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四羊方尊 第一章 诊疗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传说,实际上都是一种对历史的记载。 或者是由于当时的种种不便,例如记录者为避讳一些危险,又例如记录者的学识功底很难解释眼前发生的史实,于是他们就换作另外一种表述的方法,而常用的做法,就是添加很多神神鬼鬼的迷信东西进去,这样,神话传说就诞生了。 虽然失真了许多,但是那些远古事件的基本过程却得以保留。 正像分众传媒老总江南春给屈原开的那个玩笑:汨罗江上,当时屈原划着船在前头跑,杀手们也划着船在后面追,江边的百姓们看见了,就记下这个事件。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由于时间太久远,后代子孙已经忘记为什么会有两只船一前一后地划,于是就出现了所谓的‘龙舟竞渡’。结果呢,屈原的船被杀手们追上了,一个大麻袋把屈原一装,粗麻绳一绑,直接沉尸江底杀掉了账,这样的过程同样被江边百姓们记录下来,一代一代流传下去,也同样由于时间太久远,后代子孙把这个过程逐渐演变成了包粽子扔江底祭奠河神的习俗……” ——节选自《歪掰的历史》 “这书到挺有意思的,”徐步摇躺在寝室的床上,没课的周日,他一般都靠从旧书摊淘来一些发了黄的碎纸片消遣。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虽然寝室的门并没有锁,但似乎来人还是很懂礼节的先敲门,然后“哐!”——巨大的身躯把门撞开了。 徐步摇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隔壁寝室的施良正扶着门框喘着粗气,“快,步摇,快,我要死了……” 当然,如果不是熟知这间寝室里人的名字写法,施良的粗重喘息就很容易被人听成“快,不要,快,我要死了……” ——徐步摇一个箭步冲到门口,一伸手直接按住了施良的头顶。 “哇,可以了可以了,步摇快停手!”一股极度深寒的冰意从顶门直接贯穿身体,施良直呼招架不住。 “冷静下来了?”徐步摇搓了搓手掌,“什么事啊,礼拜天的大呼小叫,我还以为你昨晚在网吧熬了一通宵,这会儿正在寝室打呼噜呢。” “本来是这样,但是——”施良撸起了左手的衣袖,胳膊上一大块猩红的斑迹显现出来。“刚才醒来上厕所发现的,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蛰了,按说现在还不到盛夏啊,那些虫什么的出来也太早了吧……不是,步摇你先帮我看看是不是什么毒物……” “停!”徐步摇眉头紧锁,打断了施良的絮叨,“第一,我不是医生,你实在觉得不放心应该去医院,挂急诊、皮肤科都可以;第二,你自己也说了,现在还没有到那么热的天气,你们为毛晚上睡觉不关窗子!第三,你们就是活该,四个人一间的屋子弄得比狗窝还熏人,你们再不注意卫生的话,哪天梦中被蛆给活埋了我也不觉得奇怪。” 进入21世纪后,我国很多高等院校都开始兴建校园公寓,以供学生居住。跟老式校舍的最大不同就在于,公寓一般是四个人的单间,每间房都带有独立的卫浴。而传统校舍一般是六至十人的套间,很多条件一般的老式校舍每层楼只有一个共用的卫生间和洗漱室。公寓多采用市场化的物业公司来管理,而校舍依然是采用宿管老师的管理模式。 后来在应用中,很多学校都不约而同发生了令外人称奇的一幕:按道理来说,依照女士优先或者其他的社会道义原则,公寓这类似乎更加舒适的新事物,应该首先满足女生的使用。但实际情况恰恰相反,很多高校新建公寓之后,却优先满足男生,而大量的女生,依旧被安置在校园内的传统老式校舍内,一时间各大高校的BBS、微信QQ群什么的怨声载道。 徐步摇住的就是学生公寓,而且自从他参观过施良等同学的寝室后,对“学生公寓重男轻女”现象倒是有所顿悟:高校是一个经常需要接受外界参观、领导视察和传媒光顾的地方,传统校舍一般都修建在校园内部,绝对不能搞得脏乱差,所以让洁癖敏感度相对较高的女生群体居住在这里,至少不会给学校脸上抹黑;而学生公寓一般修建在校园外围,且是委托市场化运营的物业机构托管,正好把这些臭烘烘脏乱差的男学生给扔进去,随他们怎么发酵也影响不了学校的精神文明建设…… 施良的寝室,那简直就是一个经典案例。 是的,就是那种“脱下来的袜子,它自己能站起来”的那种房间,至于画面,读者们请脑补。 “是是是,我们以后一定痛改前非,每月……不对,是每天一次大扫除!”施良赌咒发誓,“步摇你帮帮我吧,去医院排队我的周日就彻底废了,再说你们苗人不都是整蛊专家么,你就行行好……” “你才整蛊,你全家都整蛊!”徐步摇又好气又好笑,施良这种粗线条把他们苗人的蛊术理解成“整蛊”也真是天下独一,“好了,伸手过来我看看。” 红斑在施良胳膊上是不规则的带状,但从整体看,徐步摇很快就找到了略有肿起的一个核心区域,他搭上了右手的食指,一小块一小块地按压,仔细观察。 “有疼痛或者痒的感觉就告诉我。” “就是这方面很奇怪,不痛不痒,但是这红斑一直在扩大,太瘆人。”施良也摸不着头脑。 “你们寝室还有三个人呢?只有你一个人有这个现象?”徐步摇突然想起来什么,如果是房间太脏了闹毒虫,应该是普遍性的。 “没有,我还问了他们仨,就我出现了这个。” 找到了!虽然很细微,但徐步摇还是在按压某处的时候发现了伤痕。 竟然还是梯形陈列的四个细微伤痕,难道施良昨晚被虫子群殴了? “哇,这么多!”施良显然也看到了,惊出一身冷汗,但显然,更可怕的是,虽然很细微,徐步摇依然能够察觉到,红斑还在缓慢地“长大”。 “没办法,先给你上点儿手段了,你忍着点儿哈。”徐步摇有些无奈,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原因,但是至少这种红斑逐渐扩张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先放蛊压制一下吧,顺便也探查一下原因。 “你,你要对我用蛊了?我还真没见过呢?是不是也要用一条大青蛇,或者黑寡妇蜘蛛、红头蜈蚣啥的?”施良似乎忘记了手上的怪伤,反而对徐步摇即将施展的蛊术大感新奇,曾经流连忘返各种玄幻小说的段子顿时充斥了脑海。 “我说,你以后要么别跟人说你是我同班的,要么你就少看那些个瞎扯的网络文学作品。”徐步摇对网络文学中泛滥的那些个千篇一律对苗蛊的猜想也是无可奈何。 虽然不知道滇、黔一带的情况,但徐步摇出生的湘西苗人这一支,在蛊术上可是地道的严谨。顺带补充一句,徐步摇所在的寝室,正好是徐家四兄弟住在了一起,他们都是来自湘西苗人的一家子,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而且分配在了同一间公寓。不用想,肯定是老徐家动用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做到了这一点,但最奇怪的并不是这里,而是四兄弟中,只有最小的“老四”徐步摇传承了苗族家传的蛊术和巫傩。 其实在湘西苗人看来,蛊术就是微生物科技,跟毒不毒的没有必然联系,徐步摇就特别对蛇不感冒,他觉得蛇这东西体积大,又不安分,每天还要吃喝拉撒一大堆固态东西进进出出,根本不方便携带和使用。湘西苗蛊,最讲求实用,蛊生物尽量都往小型化、微型化发展。 “如果你能用肉眼察觉,那还叫个毛线的蛊啊!”徐步摇说完就站了起来,去给施良倒了一杯白开水。 “不是,难道你已经对我……阿嚏!”施良突然连打了四个喷嚏。 “哼,想不到寝室那么邋遢,你居然还是过敏体质,来,把这个吃了。五毫克,别过量啊。”徐步摇扔过来一盒药片。 “盐酸左西替利嗪?”施良看了看盒子,挤出一片吃了。喷嚏依然不断,打得一脸鼻涕眼泪的,过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有所缓解。 徐步摇饶有兴致地看着施良的反应,“还不错嘛,其实用麻黄素最快了,但那是处方药,我可不是毒贩子,只好用比较缓和的替代品了。” “不是,你到底给我身上下了什么啊?”施良半天都摸不着头脑,此时他的内心还是把蛊术跟五彩斑斓的大蜘蛛联系在一起。 “你一定要认为是蜘蛛的话,也可以吧。”徐步摇耐着性子给施良科普,“我训练了一群蛛形纲的小生物,很普通,就是你们那种脏死人不偿命寝室最多的东西——螨虫,有时间你可以百度一下,显微镜下那种张牙舞爪的形态真的很像蜘蛛,也是八条腿。它们正在你体内快活地奔跑,把你皮屑、毛囊、微循环中已有的螨虫都调动起来,为我勘察现场。” “不是吧,你太牛了!”徐步摇的科普一下子彻底颠覆了施良在网络小说上对蛊术的认知,“你竟然能操控螨虫?” “我们湘西一支的控蛊就是钻研微生物的驾驭和控制理论,节肢动物、腔肠动物已经算是大型体了,族里的高手甚至能操控支原体、衣原体这些根本不完整细胞形态的微生命,可惜我还没有练到那种程度。” “所以你就练习了控制螨虫?” “也不止吧,真菌以上级多细胞生物我大概可以控个七七八八了,蝇卵、绦虫、尘螨、血吸虫、跳蚤,还有其他一些的东西……” “乖乖,这么看来螨虫我还是能接受的,你说的其他几个东西我听着就反胃,幸亏你没用那些东西来给我诊疗。”施良吓了一头冷汗。 “我没用那些东西,难道它们就不在你体内存在了么?”徐步摇倒是很淡然,他似乎还在回想每次有些烦人的女生来追求他时,他随便从抽屉里翻出一块蛊原培养基就能把人姑娘吓得魂不守舍十辈子不敢缠他。“螨虫过度活跃会导致你出现过敏症状,所以我先用药物给你解表,完事之后我会把多余的尘螨撤出来。” “劳驾,你能帮我把身体里的螨虫全都撤走么?”施良眼里突然开始放光。 “可以啊,不过你觉得有意义么?” “那倒是,那倒是。”施良想起自己和同寝室几个男生的卫生习惯,也惭愧了。 数分钟后,施良手上的红斑开始消退,只剩下四个逐渐清晰的伤口。而鼻腔的异痒也逐步缓解,看来徐步摇已经把螨虫部队给撤走了。 “你确实是被咬伤了,不过应该不是什么毒虫。”徐步摇翻开一个本子开始记录,“造成红斑的是一种生物酶,已经给你清空了,但是我发现,这种酶是哺乳动物的唾液酶,这个是最奇怪的,总不可能你们寝室半夜三更一条狗从窗台爬进来然后咬你一口吧。” “哺乳动物?”施良也蒙了,他搜尽了脑海似乎也发现逻辑上说不通。 “嚓!”徐步摇用手机给施良的伤痕拍了一张微距照片,“我上网查查痕迹,同时分析这种生物酶的分子式,希望有所发现。至于你,现在,立刻,回寝室去做卫生清洁,记住84消毒水的比例:一比九十九!还有,洁厕剂和消毒水不要混合,除非你嫌自己命长。” 早在上个世纪各发达国家如火如荼建设人类基因库的时候,湘西苗家已经完成了大量微生物的DNA数据归集,但是繁杂的哺乳动物数据还是得求助国际上的共享信息系统。 “查到了,居然是蝙蝠?!”徐诗寒敲击着键盘,放大了一组DNA图谱序列。 “三哥,你这么发达的处理速度,不去学IT真是糟蹋了。”徐步摇揶揄着,也把身子挪到了显示器边上。“看来是有蝙蝠深夜造访他们寝室,然后选择了汗味较为浓郁鲜美的施良,咬了一口。” “痕迹也符合。”徐诗寒继续在网上查找,梯形的咬痕布局是非常类似的。 “那就奇怪了,怎么会有一只落单的蝙蝠深夜干这种事?肉也没有咬下来一口,难道跟网络小说写的一样,是所谓的吸血蝙蝠?”徐步摇也糊涂了。 “不管活着的还是死了的,反正实体的东西你比我在行,客观事实就是如此。”徐诗寒作为家中的老三,没有继承苗族的蛊术和巫傩,反而把中国传统道学作为自己最大的兴趣。 “好吧,感谢伟大的诗寒道长,接下来我自己解决吧。”徐步摇不觉间已经对这只行为异常的蝙蝠冒出了兴趣,他打算一探究竟。 施良大概是被吓怕了,而且他早晨手臂上那恐怖的红斑也更加吓怕了同寝室的其他三名学生,再加上施良加油添醋地转述徐步摇的蛊术诊断,室友们立刻行动起来,对整间屋子进行了地毯式的卫生清理。 光那种“能自己站起来的袜子”,就被果断扔进垃圾桶22双! 嗡—— 一小群大腹便便的绿头苍蝇已经趴在施良寝室的窗台上。 消毒水虽然已经按照1:99稀释,但是那股刺鼻的味儿还是让施良他们忍不了,今夜,他们依然是敞开窗子入睡。而奇怪的是,这群恶心的苍蝇似乎并不抗拒消毒水的气味,依然纷纷涌进了施良的寝室,静静地趴在窗台。 “步摇,你是故意让他们用消毒水的吧?”徐诗寒趴在床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四弟一身素服在地上摆弄蛊原培养基。 “我是为他们好,那间臭屋天天都该熏。再说,也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打开窗户,我的苍蝇们也好守株待兔。” “不过按常理,你那群苍蝇还不够一只蝙蝠塞牙缝呢。” “它吃不吃都无所谓,那群苍蝇身上都携带大量蝇卵,我巴不得它开怀畅嚼呢。”徐步摇微微一笑。 “吱呀——”门开了,徐家的大哥徐一飞和老二徐紫翎也回了寝室,“我靠,这么大阵仗,老四你今晚有业务啊?” “是啊,老四今晚抓蝙蝠。”徐诗寒一笑,把白天的情况跟两个哥哥描述了一下。 “来了!”徐步摇脸色一凝,开始闭上眼睛,用心感受隔壁寝室的神秘之夜。 卷一 四羊方尊 第二章 捕捉 扑腾,扑腾。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万籁俱寂的深夜,隔壁寝室的阳台似乎已经可以听到一些声音。 “别惊扰它!”徐步摇制止了徐诗寒跑去阳台,想开窗一望隔壁寝室究竟的想法。 嗡嗡嗡,趴在隔壁寝室窗台的蝇群开始起飞,撞向那夜空中来袭的不知名黑影。 “奇怪,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红外线?”按道理,徐步摇控制的蝇蛊一旦靠了上去,对方的基本参数是能够有所察觉的,按白天的推断,来袭者应该是一只蝙蝠,而作为哺乳动物,蝙蝠是恒温的,可是蝇群靠近时,徐步摇竟然感觉不到对方的体温。 徐诗寒看着弟弟,有些紧张。一般来说四兄弟很少联合协作去完成这些非凡领域的工作,一方面固然是“那个部门”并没有给还是学生的四个年轻人特别繁重的工作压力,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四兄弟所学各异,强行协调反而不好。然而今晚这种玩法,却让原本想看热闹的徐诗寒很不爽,弟弟为了不打草惊蛇,选择了远场遥控蝇群和对方接触的方式。 “你这就像是潜水艇作战,看不见摸不着,完全凭声纳去猜,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徐诗寒抱怨着。 呼啦,呼啦,那只蝙蝠似乎发现了蝇群正在阳台窗口阻拦自己,于是乎它冲了过去……扇动双翅驱赶它们? “这是怎么回事?”徐步摇把自己的感应说了出来,徐诗寒也觉得莫名其妙,天底下哪儿有这种蝙蝠,送到嘴边的大餐都不吃。 “不管了,先附上去再说。”徐步摇再度闭上了双眼,小心翼翼地集结蝇群在空中密集投放蝇卵,弥漫“蝙蝠”的全身。 不过? “落在蝙蝠身上的那些卵,感觉很奇怪。”徐步摇操控着术法,一边向徐诗寒吐槽,“一般来说,蝇卵只要靠上了机体,除非是有特别强力的抗生药剂压制,否则血液、体温、细胞间质、组织液,都可以成为孵化的温床,但是这只蝙蝠太奇怪了。我的蝇卵竟然感觉不到丝毫可以孵化的触媒,这样子我没法用蛆来感知对手。” “是不是这只蝙蝠的免疫系统太猛了,直接灭杀了蝇卵?”徐诗寒刚说完便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很蠢,是啊,白天徐步摇还释放了螨虫把施良皮下的消化酶给清除掉,连螨虫都不受伤害,又怎么能攻破蝇卵? 刺啦,刺啦,两人一回头,原本已经睡在上铺的老二徐紫翎竟然拿着一张A4纸在撕撕剪剪。“二哥,你还不睡啊?” “看你们俩这么瞎忙,帮帮你们呗。”徐紫翎手上没有停,分分钟竟然剪出了一只“纸蝙蝠”。 “你们因为白天的时候在施良体内发现了生物酶,就直接判定是生物机体在作怪?头脑一根筋的家伙,难道这样就没有可能?”徐紫翎取出一根钢针刺破手指,在纸蝙蝠上一边描一边口里念念有词,扑腾扑腾,纸蝙蝠竟然活了过来,飞翔在空中。 “灵媒术的小把戏的确可以在施良手臂造成咬痕,不夸张的说把他脑袋咬下来都可以做到,但是施良体内的蝙蝠唾液酶是怎么回事?”徐诗寒还是有些不服气,的确,如果是一只用术法操作的纸蝙蝠,徐步摇的蛊术感应就能得到很完美的解释:一个纸偶,你当然不会感觉到它有“体温”;纸做的蝙蝠自然也不会对苍蝇有“食欲”;同理,洒在“蝙蝠”身上的蝇卵,因为没有实际的蛋白质、血液和细胞组织,当然也就没有孵化的可能。 “这个就是我们两个对术法的理解问题了,别忘了,虽然我俩都是术士,但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是纯粹的唯物论者,”徐紫翎操纵着手里的纸蝙蝠,“这个施术者看来还是太守规矩,换了是我,就在施良的血管里埋下女人的分泌物,好好耍他一把。既然纸蝙蝠有灵能力,那就是说施术者不论是什么流派的人,他使用触媒的基本属性一定是符合蝙蝠这种生物的自然法则,而施良的体内,则拥有基本上健全的氨基酸种类和足够的水合条件,被附灵的纸蝙蝠对施良的肉体施加影响,就地取材地在他皮下合成一定剂量的唾液酶很困难么?”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一声怒喝从一号床传来,徐家大哥——徐一飞不满地从被窝里探出脑袋,“都不看看现在几点钟了,就算你们明天都没有课,也顾及一下大哥我要睡个正常的觉不!给你们两个选则:一,立刻给我睡觉去;二,滚出屋子去外面疯!紫翎,给我熄灯!” 没办法,哥仨面面相觑,徐诗寒和徐紫翎只好收拾上床睡觉,徐步摇也收拾器皿准备开门去走廊上继续。 “卧槽这是什么……救命啊!——砰砰砰砰砰!” 尖叫、剧烈的敲门声震耳欲聋。 徐一飞怒气冲冲下了床,一边开门一边就开骂了,“三更半夜,是哪个活腻了的……” 哐! 三个巨大的身影发了疯似的冲进门,一下把徐一飞的身子撞飞了出去。 徐紫翎打开灯,原来是隔壁寝室的三个男生——舒涛、吴鹏、肖雷。三个人只穿着内裤,赤身露体,头发散乱,浑身发抖地…… “你们这是咋了?施良呢?”徐步摇首先反应过来,出事了! “快,快去救命,施良,有妖怪啊!”肖雷最先平息下来,突然发了疯似的吼叫。 四兄弟穿上鞋子就往外冲,这时,被巨大喊叫惊醒的其他寝室同学也陆陆续续走来一看究竟。只见施良所在的编号428寝室里,一只硕大无比的蝙蝠正把施良扑倒在地上,看来徐紫翎的分析果然是对的,就是一只纸蝙蝠,不过并非用纸剪出来的,而是像冥器店里的纸人纸马,是用竹条和白纸“扎”出来的。 徐步摇上前一步仔细观察,“纸蝙蝠”有一米多高,此刻一动不动地压在施良身上,蝙蝠肚子里还传来十几只苍蝇嗡嗡的撞击声,而被压在地上的施良则已经吓晕了过去。 “这次是怎么了,这东西没有走啊,似乎没动静了。”徐诗寒有些不解。 “所以说,怂包有怂包的福气嘛。”徐一飞用手指了指,然后打了个哈欠,一脸不屑地回房睡觉去了。 大家顺着一看,原来施良惊吓过度,失禁的小便浸润了纸蝙蝠。 “童子尿,所以术法被中断了,蝙蝠也就变成一堆废纸了啊。”徐诗寒恍然大悟,“不过真没想到,施良还是处男。” “可以确定是人为的灵媒作业,要不然,之后由我来接手?”徐诗寒毕竟是道士,对付这方面似乎更加“专业对口”。 “谢了,三哥,我还是先自己来吧,实在搞不定了你再帮我。”徐步摇婉言谢绝了三哥,他还是想先自己尝试破解这次的事件。 一群肉眼无法看见的螨虫冲进了施良的身体,“阿嚏!”一声响亮的喷嚏过后,施良总算醒了过来。而此时天已经亮了,围观的学生们也渐渐散去。 “老实说吧,你到底惹了什么东西。” 惊魂未定的施良总算搞清楚了状况,当然面对这么大一只纸蝙蝠,还是发怵,“我,我不记得有招惹什么道上的高人啊。” “这样吧,说说你最近都去了哪些以前没有去过的地方,或者遇到过什么特殊的人或事,慢慢来,好好想想。”徐步摇努力引导着施良。 “可是我实在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啊!”施良哭丧着脸,“啊,你,你要干嘛?!” 徐步摇一伸右手突然抱住了施良,然后左手手掌迅速抚上了施良了胸部。 “我……我是男的啊,步摇你别这样,我连A罩杯都没有!……唔!!” “啵叽——”徐步摇没等施良的抗议嚷嚷完,一伸头,他竟然死死吻住了施良的嘴。 428寝室里其他三人都看傻了,这,这是哪门子的基情发作了? 但他们没有发觉的是,一股黑云瞬间弥漫了施良的脑海:刚才,自己明明在被徐步摇强吻,然后?为什么好像瞬间五感消失了?眼前寝室里的桌椅,还有舒涛他们三个都成了模模糊糊的一篇虚影,只有徐步摇清澈的瞳孔在向我的脸靠近,好近啊,我似乎看到了他墨黑的瞳孔犹如一汪深潭……身子全都发麻了,动不了,之后口里感觉到一股暖流,是徐步摇的舌头吗?好像触感又不太像,嗯,舌头怎么会一节一节的,外面还包着硬壳?哎呀,步摇你的奇怪舌头老在我口里乱动干啥?嗯,好困,好想睡,就像上个星期学校组织大家春游的时候一样,也是这样在那个山间小溪旁的岩洞,整个人就突然晕乎乎的…… “不用紧张,”徐诗寒一脸窘迫地向428寝室另外三个男生解释,“他只是在催眠施良而已。” “原来是上次春游出了事啊。”两兄弟回到自己寝室后,徐步摇简单描述了自己看到的东西。 傩,中国古代巫术的一个流派,当然从年份上讲傩比同属中国古巫术的萨满等流派要更加古老得多,但是始创傩的三苗九黎传承者们,并不把它归属到术法,例如湘西苗寨的研究者就坚称傩只是一种精神领域的催眠而已。“什么是巫术?移山填海,亩产100万斤,三年赶英超美,大炼钢铁跃进共产主义——这就叫做巫术,”徐步摇坚持认为,“蚩尤老祖只是早了佛洛依德很多年,并且从另一种驱力来切入,影响生物体的精神来运作,就拿蛊来说,除了要进行机体本身的培育和变异之外,操控的时候也是采用精神协调的方法,基本原理是一样的。” 徐步摇使用傩术侵入了施良的脑神经,用第三方的角度去辨查施良最近时间段一些不寻常的感受,没想到破绽竟然出在不久前班级组织的一次春游。当时大家组织一起去了宁乡县黄材镇,这个地方毗邻沩水河,有水库,有山林,大家一起游山玩水而且回城的第二天还组织去泡了一趟温泉,当时也并没有谁发生什么怪现象。只不过从施良的记忆深处,在黄材镇玩“龙泉漂流”这个景点的时候,橡皮艇漂至一处回水区,无法前进,施良就沿着溪水下来推行了橡皮艇一段路程,经过山涧一处岩洞时,出于好奇往里看了一眼,顿时就觉得头脑发晕,当时想可能是山林里沉淀的高浓度二氧化碳或者甲烷什么的,就离开了。 “查到了,我们当时玩‘龙泉漂流’的地方叫做‘转耳仑山’,别看名字土得掉渣,这个地方可是轰动全世界!”徐诗寒飞快敲击着电脑,“中国十大镇国之宝排行第三,‘四羊方尊’的出土地!” 经过了纸蝙蝠的事件,施良现在遇到徐步摇感觉都有些紧张,毕竟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同性舌吻到昏迷…… “别的我就不多问了,你在那个岩洞只是短暂眩晕了一下?还是你还在附近做了别的什么事情?”徐步摇单刀直入,“你最好能自己想起来,或者你还是希望我再……” “别!”施良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我承认你长得很漂亮,我也不完全抗拒同性的世界,但是你玩的那些蛆、虫什么的实在让我不敢高攀!我一定能想起来的!” 呼啦——施良翻开了抽屉,一阵翻找之后拿出了一块通体圆润,墨黑而有光泽的——鹅卵石? “这就是在龙泉漂流,经过那个岩洞附近捡到的。我当时就想,长沙的溪水也能孕育出雨花石么,不过我找遍了那附近再也没有发现第二块,所以我想是不是别的游客掉落在那里的,上次春秋你们也去了,那个地方的水流确实很湍急,不排除有游客在漂流的过程中,把随身携带的一些小饰品掉落在那里,所以我就捡回来了。” 徐步摇伸手接过“黑色雨花石”,仔细打量,而徐诗寒在一边看了只是无奈的叹气。 “三哥……” “行了,”徐诗寒打断了弟弟的话,“这事情我帮你一起弄吧,我说施良你可真是胆子大,什么东西你都乱捡,这玩意儿是雨花石吗?你上网搜也好,自己去收藏品的小地摊上去找也行,无论天然还是人工,哪儿有雨花石长成这个样子的!你把魂玉给捡回来了都不知道,活该你出事!” 魂玉? 按照徐诗寒修习的道家理论,机体死亡后,灵魂由于人为或机缘巧合的自然因素,被长期封闭困在某一个空间,这个空间里充斥的物质分子会和周围的物质不断发生交换,经过长年累月的演变,就如同古生物化石那样,形成一块特殊的石头。所不同的是,古生物化石是死去的古生物机体,其坚硬的骨骼钙质和周围泥土的硅酸盐进行置换成为化石。而魂玉的形成,则类似琥珀,它是“空间充斥物”在和四周的物质进行置换,譬如古代滴落的松油团子,其树脂分子和泥土中的硅酸盐、碳酸钙发生交换,形成琥珀,而并不是被松油包裹的昆虫尸体直接和外界发生物质交换。同理,魂玉的形成过程,也是灵魂被封闭的空间里,充斥着的气体分子、水分子等,和外界发生物质交换,而形成了类似玉石一样的坚固形态。 徐诗寒从兜里摸出一张符咒,捏住一端贴上魂玉,然后像缠木乃伊一样,小心翼翼地把魂玉包裹起来。 “初步感觉里面还有魂魄,不是死玉。不然施良也不会招来脏东西。”魂玉在形成的过程中,里面的灵魂多数会消亡,但也有少数会留存下来。在业内人士口中,“死玉”就是那种内部灵魂已经没有了的,纯粹一块石头的魂玉。徐诗寒决定先带回寝室研究一下。 “你们别走啊,这个大家伙怎么办呢?”施良哭丧着脸,寝室里还有一个纸扎的庞然大蝙蝠呢。 徐步摇此时也在检查纸蝙蝠的各个细节,片刻,他回过身来对施良说,“拆掉扔垃圾桶吧,反正我看这东西应该是人做的,而不是鬼。至少也不是古代的鬼,你们看这些竹条连接的部分,竟然用的是双面胶,一股甲醛味儿都没有散掉,哪有古代的老鬼会使用这种东西干手艺活儿的。” 卷一 四羊方尊 第三章 国宝 “这个魂玉的形态,倒是有些别致,就像是一个略带弧度的半球的一部分,加上一个略呈水平的镜面以上下结构拼合而成一样。这种空间多见于容器的底部。”徐紫翎打开了一个铝合金工具箱,各种奇怪的检测设备一应俱全,他扯去了徐诗寒包裹在魂玉上的符咒,开始用多波段探灯和溶液试纸探测魂玉的表面。 “形成雨花石的成分倒是有很多,硅酸盐、铝镁氧化物、碳酸钙等等,一看就知道是长埋地下形成的,问题是这个小空间原本是用什么东西装着的,或者说这个弧面底部容器的东西……咦?铜、锡、铅?这三种金属的含量明显在弧面大于镜面,可以判定,原先用于封闭灵魂的容器,是一个青铜器。” 说到青铜器,长沙市宁乡县黄材镇可以说得上是名动天下,特别是四羊方尊的出土,使得这个地方在考古学界声名大噪。 “快,诗寒你联系一下省博物馆的段馆长,我要四羊方尊的线图参数。”徐紫翎突然倍感激动,难道这块魂玉竟然是…… “段馆长发过来了,我用魂玉的扫描参数对一下啊……Match!完全匹配,严丝合缝啊!二哥,四弟,这个东西难道?”徐诗寒也当场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说请教就太见外了!”湖南省博物馆位于长沙市中心,烈士陵园隔壁,从1956年对外开放算起来,已经有六十多年历程了,馆长段天鸣亲自将徐家四兄弟迎入馆内,“老徐家给了我们这么多支持,能帮的忙我一定帮。” 博物馆的地下仓库里,在非展出日,就会用来保存一些国字号的重量级展品,毕竟安防和养护条件也更加好。 “这就是四羊方尊了!”随着段馆长的指示,大家看到了巨大玻璃罩内的国宝级青铜器,四羊方尊是商朝晚期青铜器,1938年出土于湖南长沙市宁乡县黄材镇月山铺转耳仑的山腰上。四羊方尊是中国仍存商代青铜方尊中最大的一件,其每边边长为52.4厘米,高58.3厘米,重量34.5公斤,长颈,高圈足,颈部高耸,四边上装饰有蕉叶纹、三角夔纹和兽面纹,尊的中部是器的重心所在,尊四角各塑一羊,肩部四角是4个卷角羊头,羊头与羊颈伸出于器外,羊身与羊腿附着于尊腹部及圈足上。同时,方尊肩饰高浮雕蛇身而有爪的龙纹,尊四面正中即两羊比邻处,各一双角龙首探出器表,从方尊每边右肩蜿蜒于前居的中间。 “据考古学者分析,四羊方尊是用两次分铸技术铸造的,即先将羊角与龙头单个铸好,然后将其分别配置在外范内,再进行整体浇铸。整个器物用块范法浇铸,一气呵成,鬼斧神工,显示了高超的铸造水平,被史学界称为‘臻于极致的青铜典范’,位列十大传世国宝第三位。”段馆长介绍完后,额头上也冒出了细细微一层汗珠。 “东西的照片昨天就发给您了,不知道段馆长对此有何看法?”徐一飞问到。 “太震惊了,不瞒你们说,昨晚我是九点多接到你们发来的照片,当时把我吓得,我深夜带了技术人员来这里,再次测量了四羊方尊的内壁,果然是严丝合缝!”段馆长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不过这里面有很多的问题没办法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就算是有神论者也很难解释的地方,这样吧,去我办公室谈?” 几杯香茗端了上来,馆长办公室里弥漫着沁人心魄的茶香。段馆长开口谈起了自己心中的疑虑。 第一件事就是四羊方尊的“羊”造型。 “你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湖南人,你们应该知道,南方山区的农牧民,几千年来放养的品种,都是‘直角’的山羊。可是你们看到了,四羊方尊的装饰部分,都是‘卷角’的绵羊。所以最开始,考古学家判断,四羊方尊虽然在长沙出土,但其制造或者说创意并非在湖南完成,而有可能在饲养绵羊的北方。”段馆长喝了一口水后继续说,“但是我们仔细考察过,中国范围内的5种绵羊——中原洼地绵羊、西藏藏绵羊、青海新疆巨角绵羊、云南乌骨绵羊和北方蒙古羊,竟然没有一种能和四羊方尊上的羊头相匹配,不光如此,我们对比了西方国家、世界其他地区,绵羊的品种和形态,这种比对的差异,考古界普遍认为或许是古人的艺术处理手法造成的。但我个人并不这么看,虽然‘尊’从理论上说是酒器,但学术界已经公认四羊方尊是古代祭祀器,既然是祭祀器,那么雕刻的动物形象就绝对不是畜牧品种这么简单,而一定是要和神鬼魔怪相关联的。” 段馆长指着四羊方尊的放大局部照片,“夔纹、兽面、龙爪、龙首,这些都是不存在于现实中的,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一个人类身边的绵羊?所以我后来又设想,假定这个东西就是南方人设计出来的呢?古代楚国或者南伯侯鄂崇禹的属地,这个地方的人们从来不饲养绵羊,因此这种‘羊头卷角’的生物在他们眼中,就是和夔纹、兽面、龙爪、龙首一样,是神鬼魔怪,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那么,这样一个东西究竟是用来干啥的?段馆长看了看兄弟四人,“这就是你们的研究领域了,你们要考虑这些形态的东西,在异能界究竟代表了什么。” 第二件事便是关于魂玉。 “的确是严丝合缝,但正因如此,问题就出来了。”段馆长拿出了四羊方尊的纵面剖线图,“魂玉的上平面和下弧面中间,有一个相对细长的颈部,这种形态严丝合缝存在与尊内的话,它就会被‘嵌’住,换句话说你就算把整个四羊方尊口朝下倒悬过来,这块玉也会被牢牢的扣在里面根本掉不出来。也就是说,你们现在去地下仓库,拿着魂玉往里塞,是根本塞不进去的。除非你把四羊方尊打破!要知道,四羊方尊是1938年4月出土的,但是11月的时候,为了躲避日本人的侵略,它和省里其他的文物一起,被运往湖南西部的沅陵县保管,在运输途中,车队遭到了日本战机的轰炸,四羊方尊裂成了20多块碎片,建国之后才重新粘合复原。但是请想想,即便如此,炸碎之后,魂玉也应该就地掉落,怎么会重新出现在四羊方尊出土的宁乡县黄材镇的小溪里呢?” “二哥,你怎么看?”徐诗寒转头问徐紫翎,四兄弟里最“技术流”的就是他了。 “我觉得吧,你先浇铸完成四羊方尊,然后把灵魂封进去,并用符咒或者其他手段禁锢住,完事往地下一埋,而恰好由于黄材镇地下特殊的地质条件,发生了填充空间分子的物质交换过程,就形成了一块被‘卡’在四羊方尊里面的魂玉。1938年11月日本战机轰炸文物运输车队,四羊方尊裂开了,魂玉肯定会掉落出来,那么也就是说,一种或多种外力,把魂玉送回了四羊方尊的埋土地点。这个送回的过程,应该不是巧合,而是刻意人为。”徐紫翎认为恐怕只有这种可能了。 宁乡县黄材镇,这个一周前学生们刚组织春游过的地方,徐步摇带着施良再次来到了这个深山老林里,寻找那个岩洞。 大山里确实是徐步摇的主场,各种形态的小、微生物源源不绝,蛊术可以毫无遗漏地施展。 “到了,”施良微喘着,一指远方的游客服务站点,“这就是龙泉漂流了,我们需要沿着水道下行,然后看能否找到那片区域。” 虽然不是跟着班里组团过来,但是从售票处也可以感受到游人还是挺多的,只不过两人登上橡皮艇的时候,售票处的小妹一脸坏笑地看着这两个男孩子。 龙泉漂流的水道属于比较湍急的那一种,比较适合那种爱寻刺激的年轻人,当然,按照国家安全生产要求,在确实有风险隐患的水道,还是对那些个天然的石块进行了打磨和加护处理。 两个人坐在橡皮艇上一阵天翻地覆横甩竖抛之后,施良已经满脸苍白。“上次你就是在这里下水步行的么?” “是啊,这种运动对我来说还是太过了一点儿,坚持不了一口气全程漂啊。” 于是两个人下水,沿着水道推着橡皮艇开始步行。 没有多久,就找到了一处回水湾,而后二人更加仔细翻找被藤蔓覆盖的地面,终于,施良一阵眩晕之后找到了一个漆黑的岩洞。 岩洞这类地貌永远是人类既新奇,又恐惧的所在,不光是各种不知名的毒虫猛兽可能会出没,多年积压的有毒气体,还有被苔藓弄得湿滑的岩石表面一踩上去就能摔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看来还不能马上下去,导致你眩晕的窒息气体太浓。”徐步摇站在洞口许久,撤回了在洞口做测试的微生物。 “要不要这么麻烦啊,我看别人都是点燃一张纸扔下去不就知道了么?”施良觉得徐步摇用蛊术探路似乎有些没必要。 一般的盗墓小说或者地质勘探的故事里,主人公为了探测洞穴的氧气是否充足,就会点燃一些东西,譬如蜡烛、纸片之类扔进去,如果氧气含量低,就会迅速熄灭,可以提醒进洞人做好安全准备。 “你真的是小说看多了,这个地方又不是什么戈壁荒漠的岩石洞穴,咱们这里是南方的山林,你一把火扔下去,如果下面是沼气和氧气的混合体怎么办?你想被爆炸焰喷死啊?”徐步摇对眼前这个网络小说迷已经彻底无语,“根据检测,这个地洞里,是高浓度的二氧化碳,导致你眩晕的东西就是它。” “二氧化碳?我记得中学课本上说是一氧化碳才有毒啊……”施良有些摸不着头脑。 山林里形成的一些漏斗状小盆地,或者地面洞穴,都容易呈现“二氧化碳湖”的情况。茂密的植物不仅会通过光合作用制造氧气,作为一种正常的生命体,它们更多的时候还是会消耗养分和氧气,制造大量的二氧化碳。所以经常奉劝那些老年人,晨练,尽量别选择去公园里的小树林,因为植物在夜晚见不到太阳,它是不会进行光合作用的,而是在进行呼吸作用,整晚都在制造二氧化碳,所以如果黎明时分跑去小树林里锻炼的话,你那不叫吸氧,那叫欠揍。 二氧化碳这种气体,在空气各类气体成分中是比较重的,它会向下方沉积,如果是通透的环境自然就扩散掉了,但如果是漏斗状的山穴,就容易积压,形成一个看不见的小湖泊。人一旦进入这种环境,是非常危险的,这种无色无味的浓密状态能够让你瞬间窒息,毫无先兆。 “幸亏你那天没有贸然进洞。”徐步摇站起来,拍拍手上的泥,然后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培养皿来。透明的玻璃器皿里装满了一种淡红色的液体,徐步摇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全部向坑洞中倾泻下去。然后他回过头,盯着施良。 “怎,怎么了?” “你带纸没有?卫生纸、餐巾纸都可以。” “啊,有,你等等。”施良赶紧翻口袋。 “不是给我,我需要你做件事。” “什么事?” 半个小时的功夫,施良蹲在地上,脱光了裤子撅着屁股对准地洞,“我说,步摇你这样一直盯着我看,我拉不出来啊。” 徐步摇倾倒进洞穴的那一培养皿淡红色液体,是微生物培养基,这次操控的蛊源就是大名鼎鼎的肉毒杆菌。肉毒杆菌是一种专性厌氧菌,是在无氧的环境中才能生长繁殖的细菌。此类细菌缺乏完善的呼吸酶系统,只能进行无氧发酵,不但不能利用分子氧,而且游离氧对其还有毒性作用。 洞穴里充斥着二氧化碳,没有丝毫的氧气,正是肉毒杆菌的主场,但光有环境还不够,一个小小的培养皿的数量是无法进行探洞作业的,一定要规模繁殖才行。而专性厌氧菌生长繁殖所需要的养分,也一定是要无氧状态,所以人类的肠道内容物,往往是肉毒杆菌的最爱。这也就是徐步摇逼着施良对洞穴里拉屎的原因。 “拉不出早说,我可以帮你啊。”徐步摇话音未落,突然。 “啊疼死了!”——“噗通~”施良突然觉得腹中一阵剧痛,接着就是不间断的肠鸣。一大堆一大堆地排了出来。 控蛊秘技·蛔虫乱舞! 完事后的施良脸色苍白,如同刚被人糟蹋过的残花败柳,瘫倒在草丛里喘气。 “哎呀,这个下面竟然有人工遗迹,难不成是个墓?”徐步摇眯着眼睛一边感受和操控洞穴中的肉毒杆菌,一边念念有词。 “底下有古墓啊?”施良突然两眼放光,“那有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就在同一时间。 宁乡黄材镇的街道上,一老一少正在一间小铺的门槛上坐着。 “师父,我还是没有想通,为什么纸蝙蝠失控了,没有飞回来。”少女耷拉着脑袋,一脸的疑惑和不高兴。 “小芷,我去打听过,围观的一些大学生看到了现场,看来是你的纸蝙蝠把那小子惊吓过头,一泡童子尿失禁打湿了你的纸蝙蝠,只是一场意外罢了。”老人安慰着这个叫做“芷”的少女。“当然,也有一些说不清的地方,第一,你的纸蝙蝠前一晚咬伤了他,但是我仔细打听过,围观的人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显著的红斑,这个不可能看漏,那么大一块红斑是很吓人的。第二,纸蝙蝠是我用安魂符纸扎出来的,那小子怎么会被吓醒过来呢。” “老板,打搅了,请问这家店是您的么?” 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 一张英气逼人帅到爆的脸。 “啊,那个,这是我家的店。”小芷看得有些晕乎了,“请问需要点儿什么?” 但老头却一脸冷漠,似乎没有挪开身子的意思,依然堵在门口。 “哦,我要买蜡烛,红的白的粗的细的都可以,来两包吧。”帅小伙微笑着说。 “五元一包,每包十根,这是最普通的家用白蜡烛,一般是停电时用来照明的,你看看是这种不?”老头一伸手从柜台里拿出两包蜡烛。 “啊对,正是这种,找了好多五金店都没有卖的呢,果然还是冥纸店靠谱啊。”男孩掏出十块钱,一把接过,笑着说了声谢谢就走开了。 “好帅啊!”小芷双手托着下巴,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不过——为啥师父也怔怔地望着男孩走远的方向发呆呢? 卷一 四羊方尊 第四章 小店 咕咚……施良打开一瓶凉茶喝了一大口。 徐步摇坐在地上,双眉越锁越紧。 很明显,这里并不是因为地壳运动把什么古代城市遗迹给埋了起来,从人工铺设的地下坑道来看,已经预埋了支撑构架,明显就是人工的专用地下坑道。常见于排水系统和墓葬群。 而从石壁上的圆形兽面浮雕来看,应该是商代的墓道,难道说四羊方尊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 巨大的隔世石是古代陵墓施工最常见“门”的设计,厚如城墙的石门是向内开的,建好之后门会先处于开启状态,用一根很粗的石柱,暂时斜倚着把石门支撑开,石柱的下方挖一个凹槽,待陵墓施工完毕,墓主下葬之后,工人们从墓外用牵引绳拽动石门关闭,这时斜倚在石门内的粗石柱就会落下到凹槽里,将石门丛里向外完全顶死,再也无法打开。 古人的工学是很严谨的,据说隔世石的四壁往往都是严丝合缝,连水都很难透进去。 “到此为止了,我们回去吧。”徐步摇站起来收拾东西。 “不是吧,你都看到隔世石了,那不就是到了古墓大门么?”施良急了。 “肉毒杆菌的生命没多长的,除非一直不停的繁殖下去,或者说,你还有更多的粪便可以补充进去?”徐步摇笑了笑,施良瞬间浑身发冷,连连摆手。 “他是个道士。”老人长出了口气。 “不是吧,那个小帅哥也是同门?”小芷大吃一惊。 老人默默点了点头,他在那个男孩身上感觉到了道门中人特有的气息。但是他在短时间内,还是察觉不出这个男孩修习的流派。 中国道门传承千年,流派众多,正邪纷纭,鱼龙混杂,即便都是自我标榜名门正派的那几家,也是互相瞧对方不上眼。 哒哒哒,老人掏出手机连敲了几下,“小芷,我给你买了一张回江西的火车票,你连夜回龙虎山吧,跟掌教老师报告一下魂玉丢失的情况。” “等一下,师父您不一起去吗?” “师父还有一些事情要办,你先走吧。” 没想到这两师徒竟然是江西龙虎山的门人,其实每个省份,甚至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道教协会组织,在省委或市委统战部门都有登记的,纳入宗教管理局统一管理。就湖南省而言,“本土道教”确实有些非主流,南岳祝融峰的道士们信奉的并非中原诸神,而是烈火神君祝融,而长沙市的道教协会设在市中心的“东岳宫”,道士们供奉的竟然是泰山主神——东岳大帝、镇国武成王黄飞虎。 “所以这也难怪宁乡黄材镇会有龙虎山的人出没了。”徐诗寒早在接过老人手中那两包蜡烛的一瞬间,就彻底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山、医、命、相、卜,就如同相声的说学逗唱一样,是基本功,而“流派”和“宗派”则是两个不同的层面。 举个例子吧,金庸在《笑傲江湖》里提到了华山派“剑宗”、“气宗”的分离,这里面虽然带个“宗”字,但最初其实是“流派”的不同。也就是同一门户的人们,在技术上发生了不同的侧重点。道家传承千年,按流派来说,“符箓”、“丹鼎”已经成为了两大流派。而“宗派”就复杂了,几乎可以说一个山门就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宗派。 入夜,这个小镇虽然比不上市内主城区的繁华,但人们的夜生活还是挺丰富,各家各户的电视机音响、麻将声、还有弥漫在空气中各种烤串的孜然香薰……徐诗寒有些飘飘然回到童年的感觉。 总之还是先办正经事吧。 果然,卖冥纸的小铺还开着门呢,远远一看,都能瞅到白天那老头安坐在堂屋正中,只是那个叫做“小芷”的少女不知道去了哪儿。 好嘛,还真等着我上门啊,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徐诗寒从怀里掏出了魂玉,揭开盖在上面的布包,一阵助跑,对着冥纸店就把魂玉给扔了进去。 “卧槽!” 一声痛骂,那老头像见了鬼一样就从椅子上跳起,飞快的冲了出来。 “嘿嘿,老人家,今年贵庚啊,还能这样又跑又跳的。”徐诗寒一脸揶揄。 “你个混小子,到底是哪条道上的,拿着魂……你这混蛋,就这么乱扔东西吗?”老头本来已经按照江湖规矩做了很多准备,脑子里也备好了一大堆台词,没想到徐诗寒一上来就玩这么一手,顿时方寸大乱,语无伦次。 “少爷我还在念书呢,这么早就混哪门子的道啊,再说了,你也是个修行之人,说话不能客气些么。”徐诗寒有些不满。 “好小子,老夫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但既然东西在你手上,你想怎么样就痛快说。” “我想怎么样?你倒恶人先告状了,明明是你们三更半夜没事干放纸蝙蝠咬伤我同学,你还有理了!魂玉已经还给你了,先不说这东西的物权是不是归你所有,反正我也懒得惹,但是你们咬伤我同学,赔个礼道个歉总不过分吧。”徐诗寒不紧不慢,反正街上人多,这老头也不敢放肆。 “你知道魂玉?”老人一下紧张起来,“那你还抓着乱扔,还不捡起来!” “哈,我就猜到是这样。”徐诗寒笑道,“你们龙虎山都自命是绝顶高手,东西丢了不会自己上门索要么,偏要月黑风高的放纸蝙蝠出来,我就知道你们碰不得那东西。哈哈哈。” “你!”老人一下子觉得这个男孩子恐怖万分,他不仅一下子看穿了自己的宗派,而且立马能推测出龙虎山门人对魂玉的禁忌。 “行啦,东西已经还给你了,凭你的道行是真是假就自己验吧。” “等一下,你,你真的不知道魂玉的秘密?”老人试探地问。 “懒得打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诗寒表现得异常淡定。 “那你,这位道友,能不能帮个忙?” “你死了那条心吧,四羊方尊建国后好不容易还原的,你以为文物部门会听你瞎掰两句就再把它打碎,把魂玉放进去然后再粘合起来?”徐诗寒有些不屑。 “你竟然知道四羊方尊!你到底是什么人!”老人脸色大变,一伸手,刷的一声抽出一把桃木剑。 “桃木剑?老人家,我又不是妖魔鬼怪,你难不成指望这木头疙瘩能给我身上来个三刀六眼?”徐诗寒也是醉了。 “无知小辈,等老夫制住你时,看你还怎么嬉皮笑脸!”老头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天火听令!……啊,你!” 咒文刚念了四个字,徐诗寒已经欺身而上,一下踩在了老头的脚背上。 “痛!”老人挥手就是一剑砍过去。 徐诗寒侧身一让,避了一半,一伸手扣住老头的胳膊,顺势向前一带。老人挥剑的力道加上徐诗寒一带的力道,猛地把老人整个身子给拽了出去。 噗通!摔了个结实。 “好小子!”老人趴在地上挣扎着,一亮手掌大喝一声,“看我掌心……” 啪!徐诗寒又是一脚,将老人刚亮出的掌心死死踩住。 “可恶!”老人另一只手挥剑又向上方戳去。 可惜这样背对着天怎么可能戳得中,徐诗寒将整个重心压于踩在老人手掌的左脚上,然后飞起右脚“啪”一下把桃木剑踢得老远。接着一蹲,膝盖就顶住了老人的后背。 “天地风雷,听我……唔唔”老人的咒文又只念了一半,徐诗寒的手掌已经压上老人的后脑,大力向下一压,老人的嘴巴立刻来了个狗啃泥,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了。 “大叔,你们龙虎山就这么造的啊?”徐诗寒微笑着退到一边,看着老人挣扎着从地上站起。 “呸,看我怎么收拾你!天火涌……啊!”这回,徐诗寒干脆一脚踹在老人胸口上,老人的身子立刻倒飞倒地,半天挣扎不起。 “大叔,你符祭不出来,咒文也没法子念全,都这把年纪了,就算道行再高,也应该退休回家,还奔波在一线你累不累啊。”徐诗寒真是有些不理解,玩术法的人没有一个好体格,不是瞎扯淡吗,一点儿实战意义都没有。 呼!一条通红的火焰突然从夜空中呼啸而来,直奔徐诗寒。伴随着一声娇斥“不许害我师父!”,一个少女的身影飞奔而来。 “小芷!咳咳,你怎么没有上火车啊!”老人急了。 小芷手持一张黄纸符咒,爆喝一声“天火,袭!”一扬手,两道火焰直扑徐诗寒。 “真是白痴,剑都砍不到我,火焰哪儿有剑快!”徐诗寒懒洋洋的晃动着身体,小芷的火焰始终烧不着他。 小芷越来越急,不是因为火焰打不中徐诗寒,而是徐诗寒左一晃,右一摇,竟然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老人一身爆喝,捡起的桃木剑突然镀上了一层金光,嚯地跳起加入战圈,挥剑向徐诗寒疾斩而来。 “太慢了!”徐诗寒一侧身的同时,又一伸左脚再次踩住老人的脚背。 “啊,你这个混小子,老是踩我!” 老人还没有骂完,徐诗寒一伸手再次扣住老人持剑的手腕,此时背后呼呼生风,想来是小芷的火焰也冲了过来解围。 “过来吧!”徐诗寒踩住老人的脚背,原地一个逆时针转身,靠进了老人的怀中,同时用力一旋转,老人整个连人带剑和徐诗寒换了个位,剑身正迎向小芷的火焰。 “不要!” 师徒俩同时惊呼出声,火焰冲上桃木剑一阵席卷,“噗!”老人一口血吐了出来,着火的桃木剑脱手飞出,徐诗寒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剑柄就是一拳。着火的桃木剑瞬间加速,“啊!”一下刺中小芷的小腿,剑上火焰瞬间缠绕小芷的裙子烧了上去。 “灭!”关键时刻小芷稳住心神,念咒灭掉了身上的烈火。当然,裙子已经烧没了,两条雪白的大腿和粉色的内裤就这么露在外头。小芷羞红了脸,急忙坐在地上用手捂着。 “两位,差不多了吧。”徐诗寒拍拍手上的灰尘,整了整衣服。 “你,你明明是,道士。”老人擦掉嘴边的血迹,气喘吁吁。 “我是修道的不错,”徐诗寒微微一笑,“可我没必要像你们这样给道术丢人啊。说说吧,那块魂玉怎么回事?不想说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不管了,你们自己折腾去。”说完来了一个华丽转身,准备走人。 “别,请留步。”老人说话了,“看来我真是想错了,不过像你这样年轻的道门中人,个个都是好勇斗狠,真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超然的。我叫李全,是龙虎山天师道的传人,她是我的徒弟,闵芷。” “冥纸?你玩你徒弟吧,哪有这样起名字的?” “我,我的名字是爹妈起的,不是师父给的道号。”闵芷坐在地上,嘟囔了一句。 好吧,对这样的爹妈也真是服了。 “龙虎山从古代开始,就一直会轮派人手来这里守护这个商代遗迹,为的就是四羊方尊里的魂玉。”李全继续解说道。 “拉倒吧,你自己都说山下的洞穴是商代遗迹了,你们龙虎山的张天师是东汉时期的人好不,你这不是半截子冒出来,还守护?”徐诗寒嗤之以鼻。 “话是这么说,不过据掌教老师历代传承下来的说法,四羊方尊即便在抗战的时候没有被打碎,这块魂玉也早就在东汉时期就出事了,所以张天师从龙虎山建派之始,就一直派人过来守着。” “老掉牙的故事大纲,”徐诗寒双手一摊,“无非就是商朝的时候出了个毁天灭地的东西,结果被一帮子充满正义感的术士用什么手段给封住,完事又过了好多好多年后,在东汉的某年,因为地震啦,顽皮的熊孩子捣蛋啦,把封印给破坏了,那玩意儿又出来糟蹋世人,于是乎龙虎山张天师带了一帮兄弟过来善后,但是也因为种种操作原因伤了自己,你们能守住此处,但是直接接触那块魂玉却能对龙虎山道士造成硬伤,所以你们就悲催得只能看着,等到日本飞机砸烂了四羊方尊又把那东西掉出来以后,你们通过各种手段唆使龙虎山之外的人,把魂玉又给弄回到这个地方埋下去罢了。喂,李老头,我这么编排,应该跟你们的实际剧情没多大差别吧?” “嗯,你这么说,倒是基本符合。”李全也有些无奈,其实现如今道教各宗派赋予的神神秘秘使命,剧情都是大同小异。 “OK,反正我不是龙虎山的,大不了,我帮你把魂玉扔回那个洞穴里呗,但我还是要说,你别打四羊方尊的主意,国家文物,至少我没辙。” “可你,你就不好奇魂玉里被封住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么?”李全问。 “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把我家人给装里头了。你们那些个破事我才懒得听。”徐诗寒摆摆手,径直走进冥纸店把魂玉给捡了出来。 “光扔进去不是办法啊,那个地方竟然形成了一个地洞,这样就保不齐魂玉在里面的安稳,万一……”李全显然不放心。 徐诗寒把手机掏出来,打开了微信,“放心吧,我弟弟今天在那里勘察了一整天,那个洞穴里面充斥着浓密的二氧化碳,别说人了,老鼠进去都必死无疑。” “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那个洞穴老早就出现了,不然黄材镇的村民怎么可能挖到四羊方尊。”李全说,“既然能出现一个洞穴,那保不齐就能出现第二个,就算生物进不去,那么地质变化呢?地下水灌涌?东汉时期那东西脱落过,所以四羊方尊已经没有必要了,当时张天师在魂玉上施了术法,就算是替代了四羊方尊的功能,但是,龙虎山的传承中记载,张天师认为至少还是把魂玉困在地下墓穴中比较安全。” “你玩我吧?地下墓穴?我弟弟发微信告诉我了,那个墓穴连隔世石都放下来了,我还怎么把它塞回去?” 魂玉的颜色通体墨绿,如果按照宝石鉴定的眼光看,倒还算是一块有些价值的玉石。徐步摇拿在手中掂了掂,对徐诗寒说:“想要放回去我还是可以办到,不过那样做就没有意义了,因为我肯定会破坏那个墓门啊。” “其实我在想,当初这东西能出得来,除了人为已经造成了墓穴的其他裂口外,就是说至少到东汉时期隔世石并没有完全封死,而是张道陵天师把魂玉重新封回去的时候弄的,但是后来这东西又怎么被村民挖出来的呢?”回到寝室,徐诗寒也想不通。 “也就是说,一定有一个额外的裂口存在,那个充满二氧化碳的洞穴,只是一个无用的通道罢了。”徐步摇恍然大悟,“那么额外口子最大的可能就是……” “盗洞!”两兄弟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晕死,当初拿到四羊方尊的那些村民,根本就没有说实话,他们哪里是垦荒种红薯的时候“不小心挖到”,这些货压根就是倒斗出来的。 卷一 四羊方尊 第五章 乡祠 省博物馆段馆长的办公室,一本厚厚的史料被打开了。 段馆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据记载,1938年4月的一个上午,湖南省宁乡县黄材镇的转耳仑山上,姜景舒、姜景桥、姜喜桥兄弟三人正在半山腰垦荒栽种红薯。忽然锄下‘当’的一声金属碰撞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一件硕大的金属器物出现在姜景舒兄弟眼前。他们不知道这个墨绿色、带有4只卷角羊头的东西为何物,猜想肯定是个宝贝。如获珍宝的三兄弟,不停地打量着这件宝贝,并用工具敲敲打打,不小心竟将器物的口沿敲掉了手掌心大小的一块碎片。姜景舒把它抱回家后,用老式的杆称称了重量,大约64斤,虽然并不清楚这件宝贝到底有何价值,但不凡的外形和如黑漆般的色泽,让姜景舒以为挖到了‘乌金’,倍加珍惜。” “姜家还有后人么?”徐诗寒问道。 “应该有吧,不过鬼知道战乱时期迁到哪里去了。”段馆长也是一脸无奈,“宁乡黄材镇上倒是有一些解放前的村民祠堂,乡下穷,那些祠堂除了祖先牌位也没有供什么巨型的神佛像,所以在六、七十年代也就没有受到群众运动的冲击。应该还保留着,或者你们去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黄材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村民们的祠堂祖庙真是星罗棋布,光看地图就让兄弟俩傻了眼。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这些祠堂供奉的家族,百分之九十都姓姜…… “不要紧,不要紧,我们一定能想到相对便捷的办法。”李全看到徐诗寒一副又要掉头不管的架势,急忙劝说,“这样吧,你们先去镇上找个地方歇歇腿,我发现线索了再来通知你们。” 可也真是亏了这六十多岁的老头子,竟然带着闵芷按照镇上的地图,一个村一个村的走访,一家祖祠一家祖祠的查。 “师父,咱去找掌教老师不就结了,为啥一定要那俩个帅哥帮忙啊,看他们也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闵芷嘟着小嘴,不解的问。 “他们是有真本事的人呢。虽然我现在还摸不透他们的底细,但师父经历的事多了,见过的人也太多,这俩孩子我能看出来,他们没有贪欲,没有恶念,更为重要的是,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一种绝世隐者的气息,就算他们两个的实力我琢磨不透,但他们的背后一定有更为雄厚的背景。而且,龙虎山弟子千年来轮番驻守此处,却始终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你以为掌教老师来了,就能有什么善法么,我有一种直觉,这两个孩子,有可能是我们龙虎山终结这个千年使命的一次契机!” 终于,在一个梯田山坡不起眼的脚下,师徒俩找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缺香少火的小祠堂,而从这个祠堂的族谱上,也顺利找到了挖掘四羊方尊的姜氏村民名字。 一走进这座祠堂,徐步摇就发觉了一些问题。一般来说,乡下村民的祖祠,简陋一些,暗淡一些都可以理解。但是这一处,却显得很……邋遢。 中央香炉里的残柄,色泽差异极大,一看就是那种香火不持续,隔很久才有人来烧几柱的那种,祠堂的一角,还堆放着两台犁田用拖拉机的柴油马达,几大捆稻草、装化肥的防水袋…… 这里简直成了村民的农具仓库。 翻开供桌上的族谱,也是卷角、破裂处处,很多地方还有透明胶带粘补。 “看来供奉的牌位虽然不少,但是家数并不多。”徐诗寒觉得,这大概就是这个地方疏于管理的原因吧,如果一个大祠堂,供奉了几十上百户,自然就会打理的勤快些。 据族谱记载,这个祠堂在六十年代曾经大修过一次,不过也就那一次了。 “平时不注意保持,光靠偶尔一次的大扫除有什么用,最后的结果还不是跟施良他们寝室一样邋遢。”徐步摇一脸不屑。 “你们过来看一下,”闵芷捧着族谱,仔细核对着供台上的牌位,“这些牌位的排列,怎么这么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的,跟族谱对不上吗?”李全问道。 “不是,人名倒是全的,问题是,族谱是严格按照各家各户传宗接代的顺序排列名字,可是你们看供台,这简直就是瞎排嘛,辈分不分,长幼无序,有的东家几个牌位里面夹杂了两个西家的,这让后世子孙过来怎么拜?”闵芷翻开族谱指给大家看。 是啊,比方说这个“姜无畏”,明明是太爷爷,可竟然跟自己的孙子排在一起,而他老伴的牌位竟然放在几个后生的牌位中间。 “是不是熊孩子贪玩给打乱了啊,现在的儿童啊,”徐步摇叹了口气,伸手想拿起一块牌位看一看,“嗯?” 这些牌位竟然拿不起来! “不是吧,这些牌位不是木雕的,竟然是陶土烧筑的!”徐步摇伸手一摸供台,“天啊,整座供台都是陶土烧制!这些牌位根本就是从一开始便固定在上面了!” 这是怎么回事?那么以后如果村里有人亡故,新的牌位如何添加? “师父,你们看,这里几个牌位虽然也是陶土烧制,但却是单独可以活动的,”闵芷双手拎起了几个牌位。 “小芷,你查查族谱,这几个可以活动的牌位,是不是六十年代那次大修之后才亡故的村民?”李全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翻翻……师父,您说得还真对!果然刚才这些没有被固定住的牌位,都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后才死的人。” “你们是谁啊,在这里作什么?”一个老农扮相的村民出现在祠堂门口。 “啊,大叔您好,我们是荆楚大学的学生,这两天在黄材镇组织活动搞郊游,这位老爷爷就是我们系主任李教授,带我们几个到处逛逛体验一下乡下生活呢。”徐诗寒一把挽住李全的胳膊,笑嘻嘻的说。 “哦,原来是这样啊,听说你们学校好像也有班级上周组织学生在这附近搞春游呢,”老农若有所悟,“呵呵,你们这些城里人一定没有见过乡下的祠堂吧,这里供奉的,不是什么神仙佛祖,都是我们村里各家各户的先人们呢。” “是啊,大叔,不过我们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乡下祖祠,祖先们的牌位都是木雕的,为什么你们这里用陶土呢?那个,真不好意思,刚才我也是好奇,用手摸了摸,发现好多牌位都是固定在供台上呢。”徐诗寒继续追问。 “嗯,这倒不是我们村的什么传统,其实很早以前也是用木牌的,不过六几年……啊对,一九六一年的时候,咱们这里遭了灾,大风大雨的,庄稼毁了不说,就连各家各户,包括这座祠堂,也是被淋得到处漏水。后来村上的一个大户人家说保不齐以后这么雨淋水泡的,祖先的牌位发霉发烂了怎么办,咱们村子户数人口都少,又不可能经常来修缮,索性把供桌牌位都换成陶土烧成整砖,一劳永逸呗。” “这倒不失是一个变通的好方法。”李全赞赏道。 “是啊,所以后来大家都觉得这个法子好,这户人家的三个长者就张罗着人手开工了,到最后啊,我们村新死的人,也都是采用陶土牌位放上去,形成了习惯,只不过没有粘合在供台上罢了。”老农微微的笑道。 “啊,大叔,那个我呢,想这次郊游写一篇民俗方面的文章,所以您是否能教教我,这个祖祠里摆放牌位的顺序一般规矩是怎么样啊,我们在城市和学校里还真没有见过呢。”闵芷突然顽皮地蹦了一句。 “嗨,哪有什么复杂的规矩,全国各地的农村都差不多,无非就是按长幼顺序呗,有的还分个什么嫡系旁支的……不过,我们这里出了些意外,”老农叹了口气,“那年大修缮,改木头牌位供桌为陶土牌位供桌的时候,大家眼见村里有大户出面,还是三个年高的长者在张罗,也都很放心,可他们毕竟是人老了,终究难免糊涂。完工那天村民们跑来一看,陶土排位上雕刻的名字,人倒是没错,但排列的顺序乱七八糟,不信你们翻开那本族谱去兑,能把你看疯。” “那后来呢,没有返工吗?” “唉,人家毕竟年岁大了,又是自愿出钱出力帮村里做事不,这些牌位和供桌整个都是一坨整体,看到三个老人一脸愧疚一身辛劳的样子,谁也不忍心吆喝返工啊,后来村支书也出来打圆场,说没关系,反正都在一个村子里的,各户都是一家人嘛,打乱了好,更加显得一个大家庭的凝聚力呗。当时很多村民听了村长的话都表示接受,还鼓掌向三个老人表示感谢呢。” “也是哈,那个年代人心的和谐真是令人想往,三位老人家已经过世了吧?” “是啊,不过说起来他们三个还挺有名的,不信你们上网查,那个什么青铜器四羊方尊就是他们哥仨年轻的时候挖出来的嘛。” 什么! 向老农表示了感谢,四个人回到了镇上李全开的冥纸店,围坐在屋里喝着闷茶。 徐诗寒突然说,“李老道,你该向你老板打报告了吧。” “啊?”李全一下没回过神来,“打,打报告?” 徐步摇也跟了一句:“你该不会是打算一个人利用我们两兄弟帮你们龙虎山彻底解决这个千年黑锅,然后又一个人美滋滋地回江西领赏吧?” “这个……”李全冷汗都下来了。 “少跟我这个那个的,我们可不会白给你当枪使,再说你老人家也不够分量啊,再怎么样也该让霍明老头直接跟我们哥俩签个《委托劳动协议》,支付点儿辛苦费吧?”徐诗寒端过茶杯又咕咚了一口。 “什么!你们竟然连掌教老师的俗家姓名都知道?你们到底……”李全急了。 “哪,李老道,我们兄弟就给你说明的:第一,咱不做黑工,你们龙虎山如果有这个需求,就公对公地委托我们做事;第二,这事情的底细你给我们一个交代,能不能有足够的精钢钻揽多大的瓷器活,我们也好心里有个底。你要是不答应,我一道符咒封住魂玉,你们自己再去找别人帮忙扔石头也行。”徐诗寒说得挺干脆。 “闵芷,你帮我打通掌教老师的电话,我来正式汇报吧。”李全完全服了。 片刻钟之后,李全的电话汇报被听筒里一阵比马景涛还要激动的咆哮给野蛮打断: “好生招待,留住他们!我连夜坐专机带合同带现金过来!李全,你给我大声重复一遍!” 被反复震惊到麻木的李全,拉着闵芷到镇上找了一家最土豪的酒馆,十三道大菜吃得徐诗寒和徐步摇裤带都松了。 凌晨三点,天都没亮,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轰炸着这条街上唯一的冥纸店。 闹鬼啊? 然而并非是鬼,门口出现了一个留着小胡子但是须发皆白,身着一身笔挺中山装的老人。 “快,李全,本座来了!” 天师道龙虎山的掌教老师,俗名霍明,已经年过八旬,除了面容是一副老年人外,身板和精神简直如同壮年。 徐诗寒揉着双眼,“我说霍老师,你自己打一晚上飞机不嫌累就算了,你至于三点多钟就扰人清梦么!” “我是坐飞机,不是打飞机好不!”老头气呼呼的,但是脸上却洋溢着兴奋,“苍天有眼啊,龙虎山竟然有幸成为道门中第一家能做上湘西徐氏生意的,咳咳,历代祖师……” “等一下,霍老师,我还没有说自己就敢接这笔生意了,你总该先让我了解一下情况吧!”徐诗寒不满地说。 砰!听完了霍明的介绍,徐步摇震惊得茶杯都摔在了地上。 “这个茶杯是高温瓷烧制,市价十元,从你们的合同总金额里扣除。”李全不冷不热的唠叨着。 按照霍明的介绍,魂玉里封住的魂魄,竟然是商纣王! “等等,霍老师,商纣王不是在牧野之战后在朝歌一把火连城带人烧了自己么,那殷墟在河南安阳,这里是湖南长沙,您这不是扯淡嘛!”徐步摇一个头两个大。 “嘿嘿,所以我常说,传说的故事别看太入迷,那些个剧情经过上千年,不失真就出鬼了!你们俩想想,牧野之战后,商纣王就跟破城之日的崇祯皇帝一样,光杆司令一个,你如果说他也如崇祯般扛把菜刀砍杀几个嫔妃公主啥的,我倒是相信,一人之力,焚毁全城?这不明摆着没常识嘛。”霍明一脸坏笑。 是的,一个孤君,别说是每天在皇宫里养尊处优肌肉退化,就算是一个健将,给他一万桶汽油要他去焚一座皇城,搬也搬死他了。 霍明说,按照龙虎山的史料记载,纣王并没有焚城,只不过是在皇宫放了把火,充其量烧掉了一些家具窗帘床上用品什么的,而大火往往是兵临城下亡国之君逃跑的最常用套路。不过很可惜,他还是没跑成,姜子牙的一支私人武装把他给逮了,但是并没有交给周武王,而是私下行刑。行刑之后姜子牙装模作样地在封神台跳大神,还给纣王封了个“天喜星”。“扯淡,历代修道真人根本就感应不到这个星君。不信的话,诗寒小友你做法试试。” “我才没那么无聊。”徐诗寒摆摆手,要霍明继续说。 真实的情况并非“封神”,而是纣王被“封魂”,按照霍明的说法,四羊方尊就是封印纣王的法器,不过就连张道陵天师也不明白,为啥姜子牙要这么做。按道理来说,一个昏君的元神,你就让他去投胎嘛,充其量延续上一世的凶婪之性,也没什么大不了,“那些个在战争中的截教死对头们,不是更应该被封进魂玉么。” “四羊方尊究竟有什么蹊跷?”徐步摇问。 霍明解说,四羊方尊是魂器,早期的青铜器其实只有铜、锡合金就可以圆满完成,现在考古理论认为加入铅是为了提升延展性,其实也是不正确的,上古时代的技术根本不比现代差多少,“加铅,你当古代人都傻啊!”加了铅的青铜器就算铸得再像餐具,也绝对不会拿来上餐桌的,那些都是术法器具。 “嘿嘿,只有术法修炼者才知道,铅元素不仅对身体有毒害,对灵魂也是有影响的。”霍明说,四羊方尊是术法高人打造,龙纹和羊首的配合,并不是两种生物,而是代表龙生九子中,那个长着羊身子的怪胎——饕餮。 上古凶兽汇聚四方煞气,镇压魂魄罢了! “哈,不过步摇你们蛊师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吧。”霍明笑道。 “也不是完全拒绝啦,我们对魂有自己的诠释罢了。”徐步摇懒懒地说。 姜子牙家族的一个偏支,奉命带着四羊方尊南下楚地,把纣王的魂魄封在了这个地方的地下,“这也就是你们现在看到这里姜姓族人这么多的原因,至于黄材镇这里的风水,就不用我多说,你们都懂。”不过,万事没有一尘不变的,东汉时期这个地方发生了变故,据龙虎山的资料记载,张道陵发现了一只上古凶魂在楚地作乱,几经辗转弄明白了竟然是纣王的魂魄封印多年发生了一些变异,基于不知名的原因破土而出。 “所幸张天师发现得早,及时动手将它重新封了回去,不过光看教中史料,那一战也是惊天动地,天师道很多优秀弟子都搭上了修为、性命,甚至魂都被整没了……”霍明说着不禁有些动容,“虽然纣王的魂重新封回到了四羊方尊中的魂玉里面,但四羊方尊本身却已经失效了,所以张天师仿照商代古法,在这个地下修建了一座墓室。” “啊?我发现的古墓原来是张天师在东汉时期,依照商朝的式样仿制的?”徐步摇觉得挺不可思议。 “是啊,之后就是你们所知的,龙虎山每一代都会轮派人手过来值守,毕竟封印力量是重制的,已经没有原装货那么稳定,但这里有个麻烦,就是在东汉时期那场混战中,龙虎山门人中了类似诅咒的东西,导致龙虎山历代弟子都无法直接接触魂玉,所以抗日战争时期四羊方尊被挖出来、运走,也只能是值守弟子委托他人又把魂玉给带回来埋下去……嘿嘿,说‘埋下去’也不准确,隔世石拦着,我们也只能是挖个洞能埋多深算多深了。”霍明有些不太好意思。 卷一 四羊方尊 第六章 饕餮 找到姜家兄弟的盗洞,埋下魂玉并完善墓穴封印。这就是霍明提出的要求。 “只是,寻找那个盗洞还要费一番功夫。”霍明也知道事情要一步一步来。 “盗洞很容易找。”徐步摇一句话震惊了大家,“盗洞的位置,我想小芷都能找到。” 啊?闵芷怔住了,徐步摇接着说,“你把那些固定位置的陶土牌位,第一排,按从右至左的顺序,把名字读一遍。” “哦,”闵芷翻出手机的照片,“姜初五、姜门轩、姜向天、姜武北、姜一玲、姜千鼎、姜步珊、姜晓桃。” 闵芷一边念,徐步摇一边掏出纸笔写下,然后在每个名字上各钩出一个字画上圈:“初、门、向、北、一、千、步、桃” “出门向北一千步?”李全怔住了,这就是线索吗?“可是‘桃’是什么意思啊?是要我们找一棵桃树还是那个地方太危险要我们‘逃’啊?” “步摇你给大哥二哥打个电话通报一声,然后我们出发。” 五个人拿着魂玉,沿着祠堂门口朝北的方向出发。 这个方向根本就没有路,山坡上荆棘丛生,闵芷掏出火符正准备烧过去,霍明一把拦住她,“丫头,你想放火烧山啊!有点儿耐心吧。” 李全、霍明手持两把桃木剑,祭上天师咒法,两个老头一马当先披荆斩棘开路上山。徐步摇和徐诗寒倒没什么,气定神闲地跟着,可是苦了小丫头闵芷,先头一条裙子在和徐诗寒的打斗中被烧毁,如今换上的新裙子又被山上的植物刮得稀烂。 “唉,这副样子下山后被人看见还指不定会说什么呢。” 大约千步之后,众人来到一个小山坡的顶峰。 “这里光秃秃的,别说桃树了,小灌木都没一根,全是草啊。”李全看了四周一眼,感觉郁闷,“掌教老师,要不然招俩小鬼探探四周?如果有桃树的话,很容易察觉的。” “算了吧,姜家兄弟的线索是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留下的,这么久时间过去,这山上只有草没有木,估计要么是被人砍了,要么被雷劈火烧了。”霍明摇摇头,感觉希望不大。 “找到了。”一直蹲在地上闭目不语的徐步摇突然睁开了眼睛,紧握的右手手掌一松开,大家发现他掌心中竟然爬满了密密麻麻淡白色的小虫。 “啊!”闵芷吓得一声尖叫,身上的鸡皮疙瘩飞快地起来,“你,你抓一把蛆玩什么啊?” “你见过长六条腿的蛆啊?”徐步摇一脸不屑,左手轻轻捏起一只小虫。 白蚁! “出来做事装备总要带齐的,我撒了一把白蚁卵下去,这东西别的不起眼,但对木质超敏感,我们发现不了桃树,或许真像霍老师说的那样,树已经不在了,但树根不会短短几十年就败光的,白蚁群真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桃树在地下的残根,这会儿正在开怀大嚼呢,你们跟我来吧。”徐步摇拍拍手站了起来。 果然,没走几步就看到草丛中一个硕大的土坑,而坑壁的土层上,一兜黑色的死树残根上爬满了白蚁。 “湘西蛊法,果然令人叹为观止。”霍明佩服地说。 “洞口也探查过了,里面氧气充足,我们进去吧?”徐步摇招了招手。 “可是,我们三个都是龙虎山弟子,不能进去的,接下来的事情只能拜托两位了,我们仨在洞口给你们做后勤。”李全尴尬地说。 虽然过了近八十年,但是从洞壁土层的紧凑度变化来看,很显然,是一个土制炸药弄出来的标准盗洞。 “三哥,你想过没有?”走在前面的徐步摇突然停下了脚步,“四羊方尊借助饕餮之力,竟然压不住商纣王的魂魄?” “你的意思是?” “你觉得三个农民,或者说三个普通的盗墓贼,能够这么轻松破坏张道陵天师的重重封锁?” 啪!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两人用手电光照射脚下,原来是一些石块。 光线继续朝洞穴深处的地面照去,突然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碎石块。 而且越往里走,石块越多。 直到眼前出现了两人高的一大块石壁,不过,竟然有一个很大的裂洞。 “乖乖,这石壁不是砌出来的呢,竟然是一块整石!”徐诗寒仔细打量着,“张道陵真是舍得下手笔,这么大一块整石是怎么折腾过来的,想必这就是墓的外墙了。” 徐步摇则蹲在地上,仔细研究一大堆碎裂的石块,越看眉头越皱。 “走啊,裂口应该就是盗洞了,这么多喷射状的碎石块,一定又是盗墓贼们野蛮的土制炸弹作品。”徐诗寒招呼徐步摇进入裂洞。 “三哥,你觉得这是炸药炸的?” “不是吗?这么明显的放射状。” “可,如果安放炸药的话,碎石应该往墓穴里面喷才对啊。” 是啊!从力学角度分析,这些碎石的放射状分布只能说明墓穴有一股从内向外的爆发力,轰击石壁并打穿,才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看来这墓穴里面有古怪,步摇,做好准备再进去。”徐诗寒开始在石壁裂口粘贴一些符纸。 走进裂口,手电的光一下子暗淡下来。看来墓穴内部的空间比土层盗洞的空间要大得多,徐诗寒解下背包,掏出一卷铁丝,用几张白纸开始包扎,几分钟后几盏纸灯笼就扎了出来。 “天御柱,地御柱,来临守护,急急如律令”,砰的声声作响,七盏白灯笼如同孔明灯般鼓了起来,发出绿幽幽的光芒,升空而起,墓道里面一下子就被照亮了。 这下总算看清楚了,墓道相当宽敞,除了最外层的石壁,里面的顶、地面和内墙,都是工工整整的古代青砖铺成,走在地上啪啪作响。 “还做得有模有样呢,”徐诗寒夸赞道。 “三哥。” “怎么了?” “魂玉。”徐步摇从怀中掏出魂玉,原本墨绿暗淡的魂玉如同空中飞行的灯笼一样,发出耀眼的绿芒。 “我一直奇怪,既然封印解除了,魂玉露在外面这么久,为啥纣王的魂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想不到一回墓穴,竟然兴奋起来了,难不成这货还想被人封在地下?”徐诗寒也摸不着头脑,“咱们继续往里走吧。” 其实墓穴并不像网络盗墓小说写得那么复杂,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夸张的防盗机关,很轻松的两人就走到一个很开阔的墓室,一口巨大但是盖子是斜移开的石棺出现在面前。 “看来四羊方尊原本就是放在这里的。”徐诗寒检查了一下石棺,里面果然是空荡荡的。 “三哥,魂玉越来越亮了,像个灯泡一样。”徐步摇把魂玉摆在石棺上,果然,魂玉爆发出剧烈的强光,整个墓厅被照射得如同白昼。 “看来要显魂了,戒备!” 吼—— 一声沉闷的咆哮。 整个墓穴凭空刮起了强风,徐诗寒稳住心神,催动空中的纸灯笼飞向墓顶。 “三哥,后面!” 一阵劲风袭来,徐诗寒猛地向侧边一闪,轰!一只巨爪出现在石棺上,四周的空气开始扭曲,一只巨大的猛兽出现在两人眼前。 如狮子般雄伟,从额头到后脑,三对六根绵羊般的弯角巨大突起,巨兽抬起头,竟然出现了一张灰色的人脸! 饕餮! “老友,你终于回来了啊。”饕餮头上的人脸没有任何表情,冷冰冰的嘴唇也丝毫未动,但很明显,它却发出了一串人声。 “老兄,我们以前认识吗?”徐诗寒握紧一张符咒,冷冷的说。 “是啊,朕回来了,多亏他们两个。哈哈” 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是魂玉,三哥,这是商纣王的魂魄在和饕餮说话。”徐步摇猛醒。 “两个年轻人不简单啊,竟然知道朕的身份,好了老朋友,这次可以了吧?”纣王的声音再次在空中响起。 呼!饕餮突然发难,巨大的爪子从天而降,砸向徐诗寒。 啪! “什么!”饕餮的惊呼声,徐诗寒竟然能一伸手直接一拳硬接住了饕餮的巨爪。 咯——啪! 徐诗寒脚下的青砖崩裂开来,看来饕餮这一爪之力恐怖至极。 “人类!怎么可能?”饕餮那张死人脸冒出一声惊呼。 “小孽畜,幸亏不是我大哥在这里,否则你整条胳膊都得残废。”徐诗寒嘴角泛着一丝冷笑。 “猖狂!”饕餮头上那张死人脸突然张嘴了,人脸的嘴里竟然出现猛兽般夸张的獠牙利齿,一股强大的空气漩涡,伴随着巨大的吸力在半空中呈现。一时间墓穴里狂风舞动,刚才徐诗寒脚下碎裂的砖块都被这股强劲席卷起来,饕餮一张嘴全部吃了下去。 “果然和传说的一样,嗜吃无忌,”徐诗寒浑身散发出一层黑雾,牢牢地稳住身形,虽然如此,巨大的吸力和狂风也吹动得他衣袂飘飘、头发散乱。 “我觉得相对来说,还是大哥靠谱一点儿,再贪吃也不至于连砖头碎块都不放过啊。”徐步摇看着饕餮凶相大发,嘟囔着。 “卑微的人类,都成为我的食物吧!”饕餮一声怒吼,巨口爆发的吸力更加猛烈,这下徐诗寒整个身子也不禁缓缓地向饕餮“平移”而去。 “你想吃是吧,好,让你吃!”徐诗寒突然发力,一个箭步冲到石棺边上,抓起绿芒大盛的魂玉对着饕餮就扔了过去。 “卧槽!” “尼玛!” 一阵耀眼的绿芒充斥着整个墓室,巨大的狂风吸力和空气漩涡瞬间消失,饕餮喉咙中发出巨大的嗝音,一脸痛苦的表情。看来这一下强行“收势”让这头上古凶兽也伤得不轻。 徐诗寒似乎并没想着趁势发难,而是静静地看着饕餮痛苦喘息了一阵:“饕餮不是姜太公放在这里看守纣王魂魄的么,怎么有点儿沆瀣一气的感觉啊。” “Gaox dual haod dus dual……”徐步摇突然冲到饕餮身前,双手食指相扣,两眼突然一片绿光透出。一串慢节奏艰涩难懂的苗语从口里缓缓念出,顿时整个空间仿佛都停滞了,魂玉的光芒飞快暗淡下去。 傩音·沁! 趁你病,不过没法子要你命,毕竟是上古四兄之一,徐家兄弟还没有执妄到要消灭饕餮的地步。不过就是这一瞬间,短暂的催眠侵入,搞清楚一些问题还是可以办到的。 “什么?你们就这样回来了!” “这算什么啊,饕餮竟然和商纣王同流合污了?” “你们就这样把魂玉扔在下面不管了?那个裂口封死了吗?” 一回到地面,龙虎山三人组连珠炮式地发泄心中的不满。 徐诗寒冷冷地看着他们,直到三人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纷纷住了口。 “我们好像还没有签合同吧,你们应该没有理由指手画脚指挥我们如何如何。” “不是,合同我带过来了,签完立刻付全款啊!”霍明急了。 “你们可以不要这么猴急么,至少也听我弟弟把情况说一下啊。”徐诗寒摆摆手。大家便纷纷把目光转向徐步摇。 “Stockholm syndrome。”徐步摇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根烟,超级装逼地蹦出一句英文。 更装逼的是,年过八旬的霍明竟然立即接茬:“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1973年8月23日,两名有前科的罪犯JanErikOlsson与ClarkOlofsson,在意图抢劫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市内最大的一家银行失败后,挟持了四位银行职员,警方与歹徒僵持了130个小时之后,因歹徒放弃而结束。然而这起事件发生后几个月,这四名遭受挟持的银行职员,仍然对绑架他们的人显露出怜悯的情感,他们拒绝在法院指控这些绑匪,甚至还为他们筹措法律辩护的资金,他们都表明并不痛恨歹徒,并表达他们对歹徒非但没有伤害他们却对他们照顾的感激,并对警察采取敌对态度。更甚者,人质中一名女职员Christian竟然还爱上劫匪Olofsson,并与他在服刑期间订婚。这两名抢匪劫持人质达六天之久,在这期间他们威胁受俘者的性命,但有时也表现出仁慈的一面。在出人意料的心理错综转变下,这四名人质抗拒政府最终营救他们的努力。 “囚禁千年,只能说姜子牙最大的错误就是他太把饕餮当成了一只畜生。”徐步摇吐出一口烟圈,“我的时间不够,只是侵入了饕餮短暂的回忆,其实大致就是饕餮被姜子牙困在四羊方尊,成为看守商纣王的狱卒。姜子牙看中的是饕餮的煞气、凶残和威压,不过嗜食的饕餮发现,它被困在地下后,根本吃不到什么东西。” “上古凶兽饕餮最大的本性就是胡吃海塞。”闵芷补了一句。 “深埋地下的各种东西,包括虫蚁菌苔,都被它吃了个精光,但是它发现这个商纣王的魂魄,它却始终吃不了,只能眼睁睁地在漫长岁月中看着尊内的一方空间变成了魂玉。” “可这,跟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有什么关系啊?”李全还是不明白。 “很好理解,”霍明看来也想到了什么,“就拿我们龙虎山来说,看守黄材镇的,都是隔上十几年就换一拨人,如果我们是派遣两个年轻人过来从二十几岁一直守卫这里到终老才换人,而这里如果又荒芜一片没有村镇没有居民,我想看守者也会受不了寂寞的折磨,跟被看守的对象成为无话不聊的朋友吧。” “不是朋友,是日久生情了。” “噗……”李全刚喝一半的茶水,听完徐步摇突然的一句,呛得狂喷而出。 “这个,其实基情我都很难接受了,按你这么说,商纣王跟饕餮搞人兽恋啊?”闵芷也震惊了。 “你被封上几百上千年试试?”徐步摇不屑地说,“不过也只是感情上的相互依赖和倾诉罢了,因为纣王根本出不了魂玉,东汉时期的那场变故,就是饕餮干的,按照我截获的记忆,饕餮必须找到足够的人类血液和魂魄,才能攻破魂玉把纣王放出来。” “难道纣王想还魂?” “不管借尸还魂、成为游魂野鬼还是去转世投胎,商纣王首先必须从魂玉里出来才行啊。说起来饕餮也真是动了真情,你们想,一个嗜吃如命的上古凶兽,杀了人却不能吃,必须一遍一遍连魂带尸拖回来供养魂玉。真是难得。” “所以,它们那次没有成功,被张道陵祖师阻止了?”霍明恍然大悟。 “是啊,接着张天师还折腾了这么宏伟的一座地下陵墓来封锁它们。不过他和姜子牙一样,也犯了那个低估感情的错误。”徐步摇幽幽地说。 徐诗寒接道:“我们顺着盗洞向下走,发现了陵墓石壁的裂口,但步摇提醒了我,裂口外围分布从里向外放射状的碎石块,绝对不是黄材镇村民盗墓炸的,只可能是从内向外的爆发力。而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饕餮。” “攻破张道陵的术法封锁,把那么雄浑的墓壁轰开,饕餮真的是舍命一击,这种事情是要伤元神,而且不可逆的。”徐步摇补充道,“正是对这一点早有预感,三哥才敢硬接饕餮一爪之力,那畜生果然是早已重伤了。闵芷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儿堵。”闵芷眼眶中不知不觉盈出了泪水。 “饕餮的搏命一击轰穿了石壁,把四羊方尊送了出去,经过千百年后,被黄材镇村民挖盗洞拾到了。”霍明总算弄清楚了。 始作俑者是姜子牙,最后的破局者也是姜子牙家族的后人,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三哥在裂口布置了阵法,而且饕餮现在实力大不如以前,我们把魂玉重新留在了里面,它们俩现在的状态也没法子冲出去,接下来我觉得你们龙虎山应该研究一个长远的办法。”徐步摇补充了一句。 卷一 四羊方尊 第七章 道观 “就他们那种人,能想出什么长远的办法?”一回到寝室,徐紫翎就对两个弟弟不屑地说,“其实也不只是龙虎山,现如今很多人的物质观就不对,看到什么就想要去占有它。” “我们也看出来了,”徐诗寒说,“当我跟他们说到饕餮的伤势时,霍明老头的两眼都在放光。你看着吧,那伙人肯定会琢磨着怎么把纣王魂魄、饕餮都收为己有的。” 徐步摇有些不放心,还是去隔壁寝室看了看施良。 这世界果然还是有奇迹的,经历了这场变故,不仅是施良,连带428寝室的其他人都如同转了性,徐步摇再次走进屋子的时候,简直是耳目一新。 四张书桌打理得干干净净,书柜上的教科书、习题集码放得整整齐齐,就连床上的被子,也如同刚入学军训那会儿叠得像豆腐块一样,寝室的墙角、阳台再也不见那些邋遢哄臭的堆放物,卫生间的洗手台上也是干干净净没有一滴积水。 “可以啊,你们这下比校园里的女生宿舍还优秀了。”徐步摇夸道。 “这不是,一朝被蝙蝠咬,十年怕邋遢不……”舒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一抬头,施良坐在书桌上方的悬床上,一脸警惕地看着徐步摇。 “果然不一样了啊,你看,穿得干净整齐些人都帅了很多。”徐步摇微笑着,“你怎么看我的眼神那么害怕啊?” “能不怕吗,”肖雷嬉笑着说,“你除了没爆他菊花,什么事都干了,他现在有恐‘摇’症。” “我长得很丑吗?再说我也不是一定要做攻啊。”徐步摇皱着眉头。 “停!”施良躲在床上大喊,“步摇你饶了我吧,我爹还指望着我传宗接代呢。” 叮—— 徐步摇拿起手机,竟然是李全打来的。 “喂?……大叔我不是说了我们不想管这档子事了么……什么?” 闵芷死了。 “说是恶战了一场。”徐步摇向哥哥们复述李全的电话。 “我早说什么来着,这些人啊,永远不知足。”徐紫翎一脸嫌恶。 “不应该啊,龙虎山的战斗力这么衰?霍明老大不是在场么?”徐诗寒不解。 “何止,他们从江西又调来了五个所谓的高手,一起下墓的,嘴上说是要彻底解除‘龙虎山门人无法触碰魂玉的诅咒’,其实就跟二哥说的一样,你为毛要解除这个诅咒,这个诅咒又没有碍着你吃喝拉撒,还不是贪心作祟。”徐步摇说,“总之是一场混战,霍明重伤,小芷和一个所谓的龙虎山高手陷在了里面。” “不是说死了吗?” “李全推测的,他守在洞外没进去,所以毫发无伤,具体情况他还是希望我们过去一趟。”徐步摇继续说。 “我们不用掺和这档子事,掌教重伤,毛结果都没有得到,肯定是圈内大新闻,你们看吧,不出两天,茅山宗的高手就会像苍蝇一样飞过去了。”徐紫翎嘿嘿一笑。 “话是这么说,不过小芷还是挺可惜。”徐步摇幽幽地说。 “不是吧,你不是喜欢男人的么?” “很奇怪吗?我要把她变成男人很困难吗?” 好吧…… 果然不出徐紫翎所料,龙虎山高层对徐家兄弟“见死不救”或者说“见财不贪”的行径超级不满,立刻广发英雄帖,而茅山宗的大队人马也是第一家赶到了黄材镇上。 “大妹子,你们掌教真人没来吗?”李全发现茅山宗带队的竟然是一个跟闵芷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不满情绪又上来了。 “李师傅,您别看她年轻,论辈分,她可是和掌教罗真人平辈的,我们都得喊她一声大师姑。”一位曾经和李全有旧交的茅山道士解释道。 “我叫申莹,元符万宁宫北极阁阁主,李师傅,您把情况说明一下吧。” 原来,当初徐步摇说明了饕餮记忆中的一些事情之后,霍明就判断这是一次好机会,正好徐家兄弟又嚷着不想再插手这件事,他就立马从龙虎山调来五位高手,准备趁着饕餮重伤之机,彻底解决魂玉问题,顺便也可以将商纣王魂魄和上古凶兽饕餮收归己有,李全认为这么多教中高手在,而且饕餮又受了重伤,于是也自告奋勇在洞口放哨,而派出闵芷跟着大部队下去历练历练。 一行人解除了徐诗寒布下的法阵,然后进入了裂洞。行至中央墓室,霍明一眼就看到了石棺上绿芒大盛的魂玉,当下众人施法准备开工,这时饕餮出现了,接下来就是鬼哭神嚎的一场恶战,霍明既然已知饕餮重伤,所以一上来就抱了收服、镇压的心思,各种暴戾法器和高级符咒耍得满天飞,然后教中高手们发现,每一次饕餮被打到几乎奄奄一息,却始终无法彻底搞定,那家伙总能咬着牙又站起来拼杀。于是龙虎山七人结成了诛仙大阵,准备彻底灭掉饕餮,这一下可真是彻底激怒了对方,本来伤痕累累气喘吁吁的饕餮不知道突然打了什么鸡血,一下子能量爆发,玩儿了命地反扑,七人阵型中最弱的一环——闵芷首当其冲一下子被饕餮一爪拍飞出去,而更可怕的是,墓室的几个墙角突然阴风大作,又同时浮现出三只饕餮向众人扑来。 当时龙虎山一名叫蒋方的高手认为这不过是障眼法或者是饕餮分魂化影之术,没想到多出来的三只饕餮似乎并不是“分身”这么简单,每一只的法力、煞气都是和完整的本体一模一样,这下子形势瞬间逆转,龙虎山七人越打越处于下风,霍明招来的天雷地火一次次被饕餮们硬接下来。不得已,他只能下令全员撤离。 你招惹了人家,岂是想走就能走得了?四只饕餮凶性大发,连环猛攻之下,重伤的霍明和四位教中高手勉强撤出了墓穴,而闵芷和蒋方则没有逃得出来。 “徐诗寒也来了?那他为啥没有跟你们一起?”申莹问道。 “徐家的人不想管这事,他们认为已经把魂玉重新放回去就算完工了。而且,唉,主要也是怪我们,霍明掌教认为饕餮和商纣王魂魄唾手可得,不想让了他人,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李全一阵唏嘘。 “哼,茅山上下,还有圈子里把他们徐家吹得神乎其神,到头来还是个临阵退缩的主,改天见面了一定要讨教几招。”申莹剑眉一凝,分赴手下人准备下墓。 于此同时,徐诗寒、徐步摇却前往拜会长沙市中心的市道教协会——东岳宫。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啊?”徐步摇还是没弄懂。 “修道讲究因果,龙虎山和茅山那伙人,还有符箓派的其他宗观,一天到晚只知道争夺名利,四处搜刮天才地宝,能解决个屁事。”徐诗寒解释说。 东岳宫虽然是个道观,但是跟全国其他知名洞府不一样,它并非座落在名山大川之中,而是处于长沙市最繁华的商圈地段。沿着黄兴北路向北直行,到了和湘雅路交汇口的地方,就是东岳宫了。东岳宫的主体建筑占地不大,也就六百多平方米,四周是繁华的马路街道、密集的住宅和商业区、大型的医院、地铁站、学校…… 怎么看都会让人以为是现代人为了制造一个宗教主题旅游景点而新修的东西。事实上,东岳宫历史相当悠久,始建于唐朝开元十三年,距今已有一千二百八十多年。 “你们好,是来上香的游客吗?这边请。”东岳宫的小道童彬彬有礼。 “这谁啊?连三清都站在侧边?”徐步摇一踏进东岳宫第一进“灵官殿”,就被供台上的神像排布震惊了,代表道家的三清,竟然仅是立在侧边的龛里,“可正面的主龛位里似乎又不是玉皇大帝。” “我们既然是东岳宫,主神位当然是泰山的东岳大帝了。”小道童甜甜地一笑,“另外一个侧边供奉的是湖南的水神杨泗先生。你们先上香,我去给你们倒杯茶。” “长得这么好的小男生真想牵回家啊……三哥,我还是不懂,我们来这里干啥?”徐步摇也学着徐诗寒的样子,恭恭敬敬的给三方主神上了香。 “你不奇怪吗?湖南明明就有五岳之一,为什么省会城市中心的道观不是供奉南岳的祝融真君,而是一个山东佬?”徐诗寒敬完香,“泰山主神,东岳大帝黄飞虎,是商纣王的大舅子,皇亲国戚,而且还是商朝国防军的最高司令长官,但是在商末他却第一个叛逃西周。最诡异的是,商纣王的魂魄被姜子牙封在长沙,而到了唐朝的时候,这里却又建了一座供奉黄飞虎的道观,你觉得这二者是巧合?” “两位久等了,请用茶。”道童从后堂出来,端上两杯清茶。 “谢谢,其实,我也是中国道教协会的会员,”徐诗寒掏出会员证,“这次来呢,是想就一些道学问题请教东岳宫的观主,不知道他是否方便?” 东岳宫的主持姓甘,法号泽尘,是湖南省道教协会的副秘书长,正值壮年的甘道长续了一把比手中佛尘还夸张的大胡子,看上去仿佛有些古代绿林好汉的架势。 “就是颇Man的造型啦,诗寒小友骨骼清朗,还是走鲜肉造型更有美感!”甘道长一捋大胡子,滔滔不绝谈起了男士美学。 “咳咳,甘老师,我们虽然久居湖南,却也还是第一次来呢,说实在的,对于南岳所在省份竟然折腾出一座供奉东岳帝君的道观,颇感好奇,您能否科普一下呢?”徐诗寒有些受不了这大叔。 “这个,东岳宫并没有形成宗派传承啊,”甘道长感叹地说,“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原属东岳宫的几位道长响应政府号召,先后将宫中房屋让出,开办了两所小学。1953年的时候,这里就全部成为学校了。到了1966年,两所学校迁出之后,市政府又将东岳宫划拨给长沙医用设备厂作厂房,从那以后,这座千年道场就渐渐隐没在市区中,变得不为人所知了。又过了二十二年,也就是1988年,道观老旧的房屋围墙开始倒塌,被政府鉴定为危房。后来到了二十世纪末,东岳宫大部分已经坍塌了,成为一个大垃圾场,除了两块围墙尚存,只有满眼瓦砾与门旁同治十二年《重修碑记》的残断碑和石狮一对。2001年12月14日,长沙市道教协会马会长等五位市政协委员联合建议:‘尽快恢复东岳宫,以保留长沙城区唯一一处道教活动场所’。所以后来我牵头,2009年从各方筹措资金200多万,对原本破损狭小的道观进行扩建改造,就是现在的东岳宫了。” 原来如此。 “所以说,因为没有宗派传承,你们想问的问题,早先我也很好奇,可是就算是那些以前东岳宫的老人们,他们也说不清楚。”甘道长无奈。 从茅山下来的,以申莹为首的一群道士,业已进入了盗洞,没有多久便来到了石壁的裂口处。 “师姑你看,这里应该就算是进入墓穴的地方了。”一个清秀的年轻道人喊道。 申莹走向裂口,一下就发现了散落在地上,以及尚粘贴在墙上的符咒,仔细观察。 “按照龙虎山李全的说法,这些应该就是徐诗寒布下的临时法阵了,霍明真人是撕毁了法阵才进入墓穴大战饕餮的。”那个长相清秀的年轻道人也俯下身子,仔细观察地上的符纸,“咦,师姑,都是一些最初级的加持和镇魂符咒罢了,我还以为这个徐诗寒有多高明的手段呢。” “他的高明之处,就在于用最简单的符纸,困住了最恐怖的凶兽,”申莹打开了一台相机的闪光灯,“魏风,把洞口粘贴符纸的位置,还有地上散落的符纸,都小心拍照下来。” 原来这个年轻的道士叫做魏风,他接过相机,一边拍照,一边不解地问:“师姑,这都是些初级的符纸,我们刚入门的那拨新弟子都会啊。” “你懂什么,你仔细看看人家贴符的方位和顺序,何等精妙!”申莹不以为然,“我怎么就想不到,这样的排列和阵型,把这些最简单的符纸威力,精妙绝伦地组合起来,呈现几何倍数的放大,太高超了!” “咔嚓”、“咔嚓!”魏风拍照的速度越来越慢,很显然,他和其他几个茅山弟子也在仔细查看,越看越是一头冷汗,符箓派各门户,讲究的就是把符纸的威力修炼得越夸张越好,从造符纸的木浆,到朱砂的原料、毛笔的材质,画符者的功力修为,画符时默念的咒法,符咒的纹路,最后一笔完成的时辰等等,都是饱含千秋。茅山宗在符箓派各山门中一直是排头兵,就是因为在符箓上专注研究的成果。 然而徐诗寒留下的法阵,却让茅山弟子们三观尽毁,“难怪掌教师兄说,这个湘西的徐诗寒,简直就是道门中的味精。”申莹回想起罗真人的话,不由得钦佩万分。 “师姑,我们也经常听前辈们说起湘西徐家,这个徐诗寒到底什么底细啊?” 索性也不急着进墓,申莹招呼大家席地而坐,娓娓道来。 “徐家四兄弟,虽然都是苗人,但是只有排行老四的小少爷徐步摇继承了族传的傩术和蛊法,另外三人都是钻研其他的门道。徐诗寒排行老三,是道家丹鼎派武当山门下。” “啥?他是武当山的啊!”众道徒吃了一惊。 丹鼎派比较出名的山门,分别是武当、峨眉、青城、崆峒、昆仑、点苍等,中国道教协会里符箓派的人们都按照武侠小说的称呼,戏称丹鼎派的著名门户为“六大门派”。 “一堆最普通的剩饭剩菜,烂叶子残汤,放在那里发了霉,爬满了蛆,竟然能凝结出谷氨酸钠,也就是味精的主要成分,但是不要小看它,少量的味精就能让一碗白开水变成鸡汤。”申莹说,“这个徐诗寒最厉害的地方你们今天也见识到了,他能用成本最低,最不消耗灵力,最让你们看不上眼的一堆基础符咒,摆出这么个惊世骇俗的封魂大阵来,我想你们在茅山学术的时候,谁都没有朝这个方向思考过吧。” 众人一阵无语。 “李全告诉过我们,最开始他并不认识徐诗寒,徐诗寒来黄材镇调查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是敌人动了一次手,结果却被徐诗寒一套连国有企业退休大妈都会玩的太极拳,打得他符纸咒文通通祭不出来。” “丹鼎派的人都这么厉害吗?”魏风战战兢兢地问。 “不,这个少年是个异类,我在全国道教学术交流会上也认识了几个武当山的道友,他们一致都跟我说,徐诗寒在武当山学艺,总是剑走偏锋。就拿山字脉兵修一道来说,徐诗寒到了武当山这么个武林泰斗圣地,不是如其他弟子般挖空心思讨好前辈追求巅峰的武功秘籍,而是每天抱着一些入门级的《武当长拳》、《太极剑》反反复复地琢磨,但是每次武当内部的竞技考核活动,这家伙总是把对手揍得窝囊至极。” “这样的人也太诡异了吧?” “何止,你们忘了,李全跟我们讲过,老四徐步摇跟他说了在地下墓穴的战斗过程,面对饕餮的吞噬天地之力,如果换做是我们茅山门下,早就拼掉性命不要祭出五雷天罡阵对轰了。” “是啊,那种情况下,如果换了是我,明知对手放绝招了,怎么也要拼一把。”一名中年道士附和说。 “可是,徐诗寒不是这样做的,这家伙竟然抄起魂玉对着饕餮的嘴里扔。”申莹一字一句地说,“这小子最感兴趣的,恐怕就是怎样最有实效地把对方弄死,而不是如何华丽地在舞台上炫耀身姿。” “阿嚏!” “三哥,你这么深更半夜的把我抓来这里,又不多加点儿衣服,你看现在着凉了吧。”徐步摇有些不满,凌晨一点被徐诗寒从床上抓起来,沿着寂静无人的街道直奔东岳宫。 “不是,我总感觉谁在背后说我。”徐诗寒抖抖肩,虽然已是初夏,但长沙的昼夜温差实在太变态,这会儿夜风一吹,冷得人发抖。 卷一 四羊方尊 第八章 黄明 “两位师兄来啦?请进。”小道童凌晨依然精神奕奕地在东岳宫值守,看来甘泽尘道长已经吩咐过了。 “甘老师呢?” “他下午下班的时候交代我等在这里,然后就回家了。我叫何风,两位师兄请多指教。” “回家?不是吧,那你……”徐步摇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我们虽然也是道士,可并非术法界的人,等一下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所以我会一直守在宫外,有什么需要就叫我。”何风甜甜地一笑,转身就出了东岳宫。 徐诗寒一脸鄙夷地看着弟弟,此刻徐步摇正色迷迷地盯着何风的背影。 刺啦——徐诗寒从包里掏出一垛纸钱,一张一张地撕开。 “你这是,准备烧给谁呢?”徐步摇拿过来一个搪瓷脸盆。 “三清我是感应不到了,我想试试看能否沟通到黄飞虎。” “黄飞虎不也是你们道家的神仙么?东岳大帝耶,级别似乎还蛮高。”徐步摇仔细端详着主神龛里的黄飞虎塑像。 “打场仗阵亡了就能成仙?如果是这样的话,日本人也不用年年顶着骂名去参拜靖国神社了,姜子牙所谓‘封神’要么就是个笑话,要么就是搞什么阴谋用来晃点姬发的障眼法,纣王的例子最清白不过了。”徐诗寒刚掏出打火机,想了想又放回去,然后他伸出手,捏了一个剑诀指向装满纸钱的搪瓷脸盆。 “太虚为鼎,太极为炉,清净为丹基,无为为丹田,性命为铅汞,定、慧为水火,窒欲惩忿为水火交,性情合一为金木并,洗心涤虑为沐浴,存诚定意为固济,戒、定、慧为三要,中为玄关,明心为应验,见性为凝结,三元混一为圣胎,性命打成一片为丹成,身外有身为脱胎,打破虚空为了当。烬!”随着徐诗寒的咒文结束,一团红光从他手指上爆发出来,慢慢飘入盆中。 轰!一团烈火冲天而起。 “你可真夸张,用三昧真火烧纸钱。”徐步摇觉得哥哥的做法实在不可理喻,“可你这些纸钱实在是粗制滥造的街头门店货,人家镇国武成王会收吗?” “我才不是烧给他呢,我找都找他不到。” “啊?又感应不到啊!” “是啊,我是直接往地府烧的,暂时雇佣了一个加强连的阴兵,看看能否找到吧。”世人只知道烧纸钱是给过世的亲人好友在地府有钱花,可他们从来不想想,随便扯张纸剪上几刀就是纸钱了?不算远东地区其他信仰佛、道的国度,光中国就十几亿人啊,你这么一个烧法,如果小鬼们都能拿得到,地府的通货膨胀岂不是比解放前的南京上海还恐怖,早就金融混乱了。 无论现实社会还是仙佛鬼界,货币只是一个载体,本身并没有实际的意义,就拿现实社会来说,古代有金本位,钱可以兑换金银,它就有实际的价值,人家就认。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之后,全球经济一体化成为了国际货币兑换的基础,货币也就有了实际的价值,各国政府和人民才会基于市场规律定出汇率。而在冥界,你烧张纸钱下去,这一张纸的面额究竟能有多大,其实就是看这张载体真正有效地能把你的“干货”带下去多少。 所以真正烧纸钱的关键,不在于纸,而在于“烧”。 不说那些有术法功底的僧侣道士,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你烧的时候一定要有极强的心灵意志,祈祷、祝福、追思……念力越强,你烧下去的才会是一定比例的真钞。所以说现在很多人为了图省事,花钱找那些所谓的“专业殡葬服务团队”,哭得倒是惊天地泣鬼神,结果烧下去的都是废纸。 雇佣阴兵可是大手笔,徐诗寒催动三昧真火烧纸钱,赋予了这盆纸钱极高的含金量。 “希望他们能帮我搜查搜查,但愿能够沟通上黄飞虎的残魂或者残念。”徐诗寒其实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一念咒,火苗窜得更高。 “你们可以适可而止吗?”洪钟般的声音。 “不是吧,你还真把黄飞虎招来了?”徐步摇全身戒备,望向四周。 嗖,一股凛冽的寒风吹起,空气中瞬间凝出一片冰霜,对着火盆盖了下去。 “嗞嗞嗞——”阵阵白雾腾起,在空中幻化出一个鬼影。 “不是吧,大名鼎鼎的黄飞虎,东岳大帝啊,怎么这幅惨样?”徐步摇看着这鬼影,穿得一身邋遢,一副惨兮兮的样子,身上还有几处伤口,活像个被人打残的农民叫花。 “他不是黄飞虎,他是杨泗。”徐诗寒冷冷地说。 “师姑,这饕餮为什么打不死……啊!”蒋方身边的另一名道士一下子被饕餮口中的空气漩涡瞬间吸了过去,血肉之躯爆裂成无数碎块,接着便在饕餮一阵咀嚼吞咽下消逝得无影无踪。 申莹带着一群茅山道士杀进中央墓穴,不出所料地发现了饕餮,废话都没有说一句就开始了混战。与龙虎山众人的遭遇一模一样,饕餮屡屡被茅山宗的符咒、掌心雷、桃木剑命中,也疼得凶兽嗷嗷直叫,但却总也打不死它,在一阵又一阵强大的反扑之下,茅山宗弟子一个又一个命丧黄泉。此刻申莹的身边只剩下蒋方一人了。 “师姑小心后面!”蒋方的话刚喊了一半,申莹挥手一剑向后刺去。 吼! 又一只突然出现的饕餮被刺中,退了开来。 “对着前方的强敌作战,竟然还能眼观后路,这位小姑娘身手不凡啊。”魂玉里传来商纣王的声音。 “家传的。”申莹手上并未停下来,一道雷符又冲着饕餮轰了过去。 “呵呵,朕以前有个好友也会这一手,不过丫头你似乎学艺还未精啊。”纣王一阵嘲讽。 两个、三个、四个!随着不间断的嘶吼声,中央墓室的几个角落又浮现出两只饕餮。 这下子危险了!申莹和蒋方已经被四只饕餮团团围住。 “谨此奉请,降临雷部诸真神,斩尽妖魔,急急如律令!”申莹顾不上纣王的嘲讽,凝神静气,默默地将一张符纸贴上桃木剑。霎时间密闭的墓室空中竟然黑云密布,啪!一道道粗壮的闪电凌空劈下,直扑四只饕餮。 嗷! 四只饕餮扛受不住巨大的雷鸣,纷纷被击翻在地。 “成功了!”申莹用衣袖抹去嘴角沁出的鲜血,看来这一下强行在地下空间召唤天雷,也是费了她不少精血。 “师姑,那个……”蒋方怯怯地用手一指。 不是吧,四只饕餮竟然又挣扎着站了起来。 “师姑太轻敌了,对不起方儿,这次恐怕真的连累你了。”申莹有些绝望。 “不,师姑,我来抵挡它们,你快沿着裂口离开墓穴,去茅山找掌教真人帮忙!”蒋方大吼一声,焚化一张符咒,连人带剑冲向一只饕餮。 “蒋方不要!”申莹大急,数道闪电护住蒋方而去,口中又喷出一口鲜血。 “螳臂当车!”饕餮那张死气沉沉的人脸突然张口,一股强劲的吸力,它这次竟然把申莹召唤的雷电全都给吃下去了! 砰!另一只饕餮凌空一跃,一脚把蒋方牢牢踩在地上。 哇!蒋方只觉一阵气血翻腾,一张嘴,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 就这样结束了么? 祖先不名誉的污点还没有洗刷,茅山宗称雄天下的使命尚未完成,因为目空一切地轻敌冒进,不但自己身陷绝境,蒋方奄奄一息,还连累了山门中数位同门命丧墓穴。申莹眼角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因为损兵折将,光靠她一个人,就算是搏命一击的茅山宗五雷天罡阵也没法子摆出来了。 “按照五行的释义,应该是土克水啊,杨先生是水神,为啥忌讳咱们在这里烧火呢?”徐步摇嬉皮笑脸地看着空中浮现出杨泗的身形,他注意到,侧边神龛里杨泗的金身,已经笼罩着一片淡蓝的光芒。 “看你们的样子,也是修道之人,在东岳宫道教圣地摆这种阵仗,无非是有所希求罢了,”杨泗没有理会徐步摇,他扭头对徐诗寒说,“直说吧,你们到底想干啥?” “真是没有想到,东岳宫里的神位不少,不过其实真正有灵的,既不是三清,也不是东岳大帝,而是一个湖南的本地水神。”徐步摇收起了三昧真火,站起身来,“不过我想,‘杨泗’并不是你的本名吧,我能感应到的仙籍里根本就没有你这号人,说吧,你到底是古代冤魂,还是山神土地?” “果然有两下子,不错,‘杨泗’只是后人给我的称号罢了,我的真名叫‘杨幺’。” 卧槽!南宋农民起义的首领? 北宋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四月,金灭北宋,康王赵构即位,重建宋朝,是为南宋。至建炎三年,赵构迫于金军攻势退兵,准备偏安江南。但是金军紧逼南下,南宋溃军沿途剽掠,统治者横征暴敛,政繁赋重,激起江南民众纷起反抗。 南宋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二月,鼎州武陵(今湖南常德)民钟相率先聚众起义,抗击溃兵游寇集团抢劫。 杨幺是湖南人。他出生于雇工家庭,幼读私塾,辍学后在商船上以做佣工糊口。南宋初年,钟相起事,杨幺响应,成为著名首领。钟相逝世后,杨幺率部利用洞庭湖宽阔水面,在河湖港汊里设立营寨,继续战斗,势力最大时,席卷洞庭湖区7州19县,拥众20万人。 南宋多次遣使招降,被杨幺严拒。南宋曾七次派大军“围剿”他,均无果。后从抗金前线调回岳飞,终于破了杨幺水军。杨幺拒不降宋,泅水突围,被岳家军名将牛皋所获,英勇就义。 “杨幺?呵呵,恐怕也不是你魂魄的真身吧。”徐诗寒冷冷地笑道。 “小子,你都知道些什么?”杨泗表情瞬间紧张起来。 “商末封神一役,仙籍早已固定,杨幺一个土不拉几的农民造反头子,又根本没有起义成功,你再伟大也论不成‘神’吧?你的魂魄在转世轮回中,于南宋时期成为了杨幺而已,而你的真身身份,才是你会呆在这座东岳宫的真正原因!” “哦?继续说。我倒看你还能参详出多少。”杨泗冷着脸。 “除了上古共工大人之外,封神之役后,水世界就是龙族的天下,你既然是湖南的水神,那你的真身一定与‘龙’有关,或者被授以过龙名。而你最出名的就是在南宋时期,投胎成杨幺,反抗朝廷,意图推翻皇帝,皇帝可是真龙天子啊。同时你又能追随东岳大帝,你的前世一定是黄飞虎的部署。”徐诗寒娓娓道来。 “伏龙星!你,你是黄明!”徐步摇脱口而出! 这下连浮在空中的杨泗也脸色大变。 “黄飞虎率众反出朝歌,黄明是四大家将之首,黄飞虎来到界牌关,不忍心和父亲黄滚交手,是你黄明用计诈降,烧毁了界牌关的粮草,逼迫黄滚跟他儿子一同造反。按照中国常理来说,你就是促成黄飞虎大不孝的罪人,到了南宋年间,你以伏龙星之魂,投胎杨幺,你有龙相附魂,所以水战擅长,在洞庭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同时你造反朝廷意图推翻皇帝,这些都符合‘伏龙’之意。可惜,早年行为使得你的星魂失去了‘孝’的庇佑,岳飞是有名的忠孝之士,你的起义最终败在岳家军之手,也算是意料之中。”徐诗寒说完,默默地看着杨泗。 此时,浮在空中的杨泗魂魄开始变化,一团白雾散尽后,一张威武霸气的脸庞出现在徐家兄弟面前。 伏龙星——黄明! “就算是拼掉性命不要,我这个做师姑的,难道还要把晚辈师侄扔下当挡箭牌,一个人逃出去苟活吗?”申莹冷笑着,又掏出一张空白的符纸,刷的一剑刺向自己的胸口。 “师姑不要,你快逃啊!”蒋方被饕餮压在脚下,急得大叫。 长剑拔出,申莹勉强支持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边以道家至纯的心头血,开始在纸上开始写符咒。 吼! 三只饕餮根本不给她这样的机会,猛地冲击上来。 这样下去,即便是燃烧生命之力的最强符咒也难完成啊。申莹完全绝望了。 “曩莫三曼多缚日罗赧,怛罗咤,阿谟伽战拏,摩贺路洒儜,娑颇咤野,吽,怛罗么野,吽,怛罗咤,唅!” 一阵晦涩的梵语经文突然回响在墓室的空中,四只饕餮突然畏缩不前,拼命挣扎,神情痛苦,口中阵阵哀嚎。 “谁!是谁?”纣王的惊呼声在空中响起。 咚、咚,一阵由远及近的金属着地声传来,大家回首一看,从裂口处缓缓走来一个手持巨大金属法杖的少年。 “是援手!请问是哪个门派的侠士?真是多谢了!”蒋方高兴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真是一群废物,按我二弟的说法就任由你们自生自灭算了,果然还是我这人比较慈悲。”少年一挥手中的法杖,四只饕餮口中爆发出的巨大吸力瞬间被封堵回去。 “你,你是谁?你也是来取饕餮和纣王魂魄的吗?”申莹此刻觉得,如果是别的门派来坐收渔人之利,她如今的现状也是无力阻拦。 “狂妄小子!”四只饕餮大吼一声,一起冲向少年。 “不动明王,燃尽亡魂!”少年结了一个古怪的手印,法杖上端一阵黑云夹杂着紫色的神秘火焰,席卷饕餮而去。 “啊——”饕餮们传来痛苦的嘶吼。 “你,你是徐一飞?”申莹怔住了。 “你们还不给我滚出去?”徐一飞冲着申莹大吼一声,申莹咬咬牙,搀扶着蒋方向墓穴裂口处走去。 “别想走!”饕餮正要再次扑上,徐一飞看都不看,抡起法杖猛地砸向石棺上的魂玉。 “啊——”纣王魂魄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嘶吼。 “一群残兵,我走了,你们都伤得不轻,慢慢养着吧。”徐一飞打了个呵欠,缓缓地转过身子,也离开了墓室。 饕餮们竟然都不敢追,这家伙太恐怖了。 “你们推断得不完整,”黄明幽幽地说,“伏龙星这个封号,所指的‘龙’并非是南宋皇帝,而是商纣王。” 徐诗寒接道:“就是为了四羊方尊里的魂玉?” “看来你们知道的不少啊。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姜太公说纣王的魂魄既不能封神,也不能放他去投胎轮回,必须永远封住。我当初也问过,他说这是术法界的极高机密,说不得。”黄明叹了口气,“姜太公说他已经把纣王封魂了,但是担心未来会有变故,嘱咐我说以后会在这里有一座武成王的道场,要我通过轮回的方式成为当地的信仰,进驻这里,协助看守纣王的魂魄。如果它逃离了禁锢……” “就出手干掉他?”徐步摇问。 “我哪干得掉他?一旦真有那一天,我的使命是舍去自身的元神,把武成王就地还魂。”黄明看着中央神龛的东岳大帝像,淡淡地说。 卷一 四羊方尊 第九章 黑洞 徐诗寒和徐步摇回到学校公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天亮了。 不过,似乎,寝室里的火药味挺浓。 说到这里不得不吐槽一下现在大学的管理制度。虽然高校代表着时代进步的气息,但就“男女平等”这四个字来讲,也不过是表面嚷得凶罢了。大家在网上去搜搜,到处都是男生们的抱怨——“为什么女生可以随意出入男生宿舍,而男生去女生宿舍就不行!” 430寝室此刻就端坐着一位妙龄少女,虽然身上缠着绷带,衣服上还有斑斑血迹,但这种场景似乎更加勾勒出她雪白亮眼的肌肤和玲珑诱人的面庞。 “你缠着我没有用的,回去养伤吧,顺便把你同门的丧事给办了才是正经。我白天还有课呢,唉,通宵忙活了一晚,累死了。”徐一飞懒洋洋地收拾着书包,准备出门。 “等一下,你不能就这么不管!”少女急了。 “难不成你还看上我了?咱俩没结果的,我是和尚啊。”徐一飞冷冷地背起书包,一扭头出了门。 少女被徐一飞的话堵得一阵气结,此时徐紫翎突然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一脸坏笑,“美女,要不然你考虑考虑我吧,我对谈恋爱没有忌讳的喔!” “谢谢,不过我对阴阳人没兴趣。”少女一甩长发,也跟着追了出去。 徐诗寒和徐步摇面面相觑,寝室里只回荡着徐紫翎的抗议声:“喂,妹子你搞清楚,我是阴阳师,不是阴阳人啊!” “二哥,这都怎么回事啊?”徐步摇小心地问。 “怎么回事?还不是你们俩给招惹来的。”徐紫翎没好气地吭到。 原来这个少女就是茅山宗元符万宁宫北极阁阁主申莹,前一晚被徐一飞从饕餮手中救了出来,“结果便死皮赖脸地跟到这里。” “茅山宗这回惨了,龙虎山再怎么样只折损两个,其他的只是带伤而已,茅山的人一下子死了这么多……那姑娘不是想让大哥给他们招魂吧?”徐诗寒絮絮叨叨。 “你们俩今天也有课么?没课的话跟我去趟省博物馆吧,段馆长来电话说四羊方尊有新的发现。”徐紫翎突然想到了什么,爬起床来穿衣服。 “二哥你自己去吧,我和三哥忙活了一夜,先睡了。”徐步摇一伸懒腰,歪歪斜斜倒在了床上。 “听说那档子事儿解决了?”段天鸣给徐紫翎沏了一壶上好的龙井,“尝尝看,今年的新茶。” “大哥通知了‘那个部门’,现在已经把黄材镇严管了,那些个贪心不足的门派也暂时无法涉足进去。唉,早这样多好。”徐紫翎品尝着香茗。 “不过真没想到,困扰我那么久的‘绵羊头问题’,原来竟然是饕餮。”段天鸣问道,“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玄机?” “姜太公不愧是得道的真仙,竟然能把饕餮叠成四份。不过这也是极限了吧。对了段馆长,你不是说四羊方尊有新线索?” 在段天鸣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地下储物室。 此时的四羊方尊已经完全没有了顶级国宝的待遇,如同一个进了ICU的病人,身上接了密密麻麻的电线,各种不知名的仪器设备在储物室里运转着。 “虽然含量极其稀少,但是我们发现了——铁!”段馆长突然回头,一脸神秘地对徐紫翎说。 原来,自从徐家兄弟来调查四羊方尊后,段天鸣就留了心,调集了专业的技术团队,对四羊方尊进行微量元素的重新测定。 “建国初期的科技手段没现在这么强大,我思来想去用最先进的仪器做的,”段天鸣拿出一份报表,“你看,这里是四羊方尊内部最底下的区域,就是魂玉形成的位置,内壁之上的部分,虽然主体也是青铜合金——铜、锡、铅,但是,我这次竟然检测到了铁元素的存在,相当微小。” 商代是不可能有铁器的! “那么,会不会是魂玉在形成的过程中,我的意思是说商纣王灵魂被封住的那个小空间,内部分子和外部成分发生交换,而顺带进来的铁元素?”徐紫翎也觉得这份报告有些吃惊。 “你们不是说那东西是存放在地下一个石棺里面的吗?张道陵只是修建了一座墓室而已,可见灵魂空间的物质交换过程也就是和石棺的成分进行的,这也就解释了魂玉的物质主体,硅酸盐、氧化镁、碳酸钙和一些铝的化合物,你们觉得用来打造石棺的石材,里面会有足够的铁元素来发生物质交换吗?” 徐紫翎沉默了半晌,“那么,段馆长的意见是?” “我怀疑,这些微末的铁元素并不是‘成分’,而是‘痕迹’,换句话说它不是为了铸造四羊方尊添加进去的,否则怎么会那么巧这么一星半点存在于整座四羊方尊内部几何中央的位置!我怀疑,这个铁元素的痕迹,很可能是姜子牙封印纣王魂魄的术法所残留,我们完全可以设法倒推出一些历史实况来。” 徐紫翎眉头紧锁不吭声,点头示意段天鸣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你们阴阳师对五行的理解,跟道士们完全不一样,铁元素的生成非常奇怪,我想从你的角度切入,或许能有惊人的发现。”段天鸣终于摊开了心中的所想。 传统道家对五行生克的描述众所周知: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长久以来,世人认为这只不过是古代道家对自然界一些现象以偏概全的总结罢了,譬如“土生金”是说地下能挖掘出金属矿物或天然金属块,可你要这么算的话,河水里能淘出金沙,那是不是要定义“水生金”呢?矿石通过高温锻造能还原出生铁,是不是也要定义为“火生金”?至于“相克”的漏洞就更多了,因此现代社会对传统道家五行的说法总是嗤之以鼻。 然而深究中国历史,尤其是东周末年百家争鸣,人们不难发现,五行生克理论的首创者,并不是道家,而是阴阳家。 “段馆长,我们徐家跟你也算长期的合作伙伴了,而且这件事情恐怕也少不了要得到你的帮助。”徐紫翎一改往日嬉皮的神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不过这些涉及到古代阴阳家的最高机密,你必须向我保证,接下来你听到的,以及稍后我会带你看到的东西,你至死也不许透露半个字出去,否则我就像姜子牙对付纣王那样,把你也封成一块千年魂玉!” 古代阴阳家最早提出了五行一说,金、木、水、火、土并非五种物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至少“火”只是一种能量释放的现象罢了。“而五行生克,并非你们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它是古代阴阳家的顶尖高手进行的物质演化实验。” “实验?”这下轮到段天鸣被震惊了。 “阴阳家认为,五行存在‘普通形态’和‘极端形态’两种模式。” “哦,就好比黄金是‘金’中最好的东西,而蒸馏水就是‘水’最纯净的形态?”段天鸣打断了徐紫翎的话。 “不,你说的还不够。其实极端形态只有东周的阴阳家们才知道,后来秦始皇统一六国,由于一些搞不清的原因,阴阳家全部离开了大陆,跟着徐福去日本发展传承,到后来日本阴阳家却只是继承了一些形而上的东西,所以很多原始研究都失传了。我们这代人也只是找回了一部分,并不完整。”徐紫翎叹了口气,“五行生克,就是指‘普通形态’和‘极端形态’的五行在阴阳转换的条件下相互演化的过程。你刚才设想四羊方尊中央底部的铁元素是姜子牙施术的‘痕迹’,这一点还真让我产生了共鸣,因为我们目前的研究成果,刚好可以证明这一点。” 长沙核工业203所,是一家古老的军事化科研单位,虽然建筑不太起眼,干部职工的穿着也很普通,但这里却是守卫森严。 然而徐紫翎掏出一张神秘的证件,各级警卫都如同老熟人般跟他打了声招呼,就放他和随行的段天鸣进入了。 203所的地面建筑就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种老旧的砖混结构楼房,看上去灰不溜秋的,可进入电梯后,徐紫翎却掏出一把奇怪的钥匙,插进电梯键盘下方的锁孔一拧,“啪!”一块金属板弹了开来,出现了另一矩阵的按键。 “-1、-2、-3、-4……-18?我的天,这栋破楼的地下还有十八层啊?”段天鸣惊呆了。 徐紫翎默默地按下了“-18”,电梯呼啸着向地下飞跃。 军工企业玩点儿神秘感无可厚非,不过这个“-18”的数字是不是也太不吉利了点儿? 地下十八层的实验室,各种叫不上名字的仪器简直琳琅满目。徐紫翎七拐八绕,把段天鸣带到了一间存放着一台大型设备的房间。 徐紫翎启动了设备,一阵电子蜂鸣声后,很多仪表盘上的指示灯都亮了起来,“开始了,注意看。” 徐紫翎凝神静气,嘴里一串听不懂的古怪日语飞出,突然,实验设备的一个金属平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立方体,而且一边凌空旋转一边逐渐“长大”,直至和设备的上下端口相连接。 “乖乖,你还会造玻璃啊!”段天鸣感到十分神奇,伸手想摸。 “别动!这不是玻璃!”徐紫翎喝道,“这是阴阳结界,没有术法结界的隔离,你怎么可能在实验室观察核爆。” “啊!”段天鸣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小型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柱状物体被实验仪器送到了结界之中。 “可以算是纳米级的超微型氢弹吧,看好了,爆!” 随着徐紫翎一声大喝,他脖子上吊坠的古怪勾玉也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红光,结界中的金属小柱猛地爆炸,一团白色的蘑菇云出现在结界中。 “太尼玛壮观了!想不到我这辈子还能亲眼目睹氢弹爆炸!”段天鸣兴奋不已。 “别急,还没完呢!”随着徐紫翎的话音,结界中竟然发生了连环不断的核爆,一片金黄色的烈焰弥漫聚集,最终形成了一个耀眼的光球。 “高能核聚变,你,你这莫不是在模拟恒星?”段天鸣似乎有些看懂了。 “核聚变反应是五行之中‘火’的‘普通形态’的一种,而且是超高能量的一种,在一定条件下,它会向你演示‘火生土’的过程。” 如同一枚小型太阳的光球,在燃烧了近半个小时后,突然发生变化。一股数倍耀眼的亮光激射而出。 “实验室的核燃料是相当微小的,很快就会用光,它会加速这个演变的过程给实验观察者。”徐紫翎解释道,“宇宙中的恒星也是聚变的过程,一方面,外层的燃烧物受到万有引力的作用,要向恒星内部降落,另一方面,核聚变的内核爆发出来的能量又把这些物质向外推,它们相互的作用力会达到一个平衡,也就形成宇宙中一颗颗稳定的恒星。可是现在,内部的核燃料快要用尽了,这种平衡也就不存在了,外部的物质,受到万有引力的作用会极速向内核坍塌,这种速度高达每秒四万五千英里,你觉得这么猛的‘砸’进去会有什么结果?” “会把内核砸烂?”段天鸣自己也觉得有点儿傻。 “会弹起来啊,笨蛋,你用乒乓球猛砸地面试试看?”徐紫翎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这种弹射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恒星突然亮度倍增的现象,广义相对论称之为超新星爆炸。” 结界中的超新星爆炸没有持续多久,原本刺激得眼睛生疼的强光开始迅速暗淡,又持续了不多久,整个结界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没了?”此时段天鸣的额头已经密布汗珠,“没了也应该恢复透明啊,怎么一片漆黑呢?” “明!”徐紫翎再次催动胸口的勾玉,一阵红芒爆发,照亮了结界内部。 “这是阴阳家实验状态下的观测手段,并不是真的有光源投射进去,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结界里面的东西。” 一颗黑色的小球浮在空中,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不过小球的底部,一层泛着银色光泽的东西在闪闪发亮。 “这,这是什么啊?” “黑色的,就是五行‘土’的‘极端形态’,广义相对论称之为‘黑洞’。” “卧槽不是吧,黑洞!难怪刚才一片漆黑,理论说黑洞状态连光都跑不出来。”段天鸣恍然大悟,“那么那些银色的?” “是纯铁啊,铁是五行‘金’的‘普通形态’一种,这就是‘火生土’到‘土生金’的全过程。”徐紫翎微微一笑,又等了一段时间,徐紫翎胸口的勾玉完全暗淡下来,而结界中的小黑球也完全遍布了银色的光泽后,徐紫翎催动术法,解除了结界。 当——的一声,一个小铁球滚落了下来。 “小铁球送给你,留个纪念吧。” 段天鸣颤巍巍地接过小铁球,这实在是太普通的一枚铁球了,当然,这是纯铁,没有参杂任何杂质,银白色的光泽特别耀眼。“可是,我还是不太明白。” “在这个聚变的过程中,最开始只有氢元素,在‘火生土’的过程中,氢原子核的聚变产生新的元素——氦元素,当然,接下来氦原子也会参与聚变,改变结构,生成锂元素。如此循环,你按照元素周期表的顺序追下去,会依次有铍元素、硼元素、碳元素、氮元素等生成,直至铁元素打止,我们在实验结界里看到的这枚‘小恒星’便发生了坍塌。‘普通形态’的‘火’生成了‘极端形态’的‘土’。” “那,为什么铁元素不继续向后演化了呢?”段天鸣毕竟不是物理专家。 “这是由于铁元素相当稳定,参与聚变时释放的能量小于它向后演化所需要的能量,因而聚变也就停止了,而铁元素存在于恒星的内部,也就导致恒星内部不具有足够的能量与质量巨大的恒星万有引力相抗衡,从而引发恒星坍塌,最终形成黑洞。到最后,你当然在这个‘极端形态’的‘土’里只能找到‘铁’了。” 听完了徐紫翎对“土生金”的解说,段天鸣擦擦头上的汗,“可是,这个演化为什么中间不能断开呢?我是说那个‘极端形态的土’,也就是黑洞,不能单纯的取出来么?” “你们这些人啊,我就知道,”徐紫翎一脸不屑,“看到一些高级玩意儿就想拿过来揣在兜里!黑洞啊,如果我刚才中途解开结界,那不是自杀么!这个地方、这座城市都会给毁了!” “也,也是啊。”段天鸣有些惭愧。 “不过,其实按照史书记载,黑洞在古代也存在过亚稳定状态,反正我们现代阴阳师一直也没有做到,大家也在研究,看怎么把这东西固定住。”徐紫翎不由得念叨了一句。 “啊,还真有能拿在手里的黑洞啊?” 是的,太古年代,最极端的“土”是以一种相对稳定状态出现过的,它的名字叫做“息壤”! 卷一 四羊方尊 第十章 小结 五行相生,以“金”为起点做例子。 第一轮循环:普通形态的金生成极端形态的水—→极端形态的水生成普通形态的木—→普通形态的木生成极端形态的火—→极端型态的火生成普通形态的土—→普通形态的土生成极端形态的金; 第二轮循环:极端形态的金生成普通形态的水—→普通形态的水生成极端形态的木—→极端形态的木生成普通形态的火—→普通形态的火生成极端形态的土—→极端形态的土生成普通形态的金。 按照徐紫翎的解释,阴阳五行有着一套完整的系统,五行的“普通形态”在自然界和人工领域千变万化,可以算是五种“变量”,五行的“极端形态”则是五种特殊的物质或现象,可以算是五种“常量”,五行相生的两轮十次变化,就是十种算法下的循环方程式。 “那么按照你的说法,‘五行相克’也是如此?”段天鸣感觉自己正在全新接触一种非常可怕的太古知识领域。 “是的,‘五行生克’一共二十道基础方程式。这是阴阳师演绎世界的基本算法。”徐紫翎一边说一边收拾实验设备。 “那么,‘阴’、‘阳’又是什么意思呢?”段天鸣似乎想到了什么,“去年网易影视工作室出品的,一部都市轻科幻大电影《人工智能:伏羲觉醒》好像就提到过,‘阴’、‘阳’其实是古代人早就领悟的二进制机器语言,也就是说中国古人早在千年前,就用相当于‘0’、‘1’两个符号来描述世界了?” “瞎扯,你以为电影里的东西都是真的啊?阴阳家所谓的‘阴’、‘阳’是指十分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不是吧,你不号称自己是唯物主义者吗?怎么也跟徐诗寒一样扯什么阴界、阳界的玩意儿?”段天鸣擦擦汗。 “我家老三何止阴界、阳界,他们道家的‘界’多得去了!上有三十六洞天,下有七十二福地,光天界都有九层,我才不信他那一套。真是的,你别把我跟我家老大、老三混为一谈。从小我就立志成为一个伟大的数学家和物理学家呢。”徐紫翎巨感不屑,“阴阳家的‘两界说’,是基于物质形态的区隔,比方说我们现在所处的现实世界定义为‘阳界’的话,那么所谓‘阴界’理论上跟‘阳界’是一模一样的,只有一个地方的微小差别而已。” “什么差别?” “构成我们现在所处世界的一切物质,一切元素,它们的原子结构中,质子带正电,电子带负电。但是在‘阴世界’里,质子却是带负电,电子才是带正电的。”徐紫翎说道。 “反物质!”段天鸣惊呼出声。 “对,而且在反物质的‘阴世界’里,‘五行生克’二十种基础方程式依然成立。恭喜,段馆长,您现在已经是正宗的古法阴阳师入门了!”徐紫翎一脸坏笑。 国防部第三厅,坐落于湖南省长沙市国防科学技术大学主教学楼里一间不起眼的办公室。这个编制跨越了军警两大系统,对内对外都承担武装力量防卫指挥职能,不过他们所领导的“武装力量”有些特殊罢了。 “秦厅长,徐家的人把这次四羊方尊事件的报告传过来了,您打开邮箱查阅一下。”秦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放下电话,一边懒洋洋地打开电子邮箱,耳朵里却还在回味刚才电话机里清脆悦耳的女声。 唉,她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辞职呢? 国家公务人员比企业单位的管理更加严格,同一个单位,特别是同一层办公楼里的同事,是不允许谈恋爱的。 秦素想把“小秘”变成“女友”的工程,果然还是路漫漫啊。 结合徐步摇的专案汇报,经过第三厅专家组的会商,初步结论认为,姜子牙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用微量息壤植入纣王的魂魄,之后他解除了息壤的亚稳定状态,在巨大的黑洞效应下,纣王魂魄根本无法逃逸,被千年封锁。同时这个闭锁空间跟石棺的物质发生交换,生成魂玉,直到黑洞效力消逝殆尽。而四羊方尊是姜子牙将道家阵法固化的一件法器,他巧妙地叠加出四重力量的凶兽饕餮之灵。息壤解除亚稳定状态是为了锁魂,但是随之产生的黑洞效应是最强大的万有引力,会毁灭周遭的环境,而饕餮嗜吃,所叠加出的四重灵魂吸力正好跟微量的黑洞引力冲抵,达到了一个临界平衡,姜子牙巧夺天工的封魂手法才没有造成毁天灭地的灾难。 “所以说饕餮根本就不是看守纣王的‘狱卒’,而是用来冲抵黑洞效应,保护地下空间的反作用力而已?”秦素若有所思,转头询问身边的一位老专家,“那么徐家人有没有提出处理意见?” “提到了,他们分析魂玉中除了纣王魂魄,依然可能存在已经还原为亚稳定状态的微量息壤,所以饕餮虽然贪吃,却无法吞噬魂玉。在长期的演变中,由于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效应,饕餮和纣王魂魄已经建立起了超越主仆的情感。徐家人建议重新封印地下墓穴,划黄材镇转耳仑山为军事管制区,杜绝那些不懂事的术法界人士进入。”老专家似乎很赞同徐步摇报告的结论。 “那好,就这么办吧。茅山宗和龙虎山在这次事件中,盲目乱来,损兵折将,造成中国国防力量严重损失,给他们的掌教真人各记大过一次,在下个月的中国道教协会理事大会上做通报批评。”秦素做出了结论。 四羊方尊的事件总算是告一段落,湖南省博物馆馆长段天鸣满怀着激动的心情,多方筹措,又办了一次“大商宝藏·中国(长沙)青铜文化艺术节”,场面隆重,人山人海。 比较悲催的倒是荆楚大学430寝室的徐家兄弟,申莹虽然伤势完全复原,可却是赖着学校不走了,天天猫在徐家兄弟的寝室里,对徐一飞死缠烂打,一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模样,还非要跟他“切磋技艺”不可。 “我说未来大嫂,你这样不对啊,”徐诗寒一脑门的汗,“眼看这天气越来越热,学校公寓又没有安装空调,你这么天天堵上门,我们想脱光身子在寝室里裸奔乘凉都不行啊。” “呸!人是我带下墓的,损兵折将也是我带的队,他秦素凭什么给我们掌教真人记大过?还在全国理事会上通报批评!”申莹气鼓鼓的,“要负责任我一个人承担,这算哪门子事!” “那你去第三厅闹啊,堵在我们寝室算什么?”徐步摇弱弱地哼着。 “谁不知道向国防部的报告是你打的,肯定是你搞的鬼!”申莹对着徐步摇又是一阵猛喷。 好吧,蛮横的女人真是惹不起,徐步摇嘟囔了一句离开屋子去隔壁寝室泡施良了。 申莹见没人跟自己吵架,竟然索性躺到了徐一飞的床上。 这也太……那什么了吧? 所以当徐一飞下课回到寝室的时候,只看到徐紫翎、徐诗寒正襟危坐在桌前写作业,还有自己床铺上肉体横陈的场景。 “这都多少天了,你们俩也不管管?”徐一飞放下书包,冷冷地说。 “大哥,你才是寝室长啊,再说人家也是缠着你,我们俩可不敢动。” “老四呢?” “他受不了你女人,跑隔壁找小男生发泄呢,唉,可怜的施良。” 徐一飞抬头看了看自己的上铺,半晌,伸出手一巴掌拍在申莹的屁股上,“喂,起来!” 申莹居然也不恼,一骨碌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瞅着徐一飞。 “收拾一下,明天跟我出趟门,别总赖在这里祸害咱学校了。”徐一飞看也不看,一甩手对着申莹扔了张火车票过去。 “你要去西安?”申莹怔了怔。 “上面分派的任务,我先过去查看查看,你们帮我把请假条交给系主任,快的话一周就回来了。”徐一飞脱了上衣,扯了条毛巾走进卫生间去洗澡,突然回过头来对徐诗寒说,“四羊方尊的事情你心里还是要有个数,那个东岳宫,我总感觉有问题。” 他为什么对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懒散冷漠、毫不关心的样子,可是却又在危机关头救了自己的性命,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申莹坐在飞驰的列车上,看着对面的徐一飞出神。 “喂,都说你是和尚,可是看你浓密的小寸头,不像是受过戒啊。” 徐一飞眼角抬了抬,没理她,继续低头翻阅着一本1993年版的《老婆靓汤——家庭风味修订篇》。 “哎呀,满足一下人家的好奇心欸,你到底是哪个庙的啊?”申莹不死心。 徐一飞合上书,看着申莹一会儿,淡淡地说:“强行憋尿对身体有害的,想上厕所就快去吧。”接着头也不抬地继续看书了。 卧槽!这小子怎么知道本姑娘想撒尿了! 申莹绯红着双脸,一阵小跑奔向车厢的厕所。 西安古称“长安”,是十三朝古都,也是中国历史上建都朝代最多,建都时间最长,影响力最大的都城,居中国四大古都之首,隋唐时期它就是世界最大的城市了。西安是古代丝绸之路的东方起点和隋唐大运河的起点,是迄今为止唯一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确定为世界历史名城的中国城市,与雅典、罗马、开罗并称世界四大文明古都。拥有着7000多年文明史、3100多年建城史和1200多年(不计陪都)的建都史,历史上曾有周、秦、汉、隋、唐等在内的13个朝代建都于此,唐朝鼎盛时期常住人口185万。唐超永徽三年(公元652年),玄奘法师为保存由天竺经丝绸之路带回长安的经卷、佛像,所主持修建“大雁塔”也屹立在西安城南。 按照申莹对“僧人”的理解,自然应该是见佛就拜、见庙烧香。可下了火车后,徐一飞并没有如想象的那样直奔城南大雁塔,而是拦了个出租车向城北疾驰而去。 “咱们这是先去干嘛呀?” “开房。”徐一飞面无表情,回答得言简意赅。 两个人在城北角一处贫瘠如同城乡结合部的地方下了车,理由是出租车交接班时间到了,司机赶着回城里交班,没时间再送客。“可是,这附近这么荒凉,司机大叔,我们需要在城北找到住的地方啊。”徐一飞依然礼貌地跟司机打着商量。 “你们沿着马路继续向北走,会有的。”出租车司机摇上车窗,一溜烟地走了。 于是两人背着外形夸张而沉重的行囊,沿着破烂的马路继续北行,最后在一片接近乡下村庄的建筑群边上,终于找到一栋略显现代气息的黄色建筑,一个醒目的巨型蓝色阿拉伯数字“7”刷在外墙之上。 “咦,为啥我的‘7天酒店会员卡’不能用啊?”徐一飞站在前台表示不解。 西安旅店业的小姐们似乎缺乏耐心,冷冷地丢了一句:“两位,咱这里并不是7天连锁酒店。” “不是吗?可酒店外墙上印刷的明明是……” 小姐堵住了徐一飞的质问,扬手一指前台的卡片——西安市7“夫”酒店管理有限责任公司。 我勒个去! “原来你们是山寨酒店啊。”徐一飞眉头一皱,转身拎起背包就要走。 申莹不干了! “我走不动啦!累死了,你还走哪儿去啊?妹的城中心到处都是正经店子你不住,左拐右绕背着这么重的东西跑到这么个死角落来,还走个毛线!姐一肚子姨妈血都快溢出来了!快点给我开房!” 服务员噼噼啪啪敲了一阵键盘,掏出一张房卡,“给,这是2046号房卡,刚好只剩下最后一间客房了,请问你们登记谁的身份证呢?” 商务大床房? 徐一飞拗不过,只好同意了。 夜,其实就是轻轻俯趴在你已经闭上的眼皮上的,一只庞大身躯的动物。 在这个没有光线的世界中,你根本就无所谓什么是白,什么是黑。 对徐一飞来说,他从小就觉得“夜”只是一只可爱的大猫或大狗,懒洋洋地把肥厚的身体匍匐在自己脑袋上,偶尔,翻动翻动,偶尔,挪挪身体。 今晚的夜,出奇的安宁。 以往在430寝室死皮赖脸的申莹,偶尔也趴在徐一飞的床上午睡,而她那种鼾声如雷的巨大声波,此刻也消失无影,温顺得像个白天玩累了的小孩,均匀的呼吸,很祥和。 嗯…… 这种感觉,很舒服。 嗯……嗯…… 徐一飞从小就喜欢这种半睡半醒的朦胧感,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夜,自己就是那只庞大的生命体,慵懒地把身子蜷放在客房的沙发里,偶尔,挪动挪动。 “嗯……嗯……啊……呃呃,……嗯啊……” 不对!有人在叫床! “啪!”徐一飞一伸手拍亮了房间的灯,“给我起来!” 徐一飞气呼呼地一手掀开床上的被子,一边破口大骂:“你下午开房的时候不是还说满腔的姨妈血要溢出来了么?一个姑娘家一天不玩手活会死人啊!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谁玩了啊,你大半夜把人吵起来干啥?”申莹被弄醒了,缩在被窝里不满地抗议着,“再说了,姐就算是自己动手,你睡在沙发上,你是咋知道的啊?” “卧槽,你一晚上叫床那么大声……” 徐一飞突然住口了,因为—— “嗯……嗯……啊……呃呃,……嗯啊……” 这声音居然还在继续。 徐一飞看着申莹。 “你,你看我干啥啊?我刚才嘴巴就一直没张开,不是姐在叫好不好,这明明就是隔壁——” 隔壁? “睡吧。”徐一飞“啪!”的一声关掉了灯,又继续回到沙发上躺下。 是啊,谁叫两人选择了这么个城乡结合部的山寨酒店呢,这种地方一半以上的日常生意,绝不是旅游团队,而是城市“炮房”。 “那个,要不然,你睡床上来好不好?”申莹看着徐一飞,一脸难受。 “去你的,一个来月经的道姑,竟然受不了声色之诱,硬要拉一和尚上床,你这故事要是传出去,可以登网易新闻头条了。”徐一飞再没理她,倒头便睡。 (第一卷《四羊方尊》到此告一段落,商纣王的故事或将在后续的卷宗里向读者们呈现,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