摔在地上,发出骨骼破裂的声响,萧菀一瞬间缩眸,挣脱男人的手臂,向凝儿冲了过去。
只迈出原地一步,手腕便被身旁的男人紧紧拉住,下一刻,萧菀便被男人抵在了墙边。
男人大掌掐着她的脖子,萧菀喘不过气来,耳边听着凝儿痛苦的呻吟声,萧菀抓住男人的手腕,想要将男人的大掌从她脖子上辦下去。
呼哧的喘着粗气,萧菀脸色涨的紫红,意识有些模糊,萧菀觉的自己快要窒息了,手指胡乱的抓着,倏然抓到一个什么东西,不管不顾的便往男人头上重重砸去。
只听砰的一声,萧菀只觉男人的大掌从她脖子上砍了去,随后男人就栽在了地上。
咳了几声,萧菀恢复意识,低头只见的栽在地上的男人脸上血迹斑驳,而他身边一地碎瓷,萧菀这才知道刚才情急之下抓的东西是个花瓶。
管不了男人,萧菀跌跌撞撞走到凝儿身边,扶起凝儿,刚要问她有没有事,忽然在从外面走进了两个人来。
赵坷和赵良一进屋便看见楚穆一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惊慌之下冲到楚穆身边大喊,“王爷,王爷!!!!”
“赶紧去找大夫。”赵坷将楚穆背了起来,对着赵良吩咐。
点头,赵良最先冲出了屋,赵坷背着昏迷的楚穆看了萧菀一眼,也冲出了屋。
片刻后。
萧菀将凝儿扶上床躺着,问她哪里不舒服。
凝儿摇了摇头,只是抓着她的手臂道:“公主,你别管我了,王爷现下受了伤,若是有人追究起来责任,你只管说是我做的……”
说着,凝儿咳了两声,脸色苍白的像张白纸。
萧菀犹记得自己出车祸前,那张淡薄冷漠的轮廓,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曾认为在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关心自己,没想到重生到异世,却碰见了这样一个愿意为自己牺牲所有的人。
反手覆上凝儿抓着自己的手臂,萧菀笑了笑,“没事的。”
“公主,你不懂……”凝儿摇头,“王爷是什么样的性格,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王爷若没有事还好,若是出了什么事……”
萧菀隐隐感觉凝儿在发抖,那种发自心底的害怕,好比看见了一条毒蛇,令人毛骨怵然。
说话间,外面传来细碎的铁链声,萧菀转头,却见两个小厮手中拿着铁链快速的将房门锁了起来。
终是反应慢了,萧菀还未阻止,两个小厮便将房门紧紧锁起,顿时,屋内阴沉沉一片。
“公主……”凝儿本想说些什么,萧菀却打断了她,“好了,你别说话,先躺着,我们再从长计议。”
阳光从房门的缝隙里漏进,碎碎散散,光线暗淡。
萧菀倒了一杯水给凝儿,她现在心里有很多疑问,必须先将这一切都弄清楚。
低眼,萧菀若有所思道:“我病了三天,有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脑子乱乱的,以后有什么事情,需得你提点着我。”
凝儿一惊,从床上撑着坐起,“公主,你别吓奴婢。”
萧菀道:“不是吓你,而是脑子糊涂了,耳边嗡嗡直叫,什么都想不起来。”
凝儿眼眶通红,“连奴婢也想不起来了么?”
萧菀缓缓点头。
凝儿咬着嘴唇,“其实奴婢都明白的,公主自从……落水之后,连续发了三天的烧,烧的神志都不清了,王爷又不给公主请大夫,奴婢以为公主熬不过这次,但老天保佑,公主醒了,奴婢不奢求什么,只要公主醒了就好,其实记不得,也不一定是坏事。”
“嗯。”萧菀点头,“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刚才那个男人又是谁?”
凝儿想了想,道:“奴婢是公主的贴身侍婢,自十五岁起就跟在公主身边服侍公主,奴婢名唤凝儿,刚才那个男人是梁国景王,晋国兵败,景王挥兵进入晋国王都,王都血流成河,死的死逃的逃,公主则连同晋国在内的十三名帝姬被押回梁国,那十三名帝姬被送进了教坊司,只有公主,被景王看中,遂进了景王府。”
景王……萧菀又问,“那个景王叫什么名字?”
“楚穆。”凝儿答。
萧菀听着,只觉得心头有些重,根据凝儿的话,她们现在的处境并不乐观,况且……她还砸了他一脑袋的血。
“凝儿,你觉得他会怎么处置我?”萧菀问。
“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如果公主有什么事,那奴婢也会跟着公主一起去,只是……公主,晋国王室百余条人命,全都葬送在了梁军的手中,奴婢希望公主活着,毕竟公主是晋国王室的最后一条血脉,哪怕不为了自己,为了晋国,公主的也要坚强的活着!”
萧菀看着凝儿,那苍白如纸的脸上,带着坚毅之色,仿佛她身上承载的不仅仅是她一条性命。
对于这个世界,萧菀很陌生,甚至这个眼前口口声声让她活下去的小姑娘,她也觉得很陌生。
而她却没有想到,她一个对世界失去信心的人,死而复生之际,遇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如此为她不顾自己的生死,却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虽然她此时依然心冷,不可否认的是,她感动了。
“放心吧,我会没事的,你也会没事的。”萧菀对着她扯了扯嘴角。
上帝既然让她死而复生,肯定是要再给她一个活过的机会,所以萧菀觉得,她不会再选择逃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生,萧菀觉得仿佛一觉醒来,她已经有足够的力气,可以暂时忘记最初听到那个自己最爱的人,为了报复自己的父亲,而毁掉父亲企业,导致父亲突发心脏病去世,而那个人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和另一个女人一起告诉她,她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工具时的伤痛。
萧菀不知道,自己如果还在那个世界,是否还有勇气去面对他们,只是这意外的离开,让她有无限重生的感触。
既然活着,那就要好好活着!
日头渐落,不知过了多久,房内阳光逐渐退去,只剩下漆黑的颜色蔓延开来,铺满房间的在每一寸角落。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想着心事睡着的萧菀吵醒,睁开眼睛,萧菀发现屋里黑乎乎一片,唯有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细细传来,像是老鼠在咀嚼东西的声音。
这房间破旧不堪,有老鼠再正常不过,萧菀起身,一直趴在床上,整个身子都趴麻了。
动了动筋骨,萧菀发现凝儿睡了过去,便没有唤她,忽然,萧菀听房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像是有很多人。
砰的一声,房门被谁大力推开,萧菀看去,几个人走了进来,看见她,王管家上前一步,朗声,“跟我们走吧,王爷要你过去。”
萧菀打量来人两眼,余光瞥见凝儿还在沉睡,随即低低嗯了一声,跟着他们离开了房间。
第一卷 第二章 :她都会弄清楚 庭院曲折幽深,萧菀跟着众人一直往前走,最终来到了一间房前。
空气中隐有海棠花的香气,清冷的月色里,萧菀看见房内有烛火跳动。
吱呀一声,王管家推开房门,领着萧菀进了去,立时一阵药味扑进鼻中,混合着房中的檀香味道。
楚穆斜倚在一张榻上,穿着月白单衣,脑袋上裹着白纱,想来真的是她砸的狠了,那白纱隐隐从里透着血迹出来,鲜红一片。
轻睇一眼萧菀,楚穆长指微动,王管家随即带着几个小厮离开,守在了门外。
房内烛火噼啪作响,萧菀站在原地,看着楚穆。
“我知道……”萧菀出声,“拿花瓶砸你是我的不对,但是你要知道,当时你差点把我勒死。”
冷嗤一声,楚穆重眸微掀,眼底闪着危险的光芒。
“抱歉。”萧菀想了想,又说。
哪怕她的心底一点儿也不想跟他道歉,但她还是说了,她不是公主,所以她和他之间没有家国恩怨,然而就像她所说的,他差点把勒死,她砸了他一下,算是两不相欠,这声抱歉,是屈于人下不得已才说的,除此,没有什么其它意义。
“本王倒真的没有看出你有一点儿抱歉的意思?”楚穆讥诮,声音冷漠。
萧菀不动声色,“那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冷笑一声,楚穆抬起修长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脑袋,目光阴鸷,“你说,该怎么办?”
萧菀若有所思,不说话。
烛火明灭中,萧菀清眸似夜,唇色皎好,纤腰柔弱。
楚穆从榻上站起,衣袂晃动间,他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今晚,留在这里,服侍本王——”
尾音拉长,嗖的一下划过萧菀心底,她抬头,“我凭什么要服侍你?”
“凭什么?”楚穆身体微倾,气息喷薄在她的耳边,“凭我是你的主子。”
男人的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萧菀皱眉,快速的脱口而出,“不可能!”
话落,她的手腕一重,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被男人压在了榻上。
烛火昏黄,男人的轮廓冷峻,眼底搅着骇然的怒气,似乎萧菀的那一句话,不仅触到了他的底线,也耗尽了他的耐心。
楚穆大手压住她的手臂,眯眸,“之前是你在本王的身下哭着求本王饶过你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本王可都还记得!”
一瞬间,萧菀脑中闪过什么,后又迅速反应过来,“之前的那个我已经死了,所以……”
楚穆截断她的话,“所以你打算的违逆本王了?!”
他目光冷如冰窖,令人心生寒意,萧菀不说话,眸子里闪着坚毅淡漠的光芒。
萧菀看他跟看陌生人的一样的目光激怒了楚穆,一阵衣物破裂的声响传来,萧菀一凛,猛然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开始挣他压着自己的手臂。
女人的力气到底不如男人,楚穆将她压的死紧,她的整个身体都困在他的胸膛之内,一来二去之间,两人的身体碰到了一起,萧菀分明感觉得到他身下……收回思绪,萧菀发觉眼前这个男人呼吸重了,知道两人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一口咬上男人的肩膀,耳边传来楚穆一声闷哼,趁着男人吃痛的功夫,萧菀一下子抽出手来,毫不犹豫的给了男人脑袋一拳。
男人额头伤口还渗着血,萧菀这一拳正好打在男人的伤口上,瞬间痛感绷裂,就算楚穆反应再快,也让他措手不及。
额上裹着的白纱被血迹浸透,楚穆只觉眼前一黑,身体不受自己制控,趁着这个间隙,萧菀抽身跳下了榻,防备的看着楚穆。
手指紧了紧,楚穆似在压抑伤口带来的疼痛,以手抵榻,他手背上的青筋绷出,整个人散发着森森寒气。
站在外面的王管家听到里面动静,不放心的领着人推门而进,一进来只看见楚穆额上的白纱鲜红一片,不停的往外渗血。
“王爷!”
正要上前,楚穆一个目光睇来,王管家生生停在原地,不敢再动。
房内气氛低的压人,几个小厮头皮发麻,连呼吸都不敢大幅。
“把她和那个奴才给我一起拖走,送进教坊司——”男人良久淡淡吐出这么一句来,眼底阴冷一片。
教坊司,萧菀以前从书上看过,和青楼无异。
如若她一人孑然,被送去哪里都无碍,因为她有把握可以保全自己,但也只是她自己而已。
凝儿如今躺在房里,被楚穆那一脚踹下去,连呼吸都困难,教坊司是什么地方,她不能让凝儿受她牵连。
几个小厮听到楚穆的话要上前抓她,却被萧菀轻巧的避过。
扬声,萧菀道:“慢着!”
看向楚穆,萧菀定了定心神,“王爷,我自己惹出的事不关凝儿,如果王爷要平息怒气,就把我一个人送去教坊司好了,或者王爷可以拿花瓶给我一下,所有的事情我都一律承担!”
楚穆道:“承担?你要怎么承担?”
萧菀盯着他,视线最终从他的轮廓上转到了木架一旁的花瓶上。
快速的走过去,拿着花瓶对准自己的脑袋咣当一声,一切只在转眼之间,当房内的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花瓶已经碎了一地。
砸时没有注意,碎瓷将她眉角划出了一个大口子,可以感觉到眉角温热热的一片,应该流了血。
很疼,不过还好没有晕过去,萧菀嘶了一声,抬头重新看向楚穆,“这下你满意了?”
楚穆唇角抿出一个锋利的弧度,“萧菀,不要试图去猜度我的心思,我满或不满意,那都是我说了算。”
他的态度很明显,哪怕她现在撞死在这里,说不定他还是不会满意。
萧菀笑,“算是我自作聪明,说吧,你怎么样才会让凝儿留在这里?”
楚穆道:“那个奴才值得你如此做?”
萧菀学他之前的话,“值得或不值得,都是我的事。”
眼底划过莫名的意味,楚穆嘴角衔着一抹冷笑,“好,真好!”
“那也不及王爷十分之一的好。”
楚穆再次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么关心那个奴才,以后你就负责照顾她,从今以后,她就是你的主子,以前她做的事,以后全都换成你来做!”
音落,萧菀怕楚穆反悔连忙接过,“多谢王爷。”
凝儿不用和她一起被送去教坊司了,这对于萧菀再好不过,至于以后要代替凝儿做事,萧菀倒是不在太乎。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在这里打扰王爷了。”
萧菀说完转身就走,看着萧菀摇摇晃晃的离开,王管家愈言又止,若是按照王爷以前的脾气,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萧菀。
看了看楚穆阴沉的目光,王管家在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一走出房间,夜风便带着凉气扑面而来,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萧菀终是支撑不住,扶住长廊边的栏杆喘息着。
抬头往眉角抹去,借着月光只见自己的手上一片鲜红,她撑了这么久,好在没有在楚穆面前晕过去。
轻笑一声,死过一次的人了,没有什么能令她再怕。
磨蹭了半个时辰,她始终找不到原来的路,这王府甚大,她又不熟悉,本想问人,然而迎面来的丫鬟小厮均是看见她就躲的远远的,她就是想问,也找不到人问。
头疼。
萧菀停下,瞧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拣着裙角撕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又将眉角的伤口胡乱裹了。
有说话声从远处传来,萧菀瞧了瞧四周,寻着那声音过去。
前面是一坐假山,萧菀靠的越近,便听那说话声越清楚。
来到假山后,萧菀抬眼,只见有两个男子正站在假山前说话。
月光从苍穹上洒下,照的夜色霜白、明暗交错。
萧菀看着那说话的两个人,胸口蓦然像插进了一把匕首,疼痛不堪。
说话的两人当中,一人身形挺拔,静静的听着另一个人说话,末了,轻嗯一声。
月光洒在他的侧廓上,给那张温润的脸平添了几分清肃,他一身劲色衣衫,目光微低,似在思索什么。
萧菀永远忘不了,他曾经含笑带戾的语气,“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若说喜欢,不如说更多的是利用,在我眼里,你就像一个被人嚼过却怎么也甩不掉的口香糖,那个字怎么说来着……嗯……脏……”
他说她脏?
精神上的疼痛有时可以比身体上的来的更剧烈,出车祸的时候,身体被车轮碾压的那种感觉她还清楚的记得,然而都不如他那句话带给她的冲击大,她想,这便是了。
喉咙像卡了一根刺,话到嘴边却全都变成了嘶哑的喘息声,她将手抵在假山上,大口大口的换着气。
聂宣……萧菀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她重生到了异世,也许是因为出了车祸的缘故,那么他呢,他也出了车祸重生到了的异世,或是,眼前这个男人不过和聂宣长的相像罢了?
两个人说完话很快离开,萧菀想追过去,却终究一步也没有迈出原地。
心底有根弦,在看见他的刹那绷断,似乎除了站在假山后面大口大口喘息,她什么也做不了,曾经的一幕幕浮上脑海,如蛆附骨的恨,伴随着他带给她的伤痕,亲手将她埋入他铺好的陷阱里,再之后,万劫不复。
她攥紧手指,无论他是真的聂宣还是和聂宣长的相像,她……都会弄清楚。
第一卷 第三章 :失算 摸回房间,已是月上中天的时辰了。
将盖在凝儿身上的被子掖好,萧菀闭上眼睛,脑中闪现着刚才的一幕幕,最后压下心底的情绪,趴在床边,睡了。
第二天。
哗啦一声,凉意从四肢百骸传来,萧菀猛然睁开眼睛,满眼的阳光,面前站着一位阴沉着脸的嬷嬷。
目光一低,萧菀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地上,身上还被水淋了个透。
正要撑着手站起,那阴沉着脸的嬷嬷却在她耳边冷冷出声,“王爷吩咐了,从今以后,凝儿的活都由你负责,今日你迟了一个时辰,耽误了干活,按王府的规矩,这一天的饭就免了!”
萧菀没仔细听嬷嬷的话,有些漫不经心。
见萧菀一脸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嬷嬷一声戾喝,“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我去干活!”
说完,嬷嬷踢了一下萧菀的膝盖,力道不重,却是钻心的疼。
掀眸,萧菀看了一眼那嬷嬷,复又沉下了眼,轻轻嗯了一声,从地上站起。
刚要跨出房门,身后却有微弱的声音传来,“公……公……”
转头,凝儿正倚在床边,有气无力的唤着她。
萧菀想说话,那嬷嬷又是一声戾喝,“仵在这里做什么,再不去干活,明天的饭也别吃了!”
目光一掠那嬷嬷,萧菀终什么也没有说。
眉角的伤口已经干了,血渍凝在周围,形成一道暗红色。萧菀昨晚裹在头上的的布条扯下,轻轻嘶了一声,将那布条扔了,一身湿淋淋的便去干活。
凝儿自从来了王府之后,每天要劈一个时辰的柴,还要洗两个时辰的衣服,之后打扫院子,王府里的下人欺负她是亡国奴,便将所有脏活累活推给她,凝儿也不敢吭声,生怕出什么差错。
萧菀去劈柴,劈了一会儿便有丫鬟走了过来,指着她身后堆成人高的柴道:“正好你也不用吃饭,便将这些都劈了吧。”
萧菀道:“我只劈一个时辰的柴,待会儿还要去洗衣服。”
“让你劈你就劈,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丫鬟睨她一眼,眼中尽是不屑。
稍即,丫鬟端着姿态走了,萧菀看着那堆成人高的柴,目光暗了暗。
一个时辰之后,萧菀去洗衣服。
二个时辰之后,萧菀去扫院子。
日头正毒,萧菀身上原本湿淋淋的衣服现在已经全干了,她从昨晚到现在便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脑脑昏昏沉沉,快支撑不住。
倏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尖锐的声音响起,“不是让你把那些柴都劈了么,留着那些柴,是想让我给你劈么?!”
转头,萧菀只见先前那丫鬟向她怒气冲冲走了过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我看你这模样,是连明天的饭都不想吃了,既然这样,那干脆什么也别吃了,今天不把这些活做完,你就别想回房!”
萧菀忽略她的话,径自扫着自己的地。
“我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没有,啊!”萧菀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让丫鬟甚是来气,拿手戳上萧菀脑袋,一句一句贱骨头的骂。
“不过是个亡国公主,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看了,今天你要不把这些活干完……啊,放开!”丫鬟叫了一声,戳着萧菀脑袋的手指正被萧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往后辦。
萧菀对楚穆忍让,那是因为楚穆有让她忍让的资格,她对这个丫鬟一忍再忍,到现在这个丫鬟终于触及她的底线,若再忍下去,那她才真是这个丫鬟话里所说的贱骨头。
光影流转,照的萧菀下颔薄透如玉,她目光清浅看着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你个贱人,快放开我!”丫鬟叫道,根本不理会萧菀的话。
萧菀手上用力,“我再问你一遍,你叫什么名字,嗯?”
脸皮涨红,手指头好像要被萧菀折掉,丫鬟啊啊大叫,急促道:“梅……梅,香儿……”
“你叫香儿?”萧菀皱眉。
点头,香儿痛极,脸色青一块紫一块。
萧菀不作声,随后松了手。
香儿喘着粗气,抚着通红的手指,阴狠的瞧着萧菀,恨不得扒了萧菀的皮。
“贱人,你给我等着!”香儿撂下话,即而没了踪影。
她让萧菀等着,萧菀便会等着?
转头看一眼打扫好的院子,萧菀头也不回的离开,去了厨房。
公司里的勾心斗角,早将萧菀从一个小姑娘练成白骨精,香儿那点小心思,萧菀看的一清二楚,她不忍,自然已想到善后的办法。
刚刚一脚踏进厨房,萧菀便被一个婆子喊住,“你,过来将这茶送去正堂。”
萧菀转头,只见一个婆子在摆弄着三只茶盏,热水灌进茶盏,茶盏里头的茶叶被冲起,旋成碧绿的颜色。
萧菀走过去,婆子将茶盏摆上端盘递给她,“仔细着,这是王爷和贵客要喝的。”
萧菀睨了一眼那婆子,接过茶盏道:“婆婆,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垫垫肚子,我饿的紧。”
婆子本想吼她,又见厨房里没什么人能给她使唤,若是将萧菀吼走了,这端茶递水的活找谁干?
阴着脸色随便从手边抓了一些糕点塞给她,婆子道:“赶紧给我送去,若是怠慢了,有你的好看!”
萧菀笑笑,收好糕点,端着茶盏便退了出去。
劈柴那会儿,萧菀就听路过的丫鬟说今日王府有贵客来,本想安安静静的渡过这一天,然而刚才她与香儿起了争执,如果不想个法子全身而退,香儿定会找她麻烦。
时值晌午,若有贵客来,最忙的就是厨房,厨房人多,她在这里,香儿也不敢对她怎么样,不过现下她得了送茶水的这份差事,倒比起待在厨房里要好的多。
掏出婆子给她的糕点,萧菀塞了几口,糕点下肚,身上的难受劲终于缓了缓。
正堂。
聂宣坐在桌边,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理那些晋国余孽?”
未听楚穆回答,坐在他身旁的聂华容便开了口,“哥哥,今日好不容易来王府一趟,谈这些国事作甚。”
听见自家妹妹如此说,聂宣温润一笑,“华容说的对,今日晴空万里,自当把酒言欢,怎让国事扫了兴致。”
两颊迅速升起两团愠红,聂华容执起酒壶给楚穆和聂宣各斟了一杯酒,只道:“王爷与哥哥喝酒,华容且当一回侍婢,为王爷和哥哥斟酒。”
杯满,酒香浓醇扑鼻,缭绕着迷醉的气息。
酒杯在楚穆手中晃了一圈,里头的东西却是半滴未沾,聂宣道:“除却刚才那一杯,王爷今日似是不想饮酒的样子?”
“受了些伤,大夫说不宜饮酒。”楚穆答道。
楚穆要不提,聂华容差点忘了,刚才进府的时候,她便见楚穆额上裹着白纱,似是受了伤。
女儿家问来问去总归不好,原以为哥哥会帮她问,哪想聂宣却未曾开口提及,到了这时,聂华容有些忍不住了,问道:“王爷这是怎么受的伤?”
楚穆眸光微敛,“无妨,一个粗贱的下人弄的。”
“是哪个粗贱的下人这般不小心,定要好好严罚才好。”
萧菀端着茶盏未及正堂,远远便听见那一句粗贱的下人,脚步一滞,萧菀垂下眼睛,复又动了起来。
踏进正堂,萧菀正要上茶,眸中却猛然映入聂宣的轮廓,心头像是被什么击中,身体僵硬的站在那里。
聂宣。
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的感觉,让她连反应都不及,萧菀盯着的那张轮廓,手中的茶盏停在半空,连呼吸都是阻塞的。
“你怎么不上茶?”聂华容斜睨着萧菀,声音不悦。
耳边听着聂华容的话,她明白无这个聂宣无论是她曾认识的聂宣还是和聂宣长的像,她都不该在此时有过多激烈的情绪,然而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她开始发抖,疼痛与悲愤交加,拧成错乱的线,将她勒的快要窒息。
“你听不见我的话么,怎么不上茶?”聂华容皱眉,视线全部落在萧菀身上,不悦之极。
至此,楚穆和聂宣均转过了头来。
这么近的距离,他的轮廓一丝不漏的映入她的眼帘,萧菀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个‘聂宣’就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聂宣。
试图平稳住的自己的呼吸,萧菀努力移开目光,将手中的茶盏端了上去。
“王爷既然不宜饮酒,那华容就以茶代酒敬王爷一杯。”聂华容执起面前茶盏,朝着楚穆一笑。
余光一掠即将要退下去的萧菀,楚穆方碰上茶盏外壁,突然用力一掀,那茶盏砰的一声碎落,茶水溅上地面,发出滋的一声。
聂华容轻轻啊了一声,只听楚穆开口,“你站住。”
声音很淡,但却有着不容人抗拒的威严,萧菀知道,楚穆这话是对她说的。
第一卷 第四章 :您是在和奴婢开玩笑么? 停下脚步,萧菀低着眼,一副恭敬的模样。
其实还是她失算了,男人估计还记着她砸他一花瓶的事,所以要找她的麻烦。
有些好笑,却始终笑不出来,即而,耳边传来楚穆的声音,“茶太烫,你怎么弄的?”
找她的麻烦不需要什么理由,真的,就这么一句就够。
萧菀答道:“那奴婢去为王爷换一杯。”
说完,萧菀转身要走,楚穆的声音再一次传来,“站住。”
那声音如同明明轻淡似水,却偏生了一股迫人的压力,萧菀转头,对上楚穆的目光,她眼底浅了浅。
“把这些收拾干净。”楚穆指着地上的碎片道。
收拾干净……闻话,萧菀走过去,正要蹲身收拾,却听楚穆又道:“本王的意思是,把溅在地上的茶给舔干净了。”
身体一僵,萧菀的手停在半空中,末了,她抬眼,像是确定楚穆说的是真是假,问道:“王爷,您是在和奴婢开玩笑么?”
“你觉得呢?”男人反问。
静默,连呼吸都可闻,萧菀余光瞥见正聂华容厌恶的看着自己,而聂宣——
勾勾嘴角,看着溅在地上的茶水污迹,萧菀想,楚穆终究是过分了。
那搁在半空中的手收回,萧菀站起身,“王爷,您的要求奴婢恐怕做不到。”
“嗯?”男人沉眼,声音不复先前。
萧菀道:“奴婢是人,不是供人呼来喝去的狗,但纵然是狗,它也有尊严。”
“尊严?”男人轻笑一声,“尊严这种东西,亡国奴不配拥有。”
萧菀瞧着他,“是啊,奴婢是亡国之奴,所以无论王爷让奴婢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哪怕让奴婢去死?”
尾音拖长,是个问句。
重眸冷缩,楚穆不语,堂中气氛忽然变的诡异了起来。
他是景王,她是奴才,萧菀很明白再一次和他对着干,有可能他一怒之下会将自己和凝儿杀了也不一定。
可是她也不会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将溅在地上的茶水舔干净。
气氛正僵,就在这时,几个婢子端着午膳走了进来。
将饭菜放到桌上,几个婢子即而退到了一旁,等候吩咐。随后,楚穆扫了一眼几个婢子道:“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
“是。”
萧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看那几个婢子离开,眼底沉了沉。
“我看她也不是故意的,王爷且就饶过她这一次。”聂宣忽然出声,看着萧菀开口。
眼中微动,萧菀目光低下,听着聂宣的声音,情绪如绞。
“哥哥……”聂华容去拉聂宣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多说。
“聂将军是在为这婢子求情?”楚穆道。
“倒不是故意要为她求情,而是她长的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位故人。”聂宣声音淡淡。
“哦?”楚穆似乎来了兴趣。
那声故人像是利刺,尖锐的扎进萧菀掌心,疼的说不出话来,这一刻,她忽然害怕他真的是那个她认识的聂宣。
聂宣解释,“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欠她一个人情,只是后来她离开了,那个人情始终没有还上。”
“咦,哥哥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件事?”聂华容疑惑道。
聂宣笑笑,“都说是很久以前了。”
聂华容不语,转而去看楚穆,他目光深暗不明,像是浩瀚苍穹,看不透彻。
轻嗯一声,楚穆没有深究下去,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聂宣接过,和楚穆一句一句聊起来,至此,萧菀便晾在一旁,算是挺了过去。
嘴角轻轻咧出一个笑,萧菀想,除了聂宣以外的任何人帮她,她都可以接受,但偏偏,就是聂宣帮了她,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一个时辰后。
桌上气氛正浓,香郁的酒气缭绕在正堂里,萧菀双腿站的发麻,有些打颤。
又半个时辰后。
聂华容扶着微熏的聂宣起身,对着楚穆道:“哥哥有些喝醉了,我这便扶他回去……”
楚穆点头。
聂华容扶着聂宣正要转身,眼底却忽然闪过什么,又转过头来,“王……穆哥哥,我对你的心意你是明白的,这次哥哥打了胜仗,我本来想求哥哥让皇上……”
顿了顿,聂华容又道:“华容知道穆哥哥你不喜欢我,但是我会等,十年、二十年都没关系。”
脸上闪着坚定的神色,聂华容说完,转身便扶着聂宣离开。
还未走出正堂,身后却传来楚穆的声音,脚步顿下,聂华容转身只听楚穆道:“华容……”
胸口猛然加快跳了起来,聂华容听着他的声音,嗯了一声。
“你去将聂将军送到府外。”楚穆语调忽转,目光睇着萧菀道。
僵了一下,萧菀没想到楚穆会对自己说话,很快反应过来,躬身低头,“是。”
缓慢走向聂宣,萧菀察觉到聂华容向自己投来的不友善目光。径自忽略,萧菀扶住聂宣,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酒气,昨晚翻天覆地的情绪再一次汹涌而来。
他的轮廓就在眼前,扶着他的双手甚至有些发抖,虽然她到现在还没弄清他到底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聂宣’,但就是这样一张相像的轮廓,便足以致命。
酒气钻鼻,像是虫子一般往血肉里啃噬,萧菀只觉从正堂到府外的距离很长,长到用什么也无法衡量。
王府外面停着一辆马车,马夫坐在马车边嘴里叼着一根草,看见聂宣出来,马夫连忙迎了上去。
“我来吧。”马夫对着萧菀道。
萧菀点头,正要松手,聂宣却忽然嚅嗫一声,猛的甩开聂华容,身体往自己这边倒了过来。
萧菀一惊,还未来的及去躲,他的身体便整个压在了她的身上,那浓郁的酒气便包裹了她周围的每一寸空气。
他身上的温度通过薄薄的衣衫传到她的身上,一如曾经他怀抱着她时的感觉,萧菀一凛,猛然推开了他。
聂宣被萧菀推开,身体摇摇晃晃几下,最后砰的一声撞上马车,意识微微清醒。
“哥哥,你没事吧?”聂华容连忙奔过去,担心道。
“没事。”聂宣抬手揉了揉额角。
斜睨着萧菀,聂华容冷哼一声,本想说些什么,却听聂宣道:“走吧。”
转身,聂华容没有再与萧菀计较,随后便同聂宣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最后变成一个黑点逐渐消失在萧菀的视线里,攥紧拳头,又猛然松下,萧菀想,果然是命运注定么。
收回思绪,萧菀转身回王府,然而未走几步,身后便猛然传来一道厉喝,萧菀转头,却见香儿正冷笑着站在她的身后,身旁还跟着早上训斥她的那位嬷嬷。
此时,廊下的花开的正艳,钻入鼻间一片馥郁馨香。
萧菀吸吸鼻子,睇着香儿,“嗯?”
“嬷嬷,就是她!”香儿扬手指着萧菀,“我让她干活,她就对我动手,嬷嬷你看,我的手指都被她抓伤了——”香儿说着伸手,将那根被萧菀辦红的手指递给嬷嬷看。
嬷嬷看见香儿通红的手指,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即而转过头来,狠狠的盯着萧菀。
“王府可不是专门留作养闲人的地方,你若不想干活,大可以跟我说,我替你去跟王爷禀报,不过,别怪嬷嬷没提醒你,做人要是太过分,那就是等于自己给自己挖个坑往里跳……”
这嬷嬷说话仿佛淬了毒般,几乎一针几血。
萧菀皱眉,目光从嬷嬷身后一闪而过,她道:“哦,是么,可是嬷嬷你要清楚,香儿将她的活全都推予我做,我就算有三只手也干不了那么多,不过相信我再怎么解释嬷嬷你也不相信,既然不相信,那我又何苦多费唇舌解释。”
“哼,知道就好!”香儿冷笑一声,嘴角扬着薄薄的得意,“嬷嬷我觉得应该饿她个三天三夜,再让她将厨房的柴全都劈了,这样才能……”
“三天三夜,嗯?”
香儿话未说完,身后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直逼心底。
喉咙里的话卡在那里,香儿身体微僵,和嬷嬷对视一眼,回头。
冷峻的轮廓有如刀刻,重眸似海。
看到楚穆,香儿和嬷嬷大骇,连忙跪下,哆嗦的喊着,“王爷……”
“……”楚穆不说话,气息压人。
“王爷,奴婢刚才在教训这不懂事的奴才,若是惊忧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嬷嬷颤颤说着,不敢抬头。
“教训奴才?”楚穆反问一句。
“是。”嬷嬷回答,心底愈发惊骇。
“可是本王似乎记得——”尾音一抹,楚穆看着香儿,“她好像是你的远房亲戚的女儿。”
嬷嬷身体一低,倏然明白过来楚穆是什么意思,刚才那一幕,想是楚穆都看见了,她纵容自己的侄女儿刁难萧菀,是因为萧菀本就是个亡国奴,加上姜管家今早吩咐,说不用看王爷的面子,把萧菀就当成一般下人就好,是以她才敢这么做。
“王爷,是这个奴才不懂事,奴婢并非……”
“香儿!”嬷嬷一声戾喝,止住了香儿口中的话。
楚穆低眼看着两人,气氛沉凝。
良久,楚穆方开口,“滚!”
“王爷……”香儿眼角通红,似乎有点不甘心。
“本王不想重复第二遍。”楚穆淡淡道。
“还不走!”嬷嬷戾了香儿一眼,随即拉着香儿离开了。
周围馥郁的香气愈加浓郁,萧菀看着楚穆,道:“看来王爷该好好管教府里的下人了。”
楚穆目光微沉,“王府里的事情,还用不着你一个奴才来说教。”
“对,我是奴才。”萧菀点头,又道:“可其他人也是奴才,王爷是不是太偏心了些?”
“偏心?”楚穆向她走近,“若刚才不是本王,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同本王说话?”
萧菀扯扯嘴角,“是啊,若不是王爷,我恐怕就要饿上三天三夜了,可王爷似乎忘了,我变成这样,都是王爷一手安排的。”
“哦,那你是在怨恨本王了?”楚穆危险道。
第一卷 第五章 :奴才不敢骗王爷 “奴才不敢。”
“本王看你敢的很。”楚穆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奴才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
睨她片刻,楚穆低下头,俯身在她耳边说道:“你和聂宣是什么关系?”
聂宣?
萧菀心中一跳,反问“奴才和聂将军能有什么关系?”
“既没有什么关系,那你怎么知他是将军?”
“王爷忘了,刚才在正堂时,王爷唤过一次聂将军。”
楚穆没有说话,看着她清彻乌黑的眼眸,似是在确认她说的是真是假。
“最好别让本王发现你在说谎,否则……”声音压低,慑人的气息从楚穆周围散发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就算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骗王爷。”
“最好是这样。”
一甩衣袖,楚穆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楚穆离开的身影,萧菀一直疾快的心跳在此时终于平静了下来,聂宣就像是她的蛊,一旦被人提起,便会排山倒海而来。
不得不说,楚穆的心思实在太过缜密,缜密到聂宣不过提了一句她像他以前认识的人,楚穆便起了心疑。
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
回神,萧菀拖着身子弯弯绕绕回到了房间,一推开门,便见凝儿掀开被子正要下床。
“公主……”凝儿看见萧菀,眼睛一亮,喊道。
萧菀嗯了一声,走过去,“怎么下床了?”
“我怕公主出什么事情,所以……”凝儿道,声音低了下来。
“我能有什么事情。”萧菀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又道:“以后还是不要叫我公主了,被其他人听见,恐是少不了在背后嚼舌根子。”
“那奴婢叫公主什么?”凝儿眨着眼睛。
“小姐,或是我的名字都可以。”萧菀道。
“奴婢怎么能叫公主名字。”凝儿连忙摆手。
“那就叫我小姐。”
“好。”考虑片刻,凝儿最终点了点头。
萧菀没再开口,随后让凝儿躺回床上,凝儿本不愿意,最后却教萧菀强硬的按回了床上。
“好好休息,你伤还未好,其它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可是公,小姐……”
“难道现在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萧菀打断她的话。
“凝儿当然听小姐的话。”
“既然这样,那我问你——”萧菀顿了顿,道:“是不是我的去哪里,你都愿意跟着我?”
“嗯。”凝儿重重点头,“无论小姐去哪里,凝儿都愿意跟着小姐。”
“好。”
凝儿沉默些许,看着萧菀的神色,狐疑道:“小姐是不是想离开王府?”
“总要找个机会试试,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萧菀垂眸,思忖。
许是那会儿嬷嬷被楚穆吓到,这会儿萧菀一直待在房内,也不见有人来喊她去干活。
萧菀乐的清闲,吃了一些东西,身体累极,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萧菀睁眼醒来的时候,只见屋内一片漆黑,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而凝儿正趴在床边守着她。
这小丫头……萧菀扯了扯嘴角,没有唤醒她。
浓重的夜色铺展在整个房间内,偶有几丝月光落进,像是白霜,凄寒迷离。
命运是一张网,将她裹紧,不住收缩。
有时候,既使害怕,也要坚强面对,她不怕步步为营,她怕的是步步为营之后,却仍落得个惨败的下场。
她要离开这里,必须离开!
第二天,萧菀睁开眼睛醒来,却见昨天那位嬷嬷嘴角含笑站在自己床前,手中端着热腾腾的饭菜。
“姑娘醒了?”嬷嬷笑道,连忙把手中的饭菜放到桌上,见她要起,随即过来扶她。
想是这嬷嬷着实被楚穆吓的不轻,然而萧菀也不理解,为什么楚穆为帮她,不过他那人心思难测,谁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萧菀看着嬷嬷,对她这般谄媚模样实在不自在,便道:“嬷嬷我自己来就好。”
“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嬷嬷笑笑,“昨儿个是我失言了,姑娘别把我的话放在心里,香儿那丫头我已经狠狠罚过她了,这不今儿一早嬷嬷就带她给你来陪罪来了。”
说完,嬷嬷转头,阴着脸喊道:“香儿,还不进来……”
音落,香儿走了进来,脸上五指印子甚是明显,萧菀不禁看了嬷嬷一眼,不难猜香儿脸上的五指印子一定是嬷嬷让人打的,这本不是萧菀本意,但恐怕香儿以后要多恨她一分了。
“还不给姑娘陪罪!”嬷嬷喝道。
听见嬷嬷的话,香儿低头,声音微细,“姑娘,对不起。”
知道此时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多余,萧菀人只是嗯了一声,对着嬷嬷道:“昨儿个的事我都忘了,该是我不懂事要向嬷嬷陪罪才对。”
嬷嬷轻笑,“既是如此,那还望姑娘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
“好。”萧菀点头。
“那我们就不在这打扰姑娘用膳了。”嬷嬷道。
“嗯。”
很快,嬷嬷便带着香儿离开了房间。
嬷嬷和香儿一走,凝儿端着热水便走了进来,“小姐,我好像刚才看见了李嬷嬷,她来过么?”
“是啊,不过走了。”
“她才找小姐干什么?”凝儿皱眉。
“怕我饿着,给我送饭呢。”萧菀转头看向桌上热腾腾的饭菜。
凝儿看到桌上饭菜眉头皱的更加紧了,不知嘀咕了句什么,即而将热水放到萧菀面前。
萧菀胡乱的洗漱完,又吃了些嬷嬷给她送的饭菜,嗯,味道还不错。
吃完,萧菀要去干活,她清楚的很,虽然嬷嬷表面对她好了,但该干的还要干,楚穆一天没有收回吩咐,她就要当一天的奴才。
凝儿心疼,可也没有别的办法。
萧菀走出房间,时至初夏,满眼春色,气息宜人。
来到厨房,嬷嬷见到她,只是吩咐她去守着炉子烧水,比起昨日,她今天的算是轻松许多。烧完水,嬷嬷又递给她一把小剪子,让她去剪东院里的那些长叉的花圃。
萧菀接过剪子,转身便出了厨房,往东院去了。
萧菀不熟悉王府,问了人才知道东院在哪里,刚进东院,萧菀便见一团团紫色的花开的正盛,目光浅了浅,萧菀走过去,拿起剪刀正要动手,却忽听一道细微的人声从东院的厢房传来。
心中微动,直觉告诉萧菀要过去。
看着那间厢房,萧菀脚步轻动,来到檐下,萧菀只听见一个轻柔的女子声音从房内传出,“你真的要娶她?”
“嗯。”
“你想好了?”
“嗯。”
即使只是轻轻的一句嗯,萧菀也能听出来那是楚穆。
楚穆似乎要娶谁……萧菀握紧手中的剪刀,猛的,那剪刀的刃口划到了手指,血珠渗出,萧菀轻轻嘶了一声。
“谁在外面?”楚穆沉然喊道。
萧菀一惊,趁着楚穆开门的功夫,连忙跳到檐下花圃里藏着。
方藏好,身体伏低,萧菀只听吱呀一声,那轻柔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外面没人,你听错了。”
再次吱呀一声,房门合上,萧菀的心落了下来。
从花圃里跳出来,萧菀抖了抖身上的碎叶,回头看了一眼那厢房,眼底深了深。
没有修叉枝,萧菀拿着剪刀便出了东院,楚穆心思实在太深,倘使她装作修剪枝桠,难保楚穆不会怀疑刚才是不是她在外面偷听。
离开后,萧菀怕嬷嬷怀疑,就在王府里寻着无人的地方四处闲逛,倒也不算是闲逛,她要离开王府,首先便要熟悉王府的地形。
越走越偏,萧菀最后来到了王府的后门,那后门只有一个小厮在看守,萧菀看去,小厮正在打瞌睡,若是萧菀此时离开王府,恐怕那小厮也不会发现。
想到凝儿,萧菀盯着那后门片刻,随即转身离开。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嬷嬷只让她干了些碎活,日暮西沉,便打发她回去了。
入夜,月光如水,泼洒一地,苍穹上星子细碎,闪烁着寂静的光芒。
夜风拂人,透过木窗吹动房内烛火,明明灭灭,照的人影约绰。
房内。
凝儿低声问道:“小姐,真的要这样么?”
“你怕么?”萧菀开口。
凝儿摇头,“不怕。”
“好,现在我们要等。”
夜色朦胧,月光似缎,风吹过窗檐,发出簌簌声响,最后又全部归于沉静。
子时,月上中天。
拉开房门,外面一片静谧,萧菀转头对凝儿道:“走吧。”
凝儿蹑手蹑脚的跟在萧菀的身后,稍即,萧菀转身关上房门,和凝儿一起离开了房间。
“小姐。”凝儿拉了拉萧菀的衣袖,声音里充满了担心。
“嘘——”萧菀示意凝儿噤声。
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好在萧菀记性不错,两人很快就接近了王府的后门。
空空荡荡一片,此时夜半,王府后门根本无人把守。
“小姐。”凝儿欣喜的看了萧菀一眼。
“走!”萧菀道。
只要跨过王府后门,她们就再也不属于这里,天涯海角,楚穆就算再有本事,也很难找到她们。
情绪忽起,伴随夜风卷过耳际鬓发,迷眼。
抬脚,落地。
眼看就能离开,身后却有火光倏然亮起,止住了两人的脚步。
“怎么不走了,嗯?”
第一卷 第六章 :只差一点点而已 楚穆低沉的声音从两人的背后传来,萧菀甚至可以看见王府外面长街灯火,只差一点点而已,一点点而已,然而,就是一点点,让她再也不能的迈出任何一步。
和凝儿一起转头,萧菀只见楚穆就站在她面前,身旁站着赵坷和赵良。
“王爷好。”萧菀淡淡道。
“本王一点也不好。”
“那可能是王爷半夜不睡觉,被夜风吹的。”萧菀看着他,波澜不惊道。
“那你可知,本王半夜不睡觉是因为你,是以你得承担这个责任——”
“王爷说笑了。”
“本王没与你开玩笑。”
看着他沉峻的轮廓,萧菀不动声色,正要说话,凝儿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王爷,这一切都是奴婢的主意,小姐她什么都不知道……”
“小姐……”楚穆冷笑一声,讥道:“真是一个好奴婢。”
萧菀本想去拉凝儿,奈何凝儿跪的太快,太忠心有时也不是一件好事。
这次,要栽了……长睫掩下眼底的情绪,萧菀接过话道:“别听她的,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王爷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哦,你不是的最喜欢同本王作对的么,怎么,这次害怕了?”
“嗯,害怕了。”
“可本王偏偏不想处置你。”楚穆思索半响,“本王最见不得主仆情深,既然如此,那就让你的奴婢来代你受罚好了。”
话落,楚穆嘴角薄浮冷笑,“来人,把她拖出去给我乱棍打死。”
“谢王爷!”乱棍打死总比卖到教坊司要好的多,像是认命,凝儿什么也没有说,朗声磕头。
凝儿认命,萧菀却不认命,以前活的太糟糕,不止一个人因她而死,这次,她不能眼看着这种事情再发生——
“楚穆!”萧菀脱口而出喊出他的名字。
赵坷和赵良一愣,除了当今皇上,恐怕萧菀是第一个敢在其他人面前喊楚穆名字的人。
“嗯。”出乎意料的,楚穆应了声。
萧菀望进楚穆的眼眸深处,“从今以后,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放了凝儿。”
“你有什么资格和本王谈条件?”楚穆淡淡道。
沉默,萧菀喉咙发紧,然而到底还是将话说出了口,“我会给王爷那些想要而又要不得的,相信我,王爷一定不会吃亏。”
眼中闪过些许玩味,楚穆道:“这是你自己跟本王承诺的?”
“嗯。”
楚穆凝着萧菀良久,而后道:“跟本王过来。”
“小姐……”看着这突生变故的一幕,凝儿有点不知所措。
给了凝儿一个笑,萧菀跟上楚穆的脚步,转眼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夜下,月光迷蒙,静的连呼吸都可闻,凝儿忽然明白过来,现在的萧菀再也不是以前的萧菀了。
东厢房内,烛火跳跃闪动,屋内紫铜炉内的檀香冉冉撩人,本该平静的夜,不知怎么突然变的迷醉了起来。
萧菀站在楚穆的面前,只听楚穆道:“脱了。”
青蓝的衣裙在烛火的映照下罩了一丝昏黄的颜色,萧菀不动,却听楚穆又说,“没听见本王的话么,嗯?”
萧菀明白,楚穆从一开始就是故意,他知道她的弱点,所以要将凝儿乱棍打死,他也势必知道她会为凝儿出头,安排这一切,不过为的就是现在。
对上楚穆的眸子,萧菀手指动了动,去解自己的衣衫。
外面衣裙落地,萧菀又不动了。
“再脱。”楚穆继续说。
目光微缩,萧菀又脱了里衣。
“再脱!”
萧菀在忍,栽在他的手上,她认了,可是……可是即使心中有准备,还是会产生一丝莫名惶恐。
“怎么,怕了么?”楚穆又问了一遍和先前同样的话。
怕么?
萧菀暗自扯扯嘴角,原本是该怕的,可是听见他这样问,好像又不怕了。
搁在半空的手顿了一下,萧菀脱掉了身上的最后一件衣衫,没有女儿家的羞怯,甚至有丝咄咄逼人的味道。
“好,很好。”楚穆如是道。
“王爷打算让我一直这样站着么?”萧菀问。
楚穆嘴角抿出锋利的弧度,“着急了?”
“不着急,王爷让我这样站一夜也无所谓。”萧菀浅声。
一声重嗤,即而萧菀便觉手腕一重,身体前倾,她跌入了他的怀。
男人的气息包裹着她,就好似是一面坚固的墙,将她困囿于里,紧紧围住。
不知过了久了,萧菀保持这个姿势保持的都快僵硬了,男人却没有任何动作,萧菀道:“王爷既然没兴趣,那我就走了。”
说完,萧菀要离开,然而她还未挣脱他的胸膛,他的声音便冷冷传来,“本王准你离开了么?”
“王爷……”
天旋地转间,她倒在了床上,而他就压在她的上方。
这一刻,她终于开始不安。
所有的坚强崩塌,即使知道自己逃不掉,身体的本能却开始挣扎,手腕传来火辣辣的剧痛,她的双手被他勒的死紧,怎么做都是徒劳无功。
夜,交缠的身影被烛火烙印在墙上,随之而来的,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另一边,聂府。
细白如瓷的颈边一道鲜红的印子异常刺目,血珠一点点的渗了出来,在烛火的掩映下,愈加令人心惊。
“小姐,将军马上就回来了……”旁边的丫鬟焦急的说道。
“你再让人去通报哥哥!”聂华容双目通红,想来之前是哭过。
一音落下,外面的小厮忽然冲了进来,着急的喊道:“来了,来了……”
小厮刚喊完,房外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聂华容抬眼看见,只见一身青衣的聂宣正朝这里走了过来。
“华容。”踏进房间,聂宣皱着眉头喊道。
“哥哥,穆哥哥他要娶别的女子了,你可知道?”聂华容哑着声音说道。
“我知道。”聂宣点头。
“你知道为什么不与我说!”聂华容忽然变的激动了起来,手中的匕首将颈边割出了好几道的小口子。
聂宣沉眸,看着聂华容激动的神色,只道:“哥哥知道你喜欢他,然而这是圣上的意思,我又能如何……”
“可哥哥你是大将军!”聂华容叫道。
“将军也有做不了的事情。”聂宣微微叹了一口气。
“不,我不甘心!”聂华容瞪大一双通红的眸子,显的异常狰狞,“哥哥,我要你帮我,你如果不帮我的话,我今天就死在你的面前!”
“华容,你听我说……”
“不!”聂华容打断了聂宣的话,“哥哥,从第一眼见到楚穆开始,我就喜欢上了他,他不喜欢我,我可以等,但我绝不允许他娶别的女人,唯一只配嫁给他的,只有我,只有我!”
聂华容疯狂的喊着,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华容。”聂宣有些动容,“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哥哥你只说帮不帮我?”聂华容一抹眼角的泪,“爹娘从小就离开了我,从小大到只有哥哥你最疼我,我知道,我不该难为哥哥,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要我眼睁睁的看着楚穆娶别的女人,这比让我去死还痛苦!”
垂眼思索,沉默良久聂宣方开口,“好了,把刀放下,哥哥会帮你的。”
“真的吗?”
“真的。”聂宣点头。
颓然松了一口气,手中的匕首倏而跌落,聂华容再也抑住不住眼泪,放声大哭起来。
第二日,皇宫,尚书房。
镂金雕花的紫霞香炉内,缓缓燃着龙涎香,皇帝从奏折中抬头看向跪在案下的聂宣,“说吧,你有何事求朕?”
聂宣盘旋良久,终开口,“臣妹一直心仪景王,昨日听闻景王要娶晋国公主,心中着实难过,臣妹自小就有心悸头痛之症,受不了任何刺激,景王之事对她打击不小,臣父母早逝,家中只有这么一个妹妹,自是当作珍宝来爱护,臣虽心疼,但知道皇上圣旨已下,不能轻易彻回,却还是想博一博,臣不求什么,哪怕让臣妹作妾,臣也毫无怨言。”
皇帝闻言,放下手中朱毫,问道:“你这些话,是你妹妹让你跟朕说的,还是你自己要跟朕说的?”
“臣担心妹妹,是以看不过去,臣妹并不知晓臣要求皇上。”
“原来如此。”皇帝点头,半响,方道:“朕知道你爱妹心切,朕也不想穆儿娶那晋国公主,晋国已经亡了,算起来那公主连普通人家女儿都比不上,可穆儿来求朕,说与晋国公主情深意切,别的女子再也入不了他的眼,朕虽生气,但还是答应了。”
“不过……”皇帝话锋忽转,“你今日既来求朕,朕便容你所愿。”
“谢皇上。”聂宣伏首。
皇帝轻嗯一声,转而吩咐身边大太监,“你去将景王宣进宫来。”
“是,皇上。”
屋内龙涎香的味道缭绕,从聂宣那个位置看去,只看得到鎏金的帝椅和堆积成山的奏折。
目光闪了闪,聂宣看着大太监从自己身边走过,即而他嘴角浮现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却又很快转瞬即逝。
第一卷 第七章 :侧妃 萧菀醒来时,已将近响午。
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萧菀看了一眼凌乱的床榻,随后将头埋进了自己的双膝之中。
片刻,萧菀抬头,穿好衣服,继而下床。
身下酸痛不堪,萧菀很清楚这是种什么感觉,想着昨晚的种种,她想,人算终不如天算。
嘴角微勾,露出些许自嘲的意味,刚要拉开房门,那房门却猛然被谁推了开来。
“小姐……”凝儿急急忙忙走进,着急的喊道。
“怎么,出什么事了?”萧菀问。
“我今早儿一起来,便听其他的下人都在说……在说……”凝儿说话开始断断续续起来。
“在说什么?”
“在说王爷即将娶小姐为妃。”
“再说一遍!”
“王爷即将娶小姐为妃。”凝儿又重复了一遍。
看着萧菀阴晴不定的神色,凝儿试探性的问道:“小姐,你是不是……不喜欢?”
不喜欢?
何止不喜欢,简单就是糟透了,萧菀抬眼道:“你确定那些下人说的是真的?”
“奴婢也不知道。”凝儿低声道。
其实不用萧菀问,她自己的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昨天在东院厢房外听到的那些话像是得到了确认,不过萧菀怎么也没有想到,楚穆要娶的人是她。
不待萧菀多想,房外忽然一阵轰闹的声音传来,遂而李嬷嬷走了进来,看到萧菀欣喜道:“姑娘怎么还在这里待着,赶快出去看看吧,皇上派人来传圣旨了。”
“圣旨?”
“是啊,姑娘快和我走。”
几乎是被李嬷嬷硬拉着走出房间的,萧菀一直快到王府大门这才回过神来,远远看去,只见王府大门前站着许多人,楚穆一身重色锦衣,站在宣旨的太监身旁,着实再醒目不过。
“来人可是萧氏?”宣旨的太监看见萧菀走过来,问道。
“是。”
“跪下接旨。”
萧菀被李嬷嬷硬拉着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念晋国公主萧菀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景王已值婚娶之时,特将萧菀许配景王为侧妃。三日后,与景王拜堂成亲,钦此。”
萧菀自始至终盯着宣旨太监旁的楚穆,耳朵里只听见了二个词——侧妃,三日后。
晋王府。
楚凉站在窗边,负手看着窗外纷扬的碎絮,出神。
如今,老六景王楚穆率兵灭了晋国,手中握着的兵符,皇帝尚未收回来,依旧让他握在手里。这不仅是让晋王,更是让其他几位王爷都如鲠在喉。
当年楚穆的母妃因为在宫中施巫术,被一尺白绫赐死,彼时楚穆年纪尚小,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原本受宠的楚穆,也一并被受了冷落。
在其母妃被赐死后的很多年里,皇帝甚至拒绝见到楚穆。后来,梁国与晋国交恶,皇帝更是将楚穆送到晋国作为质子,这一去,便是三年。
现在,太监应该在景王府宣旨吧,楚凉一沉嘴角,戾笑。
片刻后,有小厮走进来禀告道:“王爷,四王爷来了。”
“嗯,带他过来。”
“是,王爷。”
不一会儿,小厮便领着楚彦进来了,楚彦一踏进书房,看见楚凉便道:“三哥,父皇把晋国那平成公主赐给老六作侧妃了。”
晋国那些俘虏,鲜有下场好的,除了这平成公主外,其余两位帝姬,也不过是做了上不得台面的妾。
这老六收下平成公主的时候,他们原以为,也不过是纳个妾留在府中,却不成料到,老六竟会要求纳她为景王正妃。
楚彦坐下来,喝了一口杯中的茶,又说道,“听说,是老六同父皇求来的。老六要纳她为正妃,父皇不肯,两人上午还为这事起了争执。”
这些,楚凉自然是知道的。
转身,楚凉道:“老六这步棋,无非是想同父皇表明,他无心拉帮结派,想娶的也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亡国公主。”
楚彦点头,“当年他作为质子在晋国待了三年,同晋国公主有渊源可追溯,也是自然。如此一来,倒也算时合情合理。”
楚凉勾唇,淡笑,唇齿之间带着几分玩味的念着景王的名字,“楚穆……”
楚彦忽然想到什么,再次抿了口茶,低叹,“这兵符,如今还在老六手里。”
如今朝中几位王爷和太子,手里都有一定兵力。只有景王手中无兵,可如今,老六手里的兵符,可掌握朝中十万兵将。
楚凉只是淡笑道:“过些日子,怕也该是要收回去了,他若有自知之明,应该会主动递呈给父王才对。”
下午,萧菀站着房内,身边跟着凝儿。
“皇上皇后体恤侧妃,便赏了这些东西下来,侧妃可要好好谢谢皇上皇后才是。”宣旨的太监指着放在房内的一堆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道。
“这是当然,公公宣旨辛苦了,且拿一些回去喝茶。”萧菀抓起一大把散碎银两,递给那宣旨太监。
太监本愈推拒,奈何眼角都快笑出了花,点点头,收下了。
“那咱家就走了,回头还得跟皇上禀报呢——”
“凝儿,去送送公公。”萧菀道。
“好。”
话落,凝儿便送宣旨太监出去了,屋内顿时静了下来,看着满屋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萧菀揉了揉额角。
很快,凝儿送完宣旨太监回来,看着屋子里的东西,凝儿有些不知所措,“小姐,这些东西该怎么办?”
“这些东西不能搁在房里,你拿去给王府里的下人分了吧。”
凝儿委屈,“可是小姐,这些都是皇上皇后赏赐的,而且就算小姐将这些东西分给了那些下人,他们也不会记着小姐的好。”
“他们记不记得是他们的事,我分不分是我的事,这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难保不会有人记着我的好,也难保哪一天我又变成了一个奴才,到那个时候,总需要人帮忙。”
听着萧菀的话,凝儿心中起伏不定,她想了想,道:“小姐,凝儿觉得你变了。”
“人总会变的,不是么?”
“嗯。”凝儿沉沉的点头。
萧菀笑了笑,转而道:“快些将这些东西拿去分了吧。”
“好。”凝儿刚要出去,萧菀却又喊住了她,“等等,我同你一起去。”
方走出房间不远,迎面忽然走来几个人,萧菀看去,只见聂宣和两个侍从模样的人正往自己这边过来。
情缘,忽然,乱了。
本想调头,奈何聂宣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于是只能装作不认识。
正要越过他,聂宣却突然开了口,“等等!”
萧菀装作没听见,径自往前迈步,聂宣又道:“上次以为你是王府中的婢子,喝醉之后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见谅,萧侧妃。”
那一句萧侧妃在萧菀听来异常刺耳,即使聂宣不是故意。
萧菀停下脚步,转头,用清亮的眸子睇着他。
那张脸,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聂宣见她转身,温润笑道:“臣的妹妹以后进了王府,还请萧侧妃多多担待,她被我宠惯了,骄横跋扈了些。”
他的妹妹?
是了,萧菀忽然想起宣旨太监说她是侧妃,既是侧妃,那么自当还有一位正妃,看来,他的妹妹以后便是这王府中的正妃了。
想起聂华容,萧菀道:“哪里,应该是她多担待我才是。”
没有再说话,聂宣只是不动声色的睇着她。
萧菀眼中一低,脑中闪过什么,试探性的问道:“上回将军说我与将军的一位故人长的很像,真巧,将军也与我曾经的一位故人长的很像。”
“哦,是么?”
那双温润的眸子里,根本看不清深浅,即使萧菀再试探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见萧菀神色不对,聂宣没再多言,略一低头,“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唇色微白,萧菀轻轻嗯了一声。
凝儿有些不解地看了看萧菀,又看了看已经离开的聂将军的背影,这才发觉,萧菀的唇色异常苍白。
她连声喊道,“小姐……”
良久,萧菀才应了一声。
是谁在耳鬓厮磨时,许诺她一世安然幸福。
是谁将她搂入怀里深吻,气息不稳地说,啊菀,我只爱你,我只要你。
却又是谁,毁了她的所有,将她推进深不见底的深渊。
分完东西,萧菀和凝儿便回了房间,昨晚折腾一夜,她的身体根本吃不消,这会儿已是累极。
倒在床上,萧菀对凝儿道:“我先睡一会儿,有什么事喊我便好。”
本想说些什么,可看到萧菀累极的模样便将话咽了下去,只说了声好。
萧菀眼睛一阖,便睡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萧菀觉得自己会醒不过来,随后忽有冰冷声音在耳畔响起,“你似乎睡的太多了。”
眼睫一颤,萧菀猛然睁开了眼来。
对上楚穆的目光,萧菀道:“你怎么来了?”
“这里是王府,所有的东西都是王府的。”一顿,楚穆抓住她的下颔,“甚至连你,也是本王的。”
“……”
“王爷真是好大的口气。”
“怎么,你不信?”
“不信。”轻巧的躲过楚穆抓着自己下颔的手,萧菀跳下了床。
“总有一天你会信。”
萧菀微微侧头,“王爷还是好好考虑三天内大婚的事情吧,虽不知王爷为何要娶我,但总归不会是为了好玩。”
“你不喜欢?”
“从一开始就没有人问过我喜欢不喜欢,王爷这么问,可是要折煞我了。”
“……”
身后的人没有再说话,即而,他便离开了她的房间。
萧菀忽然不明,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一卷 第八章 :成亲 三天之后。
成亲。
一大早,楚穆的通房丫鬟梅儿便来通知她,“王爷让您好好准备准备,莫要到时候失了分寸。”
梅儿长了一双桃花眼,睨着萧菀的时候,眼底明显带着几分的藏也藏不住的轻蔑。
萧菀点头,“知道了。”
轻嗤一声,梅儿走了。
凝儿走到萧菀的身旁道:“小姐,您都快要当侧妃了,她再怎么说也只是个通房丫鬟,按尊卑……”
萧菀打断她,“凝儿,至少现在我还不是侧妃。”
凝儿一抿唇,不说话了。
萧菀恍惚地就想起了和聂宣结婚时候的情形。那时候,她激动的跟什么似的,亲自挑婚纱,拍婚纱照,制作请柬,订酒店,每一样,都是她亲自经手的。
结婚的头一天晚上,她激动的一整晚都没怎么睡。
可是现在呢?
马上就成亲了,她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这些日子,她几乎连房门都不曾踏出半步,总是将自己关在这屋子里,与世隔绝了似的。若不是梅儿这会儿来提醒她,她自己都要忘了,这成亲的日子要到了。
中午,萧菀没什么胃口,只喝了点粥。倒是凝儿出去了一趟,便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人还没站稳呢,便喘着粗气说道,“小姐,听说后天你跟聂将军的妹妹聂华容一道出嫁。”
萧菀低低“嗯”了一声,也没多言。
凝儿只道:“小姐,你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萧菀一笑,“意料之中,我是亡国公主,做侧妃也是应该的,那天聂将军说的话你也不是听见了么,正妃的位子她坐也是理所应当。”
凝儿听着,想到那天聂宣说的话,低头,“是奴婢愚笨了。”
她一心想着便是如今萧菀得了眷顾,总算不用再被那些下人欺负,一听聂华容要坐正妃,心里自然不舒坦,可她似乎忽略了什么,僻如,萧菀想不想嫁。
萧菀看凝儿思索的模样,稍稍压低了声音,“如今不比从前,咱们的身份特殊,这说话行事都得小心些,毕竟快成亲了。”
凝儿点头,忽而犹豫道:“小姐,你想嫁给景王么?”
萧菀不语。
知道萧菀不想嫁,又想到了那晚的事情,凝儿道:“对不起,小姐,是凝儿连累了您。”
萧菀看着她,“你现在是我唯一能依赖和相信的人了,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往后,你我就是亲人。”
凝儿听着,红了眼眶,哽咽着,有些说不出话来。
何谓成亲?
萧菀听下人们说,从将军府到王爷府,十里红妆,仪仗恢弘。
喜服是用上好的锦缎连夜赶织的,凤冠上不知缀了多少翡翠珍珠,这些话,在成亲前夜,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传到了萧菀的耳中。
凝儿忿忿不甘,萧菀只是一笑,顺带还安慰了凝儿,说,“不用与这些下人计较。”
“小姐,王爷也不管管!”凝儿道。
楚穆……萧菀想,她已经有好几日没有看见他了。
当天。
王爷府满堂宾客,萧菀穿着大红喜服,立在正堂中,与楚穆和聂华容一起拜天地。
从盖头下看去,萧菀只看见楚穆衣袂一角,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
拜了天地后,萧菀便被喜娘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萧菀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觉得头重,腰酸背痛。
那两个喜娘怕是也等得急了,低声念叨着,“旁边肯定是热闹多了,这会儿怕是在闹洞房了吧。这景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萧菀这会坐的腰酸背痛了,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有些饿,她不禁对身边的两个喜娘道:“我能先吃点东西么?”
她说着,便要掀开盖头。
却被那喜娘一下子拍了下来,“娘娘,这可万万不可。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您就先忍着点。”
萧菀道:“王爷应是在正妃那里,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我吃一点点垫些肚子就成……”
喜娘一口回绝,“不行。”
房内喜烛噼啪作响,夜色昏暗,萧菀坐在床边,饿过头了,之后眼皮犯重,便倚着床檐,沉沉的睡了过去。
外面热闹声尽数褪去,萧菀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房内喜娘已经不在,偌大的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看着放在桌上的糕点,萧菀走过去,拿起一块便胡乱的往里塞,正要咽下,那房门咔嚓一声被人推了开来,萧菀看去,楚穆一身红衣站在房外,还是那一惯冷峻的轮廓,只不过,深色的眼眸却比平日浅了些。
一脚踏进房内,楚穆向着萧菀走了过来。
“王爷。”萧菀见他过来,稍稍退了几步。
察觉萧菀的动作,楚穆道:“怕我?”
第一次,他用我称呼自己,萧菀咽下口中糕点,“王爷说笑了。”
“即不怕我,那就过来。”楚穆沉声。
萧菀没有动作,只道:“王爷不是在正妃娘娘那里么?”
“怎么,你不想我过来?”
“想,怎么不想?”
音落,楚穆突然走近,捉住萧菀的手臂,一把将她拽到怀里。
萧菀没反应过来,手上一疼,就已经栽进他的怀里。
耳边,响起男人阴郁的声音,“本王能来你这里,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男人想是喝了酒,他呼出的气息伴随着酒香,打在萧菀的耳蜗旁。
萧菀勾唇,暗自笑开,“是啊,妾身很高兴,当真高兴的不得了。”
楚穆微顿,随即他粗糙的手抚上她的脸,在她的脸上慢慢游走着,描摹着她绝艳的五官,然后不重不轻的掐住了她的脖子,“撒谎——”
“怎么会?这不是王爷你能给我的,最好的位置么?”萧菀唇上的笑意有些浅,不达眼底。
话音落下,楚穆掐在她脖子上的力道更大了些。
萧菀唇边依旧挂着笑,静静望向楚穆。
她很确信,他不会要了她的命。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丫头的哭哭啼啼的声音,“王爷,我家小姐病犯了……您去看看吧。”
萧菀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带了些得意的意味看向楚穆。
楚穆蓦地松开手,萧菀往后栽去,腰撞在了桌子上。
再看过去的时候,楚穆已经出了屋子。
沉静的屋内,萧菀的影子被烛火印在墙上,压下心底的情绪,萧菀正要转身,唰的一声,一道利箭穿破疾空的声音忽然响起。
萧菀看去,一支箭羽正稳稳的钉在床边,尾部微颤。
沉眼,萧菀走过去,拔下箭,拿下附在箭头的纸条,展开。
原谅我。
我当时是有苦衷的。
有机会,我会好好同你解释。
落款:聂宣。
聂宣?或者该说是现代的聂宣。
到了此刻,萧菀终于明了,聂宣就是聂宣,不是长的像,而是根本就是一个人。
解释?
心下微痛,萧菀发了狠,将那纸条撕碎,一直到变成纸屑才罢休。
原谅么,谈何原谅?!如何原谅?!
景王到了聂华容房里,才发现聂华容脸色发红,呼吸艰难的模样。见着景王,聂华容挣扎着坐了起来,柔弱的模样,“臣妾都同纤云说了不必喊你过来,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前几日染了风寒。这丫头也不听。臣妾替纤云陪不是了。”
纤云站在一边,看了一眼聂华容,又看了一眼景王,将头低下去,“我家小姐近日身子弱,奴婢实在是怕有什么事。”
聂华容嗔怪着看了纤云一眼,“竟说些不爱听的,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伤风感冒罢了。”
景王在床边坐下来,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温声开口,“今日劳累了一天,你也该累了,本王且陪着你。”他说着,看了一眼外有的婢子,“煮碗参汤过来。”
这温柔,直叫聂华容低了头,一副小女儿的娇羞模样。
这连着两晚,景王自然便是宿在聂华容的屋里。
聂华容的陪嫁丫头纤云但凡见着任何人,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这天。
萧菀醒来,凝儿打了热水给她洗漱,说道:“小姐,王爷已经在王妃那里睡了两宿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
“恐怕什么?”
凝儿嘀咕,“恐怕我们又要恢复到之前的模样了。”
笑笑,萧菀只道:“你怕了?”
“凝儿当然不怕!”
“那说这些做什么?”
“我……”凝儿涨着一张脸,半响说不出话来。
“好了,小姐和你开玩笑的。”萧菀刮了一下凝儿的鼻子。
有些委屈,凝儿跺跺脚,“凝儿去给小姐端饭菜。”
随即,凝儿便离开了房间。
许久,萧菀不见凝儿回来,正要去找,香儿却过了来,说,“王爷让奴婢来通传,说要在池塘边一见。”
萧菀皱眉,虽不知楚穆为什么要在池塘边见她,却还是和香儿一起去了。
池塘边假山林立,池水清澈,鱼儿在里游的欢快。
站在假山旁,萧菀看去,哪里有楚穆,萧菀正要转头问香儿,突然腰上一重,再回神时,她已被香儿推进了池塘中。
“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我怎会被嬷嬷打,又怎会派去做那些粗使活,如今姜管家将我遣返回乡,肯定都是你这个贱人指使的,回乡了我根本没有回路,所以我就算要死也会拉着你一起死!”
第一卷 第九章 :寻死 萧菀不会游水,挣扎间,她只听香儿在岸上疯狂叫着。
身体就像石头一样,不停的往下沉,萧菀的意识渐渐变的模糊起来,这池塘边平日根本无人会走这里,就算喊了救命,也没有人会来救她。
身体一点点的沉下去,意识消失前,萧菀仿佛听到了凝儿的叫喊声,嘴角扯出个自嘲的笑,萧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喉咙很痛,脑袋很痛,身体很痛,仿佛全身都在痛。
模模糊糊的睁开眼,萧菀只看见头顶粉色的床幔,身上盖着的是光滑的丝绸。
她到底,还是活下来了。
微微转头,萧菀只见楚穆那张阴沉不定的面容就在眼前,她心中一紧,喊道:“王爷……”
楚穆勾唇,冷笑,“若是想寻死,也别在王府里寻死,本王会觉得脏!”
萧菀抿了抿唇,道:“香儿她……”
楚穆冷眼看着她,打断她的话,“王府不是用来寻死共觅活的地方,你如果真想死的话,本王自会成全你!”
敢情他以为她是自己跳进池塘里的,不会被人推进池塘里的。
想起香儿那些疯狂的话,萧菀把话压了下去,倘使她不是始作俑者,这一切也因她而起,现在自己还好好活着,而香儿也要离开王府,算是最后做个好人,她不想再追究下去。
看着楚穆的轮廓,萧菀决定陪他把戏演下去,“是啊,我想死,这王府我待够了,每天被人用异样的看着,那种滋味只有我自己知道,你不会明白。”
“萧菀!”他重重的喊她名字,目光慑着她,“你是本王的棋子,本王不允许你死,你便不能死。”
“可王爷刚才还不是说,如果我想死的话,王爷会成全我的么?”萧菀无害的问道。
“本王再说一遍,本王不允许你死,你便不能死!”楚穆目光闪着危险之色,散发着骇人的寒气。
萧菀低下头,将锦被往上揽了揽,整个人又往下缩了缩,“那我若是说,生无可恋呢?”
他冷笑,“为晋国?”
“我不是那种大义之人。”
不能说的是,所谓的晋国,同她毫无干系,这历史上的朝代更迭弱肉强食,她自然都明白。
大约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缘故,萧菀却突然想明白了,既然注定要遇见聂宣,与其逃避,倒不如将聂宣给她的痛苦,全都如数奉还。
只要活着,总有好事发生,也总有希望的。
景王看着她恍惚的神色,突然俯身而下,双手按在床板上,双眸里一丝光都没有。
那薄如刀片似的唇齿微启,说道,“若是你妄图以任何方式离开,便到阴曹地府,本王也有办法教你生不如死。”
他说的狠厉。
可萧菀,却忽然觉得心里定了些。不管如何,不管他出于怎样的立场说出这番话的,可至少,他不想要她死。
沉默,屋内诡异的开始沉默。
忽然,门外响起两声敲门声,紧跟着便是赵良的声音,“爷,该陪楚妃娘娘回门了。”
回门?
萧菀一愣,想来自己是昏睡了一夜了吗?
楚穆站起身,没再言语,转身就往外走。没走两步,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没回头,背对着她,“若是本王再发现你有寻死的念头,你会知道有什么样的后果。”
“哦。”她想了想,开口道。
楚穆停了须臾,随便门被拉开,大片的光涌进来,耀花了眼。随着啪嗒一声,又再度关上。
没一会,凝儿和其他两个面生的丫头便进来了,端着洗漱的水。
这两个丫头,是楚穆安排过来的,一个叫紫苏,一个叫忍冬,年纪也不算大。
萧菀洗漱后,没什么力气,凝儿便伺候着在旁边,喂着她喝了小半碗粥。她没胃口,还是觉得头晕想吐,怎么都吃不下去,便让凝儿撤下去了。
凝儿大约是哭过的原因,两只眼睛都红红的。
萧菀看着她这番模样,心下不忍,轻声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了吗?怎么还哭呢?”
凝儿吸了吸鼻子,“小姐,您真不能这样了。昨儿个,我差点被吓傻了。幸好这发现的早,这要发现的迟……”
说到这里,凝儿哽咽起来,有些说不下去。
萧菀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不是意外么。没事儿了。”
凝儿抬起眼,又说道,“昨儿个景王爷在这里守了您一夜,对外头只说你染了风寒。”
这时候,对外自然只能说是染了风寒,她身份特殊,若说是自个寻死,只能落人口实。
凝儿又待了一会,便退下去了。
萧菀将被子拉到头顶,整个人蒙在被子里,睁着眼睛。
聂宣随景王出征,大败晋国,如今其妹妹聂华容又嫁予楚穆为景王妃。这二人的联系,怕是更为紧密。
聂宣,早晚有一天,我会毁了你的一切……
外头,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萧妃娘娘,我是忍冬,进去给换些茶水。”
“进来吧。”她淡淡应了声,依旧缩在被子里。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头顶,却忽然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你的习惯,还是没变。”
只一听,她便知道,那是聂宣。
萧菀的身子僵了僵,即而她掀开被子,猛然跳下了床。
他一身小厮的打扮,唇角挂着温柔笑意。
见到萧菀的面目,他伸出手去,想要抚上她的脸,“我一听人说你昨儿个寻死,就立刻寻了机会来看你。你怎么这么傻?”
萧菀啪的一声打开他的手,眼睛戾戾的盯着他,“聂宣,我找你找的好苦!”
聂宣长长叹了口气,“啊菀,我知道你怨着我。可当初,我也是没有办法,你父亲曾经害的我家破人亡。我一直依靠着向你父亲寻仇的力量支撑着。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我动机不纯,可后来,我是真的爱你,那些话,并不假。”
萧菀没言语,沉默着,看着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只觉得陌生。
他说,“我犹豫过,挣扎过,可最后还是按计划做了。我的心里,不比你好过。我和许娴,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需要借助林家的力量来复仇。我从没有喜欢过许娴。”
萧菀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在许娴面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吧?我接近萧菀,只是为了寻仇,我爱你的是你,从来不是她。是吗?”
聂宣上前一步,想要抓着她的手,萧菀却突然拿起床边的一把剪刀,对着他,“你别过来!”
“你就这么恨我?!”
“我何止恨你?!”萧菀狠声,“我每次看见你,都觉的恶心!”
“啊菀!”
“别叫我!”萧菀手里握着剪刀,仿佛只要往前一刺,就可以杀了他,然而她很明白,他站的姿势看似无害实则在防备,只要她往前一刺,他便会迅速躲开。
“对不起。”聂宣淡淡道。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抹了所有的一切么,我的亲人,我的孩子,哪怕将你千刀万剐,都不够给他们陪葬!”
“啊菀。”聂宣加重了语气,再度唤这个名字,“那时候你怀孕了,你为什么不同我说?”
啊菀。
那时候,聂宣这么唤她的名字的时候,她的一颗心,因他跳动。
她曾为是他的啊菀而幸福着,现在,却因为这称呼,而觉得恶心。
萧菀打断他的话,“那现在呢?看着我和楚穆成亲、洞房,你又是怎么想的?”
聂宣眼里的温柔和悲伤,浓的几乎化不开。
以前,她总怕他悲伤,怕他有事藏在心里不说。
此刻,萧菀看着他的双眸,只觉得一颗心,冰冷的,像是石头似的,再怎么都捂不热了。
“啊菀,如今这地方,不比我们现代。这里,生死不过全凭皇帝的一张嘴。你是皇帝下了圣旨给景王的侧妃,我若是阻挠,便是杀头之罪。”他一脸痛苦的模样,“我只能忍得这一时,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我会将你接到我身边。”
多好的理由。
若是搁在以往,若是没有前世的那些事情,萧菀几乎都要信了。就像很久以前一样,只要他解释,她就信。
她冷眼看着聂宣,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成拳,却慢慢弯了眉眼,“那你要怎么做,你要怎么让我回到你身边?”
聂宣听着这话,凝视着她的双眼,压低了声音,“如今,太子地位不稳,景王野心甚大,晋国一战已赢得皇帝好感。你只要留在景王身边,你这具身体的主人儿时和他有过渊源,他不会待你不好的。他日,我登基之后,就封你为后。”
萧菀眉眼的弧度一点点收了起来,方才那笑容本就不达眼底,这会儿,更是一点儿笑意也无。停了片刻,她自嘲地笑起来,“你要我在楚穆身边替你刺探消息?”
他看着萧菀这会儿的表情,拧了眉,“你不信我?”
萧菀的笑意渐深,只觉得手足冰冷,心口跟被人拿刀捅进去似的。
“我信不信,有关系吗?那时候对你来说,要紧的只是复仇;如今对你来说,要紧的只是皇位而已?”
他一听,立刻解释道,“啊菀,只有站在至高无上的位置,我才能给你一切。”
“那如果我说,我要的,只是和你,两个人浪迹天涯呢?”
“啊菀,你现实一点!”聂宣的额心已经蹙成川字,“这世道这么混乱,你我又无一技之长,浪迹天涯?到时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所有的借口,不过是他向往着那九五之尊的位子。
这样的聂宣。
这便是她爱了那么多年的聂宣。
萧菀低下头,停了半晌,才慢悠悠抬起头来,目光越过聂宣,看向那雕花楼空的窗户,“骗你的,什么浪迹天涯,你不配。”
聂宣看着萧菀这模样,原先的温柔之色尽数敛了去,“啊菀,这个世界,如今只有你和我是异类,我们更应该携手往前走,不是吗?”
“滚。”她轻声开口,原本以为自己会怒吼,可是现在,心底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给我滚。”
第一卷 第十章 :良景阁 “啊菀。迟早有一天,我会叫你改变这决定的。”聂宣站起身,由上而下,凝视着萧菀。
萧菀没再看他,“我再说一遍,给我滚。”
聂宣站在床头,看着萧菀背过身,背对着自己。他站了片刻,又说道,“啊菀,若是你真的待不下去,同忍冬说,我会想办法,送你出景王府。”
她盯着墙面看着,没吭声。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房间里又恢复了静寂。
入夜,银色月光透过镂空雕窗漏进,斑驳一地霜色,那房内烛火半明半灭,隐隐闪跃。
眼皮上似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意识跌落在黑暗边缘,她只觉的她好像站在悬崖边,身体摇摇愈坠,萧菀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喃喃的声音从她苍白的唇边的逸出,楚穆皱眉靠近她的唇边,只听她道:“聂宣,聂宣……”
眸色微冷,楚穆眼下微动,即而只听她一声呼叫,便见萧菀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那额上一片晶莹的冷汗。
“聂宣?”萧菀微愣,耳边传来楚穆微带冷意的声音。
萧菀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忽然想起来什么,僵硬的看着他,说道:“你不是去陪聂王妃回门了……”
最后一字梗在喉中,对上楚穆那双带着冷意的眸了,她硬生生的将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房内一片沉默,她目光落到那房内的烛火上,那会儿聂宣离开,她便一个人闷在被子里,之后感到头疼乏力,很快就睡着了,不想这一睡就是一天,看这天色,像是半夜。
“的确,我今天是要陪华容回门,不过如果我没有借口折回来,又怎么能听到你躺在这张床上,喊着聂将军名字的样子——”楚穆墨眸沉凝,转而开口问她,“告诉我,我对你不好么,让你连睡觉都心心念念别的男人?”
他眸下闪着危险的味道,仿佛她只要回答错一个字,他就会上来立即掐死她。
萧菀不知怎么的,脑袋痛的很,她没心情和他争吵,所幸闭嘴不言,拉过被子,转身就要躺下。
然而那被子还未拉过来,手腕便忽然一重,楚穆擒上她的手腕,猛的一拽,她身体一倾,砰的一声便栽进他的怀里。
他胸膛硬的像块石头,将她鼻头硌的通红,她刚要说话,却被他打断,“回答我的问题,不要让我再问第二遍,嗯?”
他眸中危险之意不言而喻,萧菀忽然想起今天聂宣临走前对她说的话,他说他还爱着她,而他给她的伤痛,不是一句他还爱她就可以解决的。
够了,真的够了。
萧菀迎上他清冷的眸子,冷笑一声,“这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自以为高高在下,将所有的女人都视为身边玩物,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楚穆,若是今天灭国的是你们梁国,你就不会这样和我说话了!”
“梁国?”楚穆同样冷笑一声,“即使再给晋国千次、万次的机会,灭国的仍然会是晋国,你的父皇昏庸无碌,你应该庆幸是梁国灭了晋国,否则如你所说,你将沦为其他男人的玩物,凝儿应该跟你说过的罢,那些被卖到教坊司的帝姬是什么样的下场。”
“这么说我应该感谢你了?”萧菀嘴角勾笑,满是讥诮不屑。
楚穆长指摩挲着萧菀的下颔,墨眸由浅到深,最后阗暗一片,他一点点的捏住萧菀的下颔,手上下了沉重的力道,对着她道:“带刺的女人,我一向不喜欢,我会慢慢磨掉你的棱角,直到让你臣服在我的身下。”
“是么,我等着那一天!”萧菀冷声微扬。
唇角翘起淡薄的弧度,楚穆锋冷轻笑,“只是在我磨掉你的棱角之前,千万不要再自寻短见才好,因为我不会像今天这样再救你一次,蝼蚁尚且偷生,而自暴自弃的废物,即使再救活一次,也不过还是个废物。”
听完他的话,萧菀暗暗攥紧了手指。
上一世,聂宣害她失去所有,这一世,她必将全部讨回!
想到此,一阵敲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继而只听楚穆出声道:“进来。”
进来的是楚穆的贴身侍卫,侍卫走到楚穆的身边,躬身禀告,“王爷,王妃那边已经开始着急了,再不回去,恐怕王妃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知道了。”楚穆抬脚便走,却要跨出房门,他又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萧菀,“你身为晋国公主,在晋国灭国之前从未出过国都一步,而聂宣身为梁国将军,出征晋国之前,亦未曾踏进过晋国国都一步,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之后,我需要你给我一个交待,最好,别让我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话落,楚穆跨出了房门,领着侍卫远远走了。
萧菀半跪在床上,鼻头仍是通红,看着那被推开又关上的房门,她心绪沉重如弱水。
是了,没穿越前,她是一国公主,而聂宣是一国将军,两个从来不相往来的人,她一见到聂宣就表现出不同寻常的情绪,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看出她和聂宣有什么吧。
吱呀一声推门,只将萧菀拉回了神,萧菀抬头,只见凝儿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见她醒了,凝儿欣喜的连忙放下热水上拿手试了试萧菀额上的温度。
萧菀感到奇怪,“凝儿,你怎么了?”
“不是我怎么了,而是小姐你怎么了,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发烧了么?”凝儿瞪大眼睛问道。
发烧了?
萧菀揉了揉额头,怪不得刚才脑袋会疼,而且还睡了这么长时间。
凝儿见她不说话,径自去拧了毛巾,将热乎乎的毛巾放到她的额上,絮叨起来,“小姐你可不能不这样爱惜自己的身体,虽说晋国亡了,但是还有凝儿陪在小姐身边,只要小姐开心,凝儿就开心了,如果小姐不开心的话,那么凝儿也不会开心……”
“凝儿。”萧菀唤道。
“怎么了,小姐?”凝儿以为她不舒服,声音有些着急。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萧菀拉住凝儿的手,眼神异常坚定。
“小姐想清楚就好,一切都随小姐的意思。”凝儿点头,眼眶里有泪光闪烁。
“嗯。”萧菀点头,抬头轻刮了下凝儿的鼻子,“傻丫头,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凝儿吸了吸鼻子,使劲的摇头,摇着摇着,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小姐,我刚才端热水经过走廊的时候,远远的好像看见王爷从小姐房里走了出去,不过我一想,王爷怎么可能从小姐房里走出去,他今天不是陪着聂王妃回门了么,当初如果不是碍于小姐的身份,怎么可能轮到聂华容当王妃,她的丫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今天我……”
“别说了。”萧菀打断了凝儿的话。
“哦——”凝儿觉的小姐今天有点奇怪,却也没有再说下去。
一夜无话。
因为发烧的缘故,萧菀一夜睡的很沉,断断续续的做了几个梦,梦里的场景接连跳跃,像是过帧一样环绕在脑海里,醒时惊了一身冷汗,凝儿见她出了冷汗,再试试她的额头,烧已经完全退了。
外面阳光暖融,春芽在枝头展露了一点点的嫩绿,接连的碧色整齐而又惹眼,她房外种着许多花草,虽是整个王府最寒碜的一块地方,但细心打理打理,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凝儿说她刚发完烧,需要到处走走,萧菀应了,正好这两天因为聂华容回门,楚穆和王府里的好多人都不在,以前她要刻意回避那些人,而趁着这次机会,她不用再刻意回避。
王府很大,凝儿跟在萧菀的身后,两个人穿过王府迂回转折的长廊,又路过碧水接天的池塘,一路漫不经心,嬉嬉笑笑。
两人一路走,也没刻意拣着方向走,直到走到良景阁,萧菀停下脚步,眉头微皱。
这良景阁是聂华容的地方,那日和楚穆洞房花烛夜,两人便是在这里洞的房,听说这良景阁三个字,还是楚穆亲自题笔写的,而里面的陈设布置,则由梁国顶级工匠之手,当年这王府建成时,因为这良景阁坐拥地势,时年冬暖夏凉,被道福泽绵延、锦锈之所,可以看出楚穆把良景阁赐给聂华容,当中意味不言而喻。
这些话,都是萧菀听无意中听那些碎嘴的丫鬟说的,当时听到一笑而过,现在站在这良景阁前,她的心绪不禁微微复杂起来。
目之所及,可以看见里面花团锦簇,一派盎然。
而今春寒料峭时节,天气还在微寒当中,哪里的花可以团成锦簇,又哪里可见盎然生机?
这样的地方,楚穆把它赐给聂华容,当真用怎么样的词语形容这份宠爱,都不算过份。
呵……
萧菀转身要走,却听凝儿出声道:“小姐,你看那老婆子,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萧菀脚步顿住,停下脚步,她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老婆子,藏在廊檐后头鬼鬼祟祟打量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