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分卷章节 第1章 暗黑城市藏杀机   天空中电闪雷鸣,黑压压的乌云很有质感地垂下来,使我感到了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与恐惧感。   我孤零零的一个人,穿着件好象古代囚服般的破衣衫,赤脚跑在满是黄土与沙砾的地面上,身后,暴风恣睢,黄土漫漫。   我不停地奔跑,尽管前面和后面都是一望无际、沟壑纵横的荒野,但内心的那种难以言喻的心悸与惊恐却越来越强烈,以至于我尽管跑得肺部火烧火燎、感觉像濒临爆炸的锅炉一样,却丝毫不敢慢下脚步。   恍惚中,我感觉自己跑进了一处不断闪现着幽绿的光芒的洞穴里,洞穴很深,地表呈现出向下的斜坡走向,我鬼使神差地沿着那道斜坡向洞穴深处走去,一路上,光线愈发暗淡,仅有洞壁上不断闪现出的忽明忽暗的光亮可以使我勉强看清脚下的石板路上满是凌乱的白骨。那些白骨,无疑都来自人类。   踩着那些不停地发出"咔咔"的断裂声的白骨,我身体僵硬、腿脚不受控制地往下走去,渐渐的,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处很宽敞的石洞,有着圆拱形的顶部,在圆顶的下面,矗立着一个奇大无比、几乎占据了洞穴三分之二空间的绿色青铜巨鼎,鼎身铸满奇怪的阳文,六条同样粗大的铜锁链的一端分别与巨鼎的鼎盖相连,另一端则没/入石壁中,看起来浑然天成,好像那些铜锁链就是从石壁里生出来的一般无二。   我忽然感到自己象失重了似的,浑身无力,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浮了起来,躺在半空,并缓缓地向那尊巨鼎移动过去。   六道铜锁链"哗啦啦"一阵作响,鼎盖被提到石洞的顶部,而我,则被置于鼎盖之下,鼎身之上。   鼎盖悬在我的头上上,颤颤巍巍,就像一把随时可能落下的巨斧。   我大骇,潜意识中知道一旦鼎盖掉落,就会将我砸得粉身碎骨,化为肉泥。   这时,我感觉好像有什么绳状的东西在我的背上攀援缠绕,遂费力地转头看向身/下,赫然看到一条条紫色的带状物体密密麻麻地从鼎身里冒了出来,正沿着我的背部向身体正面蔓延。   我被那些紫色的带状物体勒得肋骨都快要断了,心肺也似乎被肋骨尖锐的断茬儿刺破,剧痛迅速传遍全身。   我忍不住痛呼了一声,那些紫色的带状物体就像蛇一般飞速缩回到鼎身里,我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原本黑气弥漫的鼎身里突然翻滚出沸腾的乳白色浓汤,那些汤不停地冒出一个个大如人首的圆形气泡,我正看得肝胆俱裂,那些气泡一起翻转过来,我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出口--那些气泡竟然全是一个个面色惨白、双目通红的人头,颈部以下血肉模糊,但那每一个人头却又眉眼翕动,分明是活着的。   那些人头见我拼命扭/动身躯并声嘶力竭地喊叫着,竞相发出瘆人的狂笑之声。同时,一条条紫色的带状物从那些活着的人头的嘴里激射而出,然后顺着我面部和身上的每一处孔隙钻入我的体/内,就像捕食的蜘蛛一样,疯狂地吸吮我的内脏和肌肉组织。   我身体无法动弹,但意识尚存,能清晰地感受到四肢和腹腔一点点干瘪、塌陷,灵魂也开始从肉身中被挤压出去,另一个看起来有些透明的"我"一脸悲泣地与面如死灰的我四目相对,我知道,那是我的灵魄,我要死了。   那些如带子一般的活死人头的舌头骤然缩紧,我已然如同薄纸的身体轻飘飘地被卷进鼎身里,我用铅灰色的眼球哀怨地看了一眼石洞里的景象,就被那些人头裹挟着往深不可测的鼎身里沉去……   "铃铃铃",一阵刺耳的闹铃声将我从梦魇中惊醒,我慵懒地从被窝里钻出来,看了看表,早上7点50分,又看了看厚厚的窗帘依然遮挡不住的活力四射的七月阳光,很不情愿地半坐起来,斜靠在被子上点燃一根烟,准备定定神。   隔壁,死胖子依然是鼾声大作,看来,这厮象往常一样,在等我这个人肉闹钟去叫醒他。   我光着脚丫子下了地,拉开窗帘,看着楼下那条已经是熙熙攘攘的车流与人流的马路,打开窗户,深吸了一口饱含汽车尾气的空气,心里终于踏实了:很明显,我还活着。   我吐出一口浓烟,驱散了那个伴随了我十几年的梦魇带给我的惊悸,这种惊悸,我已经习以为常,但每次醒来,出于生理反应,仍会心头撞鹿,需要平复一下心绪。   我叫郎乾,曾是一名内蒙古警察学院的优等生,擅长缜密推理,毕业后,被分配到位于内蒙古与黑龙江交界的边陲小城雅市,成为了这个县级市公安局的一名刑警。   雅市虽然地处偏僻,却扼守着外界进/入绵延不绝的大兴安岭腹地的交通咽喉,公铁路发达,而且,雅市与呼伦贝尔大草原毗邻,周边既有煤矿,又有金矿,还盛产木材。如今什么最宝贵,除了人才,就是资源,所以,雅市尽管地处偏远,经济倒很发达,但与所有依赖单一资源产业发展的城市一样,低技术含量、高产出的资源开采与销售在带给城市发展的血液的同时,使一向乐于追求短平快的市委、市政府不愿再扶植发展其他支柱性产业,因而,在雅市,除了以煤、金、木为主的大型厂矿,最多的,也是最常见的,就是形形色/色的娱乐行业。   而娱乐行业,又是滋生黄、赌、毒等社会毒瘤的沃土。   还有,围绕着煤、金、木为主的大型厂矿的巨额利润,黑恶势力也再想方设法地用暴力的吸管吸吮着丰富的营养,并迅速地茁壮成长,直到进化为一只只可以吞噬一切并散播苦难与恐怖的恶魔。   雅市自建市以来,本地人口始终未能突破50万大关,但伴随着大量外来务工人员的涌入,城市开始迅速扩张,周边大量的低矮棚户区包围着光鲜的主城区,看起来就像是一群无赖不怀好意地窥视着一位富家千金,随时都想去揩点油、捞一把,占点儿便宜。   这,就是我现在身处的城市,一座在每一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都有恶之花在悄然开放的城市。   刑警,就是拨开乌云、将阳光直射进每一黑暗角落的盗火者。   这不仅需要勇气与现身精神,还需要暴力,尽管我们一向对暴力执法深恶痛绝,但作为一个成人,嘴上说的,和他内心的所想的,往往是截然相反的,谁要是对一个成年人的话深信不疑,那他一定是放弃治疗了的不幸的患者。   好了,一支烟将燃尽,是时候去隔壁的卧室叫醒那个估计哈喇子已经打湿了梦中小宇宙的胖子了。   我到卫生间弄湿了一条毛巾,然后再进到那间混杂着脚臭、汗臭与烟油味道的房间里,一个体形肥大、白肉似雪的彪形大汉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大张的嘴发出震耳欲聋的鼾声,气势骇人。   看着那胖子枕头上可疑的水渍,我会心一笑,娴熟地将湿漉漉的手巾塞进了胖子的背心里,而后欣欣然地转身快速离开卧室,背后,传来嘎嘎纯的东北口音的破口大骂声:"两钱你大爷的,你他妈总这么整你有瘾是吧,擦……"本草纲目曰:湿手巾可以清火明目,对祛除睡意、治疗赖榻有奇效。   对了,那个大呼小叫的胖子嘴里的"两钱"是我的绰号,既是形容我瘦,也是郎乾的谐音。   至于胖子,他的学名叫龙五锋,是呼伦贝尔警校毕业的。这厮天性嫉恶如仇,富于正义感,是可以为兄弟挡子弹的真汉子,但性情暴躁,能动手就不吵吵,熟悉者知道他是警察,不熟悉者,往往会认为他是黑社会的大哥。   不过,别看这厮体胖如二师兄,却身手敏捷,擅长综合格斗与精准射击,并且与我几乎是前后脚地被分配到雅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四中队,一起跟着我们的师傅黎仕其,一个胡子拉碴、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小老头学办案。   黎师傅很低调,虽然他挂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兼四中队中队长的职务,却从不招摇,话也不多,可队里上至队长教导员、下至各路队副中队长,无一不对老头恭敬有加,原因只有只一个,那就是威信是打出来的!   黎师傅从警30年,破过的奇案怪案不计其数,在公安厅乃至公安部都有一定的名头,加之刑侦大队里有一头算一头,大部分都是黎师傅带出来的徒弟,谁敢对他不敬。就算市局葛继新局长见到他老人家,都要停车寒暄几句,就那么拉风。   局里分配我和胖子跟着黎师傅,不知道是觉得我们俩骨骼清奇,是可造之才,还是觉得反正黎师傅快退休了,领着两个大男孩瞎胡闹一下,让他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熬到退休就得了,反正,我们俩稀里糊涂就成了黎师傅的关门弟子--因为他退休在即,也没时间再收徒弟了。   胖子老大不情愿的起来,一边絮絮叨叨地数落着我的不厚道,一边洗脸刷牙放屁排毒,整理完一切,我们俩一看门厅里挂着的苹果型电子时钟,正好8点1分,遂默契地一笑,从六楼下到一楼,钻进我们那安全系数百分百的九手捷达车,驶出了小区。 未分卷章节 第2章 女丽人喋血家中(上)   门口的煎饼西施一见我们的车号,照例会丢下客人,跑过来给我们送上两套多加了鸡蛋不加价的煎饼果子,并照例丢给胖子一个媚眼,然后苹果5S脸绯红地跑回去继续挥毫刷辣酱。   直到这时,浑身一激灵的胖子才算彻底清醒过来,一边嚼着抹满了浓浓爱意的煎饼果子,一边一脸“我现在很受伤、很受伤”地开着车。   煎饼西施一直不避行迹地明恋着胖子,这一点,连成天坐在保安室前面晒太阳的吴老二都看出来了,对了,吴老二是个盲人,由此可见,煎饼西施对胖子的用情之坚与轰轰烈烈。   “哥们,实在不行,你就从了吧,这年头,能碰上一个肯为你死心塌地的女人不容易。”我吃完了两个鸡蛋的煎饼果子,看了一眼胖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挤兑他道。   “滚犊子……”胖子看向我,声振寰宇地一声暴喝,然后,就闯红灯了。   执勤的交警是我的警校同学,看了我们那破头破脸的破车一眼,一脸不忍地转过身去了。   我们刑侦大队是单独办公,四层办公楼在延安路与重庆路的交汇处,当时起这地名的哥们看样子不缺乏幽默细胞,硬是让曾经水火不容的国共两党的帝都比邻而居,其世界大同的情操真是可嘉。   进到我们位于三层的四中队,其他的同事们都已经开始忙碌了。我和胖子走到我们靠窗户的办公桌前,还没等坐下,黎师傅就走了过来,斜睨着我们:“咋地,早上吃人肉了,嘴丫子通红的。”   我和胖子忙不迭地擦掉嘴角的辣酱,就听黎师傅继续说道:“走吧,五所刚接到报案,他们下辖区发生了一起命案,一个女人死在了自己家中。”   一听有案子,我和胖子顿时精神一振,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我们恨不能每天都有杀人、抢劫的大案子好一显身手,以满足我们内心的英雄情结。   黎叔儿见我们俩一听有杀人案居然眉开眼笑,就跟中了大乐透似的,一脸匪夷所思地摇摇头:“你们来早上忘吃药了吧?”   其他警龄稍长的同事们看着我和胖子,也是一脸善意的哂笑,大概他们也都是打我们这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青葱岁月熬过来的,对于我们这种行为是感同身受,见怪不怪了。   出了警队,我和胖子跟着黎叔儿钻进那辆四组专用的、刚改喷完新式警用标识的起亚轿车里,胖子驾车,朝案发地驶去。   在黎叔儿的指指引下,胖子将车开进了天伦名都小区,雅尔市的一处高档小区,里面的住户多为富商或殷实的官员。   警车在15号楼前停下,一单元外已经拉起了警戒带,几名派出所民警正站在警戒带外面维持秩序。   门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还有几个大金链子小手表、衣着光鲜的男子正气势汹汹地与民警争吵着。   我们将车停在一旁,下车走到警戒带附近,扒拉开围观的人群往里进,就听见那几个男子正一边撕扯着民警的衣服,一边情绪激动地大吵大嚷道:“警察咋地了,警察就牛逼啊,这是我家,我回家不行啊,好狗不挡道,撒逼楞地让开,听见没?”   那几名派出所民警被撕扯得警服扣子都崩开了,警便帽也掉在地上,看样子也气得够呛,但仍在努力压制火气,不停地重复着“警察正在勘查现场,希望居民予以配合”的语言。   见同行被如此挤兑,我和胖子是连连摇头,现如今,老百姓好像对警察的怨气特别大,逮着机会就要发泄一番。分析个中原因,确实是有一些害群之马的劣警作奸犯科,侵害了群众的利益,引发民怨,却要绝大多数兢兢业业地忠实履行职责的警察一并跟着背黑锅,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因为刑警经常要下去走访,所以我们一般上班都不着装(穿警服),故而,当黎叔儿、胖子我们仨从人圈里往进挤的时候,引来了其他围观人员的白眼,不过,一见胖子那高大的足以遮挡住手机信号的硕大身躯及欠揍的表情,就都没脾气了。   挤到警戒带前面,胖子伸手一抓其中一个动作最激烈的男子的右臂:“有事儿说事儿,别嘴里带啷当儿,警察也是人,也有尊严,知道不?”   啷当儿是东北土语,意思是说话时喜欢带脏字眼儿。胖子这么说,多少有些教训那男子的意味,因而,那男子回过头,拧着眉毛看向胖子一瞪眼,冷笑道“:“你他妈干啥的,舞舞玄玄地想打抱不平啊,操!”   看那几个男子恨不能将人民币都粘在一起穿在身上的张扬劲儿,应该是属于暴发户一类的群体,平日里有点儿钱,张牙舞爪惯了,所以虽然见胖子长得人高马大的,但并没有收敛,而是松开那些民警,奔着胖子就去了,还准备伸手围殴胖子。   黎叔儿将我拽到一边,冷眼看着那几个作死的货。倒是那几名派出所民警慌了,上前要阻拦那几名暴发户,怕仗义执言的胖子吃亏。   胖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叫得最欢的那名男子:“你快把我惹毛了知道吗,懂事儿的话,赶紧消失,听见没?”   那几名男子以为胖子这是挑衅,更来脾气了,相继抽下裤腰带,准备用带有铁质卡头的一端抽向胖子。   胖子向来是能动手就不吵吵,还没等那几名男子全部抡起皮带,就一脚踹在了那个离他最近、且刚才冲他瞪眼睛的男子,一脚,就踹了一脚,那名男子就“嗷”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手捂小腹,吐了一地,身子抖得象雨中的枯叶。   剩下的那几名男子一下子就被胖子的超强战斗力震慑住了,愣在那里,掉头跑吧,怕栽面儿,想上吧,又不敢,尴尬,那是真尴尬。   胖子斜睨了那几名外强中干的男子一眼:“瞅啥,扶着他,赶紧滚蛋。”   打发走那几名男子,一名年纪较大的派出所民警朝胖子一拱手,苦笑道:“兄弟,谢谢你的仗义相助,现而今儿这警察,太难干了,是个人就敢和你拔横,你要态度不好点儿,一个电话打到督察处或捅到网上,领导指定往死了收拾你,怕媒体炒大了影响自己的乌纱翅……” 未分卷章节 第3章女丽人喋血家中(中)   “哥呀,警察不是这么当地,知道吗,该出手时就出手,要不然还有啥威慑力啊?”胖子见老警察一副伤心不已的表情,是又气又乐,心说还是头一回看到干警察能干得这么憋屈的,真是开眼了。   “兄弟,你不知道,那几个王八蛋都是靠捞偏门发得横财,黑白两道都说得上话,我们惹不起人家,人家一个电话,上头就得撸我们,唉!”老警察看出胖子有点儿可怜他们的意思,脸一红,半是抱怨、半是为自己开脱地解释道。   “行了,我叫您一声大爷吧,你可别说了,再说下去,我都没信心再干下去了,得嘞,劳驾您让让,我们要进去开工了,呵呵”胖子实在不愿意和那多少有点儿胆小怕事的老警察磨牙,一亮刑事案件现场勘验检查证,就准备进去了。   “啊?你们是警队的啊,哎呦,咋不咋说啊……”一见我们是同行,那老警察可更臊得慌了,忙不迭地抬起警戒带,示意我们进去。   黎叔儿懒洋洋地弯腰钻过警戒带,临近楼道时,回头问了那老警察一句:“你原先在哪儿上班了,我咋没见过你呢。”   “我是莫拐派出所的,刚调回市里没俩月呢。”老警察憨厚一笑,答道。   “噢,”黎叔儿点点头,“难怪,对了,告诉你一声,对那些狗仗人势的瘪犊子,你不能太客气,要不然,他们能熊死你,知道吧!”   看着黎叔儿和我们的背影,老警察脸上都冒汗了,一扭头,问旁边的警察:“他们,是谁啊,咋这么牛逼啊,就跟九几年的警察似的,抬手就打,啥也不惧。”   “那老头儿我认识,叫黎仕其,是刑侦大队的祖师爷,至于那俩年轻的,不认识,大概是刚分配的,要不咋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虎劲儿呢,等干长了,吃到苦头了,就跟咱们一样了,知道保住这身衣服,每月混工资养活老婆孩子才是正事儿”那警察摇头轻笑,一副看破红尘的无所谓的样子。   这是一栋12层的电梯楼,黎叔儿领着我们上到六层,出了电梯,就见整层楼只有一个门,黎叔儿一笑:“这一层只有一家,来吧,让你们看看有钱人的土豪生活。”   门是虚掩的,黎叔儿用脚勾开门,就见里面全是忙忙碌碌的警察,无一例外,都戴着头套和鞋套,正在埋头进行现场勘查。   黎叔儿一言不发地从兜里摸出鞋套和头套,递给我们,我们穿戴完毕,进到室内,房间很大,看那格局,起码得有一百七八十平米,装潢的是富丽堂皇,而且居然还有上下楼,其豪华与阔气跃然眼前。   我和胖子跟着黎叔儿,绕过那些撅着屁股、拿着小刷子,正对可疑的家具、扶手等物件可劲儿喜刷刷的同行们,进到紧邻二楼楼梯口的一间主卧里,因为那里不断爆闪,应该是刑事技术人员正在为尸体拍照。   进到主卧,一个正忙碌的中年警察一抬头,见黎叔儿领着我们进来了,放下手里那个好像信号发射枪似的黑色物体,朝我们迎了过来。   我和胖子都是警校毕业的,对一些新近出品的刑事勘验检查器材还算门清,所以,我们俩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那支“信号枪”吸引住了,其实,那个家伙的准确名称为紫外观察照相仪器,属于高、精、尖的新型刑事勘查技术设备,主要用于在案件现场勘查及物证提取中,可以利用紫外观察照相系统发现和提取光滑的玻璃、陶瓷、搪瓷、照片、部分塑料、部分油漆和部分胶带粘面等疑难客体上的汗潜指印也就是指纹。   这紫外观察照相仪器造价不菲,八九十年代的时候,市值近四十万人民币,就算是现在,大概也得值个十几万,算是刑事勘查技术设备中的贵族一级了。   见我和胖子爱不释手地过去摆弄那个紫外观察照相仪器,那中年警察一皱眉,看向黎叔儿:“这俩愣头青哪划拉的,可到不见外,自来熟……”   “啥话啊,还划拉的,你上大街给我划拉几个科班毕业的愣头青去!”黎叔儿眼睛一竖,声调瞬间就高了,“我们是来接手这案子的,你们的人可以撤了,赶紧的。”   那中年警察对于黎叔儿的恶劣态度不以为忤,看样子与黎叔儿应该是很熟稔了,只是息事宁人地一笑:“行了行了,知道你老黎头儿护犊子,我说,这就是你新收的俩徒弟吧。”   黎叔儿打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好了,过来看看被害者吧。”中年警察对黎叔儿的恶劣态度并不计较,看起来他们之间似乎很熟稔。   听见中年警察的话,那些围在尸体周围,对尸体极其周围的物品、痕迹进行拍照、录像,以在尸体移动前提取有关痕迹、物证的警察们迅速散开,一具俯卧在橡木地板上的女尸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那具女尸目测身高接近一米六五左右,体形纤细,两条苍白圆润的美腿呈半弯曲状叠压在一起,一头蓬松弯曲的黑发散落在白如羊脂的裸肩上,与身上穿着的水波纹的吊带齐膝白色真丝睡裙形成强烈的色差,愈发显得妖冶妩媚。   说实话,如果那具女尸不是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而是躺在罗帐低垂的香床上,绝对是一个令人怦然心动、欲念横生的尤物。   但是,那具女尸后心上插着的那柄只露出红色刀柄的水果刀将这一切美丽与妖艳都打得粉碎,一缕香魂,不知归往何处去了。   “我们初步勘查了一下,从被害人体外伤来看,这背部的一刀应该是致命伤,当然,被害人是否在中刀以前服用过药物或中毒,还需要法医解剖之后才能够最终确定死因。”中年警察看向我们,解释道。   “嗯,你们是打算将尸体运回哪里解剖啊?”黎叔儿皱着眉毛看着女尸,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   “我们打算在提取完尸体周围的物证及检材之后,将尸体运回警队解剖,由小烟主刀,怎么样?”中年警察征询黎叔儿的意见。   “可以啊,对了,这案子是你们重案大队主办还是我们四组主办啊,我看你倒是挺热心的嘛,啊?”黎叔儿乜斜了那中年警察一眼,语气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放心,我只是负责出现场,其余的侦办工作,你就自己来吧,放心,我不和你抢功,我自己还一屁股烂事忙不过来呢。”那中年警察呵呵一笑,又去拿起紫外观察照相仪开始忙活,不再理会黎叔儿。   至此,我和胖子才听明白,这中年警察原来就是刑侦大队教导员兼重案大队大队长周文龙,一个同样赫赫有名的刑侦专家,还是雅尔市公安局局长助理。 未分卷章节 第4章 女丽人喋血家中(下)   “死者是徐燕吧?”黎叔儿看向周文龙问道。   “对,是徐燕,本市知名的女强人,有最美女企业家的美誉,可惜,如今却是香消玉殒,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周文龙一声轻叹,饱含世事难料的沧桑之感。   “对了,咋没看到她的亲属来啊?”黎叔儿四下看了一圈,有点儿不解地问道。   “哦,是这样,徐燕婚后一直未生育,和老公付景林一心一意打理生意,这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呵呵”周文龙摇头苦笑道。   “付景林?鑫鑫矿业有限公司的老总?”黎叔儿问道。   “对,你对付景林应该不陌生,上次他们矿场的二号井被暴徒打砸,还是你带队去处置的,你忘了。”   “嗯,我记起来了,真是巧了,当时那付景林惹上了丧彪那伙黑恶势力,差点引上杀身之祸,没想到,自己的老婆却死于非命,上哪儿说理去,娘的。”   “对了,你们现场勘查得咋样了,门窗是否遭到破坏,室内财物有无丢失,还有,谁第一个报的案?”黎叔儿话锋一转,看着周文龙连珠炮地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嗯,初步勘查之后,门窗没有撬压的痕迹,室内也没有被明显翻动的痕迹,当然,是否有财物丢失,还需要等死者的丈夫回来清点后才能知道……”   “他丈夫呢,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见到人呢?”黎叔儿打断周文龙的话,问道。   “我们已经通知付景林了,他人在矿上,正在驾车往回赶,大概得三四个小时才能到。”周文龙答道。   “哦,好了,勘查这活儿就辛苦你们了,老伙计,我们先回警队,联系小烟准备尸检,好吧。”黎叔儿突然很和气地冲着周文龙说道,语气转化之快,令我和胖子简直要以为黎叔儿有人格分裂症状了都。   “少来这套,你这老小子一向用时朝前、不用朝后,甭跟我玩儿这煽情的套路,告诉你,勘查完现场,我们将笔录给你们一扔就走人,你可别打我的人的主意,我们自己还忙得脚打后脑勺呢。”对于黎叔儿的客气,周文龙丝毫不动容,反倒用话先堵住了黎叔儿的嘴。   黎叔儿张了张嘴,琢磨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话,临末了一翻白眼,领着我们磨身便走。   出了门,回到警队,黎叔儿给技术室打了个电话,才知道法医冷小烟去下面的镇区出现场了,其他法医也都各有任务,黎叔儿没办法,只好又给周文龙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先将尸体拉到警队后院的冷库里,以防尸体腐败,湮灭证据。   死者的丈夫付景林早于法医赶到了警队,一见到铁箱里徐燕僵硬的尸体,付景林顿时面如死灰,呆立在尸柜旁双唇颤抖、眼神涣散,看着七尺高的汉子瞬间就被突如其来的丧妻之痛给击垮了,我们心里也都有些恻然,无言都拍了拍付景林的肩膀:“你节哀顺变,现在怀念死者的最好方式,就是配合我们尽快抓到凶手,还你妻子一个公道。”   付景林毕竟是在生意场上浸润多年,心理自我调节能力极强,很快就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在向徐燕深深一瞥之后,就跟着我们默默地回到了警队的办案功能区接受询问。   据付景林回忆,妻子徐燕这段时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加之自己最近一直在远离雅尔市的公司下属的煤井里指挥生产,而徐燕则负责公司日常的经营运转,这几乎是他们夫妻俩结婚以来始终保持的生活状态,早就习以为常了。   “你妻子,或你,在做生意时有没有结下仇家,或者是有啥竞争对手没有?”黎叔儿追问了一句。   付景林想了想,摇摇头:“要说做生意得罪点儿人,是不可避免的,但要说杀我或我妻子,好像还没到那个份上,不至于,不至于。”   付景林下意识地从一尘不染的西服里掏出一盒软包中华,大脑思考着,手则机械地掏出烟来分发给我们,但被我们谢绝了。   “嗯,你再回忆回忆,别急着下结论,还有,你跟着我们的民警回家一趟,看看家里丢没丢啥东西,一定要看仔细了,知道吗?”黎叔儿刻意叮嘱了付景林一句,并安排两名刑警陪付景林回家。   付景林前脚刚走,法医冷小烟就回来了,人还没进办公楼,就听见小丫头银铃般的笑声,胖子则是脸色一变,大汗珠子都下来了。   冷小烟是胖子的天敌,尽管小烟身材娇小,胖子魁梧健硕,尽管小烟弱不禁风,胖子体壮如牛,但胖子就是害怕小烟,那是真怕,只要小烟一瞪眼睛,胖子立马就中毒死机,卑服的,大气都不敢出,怕,那是真怕,用黄宏的话说,就是一米八的大个子,被小烟熊得滴溜乱转。   当然,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胖子之所以那么怕,或者说是宠着小烟,是因为他是发自肺腑地、一发不可收地喜欢小烟,那种铁了心的喜欢,就跟我们小区门口的煎饼西施喜欢胖子是一样一样的,海枯石烂,此心不渝,必须地!   冷小烟一进刑侦大队办公室,就直接冲到了我和胖子的那间大办公室里,大大咧咧地往胖子的办公桌上一坐,拧开胖子桌上的绿茶饮,一边豪饮一边问道:“死胖子,找你姐我干什么,请吃饭啊,呵呵”   胖子一脸赔笑:“想去哪儿吃,你吱声,多大点儿事啊,呵呵”   “滚蛋,吃你妹吃,刚才剖了一呈巨人观的腐尸,害得我胆汁都吐出来了,那么大一滩疙瘩汤,哎呦,我的小胃胃啊……”冷小烟脸色煞白,可以想见那具腐尸臭气熏天、肌肉组织呈粘稠液态状的恐怖景象。   “放心,这具尸体绝对不会再恶心你了,嗯,说的不恰当点儿,这具女尸,堪称是一件艺术品。”胖子只顾着安慰冷小烟,却忘了一个大忌,那就是你永远不要当着自己马子的面去玩命夸另一个女人的美丽,即便那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也不行。   果然,胖子话音未落,冷小烟俏脸一寒,重重地将半瓶绿茶墩在了桌子上,跳下办公桌,掉头就走。   “你干啥去啊,又咋地了这是?”胖子不明所以,苦着脸想拉住冷小烟又不敢。   “我饿了,就想吃跟一堆腐肉似的下水汤,别跟着我啊,要不我跟你翻脸!”冷小烟回过身,气呼呼地朝胖子比划了一个斩首的动作,再一转身,就撞在了黎叔儿身上。 未分卷章节 第5章 杀人动机   “跟谁呀这是,把丫头气成这样,啊?”黎叔儿戏谑地看着脸色绯红的冷小烟,故意装糊涂、打哈哈。   冷小烟的父亲是和黎叔儿同一年进的公安局,冷小烟15岁那一年,她的父亲去一个流氓团伙(现在的黑社会团伙)里当卧底,结果意外掉脚儿,惨死在那些丧尽天良的流氓刀下,连尸首都被扔进粉碎机绞成了肉泥。   作为烈士之后,冷小烟大学一毕业,就被特招进了雅尔市公安局,后又被保送到沈阳刑警学院深造,如今已是雅尔市首席资深法医,虽然她才只有23岁。   因为黎叔儿与她的父亲是莫逆之交,黎叔儿平日里对她们母女也是照顾有加,所以,在冷小烟心里,黎叔儿就像是影子父亲,十分亲昵。因此,一见黎叔儿打趣地看着她笑,冷小烟不禁有些忸怩,低垂着秀发,安静了。   “把奶喝了,去干活。”黎叔儿将一盒装牛奶递给冷小烟,语气严厉又不乏父爱的慈祥与骄傲。   冷小烟偷偷瞪了胖子一眼,悻悻地出去了。   “你们俩,是跟着小烟去做尸检记录,还是跟着我去找个人?”黎叔儿看向我和胖子,问道。   “跟着您跟着您……”胖子忙不迭地连声说道,他是真被冷小烟给收拾怕了,那是真怕。   “那我去给小烟打下手吧,总得有人记录吧。”我淡淡一笑,主动替胖子顶雷。   于是,胖子跟着黎叔儿去询问第一个进入现场的报案人——死者徐燕家的小保姆。临出门时,胖子一脸感激地朝我一竖拇指:“两钱,真够意思,我记着了,呵呵”   “擦,认识你是我今生最大的败笔!”我失笑地看着胖子,心说你们俩打情骂俏,我还得嘚嘚瑟瑟地两头和稀泥,这是招谁惹谁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我出了警队办公楼,来到警队后面紧挨着车库的解剖室兼冷藏室,一间大热天也透出阴森冷气的白色的孤零零的小房子里。   “来了,把这个戴上,一会儿内脏的味道能熏死人。”已经戴好了严严实实的塑制防护服、臂套长筒胶制手套的冷小烟扔给我一副口罩,示意我戴上。而徐燕的尸体,已经被面朝下摆在了不锈钢的解剖台上。   “你一个人将尸体弄上去的,力气不小啊,胆儿也够大的嘿!”我看了看娇俏玲珑的冷小烟,真不敢相信她有这种体力与胆量,能将徐燕的尸体从冷冻柜里搬出来再放到解剖台上去。   “切,我还敢一个人晚上去坟地验尸呢,然后,破了一桩媳妇儿伙同情夫下毒害死丈夫的奇案。”冷小烟不无得意地瞟了我一眼,似乎感觉我惊叹里面有小瞧她的意味,那副孩子气十足的较真儿令我忍俊不禁。   但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   冷小烟用剪刀绞开徐燕的白色睡衣,露朝背上的那把致命凶器——水果刀。   冷小烟没有犹豫,一指我:“照相。”   我照完凶器的原始插入位置及肌肉组织周边情况后,冷小烟利落地拔出凶器,放在了一旁的塑胶袋里。而后,开始比量伤口的长度、深度,嘴里快速地念叨着:“深约8厘米,宽2.5厘米……”   “咦?”冷小烟低下头,仔细地在伤口周围看了一会儿,有些不解地起身看着我,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说出来。   我飞速记录下这些对案情至关重要的线索与证据,冷小烟则将尸体翻了过来,除去体表剩余的睡衣,一具凹凸有致的女性酮体出现在眼前。   “喂,你不会心生邪念吧?”冷小烟回头看向我,拿我开涮。   我脸上一红,一咧嘴:“得了,好好地,啊,哥没那重口味。”   冷小烟促狭地一笑,开始仔细检查尸体表面,嘴里又开始碎碎念:“左颈、左小臂、右胸、右肩都明显的伤口,根据伤口的内部和表面特征,初步判断该多处伤口是遭受锐器所致,其中,左肩伤口2厘米……”   检查完体表,冷小烟持手术刀,沿着尸体的两乳之间切入、下划…...我看着眼前那灰白色的脂肪层与暗紫色的肌肉组织,胃里开始本能地翻涌。   对于我的异样,冷小烟浑然不觉,依旧很敬业地一边打开尸体腹腔查看脏器,一边继续说着:“尸斑属于浸润期,手指按压不能退色,切开尸斑处皮肤则见皮下组织成紫色,没有血液从血管断面流出,死亡时间应为一天已上……”   “我、我出去一趟……”我实在坚持不住了,一把撕下口罩,跑出解剖室,吐得昏天黑地,直不起腰来。   四十分钟以后,冷小烟笑嘻嘻地出来了,看着吐得眼泪汪汪的我,一脸坏笑道:“活该,看你下次还逞不逞能,替死胖子挡枪,嘻嘻”   我擦了一下眼泪鼻涕:“不挡了,你就是用AK47把他突突了,我都不挡了,再挡我是孙子!”   “行了,收工了,别装可怜了,啊。”冷小烟象逗孩子一样看着我,扬了扬手里的解刨记录,乐不可支。   我咬着牙站了起来,他大爷的,今天这面儿算是栽狠了,丢人丢到姥姥家了都。   回到警队,我刚坐下点上烟,还没抽上两口,黎叔儿和胖子就一脸油汗地回来了。   “见到报案人了?”我问胖子。   “见到了,”胖子抢过我手里的烟,狠嘬了一口,“死者家的保姆报的案,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估计是头一次遇到这事儿,都吓掉魂了,啥也提供不出来。”   “你们这头儿咋样,有啥发现。”黎叔儿看向我,又将目光移向冷小烟,问道。   “呵呵,郎乾哥哥看着尸体,有种大海的感觉,嘻嘻”冷小烟看向我,笑得花枝乱颤,直至被黎叔儿严厉地瞪了一眼,才止住笑,“死者的左颈、左小臂、右胸、右肩都明显的伤口,是遭受匕首一类的锐器所致,根据伤口的愈合程度,可以判断该多处伤口的形成早于后心处的创伤,而死者右后心处被锐器插入,致穿透胸腔刺破右肺,并最终失血性休克死亡。”   “综上所述,死者的死因系被人用刀从后背刺破心肺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属他杀,凶器就是那把长约10厘米,宽约3厘米的水果刀。”冷小烟说完,拍拍手,一副没事儿人的休闲样子。   “死者生前或死后有遭到性侵的痕迹吗?”黎叔儿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未分卷章节 第6章 疑点重重   黎叔儿这一问,我和胖子也不禁凝神静听,这倒不是我们八卦,对这档子事儿有什么浓厚的兴趣,而是若论起杀人动机,不外乎情杀、仇杀、奸杀、抢劫杀人、激情杀人几大类。   黎叔儿这么问,就是想确定一下犯罪嫌疑人的动机是不是情杀或奸杀,如果能确定死者生前受到了性侵害,那么,就可以缩小侦查的范围。   “嗯,我刚才尸检时,发现死者处女膜属于陈旧性撕裂,yin道内没有提取到精液或其他体液,死者的私密部位也没有擦伤或抓伤,不太象是强奸杀人,不过,死者身上多处有浅表性刀伤,形成的时间又早于背后的那处致命伤,说明死者生前应该遭到过袭击或虐待,所以,也无法排除死者是否遭受过性虐或家暴之类的摧残,您也知道,现在的有钱人,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特殊嗜好……”   说到这里,冷小烟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还有很奇怪的一点,就是在死者后心处的伤口周围没有发现尸斑,其中原因有两种,一是死者中刀后大量且快速失血,导致血管内无血液供组织液稀释,尸斑也就无法形成,二是可能因为尸体在冷藏柜里冷冻了一段时间,导致本来就不明显的尸斑消失,这种情况以前在处理被冻死的无名尸体中也遇到过,当然,死者的确切死亡时间,还要等胃部食物消化程度检验结果出来以后才能确定。”   “嗯,”黎叔儿满意地点点头,“工作做得不错,叔儿很满意,你注意盯着点儿化验结果,我们再去和死者的丈夫见个面,看看他家里丢没丢啥东西。”   打发走冷小烟,胖子总算松了一口气,黎叔儿看了胖子一眼:“完犊子玩意儿,一个小丫头就把你整得一点儿脾气都没了,你还能干啥!”   说完,黎叔儿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会会那个付景林去,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的反应,太过淡定,这么强的心理素质,真就是干出点儿啥石破天惊的大事都不足为奇。”   去案发现场前,黎叔儿给陪着付景林回家的两名刑警打了个电话,确定他们还没有离开徐燕和付景林的住宅以后,我们三人驾车赶到了徐燕和付景林的豪宅。   一进门,我们就见付景林失魂落魄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妻子无端被杀,丈夫睹物思人,这种表情也不为过,可是,或许受黎叔儿刚才那番话的影响,我突然觉得付景林这样做,是不是在演戏,主要是演给我们看的呢?其目的,就是澄清自己,洗脱自己的嫌疑。   侦查办案最忌讳的就是先入为主,做有罪推定,于是,我使劲晃了晃脑袋,不让这种有害的念头控制住我的思维与判断力。   “家里丢了什么吗?”黎叔儿问付景林。   “我大致看了看,别的都没丢,就少了一部索尼摄像机。”付景林抬起头,眼神疲惫地望着黎叔儿,回答道。   “摄像机?大概值多少钱?”黎叔儿随口问道。   “不贵,大概也就五六千快钱吧,买了有快两年了,具体价格我也记不清了。”付景林回想了一下,答道。   黎叔儿一吸溜冷气,又看了看室内的陈设,感觉犯罪嫌疑人不像是谋财害命,因为倘若犯罪嫌疑人杀人是为了劫财,那么,这家里的任意一样陈设,还有徐燕那丝毫未被动过的首饰,哪一样的价值都远远超过那部摄像机。   “摄像机里有啥重要资料或影像吗?”我看着付景林,出其不意地插了句话。   这是一种询问技巧,就是要利用被询问人或讯问人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因紧张、慌乱而脱口说出实话。   “没啥重要资料或影像,就是一些我们出去旅游或亲友聚会时的视频和照片,这个我很清楚。”付景林的表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看样子倒不像是隐瞒了什么。   黎叔儿看着我和胖子,不易察觉地一笑,瞅那情形,大概是想告诉我们,小子,看见没,这案子,开始有点儿意思了啊。   付景林是和我们一起下的楼。站在楼下,见左邻右舍均有脑袋趴在窗户上探头探脑,付景林凄然一笑,看向黎叔儿说道:“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暂时没了,不过,最近你最好不要离开雅尔市,一来是我们有事儿好随时找你,二来,你爱人的尸体尸检完以后,需要家属签字认证,然后领回尸体该怎么办怎么办。对了,徐燕在雅尔市有没有其他亲属啊?”黎叔儿搓搓手,问的永远比答的多。   “没有,徐燕父母早亡,又没有什么亲属,就连我们结婚时,她的娘家亲戚都是她的闺蜜代替的。”付景林答道。   “好吧,你去哪儿,我们送你。”胖子客气了一句。   “不用了,我让司机来接我,回我父母家去看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也不能总瞒着老人。”付景林又是苦楚地一笑,随即转身落寞地向小区大门方向走去。   “叔儿,你怀疑付景林有作案嫌疑?”我和胖子一使颜色,一起望向黎叔儿问道。   “案子破了之前,谁都有嫌疑,再说了,这付景林不是声称一直在煤井那块儿指挥生产吗,怎么西服这么干净?就算不下井,煤矿那种生产作业环境,也不会保持的这么体面吧?”黎叔儿看着付景林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   胖子刚驾车离开天伦名都小区,黎叔儿的手机就响了,是市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张航打来的,让我们回局里参加局务会议,汇报一下徐燕被杀案件。   来到市局五楼的小会议室,副局长张航、局长助理、刑侦大队教导员兼重案大队大队长周文龙、刑侦大队大队长李国志、法医冷小烟和几名参与徐燕被杀案现场勘查的民警都已经就坐。   黎叔儿看了一圈会场,懒散地坐在靠墙角的一张黑色圈椅上,一言不发。   我和胖子一见黎叔儿如此,也不好坐在张航副局长他们围坐的圆会议桌上,只得挤坐在黎叔儿的旁边,并冲冷小烟尴尬地一笑了事。   好在对于黎叔儿的特立独行,张航、周文龙、李国志他们都已是习以为常,也不介怀,张航清了清嗓子,说道:“人齐了,咱们现在开个简短的案情分析会,大家碰碰情况,再拿出下步侦查思路。” 未分卷章节 第7章 恒记寿衣店   周文龙和李国志首先简要汇报了一下现场勘查的情况,因为在现场提取到的毛发等检材还在化验之中,他们除了对于现场的一些基础性分析之外,也没有新的见解。   副局长张航在听取案情汇报的过程中,一连接了两个电话,似乎有什么着急的事儿,见周文龙和李国志没什么说的了,就看向黎叔儿:“老黎,你有啥见解,摆一摆嘛。”   黎叔儿一嘬牙花子:“案件现在汇集上来的线索太少,咱们又不是阴阳先生,能掐会算的,这得需要捋着徐燕的社会关系去摸排,看能捞上点儿啥线索。我觉得,就目前来看,一是要再次对现场进行勘查,确定徐燕的第一死亡地点是哪儿,是卧室,还是其他地方;二是要走访邻居,调取小区监控录像,看徐燕最后一次出现在小区是什么时候,身边有无可疑人员;三是抓紧对现场提取的检材做鉴定,看那些毛发能不能牵出与案件关联的第三方。还有,那个报案的小保姆要抓紧再取个材料,看看最近徐燕都和谁接触,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黎叔儿侃侃而谈,喧宾夺主,张航、周文龙、李国志几个倒成了路人甲,就在那抽着烟听着,跟小学生似的。   “嗯,摸排的任务就请周局、李队儿受累吧,我们三个想去付景林的矿井去走访一下,看看他们夫妻感情啥的咋样。”黎叔儿看着周文龙和李国志,话说得客气,却不容置疑。   说完了,黎叔儿掐灭烟蒂,看看副局长张航:“没事儿了吧,那我们就走了啊。”   见黎叔儿起身潇洒地转身就走,我和胖子也跟着站了起来,同时暗自一竖大拇指:这老头儿,真牛掰,把谁也不放在眼里啊这是。   我临出会议室门时,听见张航呵呵一笑:“你们瞅我 干啥,老黎不是已经安排完了吗,那就撒愣地办吧,走走,赶紧都走。”   很多时候,作为领导,不禁要有容人的雅量,还要懂得放权,要敢于让下属去自主地发挥其特长,显然,张航就属于这样知人善任的领导,能摊上这样的领导,倒是我和胖子的福分啊。   胡思乱想着,我跟着黎叔儿和胖子出了市局的大楼,进进出出的警察看到黎叔儿,有叫师傅的,有叫叔儿的,还有叫二大爷的,但无一例外的,就是对黎叔儿透出一股真情实意的热络。   “叔儿,您这是桃李满天下啊,我们俩跟着您学习,三生有幸啊。”胖子不失时机地恭维起了黎叔儿。   “屁,还三生有幸,你知道你姓啥不,扯犊子!”黎叔儿瞥了胖子一眼,压根不领情。   上了车,胖子一挂档,那辆起亚警车一拱,刚要踩油门,坐在副驾驶上的黎叔儿伸手一比划:“走,去市医院那的六道街。”   到了市医院附近,黎叔儿并没有去医院,而是让胖子将车停在了一处藏在街角不显眼的地方的小趴趴房前,寒酸的门脸上挂着块倒了一半的黑色牌子,上书四个白字:恒记寿衣店。   “哼唧寿衣店,这名字霸气啊,呵呵”胖子瞄了一眼那块一泡尿都能浇倒的、岌岌可危的牌子,乐了。   “你们在车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黎叔儿嘱咐了我们俩一句,就下车进到了那间寿衣店里。   “黎叔儿去寿衣店 干啥,家里有啥事儿啦?”胖子回头看着我,吃吃窃笑。   “闭上你的乌鸦嘴,让黎叔儿听到非废了你不可。”我看了一眼说话不走脑子的胖子,靠在坐背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听见一声铃铛响,我睁开眼,看见黎叔儿从寿衣店里出来了,身后,一个面色惨白、好像终日不见阳光的瘦弱青年送他出来,那青年头发很长,遮住了一半的脸,但依稀可以看出是个眉清目秀的翩翩花美男,只是面色太过青白,让人隐隐感到有一丝鬼气。不舒服。   上了车,黎叔儿下意识地摸了摸鼓鼓囊囊的夹克衫,看了胖子一眼:“走吧,去矿井。”   “您认识道吗,我可没去过付景林的矿井。”胖子笑着问黎叔儿。   “我去过,那次要不是我带着特警队及时赶到,就出大事儿了,不过看那付景林看我的眼神,他似乎已经把我忘了,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呵呵”黎叔儿意味深长地一笑,随口念出几句诗句。   我诧异地看了一眼黎叔儿,他刚才念的那四句诗出自白居易的《琵琶行》,意思是商人只顾谋利,而完全不理解琵琶女内心的需求,经常动不动就让琵琶女独守空房。   而黎叔儿隐喻的商人,无疑指的就是付景林了,难道,黎叔儿是怀疑徐燕的死与付景林有着某种关系?   “ 干咱们这行,需要的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在案子未破之前,任何人都可能是有罪的。”黎叔儿没回头,却好似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自言自语道。   车内一时陷入寂静之中,但我和胖子并不是对黎叔儿的话不敢苟同,而是心悦诚服,很多时候,这些老侦查员们用时间、甚至是用鲜血积累下来的经验,远比我们书本上学来的东西要实用的多,也管用的多。   警车驶出市区,道路两边人家越来越稀少,渐渐的,就只剩了广袤的麦地、油菜地。又走了一段路,麦地、油菜地也消失了,道路两边,全是高大的桦树、松树混交林,层层叠叠,连阳光都遮蔽住了,车子行驶在由一个个交织在一起的树冠组成的“遮阳伞”下,斑驳的阳光从树叶的间隙处投 射到车窗上,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支离破碎的阴影,再加上一股股凉气扑面而来,那种感觉不是惬意,而是诡异。   “叔儿,你领得这是啥道啊,咋跟有土匪出没的乱葬岗似的呢?”胖子望着昏昏欲睡的黎叔儿,一龇牙,问道。   “小子,你还真蒙对了,这里在文革时,真是刑场,那时候,公社就有权决定枪毙谁,光67年到68年,这里就毙了上千口子的人,血渗到土里, 草长得都黑绿黑绿的,唉。”   黎叔儿叹了口气,不再往下说,似乎沉浸在了那个血腥年代的黑色回忆里。 未分卷章节 第8章 诡秘的地棺(上)   警车行驶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我们终于进入到了矿区,一个到处都是低矮的平房与高大的煤堆、矸石堆形成鲜明对比的、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道的巨大村落。   说实话,对于矿区,我们一向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因为,来矿区务工的外来人员众多,其中不乏身负罪恶的杀人犯、强奸犯、抢劫犯……可以说,在矿区的那些低矮的平房里,有很多,都隐藏着比煤炭还要黑、还不敢见天日的罪恶,所以,每次社会治安集中整治行动,矿区都是打击的重点区域,但却收效甚微,因为,每次在警方行动之前,那些人间恶魔都会事先得到消息而逃遁。   为此,雅尔市公安局局长葛继新勃然大怒,在全警大会上拍了桌子,骂了娘,但依然是无济于事,即便是在行动前提前收走参战民警的手机,知道临出发才通知行动地点,亦都无法阻止消息的走露,这也是雅尔市公安局至今未破的一桩奇案。   进入矿区,正赶上一拨矿工从井下出来回家。一见到警车,那些面目黧黑、愈发衬托得白眼仁特别醒目的矿工们眼冒凶光地看着我们,充满了敌意。   这也难怪,每次清查时,由于肚子里憋着火,再加上一些民警主管地将所有矿工都归为犯罪嫌疑人或准犯罪嫌疑人的行列,言语粗暴,肢体动作幅度也大,造成警民关系持续紧张。当然,这里面还有更深的原因,就是在那些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的矿工里,真的就有仇视警察的犯罪分子!   眼下,我们无暇理会他们,胖子将车开到一群裸露着肌肉鼓鼓的胸膛的矿工跟前,刹住车,放下车窗,尽量客气地问道:“哥们,打听个道儿,付景林的矿井咋走啊?”   那群矿工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了我们一会儿,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吐掉嘴里的烟屁股,伸手一指西面:“往前开,大概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谢了。”胖子关上车窗,驾车朝西向开去。   那群矿工没有耍我们,二十几分钟之后,我们真的看到了一个灰突突的大厂区,电子门旁边的跺墙上镶嵌着一排鎏金大字“雅尔市鑫鑫矿业责任有限公司”。   胖子摁了半天喇叭,也没有人出来看电子门,没办法,我们只得下车步行进到厂区里。   厂区很大,到处停放着刨煤机、截煤机、煤电钻等各种采煤设备,还有一些用保温板和彩钢瓦建造的车间,什么洗煤车间、选煤车间的,一堆一堆山也似的煤堆随处可见,就是看不见有工人。   “喂,你们是干啥的,谁让你们进来的,想偷东西啊?”   我们正眯着眼睛四下打量,身后忽然传来嘶哑的咆哮声,我们一回头,见四个喝得醉醺醺、大概四十来岁的汉子一人拎着一根镐把,便骂边朝我们跑了过来。   “我们是警……”胖子刚说出一个警字,那几个汉子已经冲到了我们跟前,二话不说,一照面,四根镐把子就分别砸向我和胖子,黎叔儿见机快,早就躲到一边看热闹去了。   一见那些醉汉眼神狂躁迷离,我就知道这些家伙属于典型的酒闹儿,就是喝点酒以后极度兴奋,非得惹点事儿才舒服,而且他们喝得五迷三道的,你跟他们说啥,他也听不进去,于是,我也没再费口舌,单臂一压其中一根镐把,一脚踹在那汉子的小腿迎面骨上,我还没敢使多大劲儿呢,那汉子就一连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另一个汉子见伙伴失手以后,因为有酒劲儿顶着,也不害怕,继续嗷嗷叫着往上冲,我都被气乐了,想着给这个不长眼睛的混汉点教训,就一拧脚尖,身子一侧,避过那砸下来的镐把,随即身子一振,将右手变为前手,一记右勾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那汉子的左腮部,那汉子一声没吭,直接跌倒在地,晕了。   我正后悔下手重了,就见一个黑影“忽”地向我扑来,我下意识地一个前蹬腿,将那黑影踢到,才发现敢情那是给胖子扔出来的大活人,一个酒气熏天的汉子!   那汉子躺在地上,额头有擦伤,迷迷糊糊地也看不出是昏了还是醉了,我再一抬眼,胖子正扛着又一个汉子准备来个大背跨、过肩摔呢,我赶忙喊住他,生怕他打得兴起,再误伤了这些汉子,那就麻烦了。   胖子悻悻地将那汉子扔到地上,这工夫,除了被我失手击晕的那个汉子,其他三人都醒酒了,哼哼唧唧地看着我们,不敢说话了。   黎叔儿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掏出警官证,表明身份,那三个汉子这个憋屈:“你们咋不早说呢,要是早说了,我们何至于挨顿胖揍!”   误会解除了,那三个汉子倒是很爽快,架起仍晕着的伙伴,将我们让到了传达室里。   传达室里一片狼藉,电视开着,声音刺耳,桌子上摆着卤肉、猪耳朵、午餐肉、大葱、大酱等熟食,还有三瓶白酒,一看这哥四个刚才就是正喝得高兴,才没听见汽车喇叭声。   “厂子咋这么消停,人呢,咋不开工挖煤呢?”黎叔儿关上电视,坐在门口通风的位置,问道。   “开工?开啥工?谁还敢在这厂子干啊,呵呵”其中一个矮胖、黄牙的汉子苦笑了一下,回答道。   “咋回事,说说。”黎叔儿眼眉一扬,旋即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们真不知道啊,这矿井里闹鬼,都死了三个人了,你们没听说?”矮胖、黄牙的汉子惊奇地瞪着我们,是真惊奇了。   “别磨叽,撒逼楞地说。”黎叔儿知道跟这些粗犷的汉子打交道,一定也得粗俗,甚至比他们还要粗野,这样他们才能服你,觉得你跟他们是一路人。   黎叔儿这招果然奏效,那汉子一点儿没恼,继续说道:“行,两个月前,二号井的伙计们从坑道里挖出一具挺老大、估摸着得有一个小面包车那么大的泥巴棺材,说是泥巴,在地下不知埋了几百年了,硬实得跟水泥似的,砸都砸不动,后来还是用刮板输送机才把棺材整到地上的,完了又用煤电钻把棺材外面的土块子破开,露出里面金色(东北人色的发音为晒,三声)的棺材,还有一股子香味……” 未分卷章节 第9章 诡秘的地棺(下)   按照那个汉子的描述,我们的脑海里基本上复原了当时的骇人场景:付景林赶到现场后,在他的主持下,一干被突来横财的迷梦烧得眼睛通红的汉子们团团围住那具金碧辉煌的棺椁,希望能从中发现价值连城的陪葬品……   这些社会底层的汉子们穷怕了,深知有钱说什么都是硬道理,没钱说什么都是吹牛逼,也幻想着能一夜暴富,从此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这其实并不怪他们,要怪,就怪这个充满了诱惑与腌臜的社会吧。   话说在煤电转的巨大轰鸣声中,那具金色的木制棺椁木屑横飞,香气袭人,很快,棺盖就被破开,一股好似大团蚊子一样的黑色气体从棺内冒出,众人一阵慌乱,不知有谁喊了句“瘴气”,于是,那些知道命没了有钱也便宜了连桥(东北地区将女人的前夫与现任丈夫戏称为连桥,就是连襟的意思)的汉子一哄而散,但也没舍得跑远,就躲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观察那具棺材。   好在那些黑烟冒了几分钟之后,就消失了,也没见有魔鬼或僵尸从棺椁里坐起来,那些汉子定了定神,在强烈的发财欲望的支配下,他们又围了上来,付景林当场掏出伍佰元钱,看谁第一个上去看看棺材里面是什么情况。   酒色红人面,财帛动人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个外号叫黄三子的酒蒙子(常年喝得醉醺醺的人)一把抓过付景林手里的老头票,攀着钩机就上到了棺材顶上,然后跪在棺材上,掏出带手电筒功能的山寨手机,半个身子都探进棺材里查看起来,忽然,就见黄三子一只手把住已经残破的棺盖,两只脚使劲开始踢蹬,好像棺材里有什么东西在使劲往里面拽他似的。   下面看得人忍不住都发出惊呼,心说黄三子这回要够呛,同时掉头就要跑。就在这时,黄三子哈哈大笑地站了起来,一脸蔑视地看着下面那些屁滚尿流、跑得鞋都撵不上脚丫子的工友们,特满足地说道:“瞅你们那熊样,一个个他妈都只顾自己,真JB没义气,操!”   骂完了,黄三子朝棺内吐了口吐沫:“马拉巴子的,白你妈忙活了,啥都没有,就一具黑了巴屈的干尸,真操蛋!”   黄三子跳了下来,众人见他安然无恙,都松了口气,而后一起看向一直不发一言的付景林,意思是你是这里的经理,说话好使,你看接下来该咋办啊?   听了黄三子的话,付景林内心的失落远比那些苦哈哈的矿工更强烈,他想了一会儿,果断地一抬手,让大家伙用煤电钻将棺材彻底打碎,看个究竟,然后,就一把火烧了,省得文物部门知道了再上门找麻烦。   付景林一声令下,众矿工没费多大力气,就将那具本来具有一定的文物收藏价值的古楠木棺材钻了个稀巴烂,木制碎块中,一具黑漆漆、黏糊糊的干尸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付景林和矿工们围了过去,就见那具干尸的脸部只剩了一层黑色干瘪的薄皮,紧贴在颅骨上,眼窝深陷成两个黑洞,嘴巴大张,鼻子、嘴唇等器官组织都已烂没了,就剩零星几颗黑色的牙齿连在上下颌骨上,一只金色的小甲虫正在干尸的嘴里进进出出。   再往下,干尸的身上裹着黑色且满是泥土和不知名的可疑粘液的布,由于年代久远,布早已烂成了泥糊状,或许那里面还混有死者腐烂的肌肉亦未可知。不过,从死者脑部残存的细如猪尾巴的发辫,付景林他们判断出死者应该是清朝人氏。   棺椁已经稀碎,里面除了这具干尸,还真就没有任何陪葬品,这让付景林他们很是泄气,其中一个长得五大三粗、名叫崔大笨的矿工大概是气急了,一脚将那干尸踢得原地打了个滚,嘴里尤自不解气地骂道:“妈了个逼的的,你他妈比爷我还穷,操!”   不想这一踢,有眼尖的,看见好像干尸的背部插着一根亮晶晶、好似金属的东西,这一发现让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付景林和矿工们再次点燃了发财的希望,他们围住那具已经开始发出霉腐呛人的气味的干尸,仔细观察起那跟金属器物来。   这一看,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就见一根青绿色、粗如成人食指的钉子状金属锐器插在干尸的后心位置。本来那根钉子的尾部几乎与干尸的体表持平,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但被刚才那个崔大笨狠劲一踢,干尸身体剧烈一滚动,那根钉子就从体内脱落出来一截。   付景林用脚踢了踢那根钉子,钉子从干尸的后背滑落到了地上,大家凑近了一看,不约而同地飞速散开,就好像那根钉子是条突然复活的眼镜蛇一般。   没错,那根钉子甚至比眼镜蛇还要更可怕,因为,它是一根青铜制成的棺材钉,虽然年代久远,却连一丁点儿的铜锈都没有,依然闪着绿幽幽的光芒,就像它刚被插入那具干尸,确切地说,应该是曾经鲜活过的“干尸”的身体里时一样崭新,好像岁月的磨砺和地下水土的侵蚀对它都没有丝毫的作用,这本身就已经够诡异的了。   而更为诡异的是,那跟青铜的棺材钉上还刻有类似阴文的符号,曲里拐弯的,好像鬼画符一样。   那些矿工再没文化,再见财起意,也看出来了,眼前的这根青铜的棺材钉,应该是不祥之物,即便那具干尸不是被这根棺材钉顺着后背刺死的,在死人的后心插入这根棺材钉,其用意多半也是为了镇住死者的鬼魂,不让其死后作祟或出来索命,不管怎么说,这根棺材钉都与死亡和某种邪术有关。   那些矿工常年在地下矿道里讨生活,一向有吃着阳间饭、挣着阴间钱之说,对于这些鬼神之说本就心存敬畏,再加上这根透着一股子邪气的棺材钉,更是怕得要死,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招惹什么邪祟上身,害了自己的性命。   付景林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对于鬼神之说嗤之以鼻,不过,留着这具干尸总不是办法,还可能惹上麻烦,便又掏出点儿钱,让黄三子、崔大钥匙这两个傻大胆的家伙将干尸弄到锅炉房里烧了,至于那根棺材钉,好歹也是古物,付景林一时好奇,就用快抹布擦干干净,放在了办公桌的抽屉里,没几天,也就忘了。   可是,噩运却开始接踵而至。 未分卷章节 第10章 连环死亡事件   在烧毁那具干尸后,付景林和矿工们很快就将这件事忘了个干干净净,该干什么干什么,但是,一天傍晚,黄三子在一个小吃部喝了二斤劣质老烧,正准备去矿里的暗娼家里去去火,却碰上了几个醉酒滋事的小痞子,结果双方发生冲突,黄三子被一把管叉从后心攮到前心,贯通伤,当时就横尸街头,而那些制造血案的小痞子一哄而散,全部跑路,一个都没有归案。   黄三子虽然死在了外面,可毕竟是鑫鑫矿业公司的职工,黄三子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逮不着那些肇事的小痞子,就将满腔怒火全撒到了付景林身上,纠集了亲朋好友,披麻戴孝、打着横幅在鑫鑫矿业公司示威,付景林没办法,反反复复和黄三子的家属商谈多回,最终以十二万的价格打发走了那些表情看起来欣喜明显多过悲戚的黄三子的亲属们。   也许,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为了黄三子讨要一个说法,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付景林心神俱疲地叹息着。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黄三子亲属那档子事刚结束不久,一桩更大的灾祸又毫无预兆地发生了:一天凌晨三点多,在二号井下连续工作了六个小时的三工队完成预定产量,正准备升井的时候,同在一工队的崔大钥匙突然感觉腹内绞痛,就独自钻进旁边那个矿壁两侧排列着桦树坑木做为支撑物的矿洞里,刚蹲下就“喷“了一地。   这种在矿洞里大小便的行为在矿工中间很平常,所以,三工队的其他人见崔大钥匙的狼狈样,一边嬉笑着,一边捂着鼻子进到升降电梯里,先回到了地面。   几分钟之后,井下猛然冒出滚滚烟尘,同时,凄厉的警报声充斥着整个矿区,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就在三工队的人刚上来不久,井下就发生了塌方,崔大钥匙被埋在了井下。   接下来,就是组织人员清理塌方,营救被困在井下的矿工,其慌乱、其悲惨、其惴惴不安,自不待言。当营救人员清理完井下的废墟,进入崔大钥匙当初出恭的那处矿洞以后,就见那些支撑着矿洞四壁、也支撑着矿工生命的坑木全部折断,才导致了这次塌方事故,而崔大钥匙,面朝下趴在地上,一根断裂的、顶端尖锐的木茬儿从其后心刺入,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崔大钥匙是这次塌方事故唯一的遇难矿工,甚至可以说,就只是他当初出恭的那处矿洞里发生了塌方,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在矿区,发生死了人的矿难事故,一般的老板都不愿意惊动官方,以免惹上无休无止的麻烦,于是,在矿区形成一条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就是死一名矿工,其家属可以得到四十万的死亡补偿金,从此与矿业公司两清。   由此可见,每一块从地下掘出的黑色煤炭上,都染有矿工淋淋的鲜血,是名副其实的血汗黑金!   付景林给了崔大钥匙家属四十万现金,打发走了那已经神情呆滞、几近崩溃的妇女和一双眼神惶恐、不知所措的儿女。   呆坐在办公室里,付景林前思后想,隐隐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却又捋不出个头绪来,他的目光,缓缓地移到了硕大的老板台右侧的那个文件柜的第二个抽屉,那里面,扔着那枚从干尸身上得来的青铜棺材钉。   片刻,付景林一声嗤笑,哪有那么邪门,哪个矿上不出事故,不死人,自己如此的疑神疑鬼,彷徨无助,未免也太敏感、太经不起风浪了吧?   付景林和徐燕这队患难夫妻是白手起家,一点一点打拼到今天的这种辉煌,什么人情冷暖没经历过,什么大起大落没承受过,很快,他就振作起精神,继续组织生产,毕竟黄三子的死和崔大钥匙的事故让他前前后后已经拿出了五十万白花花的真金白银,再加上暗中打点相关职能部门、堵住那些官爷和记者们的嘴的封口费,里里外外,他已经花出一百多万了,这几年煤炭市场波动很大,公司又在新设备上投下了一大笔资金,眼下再加上这些新增因素,流动资金已经所剩无几,必须抓紧生产变现(现金)。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付景林以为一切都将重新归于平静的时候,又出事了。   一天傍晚,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两名曾经帮着崔大钥匙和黄三子烧掉干尸尸体的矿工下班后,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已经停火的锅炉房,再没有出来。   半夜,打更的老宋头起来撒尿,见原本黑洞洞的锅炉房里隐约有火光,老宋头一惊,以为是附近的那些半大孩子趁着黑夜跑进厂子里的锅炉房偷废铜铁,就操起一把铁锹,壮着胆子进到黑洞洞且空旷的锅炉房里。   锅炉房伸手不见五指,老宋头走在那布满了弯曲管道的空荡荡的屋子里,手心全是汗,突然,他发现火光是从冬天供应暖气的主供暖一号炉的区域发出的,就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发现炉子下面有一堆暗红而炽热的火炭,一名矿工背对着他,好像在低头啃吃什么东西。   老宋头心头一松,旋即很搓火地大喊了一声:“你他妈不回家,在这干啥玩应儿呢,吓人道怪的。”   那名矿工迟缓地扭过头,眼睛里好像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膜,怔怔地看着老宋头,咧着大嘴,露出带血的牙齿冲他阴森地一笑,手里,赫然抓着一截烤得半生不熟,并已经被啃咬得碎碎糟糟、白色的筋都暴露在肌肉表面的人手臂,旁边,另一名矿工趴在地上,后心插着一把匕首,右手臂齐肩膀被砍断,且不翼而飞。   老宋头发出一声肝胆决裂的惨叫,扔下铁锹,掉头就跑,可没跑两步,就心脏病突发,一头栽倒,手脚抽搐了一会儿,就再没有爬起来。   老宋头的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似乎震醒了那名正烧烤并吞食着自己工友的胳膊的矿工,他先是眼神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而后,当他低头看到已经僵硬的工友的尸体,再看到自己手里那截上面明显留有牙齿撕咬痕迹的胳膊,身子猛然后仰,脑袋重重地撞在了坚硬的水泥地上,鲜血,如同赤练蛇一般,从后脑部位蜿蜒流出,一如濒临消失的生命的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