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欺辱 西风紧,晚来急。 昏暗天幕已经零星飘起雪花,落在花解语身上,快将她冻僵成一个雪人。 双腿跪在地上已经失去了知觉,连意识都有些混沌,但她却依旧小心护着怀里的孩子,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大殿门才被推开。 走出的是一披着银狐小坎的女子,一身雍容华贵,手里捧着暖炉,居高抬起的下巴与花解语形成鲜明的对比。 “哟,还跪着呢?” 尖酸声音落下,女子款款来到花解语面前,转悠一圈,眼底鄙夷尽显。 “妹妹估计不知道吧?将军早就出门了,你在这跪倒天黑也没用。” “那您怎么不早说!”花解语身边丫鬟看不过,一步踏了出来:“夫人,当初您染了疾的时候,没人敢上前,只有我们夫人衣不解带的照顾你,现在风水轮流转,我们不过是想让您帮忙请位大夫,居然被您这般戏耍!” “绿水,住口。” 花解语呵斥了身边丫鬟,抬头看向夫人:“那敢问姐姐,将军何时回来?宸儿他发烧一直不退,快不行了,我们的厢房又潮湿没法住人,夫人您就行行好……” 花解语伸手去扯面前人裙摆,却不料被对方一脚踢翻在地。 本就单薄的花解语向后倒去,却依旧紧紧护着怀里孩子。 夫人一脸冷笑:“异想天开,我现在救你,那谁来安慰我们甜心儿。” “夫人,不……”花解语乞求跪行两步:“拢蕊,你就原谅宸儿一回吧,他也不是故意将你玩宠碰下水的。” “什么叫不是故意?我的甜心儿可是从外域进贡来的,高贵着。花解语,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甜心病了,我听不到它叫声很烦闷。”拢蕊伸手划过花解语的脸蛋,蔻丹指甲险些抠出血痕:“除非……你像狗一样叫两声,我说不定欢喜,就应了呢?” “……” “叫不叫?”拢蕊不耐烦掏了掏耳朵。 花解语眼底已经闪现出泪花:“我求求你了。” 两人正僵持不下时,院中传来一声通报“将军到”拢蕊立即收起冷笑,甩开花解语,改为恭迎立在一边。 那通传声音不过刚刚落下,一玄色身影便匆匆赶了进来,肩上雪花未拂,衬得人影越加修长冰冷。 花解语眼底一亮,抱着孩子想要起身,却发现双腿已经跪麻,再次倒向地面。 这期间,那身影已经越过花解语,朝大殿而去,神色麻木。 没有看花解语及孩子一眼。 花解语心中一冷,连嗓子都破了音:“将军!” 那男子闻声,方才缓缓回眸。 漆黑的眸底满是不耐烦,冷漠的令人惊心。 这样的表情,自从花解语丞相父亲倒台后,越来越常见。 花解语咬牙:“将军,宸儿不过是误将一只狗赶落水而已,他自己不也投入湖中谢罪了么?将军,好歹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您就……” “想让我出钱救你和别人的孽障?” 孽障? 花解语一愣。难道在他看来,自己和他的骨肉,还不如一只牲畜吗? “将军,旁人不信我也就罢了,可您怎么能这么污蔑妾身?” “我说的有错?你和丞相那些苟且之事,大街上都传遍了,荡妇!我现在还留你一命,那是看在我们夫妻多年的份上!” 花解语眼底有什么破碎开来,身边绿水是个急脾气的,闻言顿时上前一步:“将军是看在感情多年的份上,还是看在夫人皇亲尊贵残存的份上?” 绿水倏然吐出的真言,对面男人站在台阶上,闻言唇角绽出冷笑。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之后,干脆招来家丁,指着花解语道:“不仅教导丫鬟无妨,还不守妇道不知检点,杖责二十!” 花解语皱眉,怀里的孩子被强行剥离开去,直接摔在雪中,哼了一声,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花解语心疼,死也不肯离开:“将军,宸儿他才只有三岁啊,求您救救他……” “我没有打死那孽障,已经是心善。” 言罢干脆转身进入大殿,眼不见为净。 花解语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人拦住,强行拖拽到后院。 还不等花解语解释,宽厚的枣木板已经不偏不倚落在腰眼,一下令她岔气再难开口。 大雪纷飞,冰冷刺骨。 不过两下,花解语便觉身后一阵剧痛,一股热流沿着跟流出。 “拢蕊!你……” 花解语疼的说不出话来,扭头一看家丁手中的木板,竟然镶嵌有钉子。 木板每落在身上一下,钉子便深入肌肤半寸。 正文 第2章 重生  拢蕊捧着暖炉到花解语面前,低声耳语:“妹妹,你安心的去吧,你母妃碌碌无为一辈子,父皇不愿意多瞧一眼,到了你这,依然如此晦气……你还等着将军来休你吗?” “花拢蕊,你我好歹姐妹一场!从小你想要什么我都让着你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我孩子一命都不肯留下!” “因为他肮脏!”花拢蕊倏然蹙眉,声音狠历:“跟他的母亲,你一样下贱肮脏,我是长公主,下嫁给百里离那是皇恩浩荡,可你算什么?” “百里离当初一无所有的时候,是我把他扶持起来的!” “呵,旧恩情有什么用,当初让你和他和离你还不肯,恬不知耻的,现在好,你就等着埋骨荒郊吧!” 花解语闻言,顿时岔了气:“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三年前救我?可惜,晚了……” 拢蕊翘起眉梢,挥手示意下,板子无情落了下来。 不过片刻,花解语后背已经血肉模糊一片。 远处,花解语的贴身丫鬟挣开家丁束缚,从内院冲来,哭喊跪倒在花解语身前:“夫人……” “绿水,快去看看宸儿……” “夫人,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绿水悲怆跪在地上:“宸少爷他,去了……” “轰——” 花解语只觉脑海中有什么炸开,眼前昏黑一片, 耳边似乎还有绿水的哭喊声,也有拢蕊的嘲笑。 但现实的一切都距离花解语渐渐远去,越来越远,连身上的疼痛都感受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能再听到周围人声音时,已是月黑风高夜。 耳边,只有两人冷漠龌龊对话。 “还没死,抛尸之前要不要乐一下?” “这么脏,你也下得去手?赶紧扔了吧,回去好喝酒。” “罢,也罢……” 花解语努力想要睁开眼,入目满是灌木黑影,应是荒郊野外。 在她没有进一步动作时,肚子上倏然传来剧痛。 似乎有人踢她一脚,下一刻,冬日冰冷河水倒灌而来。 浑浊的湖水呛进她五官口鼻,花解语觉得胃里难受的似要炸开,这濒临死亡的感觉,使她意外熟悉。 “解语……” 坠水时,她似乎听到母亲在远方呼唤了自己一声。 声音凄厉哀婉。 花解语花解语,母亲生前一直教导她好人有好报,结果呢?却换来弃尸河中,连孩子都护不住。 花解语想要冷笑,却渐渐被河水冻僵,再来不及。 如果有来生,她不要再花解语,不要再处处忍让。 她要做一个恶人,宁负天下! 夕阳余晖,霞光万丈。 与冷宫临近的朝霞宫墙角,昏死浑身湿透的女孩不论周围人如何踢打,都没有半分反应。 “该不会死了吧?” 其中一蓝衣女孩神色略微紧张:“再怎么说她也是位公主,这要是闹出人命,父皇必然……” “怕什么!”为首华服女孩掐腰,颐指气使周围宫女:“给我泼水!这贱人居然装死,泼醒她!” 声音落下,立即一通冰冷湖水兜头罩向地上女孩。 寒冬腊月,湖水冰冷刺骨,地上蜷缩女孩顿时一个机灵,猛然吸气,睁眼醒来。 这是哪…… 花解语头昏脑涨,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却是一双双精致千层底的绣花鞋。 这装扮,只有宫中女子才有,难道自己没死,反而来到宫里了? 思绪还没有正式回归,下一刻,花解语顿觉小腹被人踢到,抽筋一痛,抬头看去,一华服粉衣女孩正洋洋得意拍手俯视自己。 “我就说,这贱人死不了。” 声音稚嫩,却异常耳熟。 花解语净身一凛,抬头看了看女孩,顿时忘了呼吸。 花拢蕊? 她怎么会在这里?并且是以一副十五年前少女装扮。 慌乱的眼神迅速打量四周,花解语忍着身上的疼痛,勉强扶着墙壁站好。 瘦小的身子因为连续挨饿受冻,单薄异常,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还有的身高。 花解语脚下虚浮,唯有后退两步依靠在墙角树干上,并一手搭上枯枝。 触手一片冰凉,低头诧异看去,冰凉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开来。 是朝霞宫的杏树,它是不被花拢蕊以“不吉”的名声给伐了吗? “长公主,你看着花解语是疯了吧?” 蓝衣女孩压低嗓子在粉衣女孩身边:“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不行!她害死了我的宝贝,我今天必须要讨回公道。” “公主……” “你滚开!”粉衣少女一把推开蓝衣女子,改为指向花解语鼻尖:“我问你话呢!你到底学不学狗叫!” 这场景,似曾相识…… 花解语出神,蹙眉。 对方见花解语没有反应,干脆不顾劝阻,直接上前,一把扯住花解语长发,欲将其甩到地上。 花解语起初因为诧异没有设防,但当发根传来疼痛时,她还是本能做出反应,左手迅速扣住长公主手腕。 这手腕纤细,完全稚嫩模样,像是尚未及笄的花拢蕊,一切宛若梦幻,但饶是梦幻,心中恨意翻涌,她也绝不会放过她! 抓住花拢蕊瞬间,花解语唇角瞬间攀上一丝冷笑,掩映在垂乱发丝后,好似地狱修罗。 这眼神,完全不是一个孩子该拥有。 花拢蕊手腕被卡住动弹不得,虽是生来跋扈,但此刻面对突发情况,还是有些忐忑,不禁有些颤音:“你干什么!” 对方没有回应,下一刻,手臂猛然抡起,在花拢蕊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落在对方脸蛋上。 “啪——” 这一巴掌打的尤为响亮,花拢蕊身子瞬间向后倾倒,脑中嗡嗡作响。 “公主!” “长公主!” 周围人乱作一团,为这突发情况慌乱不已。 而花解语甩着酸疼的手掌,嘴角如花缓缓绽放。 正文 第3章 如梦似幻 如果一切是梦,打她一巴掌,也值了…… 但如果一切都是梦境,自己身上分明的疼痛又是怎么回事? 疑惑在花解语心中没有散去之前,不远处便奔来一群奴仆,为首凶神恶煞的嬷嬷颤抖手指指向花解语:“大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长公主!” 大概是气急,那嬷嬷扬手要打,花解语顺势弯腰躲避,虽看着被刮到脸颊,但好在并没有实际受伤。 “你敢打我。” 花解语捂着脸颊,同花拢蕊委屈哭诉不同,她一直在笑,带着决绝嗜血的笑,加上那冷厉的眼神,不禁让嬷嬷一阵心寒。 这真的是那草包七公主?一个尚未及笄的孩子? 心中没底,但一想自己有长公主撑腰,那为首嬷嬷顿时又来了气势。 “你刚刚竟敢打伤长公主!你有几条命够陪的?!” “呵呵,我和长公主再不济都是公主,都流淌着父皇的血脉,但你……算是什么东西?” 没有歇斯底里,反而是一声轻飘飘的反问。 饶是如此,冷意不减。 那嬷嬷闻言一愣:“老奴,老奴我是……” “没错,摆正你的位置,奴,退下!” “你说什么?”不可置信。 “不退是么?那就跪下好了。” “你疯了?你只是一个被剥了封号的公主而已,地位不过比一般奴才高一点!” 花解语微微扬起下颚,嘲讽一笑,没有理会那嬷嬷,反而看向花拢蕊:“所以你就是这么教导宫人的是么?” “我的宫人还轮到你来教育!” “那如果这不需要教育的奴才,打碎了琉璃盏,却推到别人身上呢?” 那嬷嬷一愣:“你,你胡说什么!” “那琉璃盏碎片,还在乾坤宫里东墙树下埋着,是与不是,一查便知。” 乾坤宫戒备森严,是皇后寝宫,一般人无法出入,除非近身或者自家宫人。 花拢蕊缓缓侧脸看向那嬷嬷:“你不是说,琉璃盏送去给后妃了吗。” “老奴,老奴一时糊涂,老奴一时糊涂啊公主。” 那嬷嬷吓得连忙跪下,不停叩首,花拢蕊缓缓眯眼。 今天的花解语太过诡异,连眼神带举止都像是变了一个人,还有,自己宫里琉璃盏的事,机密非常,她又是如何得知。 眼下事情混乱,不宜继续纠缠,尤其现在,她又挨了花解语一巴掌,正是告状的好机会。 “花解语,你给我等着,我的奴才我自己会教育,但这一巴掌,呵呵。” 花拢蕊冷笑一声,转身带着浩荡宫人转身离去,剩下花解语站在树下,目送她们离开后,原本挺直的腰杆,缓缓被抽去力气般,依靠树干滑坐在地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解语低头看向自己小巧的手指,心中有一种猜想呼之欲出,却不敢置信。 深呼吸,强行将心底惊骇压下,单薄的人影按照记忆中路线,跌跌撞撞回到自己寝宫。 朝霞宫挨着冷宫,时不时深夜还能听到冷宫中疯掉嫔妃的嬉笑声,深夜幽冷,格外渗人。 花解语一边打量周围宫景,回到朝霞宫,入目一片灰败狼藉,宫墙角底下甚至野草比人还高,宫里奴才三三两两拉帮结派的走在游廊下,瞧见花解语这个落魄公主,只象征性行礼,不等花解语回应,自行离开。 “又是一身湿啊,看来是撞见长公主了。” “这破落的公主,还有个坟地似得朝霞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 “人啊,这都是命的事,我有个亲戚就在水贵妃那当值,荣宠着哪,啧啧。” 两名宫女说话毫不避讳花解语,似乎她不存在一般。 而花解语则望着那身材略丰盈的宫女出神。 “碧落。” 她不是早在十年前,就因为嚼舌根被皇后抓到,处死了么。 怎么还出现自己面前,怎么,一如既往的年轻……如同那棵杏树。 花解语目送那两名婢女离去,强压制心底惊骇,转而打量颜朝霞正宫,跟着疯了般冲进去,找到内阁铜镜。 颤抖着手指,将铜镜举起到面前。 镜中人眉清目秀,不过过于单薄,一双眉眼满是惊骇,唇角紧抿,微微颤抖。 正是自己,尚未及笄前的模样,十五岁青葱模样…… “花解语……” 不可置信伸手摸向自己脸蛋,眼眶微酸,有泪水在打转。 “花解语。” 不停念叨自己的名字,一声声一遍遍,像是无法宣泄这震惊,直到最后,唇角翘起。 “你还活着,好好的活着,哈哈,哈哈哈……” 带着喜悦的诡谲宣泄笑声绕梁。 诧异未消之余,跟着又像是想起什么般,念叨一声“母妃”扔下手中铜镜,奔往偏殿。 撩开大殿的帘子,一阵浓重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 紧跟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这熟悉的味道声音,令花解语顿时热泪盈眶。 哪怕一切是梦也好,就让她就此长眠不醒。 “母亲。” 花解语连忙冲进内殿,简陋的榻上月氏面黄肌瘦,一件衣裳穿在身上空荡荡,风一吹来,好似要将她吹散一般。 花解语鼻尖一酸。 “母亲。” 登时跪在月氏面前:“女儿不孝。” 若非自己无用,前世也不会无力任母亲病死。 “语儿,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月氏心疼将花解语拽到床边:“你这是怎么了?一身湿哒哒的?” “我,刚刚走路不小心,掉进了水里。” “少胡言,是不是长公主那边又欺辱你,寒冬给她们洗衣裳了?咳……” 月氏以帕掩住唇角,顿时红了眼眶:“是母亲没用,我卑微是皇后丫鬟出身,连累你也是如此。” 正文 第4章 太后有请 “不,母亲,你放心,日后有我在,一切都将变得不同了。” 花解语眼底深沉无比,令月氏微微愣住。 还不等她多问,花解语担心自己身上的湿气传染给月氏,连忙起身。 “母亲,我先换一件衣裳,去去就来。” 依照曾经的记忆,花解语很快来到自己的闺房。 房间简陋无比,唯一能入目的,大概就是桌上笔墨纸砚。 花解语手指缓缓抚摸过老旧的木桌,垂眸眼底一片幽深。 还不等她多忆什么,外面便传来一阵紧急的叩门声。 与其说是叩门,到不如说是踹门。 “解语公主,您在么?太后有请。” 花解语微愕。 太后,真正的后宫之主,自己自出生以来,不过见她两次。 还都是在年末庆典上,因为身份卑微,远远只能看上一眼。 雍容华贵无比,此生难忘。 太后位高权重,一般不会轻易召见自己,今天大概是自己犯了事,招惹长公主,皇后身为长公主母亲不好徇私直接捉拿自己,才将太后搬了出来。 花解语唇角挂着一丝冷笑,暗讽这皇后心思缜密。 但今日,自己早已不是那任人欺凌的丫头,她依仗着后位,也未必能绊倒自己。 反而要好生感谢皇后,给了自己一个翻身的机会。 花解语手指缓缓抚摸过滴水的发丝,唇角挑笑。 “叫莺儿进来为我梳妆。” 莺儿是自己打小的贴身婢女,从前也算忠心耿耿,后来却被花拢蕊收买了去,反咬自己一口,迫使让出了夫人之位。 既然注定早晚要背叛自己,还是早些铲除的好。 但不可否认的是,莺儿梳妆手巧,绝对无人能出其左右。 在她离开之前,花解语决定物尽其用。 太后所剧乃是凤巢宫,花解语生平还是第一次来这。 她虽身为公主,但因身份低贱,故而长公主一干人,无聊时才会肆无忌惮找她麻烦。 今日首次来朝凤宫,花解语的确内那恢弘的气势惊艳到。 心中虽然赞叹,然而眼底却了无波澜。 大殿内早已等了一干人等,太后一身紫金华服于正位,旁边则是皇后,再往下花解语没有细看,而是先注意到了大殿内一池荷花。 不得不承认的,这一代的皇帝是难得孝子,太后年轻时喜荷,皇上便将花池都修建在了殿内。 规模虽然不大,但却惹得满殿清香四溢。 花解语眼神一带而过,来到殿中,中规中矩下跪朝太后施大礼。 原本近亲的是不用行跪拜礼的,但花解语知道,自己现在乃是代罪之身。 皇后假装一副温婉的样子,但因为花解语打了花拢蕊一巴掌,眼睛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洞来。 半晌,大殿寂静非常,太后好像忘记了花解语一般。 直到一男声,稍作提示。 花解语这才注意到,原来殿内还有其他人。 太子和三皇子,还有太子身边的太傅,傅颜。 前两人她都认得,不过这傅颜,却是个传奇人物,从未见过。 傅颜今日一身白衣,正坐在太子稍后的位置,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风华。 这个男人,不出三年,便会成为权倾朝野的右相,莫说太子,连皇帝都对他言听计从。 但坊间传言,他却是个十足十的佞臣。 花解语稍稍收回视线时,后者似乎察觉到花解语的注视,眼波慢然扫来,平静无波,但暗藏旁人看不懂的意味深长。 “皇祖母,解语身子单薄,您看……” 太子向来怜香惜玉,声音未落,太后悠悠扫视花解语一眼,手中捧着上等嫩叶龙井,啜饮一口后,方才扔出一句平身。 花解语起来时,只觉双腿膝盖已经麻木。 她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为长公主出气。 “你就是花解语?那个被国师断言命里不祥的公主?” 花解语自动忽略后面一句,颔首:“回皇奶奶的话,正是。” 一句清脆干净的“皇奶奶”令太后稍稍扬起眉梢。 因为身份尊贵,一般皇家子女畏惧,都只尊称她一声“太后”。 鲜少有这么大胆子的。 太后将茶杯放到一边,不由重新审视一眼花解语。 “抬起头来,给哀家瞧瞧。” 花解语等的就是这一刻。 出门之前,她特意让莺儿把自己眼前凌乱的发丝挽起,露出饱满额头,并在上面别出心裁缀上一枚小巧玉坠。 花纹稍稍镂空,配上精心挑选的碧色衣裳,宛若冬日翠莲。 太后见了,缓缓颔首。 “原是个可人。” 旁边长公主闻言,顿时急了,要上前辩解,却被皇后一把按住。 “母后!”长公主沉声:“我看这花解语今个儿是疯了,要不然就说鬼魅入体!” “暂且等等。” 正文 第5章 另眼相待 “不,母亲,你放心,日后有我在,一切都将变得不同了。” 花解语眼底深沉无比,令月氏微微愣住。 还不等她多问,花解语担心自己身上的湿气传染给月氏,连忙起身。 “母亲,我先换一件衣裳,去去就来。” 依照曾经的记忆,花解语很快来到自己的闺房。 房间简陋无比,唯一能入目的,大概就是桌上笔墨纸砚。 花解语手指缓缓抚摸过老旧的木桌,垂眸眼底一片幽深。 还不等她多忆什么,外面便传来一阵紧急的叩门声。 与其说是叩门,到不如说是踹门。 “解语公主,您在么?太后有请。” 花解语微愕。 太后,真正的后宫之主,自己自出生以来,不过见她两次。 还都是在年末庆典上,因为身份卑微,远远只能看上一眼。 雍容华贵无比,此生难忘。 太后位高权重,一般不会轻易召见自己,今天大概是自己犯了事,招惹长公主,皇后身为长公主母亲不好徇私直接捉拿自己,才将太后搬了出来。 花解语唇角挂着一丝冷笑,暗讽这皇后心思缜密。 但今日,自己早已不是那任人欺凌的丫头,她依仗着后位,也未必能绊倒自己。 反而要好生感谢皇后,给了自己一个翻身的机会。 花解语手指缓缓抚摸过滴水的发丝,唇角挑笑。 “叫莺儿进来为我梳妆。” 莺儿是自己打小的贴身婢女,从前也算忠心耿耿,后来却被花拢蕊收买了去,反咬自己一口,迫使让出了夫人之位。 既然注定早晚要背叛自己,还是早些铲除的好。 但不可否认的是,莺儿梳妆手巧,绝对无人能出其左右。 在她离开之前,花解语决定物尽其用。 太后所剧乃是凤巢宫,花解语生平还是第一次来这。 她虽身为公主,但因身份低贱,故而长公主一干人,无聊时才会肆无忌惮找她麻烦。 今日首次来朝凤宫,花解语的确内那恢弘的气势惊艳到。 心中虽然赞叹,然而眼底却了无波澜。 大殿内早已等了一干人等,太后一身紫金华服于正位,旁边则是皇后,再往下花解语没有细看,而是先注意到了大殿内一池荷花。 不得不承认的,这一代的皇帝是难得孝子,太后年轻时喜荷,皇上便将花池都修建在了殿内。 规模虽然不大,但却惹得满殿清香四溢。 花解语眼神一带而过,来到殿中,中规中矩下跪朝太后施大礼。 原本近亲的是不用行跪拜礼的,但花解语知道,自己现在乃是代罪之身。 皇后假装一副温婉的样子,但因为花解语打了花拢蕊一巴掌,眼睛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洞来。 半晌,大殿寂静非常,太后好像忘记了花解语一般。 直到一男声,稍作提示。 花解语这才注意到,原来殿内还有其他人。 太子和三皇子,还有太子身边的太傅,傅颜。 前两人她都认得,不过这傅颜,却是个传奇人物,从未见过。 傅颜今日一身白衣,正坐在太子稍后的位置,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风华。 这个男人,不出三年,便会成为权倾朝野的右相,莫说太子,连皇帝都对他言听计从。 但坊间传言,他却是个十足十的佞臣。 花解语稍稍收回视线时,后者似乎察觉到花解语的注视,眼波慢然扫来,平静无波,但暗藏旁人看不懂的意味深长。 “皇祖母,解语身子单薄,您看……” 太子向来怜香惜玉,声音未落,太后悠悠扫视花解语一眼,手中捧着上等嫩叶龙井,啜饮一口后,方才扔出一句平身。 花解语起来时,只觉双腿膝盖已经麻木。 她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为长公主出气。 “你就是花解语?那个被国师断言命里不祥的公主?” 花解语自动忽略后面一句,颔首:“回皇奶奶的话,正是。” 一句清脆干净的“皇奶奶”令太后稍稍扬起眉梢。 因为身份尊贵,一般皇家子女畏惧,都只尊称她一声“太后”。 鲜少有这么大胆子的。 太后将茶杯放到一边,不由重新审视一眼花解语。 “抬起头来,给哀家瞧瞧。” 花解语等的就是这一刻。 出门之前,她特意让莺儿把自己眼前凌乱的发丝挽起,露出饱满额头,并在上面别出心裁缀上一枚小巧玉坠。 花纹稍稍镂空,配上精心挑选的碧色衣裳,宛若冬日翠莲。 太后见了,缓缓颔首。 “原是个可人。” 旁边长公主闻言,顿时急了,要上前辩解,却被皇后一把按住。 “母后!”长公主沉声:“我看这花解语今个儿是疯了,要不然就说鬼魅入体!” “暂且等等。” 正文 第6章 倾城太傅 皇后与长公主虽然对这结果万分不满,但因为太后开口,不好多说什么。 只得郁郁,表面上又是一副的确欢喜的模样。 “太后,今日这事,都是我教导无妨,回去定会好生责罚蕊儿。” 皇后适时站出来做假好人,三言两语后,因面子搁不下,直接带着长公主离开。 一场闹剧,因为皇后两人离开,再没有什么看头,众人纷纷找借口请辞。 太子与傅颜在皇后之后离开,两人来到殿外时,太子满脸疑惑。 “太傅,你刚刚不是还阻止我为解语说情呢吗?怎么转眼自己却……” “你要起身说情的时候,正是太后神色莫变时,我起身的时候,不过是顺水推舟,让太后有台阶下,并让解语公主明白,记住太子的恩情。” 太子皱眉,思虑良久。 “太子若不明白也无妨,您只要记住,殿内这新星若是冉冉升起,那后宫必然是大换血的结果……太子不是也与皇后对立吗?与她站在一边,有百利而无一害。” “那新星若是升不起来呢?” “那太子便要推波助澜,及时醒悟将她推下深渊。” “如此绝情?” “当断则断。” 傅颜回头看向大殿一眼,转身与太子离去。 这时候,殿内众人已经离去差不多。 太后斜依在凤椅上,人后退去两分庄严,眸子慵懒扫向花解语。 “哀家知道你今日也有小小心机。” “谢皇奶奶宽恕之恩。” “你知道就好,以前关于你的事,哀家也听说了不少,人言你是个假哑巴,是吗?” “正是,不知太后……” “后宫风言风语的,女人多了,寂寞无聊自然喜欢商谈这些。不过今日与你提起此事,并没有想听你诉苦的意思。” 这话未免说的直白太过无情,花解语未应。 太后又悠悠道:“至于你性格为何突然大变,哀家并不敢兴趣,重要的是,你有脑子在后宫活下来。不过要提点你的是,哀家眼底容不得沙子。” “是。” “去吧。” 太后没有多言,但花解语已然明了,她是在警告自己。 今天的事,她可以选择睁一眼闭眼。 至于以后,指不定会站在谁那一边。 从凤巢宫出来的时候,花解语终于意识到眼前世界的真实。 她依然危险,想活着,必须步步为营。 回去的路上,花解语心事烦乱,走路步履匆匆,转弯的时候,不经意撞上对面之人。 那人一身简单凤尾裙,款式证明她在宫中地位不低,但花纹却又有些粗糙烂制。 在宫里,这般人估计只有太子的母妃,水氏。 抬头时,映入花解语眼底的,正是一张温柔含笑的脸。 她在宫中服侍已有数载,但因为性格温婉不争不抢,纵然孩子当了太子,依然不是皇后的对手。 “水妃娘娘。” 花解语与水氏施礼,后者并不识得花解语,抿唇一笑,娉婷离开。 那一瞬间,花解语已经心中有了决断。 在这宫中想要活下去,必然要有一个强大的靠山。 太后位置太高,俯视众生,并且性格善变一掷决生死,绝非好的归宿。 但水氏不同,她性格是出了名的柔和,但柔和并不代表没脑子,否则日后也不会顺利使太子登基,成功让皇后下台。 她做事不声不响这一点,花解语很欣赏。 看来这次回宫之后,要好好准备一番了。 就算了为了母亲,她也绝不会如此浑噩任人欺凌下去。 庄严华丽的乾坤宫内,龙涎香袅袅,充斥大殿美一角落。 皇后带着长公主回殿后,因为周围并不旁人,终于可以放松撒气,一把直接扫掉案上所有的摆设。 “那个花解语一定的疯了!” 长公主气不过,捂着小脸委屈看向皇后。 “母后,您一定要为儿臣出这口气啊!” “何止是你,经过今日此事,她花解语简直是打了我的脸面,我堂堂后宫之主,岂能容她!” “那母后打算怎么办?现在花解语掉落水里之后,忽然变得这般聪明伶俐,我们想找她麻烦,必然是困难的。” 皇后深深呼吸,冷厉的眉峰皱起。 “这人说变就变,也未免太过古怪了些。” “就是啊,简直是被鬼魅附体一般。” “鬼魅?” 皇后好像想起什么般,扬起眉梢:“你这么一说,我到是忽然想起……” “启禀皇后娘娘,外面百里公子求见。” 皇后原本紧闭的凤目,威严倏然睁开,愣愣瞥向花拢蕊。 “你还在与那人联系?” 花拢蕊俏脸微红:“我只是……” “我知他生的貌美,可那有什么用?同样的年纪,他不过是太子的伴读而已,人家傅颜却是堂堂太傅之位!” “母后教训的是。” 正文 第7章 秘密幽会   “蕊儿,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将来你是要做别国皇后的人,那个百里离,若无大志,你还是远离的好。”   见花拢蕊低下头去,毕竟心疼,无奈只得一声叹息:“罢了,再去见一面,了断了你们关系吧。”   花拢蕊未语,提着裙摆低头离开。   花解语回宫后,左思右想,都没有什么太好接近水氏的办法。   水氏现在正是风光的时候,自己若送去珍宝,她未必会看在眼中,反而会以为自己庸俗怀揣小人之心。   更何况这破败的朝霞殿,也找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正愁眉不展时,外面莺儿带着一身风霜气进殿来,叶晴见她抖落雪花的动作,心头异样划过。   “莺儿,你来。”   莺儿原本是和花解语一起长大,此刻还没有和长公主联系上,并没有什么旁的心思。   “你去帮我将宫内的侍人都聚集到后院去,我有话与他们说。”   “是。”   半个时辰后,所有仆人聚齐,花解语姗姗来迟。   按正常宫中制度,公主该配有两名嬷嬷两名太监,另外四名婢女恭差遣,嫔妃刚及妃位时,和公主待遇一样。   但因为朝霞殿无人受宠,奴才走了一批,加上粗使的丫鬟,林林总总才不过九人而已。   花解语坐在椅子上,眼神一个个打量过去,转眸间,又恢复成软弱可欺的模样。   “你们也知道,我今日招惹了皇后和长公主,恐怕朝霞殿的日子,是不长久了。”   花解语的声音刚刚落下,底下便开始交头接耳。   片刻后,花解语适时补充一句:“朝霞殿不保,我也不能拦了你们飞黄腾达,你们若是有好的去处,就与我说一声,从莺儿那领了银子去吧。”   “公主,启禀公主……”   一小丫鬟闻言,最先应声:“公主,奴婢也是一心一意想要伺候您的,但是清秋公主最近病了,我表姐在那里当值,人手着实忙不过来,所以……”   “莺儿。”   花解语一个眼神过去,莺儿将早已备好的银子送到了那丫鬟手中。   后者感恩戴德,又说了些洋洋洒洒面子话,这才离去。   有人带头,后面又陆续走了三人,莺儿眼见手中银子渐少,心中有些焦急。   却见正座花解语,却没有什么反应。   半晌后,再无人做声,花解语这才起身。   “你们想好了?若留在朝霞殿,是没有出路的。”   “奴婢誓死效忠公主。”   花解语知道,剩下这几人,多少都受过母亲恩惠,并且是促使侍人,到哪里干活都一样。   还不如挑个随和的主子,日子能好过些。   “既然如此,日后有我花解语一口饭吃,便不会饿了你们……去吧。”   众人散后,莺儿心直口快,想要抱怨,却被花解语一个眼神制止了回去。   “这宫里,最忌讳的就是蓝嚼舌根,多做事少说话,记住了吗?”   莺儿不甘愿应下:“是。”   “去帮我找一个瓷瓶来和披风来,披风只要抢眼的翠色。”   “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去东宫。”   “东宫?”莺儿惊愕瞪大了眼睛:“公主,东宫可不是您这样的身份能去的,就算兴起想要游玩,那也该披着白色的披风才是啊,翠色的,这不是自投罗网挨罚吗?”   “问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去你就去。”   莺儿不解低头下去,片刻后,东西妥帖送到花解语手上。   “你在宫里,好生照顾母妃,至多一个时辰,我便会回来。”   莺儿疑惑。   以前花解语都是窝在殿内,若非长公主她们挑事,她绝不会主动离开落霞殿一步。   不过一天,花解语好像变了个人。   花解语也知道莺儿所想,但却没有时间去管那么多。   披上披风后,直接朝东宫方向而去。   水氏是个生活平和不失精致的人,自己没有珠宝可以出手,那只能送一些风韵事。   而自己要的东西,只有东宫最多最好。   如今水氏与太子得宠,东宫花园有一片皇帝钦赐,帝都闻名的梅林,一至冬日,争相怒放,宛若花海。   今日花解语的目的,就是梅花。   因为周围无人,花解语直接将瓶子夹在手臂下,钻入梅林之后,见哪支花枝胜放正好,便将花瓣雪收入瓶中。   看似飞雪易得,实际花解语每次只收花蕊上一簇。   如此三番,还不到半个时辰,花解语已然手臂麻木。   原本做这种未经允许便私闯东宫的事,她该万分小心谨慎才是。   但这一身翠色衣裳明晃晃站在树下,很快引来周围宫女注意怀疑。   一声尖锐的喊声,很快冲着花解语喊出,后者闻言,好像惶恐的模样,抱着瓶子连忙转过身来。 正文 第8章 红梅白雪   “是我,是我花解语。”   “解语公主?”   那两名丫鬟面面相觑,今天下午刚听说花解语打脸皇后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本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   “有什么不好说的?”那两名宫女对视一眼:“我们也不想为难公主,但毕竟这里是东宫,如今太子不在,您还是与我们一起去见娘娘一次吧。”   花解语一副为难模样,踌躇片刻,只得颔首答应。   花解语赶来映月殿时,水氏正在殿内修剪花枝,手中小巧铜剪“咔嚓”两声响,多余枝叶应声落下,剩下玉瓶中俏丽一支寒梅。   “娘娘,解语公主到了。”   “解语?”   水氏抬起眼来,正见木门大开,一身翠色衣裳的花解语立在门口。   背后风雪银白皑皑,天地浩大,却都成为她背景。   那一瞬间水氏觉得心惊,半晌不动声色敛下眸子,将花解语请进殿来。   “解语公主,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之前解语在小路上冲撞了娘娘,特来赎罪。”   水氏上下打量花解语一眼,旋即伸手指向瓶子:“用它来赎罪?”   “娘娘莫小瞧了这瓶子,东西不宝贝,可里面装的,才是我送娘娘的情谊。”   水氏挥手,令殿内宫女都退了出去,花解语乘机上前,将瓶内尚未化开的白雪给水氏看。   “雪。”   “是寒梅蕊上雪,用它来煮茶,清冽最合适不过。”   水氏扬起眉梢:“我以前倒是听说开元皇后曾用冬日梅雪,夏日露珠来煮茶,没想到世上真有此事。”   花解语含笑而不做声。   前世百里离嘴刁,又心高气傲,在皇上那受了气,花解语便经常烹茶给他净心。   没想到如今这法子,竟然用来讨好水氏。   “皇上最近在御书房,忙于朝政,已经是许久未见我,你这法子若好用,我必赏你。”   “娘娘在宫内最是心灵手巧,这玩应,想来也只有娘娘能用了,我不过是借花献佛,哪敢讨赏。”   水氏眼底含笑:“今日你在太后那的事,我也听说了,依照皇后的性子,想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人各有命,解语只求安稳一生。”   两人先后又话了几句家常,花解语见时候不早,朝水氏福了福身:“娘娘忙着,我就不叨扰了。”   与水氏拜别,人刚刚走出映月殿,背后便传来一声碎玉声线。   “公主且慢。”   花解语见周围没有旁人,缓缓回头望去,正见一身白衣的傅颜站在身后。   白衣墨发,宛若画中仙人。   他什么时候跟来,自己竟半点没有察觉。   “太傅。”   花解语迎上傅颜视线:“太傅可有吩咐?”   “解语公主好计谋。”   花解语微愕,对方虽然在太后那有为自己说话,但目前看来,却不知是敌是友。   “太傅说什么,解语不明白。”   “梅上雪这招的确是好,既能讨好贵妃的欢心,让她帮你挡了皇后,日后贵妃倘若用了这法子,皇上喜欢问起,你还能乘机给皇上留下印象。”   花解语眉梢一跳,没成想自己刚刚有所动作,便被对方看穿。   “公主又穿了一身鲜艳的衣裳,就是想让贵妃早些发现你……你要给贵妃的是这办法,而不是瓶中雪,否则等你攒满了一瓶,手臂都要酸软了吧。”   对方不紧不慢道来,令花解语感到心惊。   连自己这偷懒的细微之处,竟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纵然有前世的记忆在,花解语也只知道这傅颜权倾朝野。   至于原因背景,却是一概不知。   他像是一团谜,从未被人参破过。   “公主不必担忧,傅颜没有揭穿您的意思,不过想告诉公主一声,良禽择木而栖。”   花解语没有做声,转身要走。   “过段时间便是皇上的寿诞,公主可要出席?”   “我位份低微,没有资格。”   “若傅颜帮公主一次呢?”   花解语回头深深看傅颜一眼:“感激不尽。”   回到朝霞宫后,花解语脑海反反复复不停闪过傅颜的模样。   他在太后大殿时,泰然自若,比太子还要自在三分。   后来映月殿,他又与自己说那些话,衣袂随风飞扬,好像他才是这宫里的主宰。   花解语为自己在和想法吓了一跳。   恰好外面莺儿端着炭火进来,点燃之后,浓烟滚滚,刺鼻非常。   因为自己与母亲身份低微,这里的炭火都是最下等的。   看来自己要加快步伐才是。 正文 第9章 消失的童谣   尤其百里离,上辈子自己付出一切去辅佐他,让他步步高升,结果却换来一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这次傅颜若是应约,自己出席皇上寿宴,那该是重生第一次见百里离的机会。   想到这,花解语攥着身边衣摆,不由紧握成拳。   炭火在莺儿努力下,终于燃了起来。   花解语凝视莺儿,想起前世她背叛自己的模样,心思烦乱。   这丫头现在看来,对自己倒是真心的,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自己日后还是提防的好。   忖了忖,干脆将莺儿召唤到身边来。   “莺儿,童谣呢?我怎么一直都没有看到她?”   莺儿一脸诧异:“公主,您说什么呢?童谣不是三个月前,就被您赐了银子出宫了吗?”   “三个月前?”   花解语脑中一片空白。   “是啊,童谣说自己母亲在乡下病重,您于心不忍,还将自己仅有的玉镯送给了她呢。”   花解语连忙摸向手腕,果然空荡荡一片。   这次重新获得新生,随着时间长河沉淀,她究竟都忘记了什么?   现在宫内本就四面楚歌,记忆断层对自己来说,简直百害无一利。   “我有些头疼,你先下去吧。”   “是。”   子夜,寒星点点。   花解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论如何都睡不着觉。   一旦闭上眼睛,眼前反反复复闪过的,都是关于百里离成婚时的场面,以及自己倒向地面,花拢蕊的一脸冷笑。   这样一步步在后宫攀登,全要依靠着旁人关系生存,想要站起身来简直太慢了。   首先为难的,就是打点下人的银子问题。   花解语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荷包,悠悠叹息一声。   看来自己要冒险出宫一次了。   宫内女人赚钱糊口,一般都是绣些女红出去卖,但这些自己并不擅长。   要谋财路,还是要先四处探听一下为好。   心中有了决断,花解语隔日吩咐莺儿给自己准备一套小太监服饰。   月氏在宫内虽然位份低微,但毕竟也是皇上的人,差遣身边丫鬟出宫买药,花解语以为还是可以的。   但她还是低估了宫里人狗眼看人低的能力。   守门侍卫见花解语手中腰牌妃位都不到,干脆一把将其推到在地。   “这宫门,可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显然趾高气昂的模样。   “我有腰牌,为何还拦着我不放?”   “你的腰牌位份太低,要是回来带进来什么阿猫阿狗,那叫我们兄弟几个怎么活?”   这话显然带着羞辱的意味,花解语一时愠怒,正欲与他辩解时,身后传来一阵马车声响。   回头望去,正见简朴无华的白马车停在身后。   那侍卫还不等里面的人亮出腰牌,便已经含笑迎了上去。   “傅太傅,您这是出宫,又给太子办事去啊?”   花解语闻言缓缓回头望去,正见一直修长玉手伸出,将车连撩开。   跟着是一张清俊容颜,满眼温和含笑,艳煞世间芳华。   “你们何事在这里喧哗?”   “哦,是一个小太监,拿着嫔位的腰牌,非要出宫。”   傅颜眼波慢然扫视过来。   “原来贵妃娘娘身边的小德子,还愣着做什么?搭乘我的马车一同出去吧,否则耽误了时辰,看娘娘回来收拾你。”   花解语一愣,旋即听到那侍卫尴尬的笑声。   “原来是贵妃娘娘的人,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再打量花解语一眼,满眼的疑惑:“可是不知,贵妃的人出宫,为何拿着嫔位腰牌?”   傅颜对答如流:“贵妃不喜张扬,朴素是宫里皆知的,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不不不,太傅您请,这位小公公您也请。”   花解语仰头,正撞上傅颜神色莫辨的眼神。   犹豫片刻,到底咬牙上车。   马车内宽敞无比,中间甚至横了一张小楠木桌,上面水果茶水齐全。   “今天的事,谢了。”   花解语摸不透傅颜的脾气,只好抱拳干巴巴应付一声。   后者自打花解语上车后,便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骨节分明的手掌托着暖炉,好似入定了一般。   瞧见他手中暖炉,肩上大氅的时候,花解语这才意识到,这傅颜比一般男子都单薄许多。   一身白衣穿在他身上,宛若九天仙人,只可惜太清隽,显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   他不做声,花解语也不便再搭话下去,只好假装四处打量。   马车一路吱呀驶向宫外,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帝都长街。   傅颜在一家书铺前下车,花解语紧随其后。   因为一身太监服饰怪异,刚刚下车的花解语便吸引了周围众多视线。 正文 第10章 锦衣公子   正为难的时候,抬头望去,书铺旁边,正好是一家锦绣坊。   不知道马车停在这里,究竟是巧合,还是傅颜有意为之。   花解语心头一时情绪复杂,正要往锦绣坊去时,背后清冷传来一声:“天黑前回宫。”   回头望去,见是傅颜与车夫说话。   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入自己耳中,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   花解语扬起眉梢,跟着钻进锦绣坊内,买了一身月牙白男装。   及腰青丝高高挽起在发冠中,换上一身男儿装,镜中人倒也显得英气逼人。   在宫内的一角天空想要赚钱绝非易事,但在宫外截然不同。   花解语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先后走访了三件饭馆茶楼,最终视线被一家“醉死梦生”的花楼牌坊吸引。   四个大字笔触苍劲有力,显然出自大家手笔,花解语不明白,为何这等洒脱之辈要为花楼提名。   眸子一转,为招牌所吸引,出于好奇提步走了进去。   而花楼里面的布置,堪称别有洞天,处处精雅与别处不同。   雕梁画柱,华贵内敛。   此刻还没有到午夜最热闹繁华的时候,三两个姑娘倚在楼上,正嬉笑言谈,完全没有污浊红尘的模样。   花解语翘着眉梢,正打算找老鸨问一下这家老板时,门口内吵吵嚷嚷进来几名男人。   回头望去,为首的一身锦绣战衣,戎装未卸的正是百里离。   看见对方一瞬,花解语心跳漏掉半拍。   并非心悸,而是吃惊。   她没有想到今生重生,两人会这么快再次相见。   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与身边官员相互含笑搀扶,轻车熟路朝二楼而去。   看来是这里的常客了。   花解语蹙眉。   按照前世的时间来算,再过至多不过两月时间,便是自己及笄,百里离朝自己提亲的日子。   在此之前,她只与百里离桃花林里见面一次而已。   当时自己以为与他是一见钟情,后来时常听人说起,才知道他是与长公主提亲被拒,后见自己与其容貌两分相像,才退而求其次。   成婚多年,刚开始百里离对自己还算亲热,后来随着地位逐渐提高,越来越冷淡疏离。   而自己竟还痴傻的以为,他只是朝务繁忙而已。   唇角挑着一丝冷笑,花解语跟着朝二楼而去,要了与百里离隔壁的厢房。   对方似乎并不在意有人旁听,说话声音偌大,花解语根本无需偷听,便闻百里离叫喊,自己已经代替将军收服了西北战乱之地,加封在即,不明白长公主为何拒绝自己示爱。   与百里离一起到来的也不知是朝中哪位官员,曲意奉承也说百里离不值。   花解语侧耳,慢悠悠为自己斟酒,旁边有人不知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正待她细听时,楼下传来两声老鸨的召唤声,响亮盖过一切。   花解语疑惑来到走廊,朝楼下望去时,不知何时,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锦衣公子,陆续入座。   明明的白日,在花楼的客人却丝毫不比晚上少。   “各位公子看官,久等啦,久等啦。”   老鸨手里拿着精巧的金锣,敲打两声,这才含笑进入正题。   “今个儿是月圆十五,大家都知道,每逢这个日子的时候,我们花魁柳姑娘都会附庸风雅,答对作诗,能得榜首的人,可获百金,或与柳姑娘共度春宵一晚……”   老鸨眯眼含笑,眼神徐徐扫视台下。   这句话声音落下,底下男人好像疯了一般,呼喝急不可耐。   好像这位柳姑娘,是仙女下凡。   前世的时候,她在百里离醉梦时,曾听他喊过两次柳姑娘的名讳。   原以为他对长公主忠心不二,如今看来,却不过如此。   花解语原本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但偏偏那百金,正是她眼下最需要的。   估算一下时间,大概回宫还来得及,便扔下碎银加入了赛事中,转而来到楼下入座。   半晌后,千呼万唤始出来,柳姑娘终于款款从台后走出。   然而令花解语失望的是,对方竟然带着面纱。   一身白衣,头上紧簪着一只芍药,青丝如瀑拢在身后,单看体态,已经叫人开始抓心挠肝。   朦朦胧胧如斯模样,反而令台下的男人越加激动起来。   “柳姑娘,柳姑娘……”   底下欢呼一片,直到老鸨出面,这才稍稍静下音来。   “好,柳姑娘现在出上联。”   老鸨事宜过后,那姓柳的姑娘檀口微掀:“上联是,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眼波微转,媚意横生。   在所有男人都沉醉在这声线中时,花解语已经先行出声。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这一嗓子出去,周围人视线皆被吸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