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卷 第一章 落叶归根 寒冬腊月的神都城,本该是银装素裹,却因为洛河以南十里红妆,喜庆非常,寅时鼓,卯时笛,无人不晓今日喜。 这一天,所有的女子都羡慕新娘。 这一天,所有的奴婢都开始幻想。 十里红妆谁不爱? 证婚是皇谁不想? 新府外禁军百人,新府内重甲云商,何等荣光。 然而,充满喜庆的华阳府喜堂上,却弥漫着紧张危险的气氛,这种气氛让在场的所有人,不敢动不敢言,生怕自己成为引线。 “我再问一次,你可是认真的?”说话者,身穿喜服挂带喜花,正是今日外围翘首以盼的新郎,此人面若冠玉,璨若星河,唯一不足就是那双腿无法站立。 此时,他低眸望着眼前跪立的人,神情中掺有淡淡忧伤。 “请大少爷放了奴婢,奴婢愿做牛做马常伴身侧。”说话者头戴珠冠身披霞帔,颔首低眸字字圆润。 “愿做牛马不做妻?” “大少爷是人中龙凤,奴婢不配,请少爷成全。”挂珠落地三次,女子叩首三次,次次虔诚。 “成全?我许你红妆十里迎为主妻,你却在拜堂时说你不配?”男子双拳紧握再次说道:“难道对你来说妻不如奴?” “请少爷成全。”鲜血印染额头,顺额而下接着叩首。 “难道你是嫌弃我?” “请少爷成全。”女子面如死灰,仍不放弃跪求,今日的她是众多女子羡慕的人,因为她幸运遇到珍惜的人,许她十里红妆,不弃身份升奴为主,这么众人难求的事到她这里却堂前退鼓,此时此景,拒婚这是众人不敢想,不敢做的,场中人都明白,这拒绝的不是男子颜面,而是皇面,因为喜堂之后坐的不是高堂至亲,而是皇城乃至大唐最为尊贵的武后。 这也是场中人不敢言,不敢劝,如同雕像的原因。 男子望着滴落地面的腥红,眉头紧皱道:“我若不成全呢?” 砰。。。 这时,喜堂后突然一声瓷器摔落的声音,众人皆惊纷纷下跪。。。 垂拱二年(即686年),武则天令铸铜匦置于洛阳宫城之前,纳四方之书,亲听百姓之言,这一举动引来了八方之人纷纷涌入神都,有的为己,有的为民,谁也不想失去这难得的机会,以至于无论是官道、商道,还是小道中,都能看到不停赶城的人。 而就在赶城的队伍中却一位异常的显眼,别人都是三两成群急急快步,只有她举步维艰,每一步似乎都是她用尽全力而行,她不理会众人投来的目光,不理会血肉模糊的双脚,唯一想做的就是尽快到达神都。 别人赶路,她也赶路! 别人双人,她也双人! 唯一不同的是,与她同伴的是个死人。 这死人正是长安城中商业巨头的二子许槿凌,而她只是许槿凌院中负责书房的小小婢女,名叫吴月,说起她也是悲剧的人物,八岁丧母,十岁驱逐,曾三次被卖两次易主,好不容易摊上个对自己好一点的主子,却天降横祸主死奴活,荒郊野外横死林中,吴月本可以消失的无隐无踪,可她并没有。 正值三月,草长莺飞,本该是郊外踏青的日子,她却拖着沉重的尸体已经整整行走了两天,吴月心里很清楚若再延迟下去怕是尸体就要腐臭,所以她很着急,着急到无暇顾及手臂上刺眼的条条血痕,埋头看着脚下的路而行,只希望能够短一些,快一些。 两天里,吴月只食用一个饼,饿了就忍渴了就喝晨露,消瘦的身形更加不堪,那分不清是紫色还是褐色的衣衫破洞可见,随风轻扬。 兴许累极了,吴月停顿了下来,呼吸间,眼睛盯向了前者腰间的水囊,当干涩的舌头触碰干裂的嘴唇,并没有解救因干裂而脱皮的薄唇,反倒是耳朵里出现了幻听,吴月长这么大从未觉得流水声也会如此好听美妙,好似林中山泉发出汩汩的水声,吴月心想那水囊里的水一定甘甜无比,沁人心脾,她不禁的舔了舔唇角,咬了咬薄唇。 突然。。。她的身后出现几匹狂奔的马,那速度快似闪电让人措不及防,其中一匹黑色的马来不及拉住缰绳从吴月的上空飞过。 “小心。。。”那声音具有穿透力,但吴月却看不清是谁在说话,因为她已经倒地不起, 不知是谁袭击了她,也不是是什么东西撞了她,吴月只感到背后一股强力透过身后的尸体令她趴在了地上,片刻间痛遍全身令她透不过气,险些晕了过去。 吴月摇了摇脑袋,慢慢回想着刚才发生了什么,她记得刚才上方好像有一团黑影飘过,不过在这之前有人撞了她,迷蒙之中吴月睁开了眼,却见眼前是一个皙白的手,那手正面向上似要拉她一把。 “是下属莽撞了,姑娘可伤到了?”那声音袅袅却带有刚柔之感。 吴月并没有抬头,也没有借那人的手起身,她双手撑地酝酿了一会后,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先整理了身后的尸体更贴服自己,又将绑在身上的绳子紧了紧重新打了结,最后才抬起头看着前方的人。 她虽污迹斑斑似乞丐但双眼却很清纯通亮,吴月上下打量了前方的三人,最后停在了最前方淡蓝色衣衫的人身上,一丝疑惑从吴月的眸中闪过,她看得出那人虽身着锦衣华服的男装,实际上是位女子,吴月更是从身后两位男子维诺之态可以看出,这女子地位不俗。 最起码这身考究的衣服,还有那帽檐下所漏出的点点嫣红,若吴月没有猜错那应该是时下宫中盛行的桃花妆,她虽没有见过但听许槿凌多次提及,也就知道了一些,目前桃花妆没有盛行宫外,那么眼前的人非富即贵,吴月知道自己得罪不得。 那女子见吴月打量着自己,并没有生气反而满脸真诚道:“你可伤到了?若是伤着我可带你就近医治。” “不用,我没事。”吴月顿了顿后拒绝,在她的心中有过片刻的迟疑,她想过借马这样会快些归程,但又怕死者的身份,斟酌之后还是拒绝了,拖着沉重的步子其步艰移却没有半点停留,反而有些急迫,如身后有洪水猛兽,奈何脚步快不得只能移动着,清风徐徐却带不走吴月满头的汗水,任由着从额头滑落下颚再滴落地面。 当吴月的身影渐渐远去,身后三人的面色才有所微动,微动中却又不相同。 “上官大人,她会是投匦的人吗?” 为首的女子并没有回答左侧人的话,反倒是右边的人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笑道:“幸而你没有伤及她的性命,就算武后知晓罪责也不会太大,毕竟无心冒失而已,放心吧!” “说到底还是我着急了些。” 左侧的人心想还是有些后怕,若不是他及时提起马头,让马从吴月的身上跳越过去,只怕现在的吴月已经是蹄下亡魂,若真是那样,他的罪责滔天,谁都知道这一次武后在洛阳宫前设铜匦,是为了纳四方之书,知天下之言,何其之重,放榜时曾交代无论是谁投匦必当重视,否则大罪,但刚才。。。 近几日进城的人九成九都为了投匦而来。。。左侧的人越想冷汗层层,忽然见身着男装的女子突然纵身上马,他大急道:“上官大人。” 此人正是有巾帼宰相之称的上官婉儿,她拉起缰绳扬起马鞭,朝着马后用力一拍,身下的棕马立即一跃朝着前方奔去,疾奔的风带着她的直言飘向了身后。 “既是有愧,补救还来得及。” 。。。 急马狂奔,尘土飞扬,低头慢行中吴月听到马蹄声越过自己,才慢慢停下步子,抬起头看着前方渐渐消失的背影,眸光还是落在那位淡蓝色身影上,宫中有权势的女子众多,但不知为什么,吴月唯一想到的人只有上官婉儿。 许槿凌平日里爱玩自然消息众多,回府后总喜欢将一些宫里宫外所知道的事情讲给吴月听,许槿凌喜欢讲,吴月喜欢听,久而久之她也成了消息灵通的人。 大唐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上官婉儿是武后最得力的助手,十四岁脱了掖庭伴了武后身侧,掌管宫中诏命,但知道许府和武后有着特殊关系的却寥寥无几,然而吴月就是无几中的一员,因为知道所以害怕,吴月难以想象,若是被武后知道许槿凌横死林中后果会是怎样? 吴月越是不敢想脚越是打颤,最后如灌了铅一般根本抬不起脚,她身子朝前倾着使劲的拉着身后的人,试图让自己移动起来,但试过几次任无效果,她心急如焚,心也慌的很,眼睛望了望四周走动的人,很想让他们帮帮自己,可话到嘴边却闭于齿内,正当她咬着嘴唇再次使出全力时,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辆牛车,且越靠越近直到停在她的身前。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 默认卷 第二章 初入华阳府 驱牛车的是位花甲的老人,穿了件褐色带着补丁的衣衫,吴月眼看着他停下车后,走到自己的身前慈眉善目道: “小姑娘,上车吧!” 吴月又惊又喜,那感觉就像是天降神兵,刚想着点头可又犹豫了起来,吴月垂下眸看着血迹斑斑的赤脚,脚趾也轻动了动,也许是疼了,吴月皱了皱眉头。 老人上下打量了吴月,最后将视线落在吴月身后人身上,低声说道:“怎么了,小姑娘?我不收钱,放心上车吧!” 吴月搓了搓手指,抬起头望着老人,欲言又止,这钱的问题吴月并没有考虑到,她是担心老人忌讳身后的是个死人。 老人似乎看懂了吴月所想,“不用为难,落叶归根这是常事,老头子不忌讳,快,上车吧!” 听得老人这么说,吴月激动的朝着老人鞠了一个躬,道了数次谢谢,然后开始解开刚打不久的结,老人也帮着她将青纱遮面的许槿凌安排上了牛车,等一切做完之后,吴月站在牛车旁示意可以驱车。 老人望了一眼吴月已无完肤的赤脚,善意道:“你也上车吧!” “不打紧,我跟在身后就好。”吴月执意着。 老人见吴月如此也只好随意,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到了洛阳城,而在城墙之上早已有三人站在城门的上端,俯视着城下走动的人群,而他们就是刚才与吴月有过交集的上官婉儿一行人,此时上官婉儿负手而立,眸光数里,似要将大好河山收进眼底。 “大人,你看那丫头来了。”说话的黑衣人就是差点让吴月命丧黄泉的人,他指了指下方跟在牛车旁边的身影,低声道。 “你呀,找个什么车不好,偏偏找了辆牛车,害的那丫头都没法坐。”同行的另一人笑道。 黑衣人面上一窘,挠了挠头。“大人说过,雪中送炭才叫送,若不然怕是会弄巧成拙。” 黑衣人虽然看似鲁莽,长得一副凶相,但这件事情上他却是有过考虑的,与吴月短短数眼便可知道,身后的人非富即贵,尤其那腰间所挂的配饰,但再看吴月时,心中已知一二,此时如果给吴月一辆华丽的车子,想必也不敢坐,更何况一路上黑衣人也没瞧见马车路过,唯一可见的就是这辆牛车。 上官婉儿不语,眸光匆匆的从吴月身上扫过,继续看着远方。。。 牛车刚到城门口吴月的心就已经开始紧张,甚至升起了莫名的冷意,她不停的搓着手指,不时看着车中静躺的人,想起那人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有空带你去神都城看看去,那里繁华一片必能让你乐不思蜀。 这会吴月想起,不禁暗自摇头,洛阳城自封为神都之后异常的繁华,比起长安城有过之无不及,然而对于第一次看见盛世的神都,她却半点欣赏都没有,脑子想的全是华阳府,想的是传说中的许府大少爷会是什么样人? 最重要的当他看见自己的亲弟弟死于异地,又会是怎样的态度? 会不会迁怒自己,让她陪葬? 想着想着,还没有到华阳府门口,吴月的双脚就开始软弱无力,就连垂在两旁的那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一炷香的路程,对于吴月而言如走了一月之久,只因她想了太多太多。 最后等到了华阳府的时候,她却被人挡在了外边, 趁着守门的人进去通报的时间里,吴月将华阳府外细细打量了一番,所得的结果果然如许槿凌所说,洛阳城的华阳府确实比长安城的许府不仅大而且富,那两边的围墙怕是百步才能折了边,就连府前的那个门槛也比许府高出一寸有余,还有。。。 正当她还在打量间,却听到身旁老者的低问道:“姑娘,你认识这里的人?” 吴月摇了摇头,她只是长安城许府里的婢女,若不是因为许槿凌她还无缘来到这里,又怎能认识这里的人。 “若是不认识,老头儿劝你还是将车上的人安顿了吧!老头不怕忌讳,但其他的人忌讳的很,尤其这样富贵的人,这些人还是少招惹一些,免得到最后吃亏还是我们穷人。” 老头一边轻抚着牛背一边低语着,虽然不知道吴月为什么会带着一个死人来到这里,但活了这么久所见所闻自然多了些,于是好意的提醒吴月。 吴月无奈一笑,若是可以她也不想招惹,但这事她逃不了了。 “就是她。” 正在这时,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之后走出了两人,一人吴月认得是刚才进去通报的人,另一人身着青灰色衣衫,脚步稳健,虽看似年过中年但双鬓已白,那人顺着通报所指的方向望去,将目光落在吴月的身上,眸中带着一丝探究。 直到靠近时,才低沉的问道:“听说你找许槿逸?” 许槿逸是华阳府的主子,而他则是华阳府的管家,在华阳府里近十五载,今日还是第一次听到人直呼许槿逸的名字,若是平时他一定不理会,但今日也不知为什么就随着小厮走了出来,没想到等来竟是一位衣衫褴褛的丫头,所以面露有许失望。 吴月点了点头,在许府的四年里她也学会了看人,这会儿她猜出眼前的人应该就是华阳府的管家,而管家的名字许槿凌也曾经提及过,叫许卫。 吴月立即点了点,并行了行礼低声道:“许管家,奴婢是二少爷书房的婢女,现有重要的事需要亲自告诉大少爷,麻烦你了。” 吴月说完又行了行礼。 许卫对她能够说出自己的姓一点也不奇怪,凡是对华阳府稍想了解都可以打听到自己,所以也没有多理会,但当他的视线偏移,落在牛车中青纱遮面的尸体时,立即愣住了, 他不禁走上前低下头靠近了一些,认认真真的看向尸体腰间所挂的佩饰,忽然间脸色一白,因为这佩饰他认得,与自家少爷所挂的佩饰一模一样,要是许卫没有记错的话,二少爷许槿凌的腰间也有相同的一块。 想到此,许卫脸色剧变,来不及细想也不敢挑开遮颜的青纱,掉转身急急地向府内跑去, 许卫的变化让身旁的侍从一脸茫然,呆站在原地。 吴月看着许管家的反应,手心中也渗出了厚厚一层汗。 等会儿会发生什么? 她无从知,唯有满腹的紧张和疑虑。 不一会,低头沉默的吴月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满头大汗的许管家,正匆匆而来,随来的还有两名皮肤黝黑的壮汉,吴月见他们慢慢靠近自己且神色肃然,暗想不妙:难道是来抓自己的?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 默认卷 第三章 许槿逸 忽然间脑中飘来种种想法,都是些如何解说才能快,准,真。 有钱人不太喜欢拖拖拉拉,慢慢吞吞,遇到性子不好的不由分说先打个几大板子,再慢慢审问。 聪明一些的,会细细听,凡听到一点点含糊的地方比认定为大事,即使自己再怎么说明,也会有理难清。 到底该怎么说明呢? 其实吴月想多了,那两名壮汉并未与吴月有所交集,二话不说直接将牛车抬起朝着府内走去。 吴月顿时松了口气,但一旁的老人却是急了,他忙上前阻止,一手拉着牛车边缘的一边嚷嚷道:“我见这个姑娘背着他举步难行,出于好意帮忙带到这个地方,其实我和他们并不熟悉,只是好意,这牛车是我挣钱的工具,你们若是收了,我一个老头子该怎么活啊!请大爷们行行好,这车上的人你们抬去,车还给我。” 老人一路随着牛车的架子到了门槛,见他们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他顿时席地而坐,手紧紧拉着木板的边沿,做出誓死不放之态。 吴月于心不忍,走到许卫的身边低声道:“若不是这位大爷帮忙,怕是明日才能到这里。” 话落数秒后,许卫大步走到了老者的面前,从袖口处取出一个银锭递了过去,老人先是微怔,而后眉开眼笑立即站起身,连连道谢,瞬间消失不见。 留下吴月孤身一人看着眼前的漆红大门,先是发了一会呆,然后见许卫站在老者所坐的地方,余光瞅了自己一眼,虽不发一言一语,但吴月明白,若不入眼前的深院将事情言明,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将日日难食,夜夜难寝。 许卫身高腿长,抬步间均为跨步而行,吴月随行有些吃力,,一路上吴月的眼角几次抬抬落落,刚想看一眼却发现与前者相差太多,最后只能低头小跑跟上,才免于落后。 之前听许槿凌常提起华阳府华丽非常,尤其是凤阳府正厅屋檐上的那对凤鸟花,可谓栩栩如生,胜似天工,因许槿凌曾多次提及,这也让吴月有了想一睹真颜的想法,奈何行步太快,吴月根本无暇观看,只能埋着头小跑紧随在许卫的身后。 吴月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越过了多少间门框,穿过多条走廊,唯一心中所想:这华阳府真大。 片刻之后,许卫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进去吧!” 吴月愣了愣,见许卫站在门前并没有打算进去的意思,心中也不免疑惑,纵然心中有众多问题奈何他人的地方,刀山火海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一路上她轻攥着双手低着头,随着脚步深入直觉就告诉了她,这间屋子里只有一个人,那么这个人也一定是传说中的大少爷,许槿逸。 越是靠近,想法就是强烈,而那双腿也随着不听使唤的跪了下来。 无声。 还是无声。 屋子里静的出奇,静的仿佛只能听到她的呼吸声,以及心跳声。 难道她猜错了,这屋子里并没有人? 吴月紧张的时候总喜欢用大拇指扣动着食指,而此时她渐渐的感到食指间的疼痛,方知道拇指用力有些大了,随着时间的流失,干涸口腔也渐渐造反了起来,除了一身的疼痛,还有那几乎不能再坚持的缺水感。 忽然。。。 吴月的右耳处听到一滴水声,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再次竖起耳朵,本以为是幻听,可她又听到了,吴月不知为什么血液开始兴奋起来,将头朝着水源的方向偏了一些。 水落容器的声音。 是瓷器,水滴落在瓷器的声音。 忽然间,吴月彷佛是个久困沙漠忽见泉眼的人,她忘记了所有,立即站起身拉起碍事的破旧裙摆,朝着水源的方向欲开跑。 “渴了?” 什么声音? 突然出现的男人声音拉回了吴月的理智,她慢慢转过身忽然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 “二少爷?” 眼前,正前方坐立的男子目若星辰,面如冠玉,不正是她的主子许槿凌吗?当熟悉的人就在眼前,吴月如往日一样转喜走上前。 “二少爷。” 然而,吴月越是靠近脚步就越是慢了下来,面色也古怪的难以捉摸。 眼前的人虽然和自己的主子长得一模一样,然他并不是许槿凌,而是与主子同胞的哥哥许槿逸,之前在许府中就听许槿凌说过,他和哥哥很是相像,如今见了令吴月大吃一惊,何止相像? 简直一个模子所刻,那剑眉凤眼,甚至是不怒不喜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吴月的莫名心中翻腾着,直到距离五步之余,彻底的停了下来,她双目圆瞪直视着前方,不敢言,不敢动。 “知道我是谁了?”说话者面无波澜,无喜无悲,无怨无恨。 咚。。。吴月的双脚再次不听使唤狠狠的跪了下来,使得本就不多肉的双膝与地砖重重的发出一阵声响。 吴月不敢抬头,重重的点了点头。 “槿凌怎么死的?”得知了至亲身亡,眼前的人话语间仍是无波无痕,彷佛问的是旁人的事情。 吴月不假思索,低声着且越说头低的越低,低到恨不得将头缩到地上。 “途中遇上了劫匪,将我们逼到了林中,后来。。。后来二少爷失重倒地,跌落断竹之上,才惨遭。。” 吴月不敢抬头看向前方,更不知对方是什么样的表情,一代商业巨头的儿子竟然会无端倒地被断竹刺死,若是传了出去怕是会引来阵阵吹嘘,甚至有的人会低沉闷笑,但事实确实如此,吴月一个字都没有凭空捏造,更不敢谎言。 “到底怎么死的?” “竹子,是竹子刺死的,就是这根竹子。”说话间,吴月慌乱的将腰间所挂的一截断竹捧在手上,那竹子虽经历了数次摩擦周身已经干净,可两头浸染的血迹竟是那样的诡异,吴月小心翼翼的托着,既不敢上前也不敢放下,到现在都不知谁给她的勇气在一个死人身上拔下这根竹子。 也许她是怕死后的许槿凌会不舒服,也许是为了保存他一些面子,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亲手拔了出来。 安静。 又是一片安静。 吴月的双手因长时间托着那根竹子开始由轻微的抖动,慢慢加剧起来。 “他什么时候。。。走的?”许槿逸的话语中终于掺杂了许沙哑,直至最后时一度让吴月听到了哽咽的声音。 他在伤心吗? 至亲离开该是伤心吧! 吴月很想抬头看看,然而又不敢,怯生生说道:“两天前,正午时分。” “其他的人呢?”许槿逸依然从容的低问着,除了之前的那句话能够听出仅有的情绪,之后再也没有了。 “木童和柳亦被二少爷打发去了利源县,巧娟姐在集市中被冲散了。” 听到此,许槿逸的眉头微蹙,视线落在前方跪立的女婢身上,停留数秒未曾移动,他看的出眼前的吴月有些惧怕自己。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 默认卷 第四章 是非不分 吴月感觉到前方一双鹰眼正在看着自己,纵使身体开始轻颤也在强压着,免得手上那半截竹子掉落在地。 渐渐地。。。一阵木轮的滚动声由远而近,近至身前。 低眸中吴月的视线里出现了两只木质的滚轮,而在滚轮的中间是一双极其精致的靴子。她依然不敢抬起头,因为心里明白那双靴子的主人正是许槿逸。 许槿凌告诉过她,因为自己少时贪玩造成兄长一生伤害,让原本强于自己的身体再也无法直立,这是许槿凌一生的遗憾。 当冰凉的触感遇到灼热的双手,置于吴月双手间的竹子终于离开了,同时也让她如释重负的感觉,慢慢垂下手后压低身子,整个身体与地面平行,这就是作为奴婢的悲哀,因为不知主子是仇是哀,唯有让自己更加卑微才能为自己添一分安全。 许槿逸转动着手中的竹子,将干涸的血迹处来回看了几次,最后突然握紧青筋直现,恨不得将其捏碎一般,凤眸中闪过一丝狠意。 不着只言片语,俯在地面的吴月已经感觉到寒风阵阵,冷的惊觉颤抖了一下。 “为什么不趁此离开?” 吴月一怔,离开的想法她确实想过,但后来想到许槿凌处处善待自己份上,心中善念不忍让他置于荒郊野外被野兽叼食,所以也就放下原有的想法,随行的两日里中间厉害关系她也想了很多,终究还是选择善意。 “他是主,我是奴,奴不能弃主不顾。” 许槿逸眸中的狠厉被吴月的一句话,驱之,消之,直至整个人也消失在空空的房间里。 俯首的吴月听到车轮声渐行渐远,心中仿佛沉石落定,片刻之后她捂住心口慢慢跪起身,见屋内无人,心知她此刻是安全了。 庆幸之余,急速跳动的心脏却是一刻没有停息,因为她明白若不是刚才的那番话,自己是死是活还未定,可人走了不代表她就安全了,富人总有百种方法让一个正常人说出不正常的话,因为穷人在富人的眼中犹如蝼蚁。 正当吴月思虑中,身后的屋门突然被打开了,她还没来得及转眼看看来人,左右手就被人架了起来,她惊恐道:“你们是什么人?” “送你上路的人。”来者是两名身形肥硕的妇女,她们皆都用碎布挽髻,灰褐色布衫与华丽的华阳府截然相反,好似市集中屠夫们的妻子,面凶体硕。 上路的人? 吴月腿脚一软,神情凄然,任由着她们朝着左手边拖走,她的脑中回想起许槿凌曾经说过的话,原话是这样的:兄长是位极其和善的人,无论对亲、对友、还是对奴都是极好,鲜有生气。 正是因为这一句话,让吴月装了肥胆将一个死人带到这里,可。。。 不是说和善的人吗?又为什么不听事实送自己上路? 吴月用仅存的力气,将双手的手心处扎的鲜血淋淋,透过秀拳流至地面,地面上点点红星似在为她践行。 不,她不能认命。 “为了不让尸身腐坏,是我背行数里,为了不让少爷尸身受损,也是我将仅有的鞋子奉上赤步前行。” “我不邀功,但也不背罪。” “许槿逸,少爷曾告诉过我,你是和善之人,难道和善的人竟是个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辜的人?” 吴月被拖行的一路上,字字高呼,似是要突破高墙传入众人耳中,长这么大还从未如此具有穿透力,这么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善事。 这一次,她破天荒的做了,喊了,因为陌生环境的致命危机太强烈了,越是这样想活命的心也更加强烈。 “许。。。呜。。呜呜。” “你鬼叫什么?”身旁的两人被吴月狼嚎式吵的烦躁,随手拿起头上的布就塞了过去。 吴月本想再次高呼,无奈嘴中多了一块莫名而来的布团,塞的她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声响,那布团中还残有浓浓的油腻感,是许久未洗头发的味道,太浓烈的味道让空腹许久的吴月恶心阵阵,酸水翻滚,奈何上涌的酸水无处倾出,阻于口腔处,激的吴月双眼水雾升起。 吴月瞅了一眼说话的人就开始后悔了,后悔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怕被生生的熏死那就要笑死众人了,身在富人区不得不低头,果然连死都不能由自己决定。 “看不出这丫头的性子倒有几分像你。”被拖行数米的吴月并不知,就在她所跪房间的隔壁,竟有几人身在其中,刚才屋里屋外所发生的一切都被他们收纳眼底。 屋中有五人,除了坐着的许槿逸和躺着的许槿凌,剩下的三人分别站立在许槿逸的左右两边。 三人中两男一女,女的红妆薄衣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姿媚态,尤其眼下的那颗泪痣,无形中自带狐媚感,她叫真儿,站她身旁的就是刚才说话的人,此人皮肤黝黑,身材魁梧有力,高有八尺之余,满下巴的络腮胡子显得穷凶极恶,实则豁朗之人,人如其名木章擎。 另一人站在许槿逸的左侧名叫宋玉之,此人虽有八尺却看似病态瘦弱无力,他并未说话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似沉思,实则观望着平躺的尸体。 真儿听出木章擎话语中的戏虐,并没有接话而是用娇柔的手臂戳了戳身旁的人,木章擎知其义立即卸下笑颜,一脸沉色望着身旁的许槿逸。 “那姑娘话语间不像是假,她确实将那双鞋给了二少。”久久不语宋玉之开口起来极其富有磁性,那是花季女子难以拒绝的声音,光听这声音就可以令人遐想,拥有这幅嗓子的人会是怎样的人,是否貌若潘安? 许槿逸为其弟轻轻擦拭着面部的污迹,此刻,许槿凌在许槿逸的精心处理之下,换了新装宛如沉睡,宋玉之的话引得许槿逸垂眸望向地上那双破旧不堪的女鞋,这双鞋就是前不久从许槿凌的脚上取下来的,若不是这双鞋护住许槿凌的脚后跟,那么许槿逸所见的将是一块白骨,被拖行数里岂能不伤? 联想起吴月的那番高吼,许槿逸的眼中黝黑了许多。 真儿眼观鼻,鼻观心,思虑之后媚声道:“朝南早则今夜,迟则明日就能回来,到时候就能知道二少的死是否与这丫头有关系了。” 天生的魅惑之音常人少有,木章擎每一次听闻都面红耳赤,虽然共事多年但这幅窘态依然无法避免,真儿早已习惯,语落数秒后不见许槿逸有所回应,真儿知趣的拉了拉身旁的木章擎,对方会了意,便扭动着如轻风细柳般的腰肢很快消失在屋里,不一会儿宋玉之也出了门。 屋内,终于剩下了兄弟二人,许槿逸望着躺下的胞弟久久不语,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似在回忆,无波的面上无动无容。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 默认卷 第五章 风情万种的真儿 另一边,吴月并没有等到刑场,而是被拉到了一个类似柴房的地方,不过眼前的柴房要比其他的方高档许多,稻谷成堆可做床,不过,这会儿的吴月无暇顾及所谓的软塌,她的心都被那满缸的琼浆玉液吸引,不管三七二十一,抄起身旁的舀子狠狠的喝了两舀子,才缓了那股口渴感,当清水裹腹后,阵阵的寒冷感席卷而来,且越来越冷,吴月也感觉到自己的体温逐渐下降,她感觉很不妙立即搓了搓手跑到了稻谷旁倚靠着,渐渐的吴月感觉到眼皮打起架来,这种感觉太熟悉,堪忧的处境让她挣扎了一会,终究无用,还是入了眠。 这一觉她睡的很香,很甜,那勾起的嘴角许久都没有放下过,然而黑夜当空,稻谷旁的人有了微动。。。 吴月仿佛一下子置身于烈日之下,炎炎的烈日似要将她吞没一般,狂热异常,表面的炽热因无处释放从而煎熬着那颗小小的心房,因热吴月开始拉扯着衣衫,当衣落肩头,吴月忽然面色一凛,眉头紧皱,全身开始抽搐颤抖,前一刻还炽热异常,这一刻仿佛深入了冰窖之中,寒冷无比,每一丝的冷意犹如一把利刃直直插进吴月的血管中,除了冷还有疼。 吴月睁大赤红的双眸,伸出无助的手望着屋门,那双眼,那双手既是祈求也是盼望,她多么希望有双仁德之手能够在此时能够拉她一把,一颗仁爱的心帮助她。 她真的要死了吗? 不用他人之手自己就结束了? 双眸渐渐模糊,冷热交替还在不停的持续最终让吴月昏厥倒地,冰冷的地面上还保持着醒前的祈求,那只伸出去的手多么希望有人能够拉她一把。 不知过了多久,这扇门终于被人记起,然而打开之后也只是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吴月依然还趴在那里。 脚步声让吴月有片刻的苏醒,在她抬头微微睁眼时,只看到漆黑一片再无下文,因为她又再次陷入昏迷。 “莫急,莫急,随我来。” 忽然间,安静的华阳府被一娇媚的声音打破,真儿慵懒的合着衣衫举步轻移,不时用手遮掩着哈气的薄唇,水蛇般的细腰在长廊中晃动着,身后跟了一位体型肥大的妇人,那妇人正是白日里拖走吴月的其中一人,由于真儿步履太过于轻盈,让身后的妇人也面露焦急之色,实在无奈之下低声道:“真儿姑娘,十万火急,还请姑娘脚步大一些。” “莫急,我素来都是这样走的,步子大不得。” 妇人的心中万般无奈,也只好压在心头,她轻瞥着前方看着娇弱无骨的真儿,心里感叹非常,不禁暗想:怪不得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女人,连女人看了心都痒痒。 妇人的双眼不离真儿的腰侧,眼睛随着腰肢的晃动而晃动着。 真儿嘴角勾起,虽然身后没有眼睛,但她清楚能够感觉到来自身后的异光,作为能够吸引女人的女人,她是很自信,自喜的,昂首翘臀无不显示女人的资本,惹得身后妇人更是连连惊讶,差一点喷出两行红泪。 炫耀归炫耀临近目的地时,真儿立即收起满腔的自信转为正色,这一次她并没有直达许槿逸的住处,而是去了许槿凌所在的地方,还没进屋就听到内屋里阵阵低语,不时还夹杂着木章擎低沉的声音。 原来他们在开小会? 真儿对于他们私下开小会并没有生气,避开她这是常事,谁让她是女人,女人有特权就是好,不过她听到里面有位熟悉的声音,这让她呆不住了,立即推开门走了进去。妇人未授权只是呆呆的站在门外,心中期待真儿能够将所托的事情尽快言明,不然她担心柴房中的人,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 屋中除了今日的所见的几人,还多了一位身形颀长的男子,男子靠左侧立于宋玉之身旁,几人之中除了许槿逸之外就属他相貌俊宇,仪表堂堂,他正是今日真儿口中所提及的朝南。 正在说事的朝南见真儿款款朝他走来,立即转身来到许槿逸的身侧,那速度如同躲避瘟疫一般极快,全然不理会真儿投来的条条媚光,朝南的举动让真儿好无趣,水腰轻扭走到木章擎的身边,真儿顿时失了兴致侧耳倾听着朝南的情报,不时的把玩着指甲好不惬意,忽然间她不知听到了什么眉头一皱,随即展开娇柔道:“其他的我可不管,但我逍遥楼可是缺了好玩的物件,主子可不能忘了。” 朝南听到真儿的话,面目立即僵了起来,那神情好似在说,谁落在真儿的手中,那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许槿逸依旧没有表露任何情绪,只是淡淡一句道:“明日我要见人。” 真儿顿时也收起了玩性,一脸正色的望着身旁的主子,与许槿逸相处十年有余,虽然平日里的主子一向和善,但若是生气了,那必将掀起一番血雨不死不休,比如现在,许槿逸所表露的与往常无异,可几个深知他的人都能感觉到阵阵杀气。 “看来真的与那姑娘无关系。”行为豁达的木章擎立即打破场中凝重感,可他没想到真儿比他还大声。 “刚才孙大姐来说,那丫头晕倒了且身体忽冷忽热奇怪的很。”说完真儿也自知理亏,孙大姐来找她时可是气踹嘘嘘,想必那丫头情况很是不妙,她来时也没急于解说倒是在屋里耗了一炷香的时间,若那丫头真是紧急,怕是真的要去了。 无声? 真儿的话音落了一会,却没有听到许槿逸的回话,心中不免庆幸了起来,暗自想:幸好主子对那丫头不关心,若真的去了,想必也不会怪自己延误病情。 “抛去那严重的外伤,那丫头气虚极其杂乱,眼神涣散,若处理不当的话怕是命就难保了。”吴月在屋中的一切都在几人的视线中,其他的人都在听她如何说,唯有宋玉之观察的是人。 “你是说,她带着病将二少背行数里?”木章擎一脸惊讶。 “让她进来吧!” 真儿听到许槿逸的话一个激灵立即反应了过来,也不管之前所说急不得,大不得的说法,脚步轻移立即来到了屋门口,将门打开,娇媚道:“主子让你进来。” 孙二婶立即低着头弯躯上前,因为知道许槿逸脾气,未等到许槿逸询问自己就说了出来。 “少爷,那丫头伤的着实重,手臂上大小伤痕数十条,那脚更不能算是脚了,血肉模糊,连。。。连脚趾甲都脱落了一个。” 平日里看似凶悍的孙二婶,此时也为吴月感到疼痛,同是女人她都不觉得自己能够忍下这些痛,更何况是一个骨瘦如柴的丫头。 “现在呢?”宋玉之似乎来了兴趣,低问道。 “这会她晕了过去,本想将她拉起,但她身上忽冷忽热,且有伤痕累累,奴婢不敢扶起,生怕还有哪些隐行的伤口,这会她还趴在地上呢。” “我瞧着这丫头着实可怜,但又不敢私自找大夫,只能禀报少爷了。” 所有人听到孙二婶的话纷纷将余光看向许槿逸,这个时候他们都知道吴月的生死就在这一线之间,若是许槿逸同意她便生,若是不同意便是死,除非她有自愈的奇迹。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 默认卷 第六章 出水芙蓉 他们的心思许槿逸如何不懂,他犹豫了片刻左侧的食指轻动,仅是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却可令所有人皆都明白,那丫头可活,因为他们相信宋玉之的医术。 当所有人离开屋内许槿逸轻动车轮绕过屏风,慢慢靠近长眠中的许槿凌,不起波澜的眸中升起了薄薄水雾,从未知道自己多么珍惜亲情,只有失去了方知剐心之痛,纵使许氏家大业大,但许槿逸真正的兄弟只有一个,而那一个从此长眠。 本为双生子,却生两地根。 突然间,许槿逸脑中的记忆翻涌而至,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人命不硬,本为双生子的兄弟却注定两地的命。 空灵寺的住持说过:两者不宜,两命相克。 道院的道长也说过:东南为安。 就连上门算命的也嘱咐过:不宜一处。 五岁时不信,兄弟合出,终被流匪追命,险遭被害。 十岁时不信,兄弟合出,父死叔亡。 十五岁带着半信半疑再次出了门,这一次他们终于相信了,因为许槿逸付出了代价再也立不起。 想到此处,许槿逸的双拳紧握,他们明明已经遵守了两地,为什么还会阴阳两隔? 起起伏伏的情绪终究被许槿逸压了下去,他拿起轮椅下还未完工的牌位,执起小刀慢慢雕刻着,而他所刻就是吴月最想看的凤鸟花纹,每一刀,每一线极其精准,因为知道许槿凌很喜欢凤鸟花,所以想将最美的留给他。 “兄长,若是我以后娶妻就一定要另安一处别院。” “为什么?” “因为我也要在正厅的屋檐上刻一对凤鸟花。” “你喜欢?” “嗯,很喜欢,就像兄长一般。” “你怎知我喜欢?” “因为我们双生子,我懂你。。。。” 那一夜,屋中的灯未灭,人未停,忆未消,声未断。 宋玉之走出屋内就随着孙二婶一路来到吴月所在地方,刚踏入就见吴月还趴在地上昏迷不醒,宋玉之眉头微蹙立即快步走上前,毫无嫌弃的抱起衣衫褴褛的吴月,任由着浓烈的腥气扑鼻,一步步小心翼翼朝外走去,孙二婶知道宋玉之没有恶意,形式上她还是要问一下,免得等会主子想起,她也不知道丫头去了哪里。 “宋公子,你要带这丫头去哪?” “听雨苑。” 听雨苑是宋玉之小居,里面有府中最全的药品,能够去那里孙二婶也就放了心,望着远去的背影随即畅舒了一口气,她也在替能捡回一条命的吴月暗自庆幸。庆幸余温未过,孙二婶忽然一拍大腿赶紧朝着自己的屋内小跑而去,做奴婢的都要赶早,折腾了许久她该去睡了,免得第二天因困犯事。 宋玉之将吴月刚抱到听雨苑,苑中就来了一位客人。 “你怎么来了?”宋玉之瞧着来人是朝南,惊奇道。 “我是来看看她是否也中了毒。”朝南淡定自若,拿起身旁的茶杯自饮了一杯,那样子很像疾奔而来,且速度还不慢,不然不会带有气喘之息。 “怕不完全是吧!”宋玉之将吴月安置好,双手环胸背靠在一旁似在看好戏。果不其然,片刻间听雨苑热闹了起来。 因为真儿来了。 宋玉之半眯着双眼瞅着气势汹汹的真儿,本想看一场好戏,却忽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 “真儿,你来的正好,这里还真是需要你。” “什么?” “帮她换衣服,顺便清理一下衣服以内的地方,我是个男人不太方便。” 真儿瞪大双眸,完全不信宋玉之刚才的那番话是对自己说的,换衣服这等下人做的事怎能劳她大驾?刚想拒绝却见朝南瞅着自己,那眼神似在说:你会吗? 也许是被朝南的目光刺激了,真儿破天荒的答应了,帮着女人穿男人的衣服对于真儿而言最简单不过,唯一遗憾的是,她如现场直播般呱噪的很,惹得屏风外的两个男人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啧啧啧,这胸太小,果然还没长大。” “啧啧啧,这臀不够翘,太平了些。” “啧啧啧,这手怎会这么粗糙。” 。。。 “这他娘的谁干的,怎么会少了一个指甲?” “老娘不干了。。。宋玉之,老娘不干了。”真儿先是评头论足一番到最后直接破口大骂,再出现时面目极其古怪,既不是嫌弃也不是娇嗔,倒有几分怜惜感,更让屏风外两人好奇的是,真儿居然没有再粘着朝南,反而回了小苑,这反常的举动,引得朝南和宋玉之面面相觑。 不禁猜想: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真儿离开没多久朝南也走了,留下屋内一条孤影立于屏风前,宋玉之想着真儿离开时古怪的模样,犹豫了片刻才缓缓走了进去,直至床前才知道真儿果然没有辜负所托,吴月一身男装静躺在那里,不过真儿也确实太听宋玉之的话,衣衫之外的并没有清理。 宋玉之无奈的摇了摇头,拿起不远处的湿布,一点点,一步步轻轻柔柔,待污迹、血迹清除后,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出现在眼前,宋玉之顿时轻叹:好一张俏脸! 宋玉芝并不是没见过女人,绝色的华阳府中就有一位,真儿的美貌那是公认的,且还是男女通吃的主,只是眼前的吴月不同以往所见,竟让宋玉之一时间无法形容。 倾国倾城算不得。 闭月羞花称不上。 出水芙蓉! 忽然间,宋玉之的脑中浮现了朵朵莲花,不由得想到眼前的女子竟与之十分贴切。 “没想到污垢之下,居然藏了一张精致的脸,怪不得能将你这位六根清净的人,吸引下凡尘。”真儿再次返了回来,这一次手中还握着女子的罗裙,当她穿过屏风就见宋玉之盯着吴月的那张脸,于是含笑打趣道。 宋玉之一惊。 “你是继续这么看着,还是看我帮她换衣裳?” 真儿见宋玉之没动,立即坐到了床沿大手一挥打算轻解吴月的衣衫。“若是玉之想看不如真儿帮你一把。” 话音刚落,屋中哪还有人?早已无影无踪。 真儿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深知未出阁的禁忌,于是取了一身最为规矩的衣衫为其换上,不管吴月身份如何,凭她的所做所为该当尊重,除此外,还有对许槿凌有归根之恩,等一切更换好,真儿晃悠悠的走出了屏风。 “玉之果然厉害,只是一会的功夫,那丫头就不在忽冷忽热,看来玉之这里的灵丹妙药真不少,若是得了空可别忘了,给我一些有驻颜的丹药,我的这张脸太过于精贵,一定要好好养护才行。” 两人相见,十次九不离助颜丹,每一次宋玉之都是一笑置之,这一次也同样如此。四人之中真儿最不喜欢和宋玉之说话,太过无趣,简直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 真儿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了下来,并交代道:“哦,对了,那丫头的身上你不方便地方,我都上了止血化瘀的药膏,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尤其是那双脚,大大小小扎了数根荆刺,呆会你注意一些。” “好。”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 默认卷 第七章 真儿骇人手段 “丫头?”娇媚之声再次响起,真儿见吴月依旧纹丝不动,瞬间皱起了眉头,身旁的木章擎察觉到真儿的变化,生怕她火爆的脾气发作,立即挥了挥手中的鞭子将吴月坐下的木板转了九十度。 方向改变了,所见的地方也不一样了,此刻,吴月望着前方陌生的人很是惶恐,除了正中的许槿逸认识之外皆都是初见,她心中明白这些看似平常的人,实际上都装了一颗不平凡的心,该远之,避之。 “敢闭眼试试。” 正当吴月打算闭眼不见时,真儿却发了话,此话令吴月不得不从。 “是谁说她与我相似?这芝麻心的胆量也敢说像我。”先前的怜惜一扫而空,真儿见吴月大气不敢出的模样顿时失了兴致。 “昨日那番高喊确实有些像你。”木章擎红着脸憨笑道。 “得了。”真儿越过木章擎来到吴月的身前,然后又转回了原地,这看似无异的举动却让吴月呆若木鸡,甚至惊恐万分。 只因手中多了一把带血的匕首,那是一把弧形的匕首,手感圆润大小适宜,好似专为吴月量身而定,吴月握过笔,拿过书却从未拿过杀人的工具,她惧。。。 人血?还是兽血? 吴月全身的血液因为紧张开始凝固。 “就那点出息,我真怀疑二少是不是她背来的。”真儿性急,再次来到吴月的身前,强行拉着她行至数米,“丫头,我可告诉你,二少的死是这该死的贱婢所为,今日你就用手中的匕首为二少报仇,也为自己的伤痛报仇。” 吴月顺着真儿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一惊,就在她的身旁有两人被五花大绑,仔细瞧去那女的吴月认识,是许府里二等丫鬟巧娟,她们同是许槿凌院中的人,只是分工不同,细算起来吴月都要低她一等。 巧娟是杀害少爷的凶手?吴月懵了。 正在这时,渐渐转醒的巧娟发现来人是吴月,拼了命朝着吴月爬去。“吴月,救救我,救救我。” 终于爬到了吴月的脚前,脆生生的磕了几个响头“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吴月,你一定要救救我,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吴月定了定,低声问道“二少爷是不是你害的?” 巧娟疯了一般摇着头,她指着身旁昏迷不醒的男人,疯狂喊道:“不是我,是他,一切都是他干的,是他告诉了山上的匪头许家少爷住在哪里,是他伙同匪头将你们赶至竹林,这一切和我没关系,吴月你一定要救救我。” “那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巧娟顿了顿,又朝前爬了几步:“因为他们不相信我,吴月,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吴月想了想,忽然陷入了沉思。 “吴月,吴月。。。我们一起服侍少爷四年,你该相信我。” 场中间许槿逸微闭着双眼似在养神,朝南擦拭着手中的剑,木章擎与真儿小声低语着,只有宋玉之注视着吴月,想着昨夜吴月种种言语,他不觉的嘴角勾起,今日他特地穿了昨夜的衣,许是期待着梦呓中的人记起,奈何。。。 “姐,也许那日的糕点被我吃了,结果就不一样了。”回想起种种,吴月终于想到了出事前,巧娟曾让自己端了一盘糕点,平日里许槿凌并不太喜欢,但不知为什么那日却是一口口吃的干净,好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许槿凌就开始全身无力。 巧娟面如白纸,如泄了气的皮球立即瘫在地上。 “说完了?说完了就动手啊!”真儿又再次出现在两人的身前,她指了指吴月。 吴月一惊,吓到手中的匕首顿时落了地。 “真是个孬种。”真儿气急,捡起地上的匕首蹲到巧娟的身旁,托起巧娟的手说道:“既然她不杀你,那我们继续玩。” 一听到真儿说玩,朝南也摇了摇头。 巧娟惊恐,眼中除了恐惧还是恐惧,她使劲抽回手奈何无用,真儿将她的手握的死死的连动都动不了。 “啊!” 这熟悉的声音传入吴月的耳中,她低头望去呆站原地,美艳倾城的真儿此时就像是炼狱中的罗刹,她手持匕首如削果皮般削落指甲,吴月也终于明白那四声的凄惨正是因为削甲而来,皙白的双手不在是白,是炼狱的血色。 “我们慢慢来,今天就从削甲开始,明天削手,后天削脚,逍遥楼呀有位名匠,他的刀工了得,一个手臂可以削出五百零八片,一只脚可多出二百片,片片精透,此人只有逍遥有,别处重金无处寻呢?” 真儿一边低语着,一边将剩下的指甲一一剔除,那语气好像是巧娟走了运气,能够碰到名匠那可是天大的福气,而巧娟早无声息的昏死过去。 不管真儿所说是真是假,吴月听着这样的话也差点晕了过去。 “哎呦,这碍事的指甲居然和你有缘。” 吴月听闻低头一见,顿时酸水滚滚,不知何时在她缠满绷带的脚上,居然残有带血的指甲,她好想晕,晕了就看不见听不见了。 真儿似乎意犹未尽,她站起身拍了拍手走到晕倒的男子身旁,先是用脚踢了踢,见无反应后就走到不远处端了一碗不明液体走了过来,起初吴月以为是水,但后来她知道那是错的,真儿的手中分明是沸腾的蜡液,而这蜡液不偏不倚全部落在了男子的身份上。 “啊!”男子粗狂的凄惨声响起,且不停的打滚着,面目扭曲的任熟人也会不认识。 “丫头,这个交给你。”真儿朝着吴月诡异一笑,并递上匕首。 吴月忽然间眼神微缩,立即向后倒去。幸好宋玉之眼明手快立即接住了吴月,才免遭她再次受害。 真儿望着晕过去的吴月摇了摇头,索然无趣的也站了起来,朝着许槿逸娇声道:“这二人归我了,等我卸了他们二人的手脚就给二少送去。” “主子不同意?”真儿见许槿逸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疑惑道。 “若主子一定要他们的命,那真儿也只能舍弃逗乐的物件,还你处置就是。” 朝南见许槿逸似在沉思,立即说道:“那男的全家五口,四女一男,那女的全家四口,三女一男。” 朝南的话音刚落,有一人的嘴角已经抽搐不停,她就是宋玉之怀中的吴月,假装晕倒以为避过了真儿的发难,却比不过骇人听闻。 他们会做什么? 又或者他们会对巧娟的家人还有那男子的家人做什么?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 默认卷 第八章 不求赏赐,只求活命 本以为能够听到答案,没想到宋玉之却走了出来,这装晕也有无奈,纵然自己很想听下去,却身不由己。 “不用装了。” 这声音真好听,等等。。。吴月似乎意识到什么忽然睁开眼,第一感觉这人好熟悉,声音也好熟悉。 吴月静下心来细细回想,突然她双眼圆瞪,不可思议,忙不迭的从宋玉之的怀中跳落,钻心般的疼痛刷白了整张脸,不过这个时候痛算什么,命才是重要的,要知道昨夜她可是将许槿逸的人当做了白无常,还让他锁走许槿逸的魂啊! 刚才真儿的那番酷刑她可是瞧的真真切切,若换成是她,吴月倒是希望自裁来的快些,若是可以选择还是希望能够漂漂亮亮,无惧无痛的死。 若是可以活谁还想死,逃命重要吧! 吴月全然不理会伤痕累累的双脚,也不顾及钻心的痛,也不知哪里借来的神力居然能够令她又奔又跑,这倒是出乎宋玉之的意外,他担心吴月的伤势加重,随即跟了上去。 却不知,这一幕你在前跑我在后追的戏码,让刚出外的四人看的清清楚楚,外者看来好像宋玉之正在和一位姑娘嬉闹,但在几人的眼中饶有兴趣,一致认定宋玉之对这个丫头似乎很用心。 然而,当其他人都对宋玉之的开窍投以微笑时,唯有许槿逸面色中隐隐透着不悦,内室的审讯中,他隐约听出胞弟也对那个丫头很用心,如不然怎会如此相信,且以命护命? 如今至亲已故,奴婢尚存,许槿逸又怎会给她如愿活法的机会? 望着渐渐消失的人影,许槿逸的眼中多了许冷漠,甚至是凌厉让人畏惧。 “既然知道不是我害了二少爷,你们就行行好把我放了吧!或将我打发回许府。”层汗淋淋的吴月停了下来,她望着身后宋玉之只字不敢提昨夜的胡话。 “怎么?不跑了?”前一刻还如脱缰的野马到处奔跑,这一刻却像乖巧的绵羊,突然间的转变到让宋玉之有了兴趣。 “我不求赏赐,只求活命,行行好,放了我吧!”吴月脑中想的全是真儿的话,还有剔甲的情景不觉全身寒毛竖起,此刻,她也不论宋玉之是什么人,跪求了起来。 可没想到等来不是回复,而是莫名其妙的被带进听雨苑,直到进入苑里坐在软塌之上,吴月才回过神来,满目迟疑方才醒,刚才她好像被白大人抱着回来的。 这会儿,宋玉之正在检查吴月脚上的伤口,绷带拆了又包整个过程轻轻柔柔,吴月一点都没觉得痛意,反而舒服了许多。 趁着宋玉之上药的期间,吴月细细的打量起他,最后得出结论:这人虽然瘦了些,但模样还是不错的,若是胖些应该不逊于自家的少爷,最重要的心肠应该不坏。 “你想回许府?”不知是不是宋玉之发现了什么,突然开了口。 “嗯。” “你可知许府还不如这里安全,最起码这里没有人想害你。” “害我?”吴月错愕。 宋玉之点点头,将内室审讯的内容说了一些,若是宋玉之不说,吴月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看似安静的凌园,牵手交心的姐妹,暗地里想着都是怎么除掉自己,而导致这个原因居然是许槿凌,是因为他太过于信任自己,太过于让她有存在感,才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听完这个,吴月也泄了气,更加让她看清了一件事,那许府她是万万不能回了,且不说处处暗刀,单凭主死奴活的罪,活与否都是未知。 “你,怎么称呼?” 吴月暗暗心想。既然回不去,就要为以后着想,眼前的人就很不错,也许跟着他会少受些罪,说不定离开也有可能,既然这样想了总不能喊他白大人吧! “宋玉之。” “我叫吴。。” “吴月。”在审讯室中,巧娟喊了无数次吴月的名字,所以宋玉之自然知道,宋玉之收好绷带之后,随即站起身大步朝着屏风外走去。 同时,吴月也听到车轮的声音渐行渐近,近到屋前,不知为什么她隐约感觉有些不妙,不安的心让她鬼使神差的靠近屏风,竖起了耳朵贴在了上面。 “这里很安静,很适合你。” “谢主子的安排。” “今日内室中,我听你轻咳了几声,可是顽疾犯了?” “近日多变,偶尔轻咳不碍事,劳主子有心了。” 。。。。 原来是许槿逸看望下属来了,这让听墙脚的吴月安心了许久,正要回身上床,忽然停住了。 “她怎么样了?” “修养月余即可。” 这难道说的是自己?吴月噎了噎口水继续将耳朵贴回屏风上。 “槿凌一个人在那里一定会寂寞,孤孤零零风雨单一,他一定希望想有人能陪着他,玉之,我说的可对?” 陪着?吴月慌了,她从许槿逸的口中听出了危机感,是致命的危机感,怎么办? 怎么办? 她开始不安,狂躁的不安。 “主子说的是,二少是喜闹的人太过安静了,一定会孤单,而那吴月是二少的婢女知其性,若她每日陪二少说说话,我想二少一定会乐意。” 无声。 还是无声,许槿逸既不同意,也不反驳,惹得吴月很是着急,那瘦弱的秀拳紧了又紧,不安的秀莲踢了又踢。 忽然。。。屏风倒地。 吴月呆若木鸡。 宋玉之望着她,许槿逸也望向她。 “大少爷,奴婢愿意每日陪着二少爷说说话,唱唱曲,奴婢愿意。”吴月迈着疾步走到两人的身前,卑贱的膝盖再次跪了下来,若命能够保住,卑贱又算什么? “照顾好自己。” “是。”宋玉之微微低首。 走了? 听着木轮声渐行渐远,吴月才敢抬起头,她困惑。 “宋大人,大少爷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等你好些了,我带你去二少的墓地。” 宋玉之的话,竟然让吴月有劫后余生之感,看来她的这条命暂时保住了。庆幸之余她将目光落在了宋玉之身上,双眼充满了感激,暗暗心想:这庄她压对了。 因为调养的缘故,吴月光明正大的住进了听雨苑,虽然这苑中的主子没有特别交代,可吴月秉持着别人的地盘勿动、勿视、勿听之礼。 白天,窗边欣赏屋外景。 夜晚,抬头仰月数星辰。 说来,这听雨苑也奇怪,除了三餐有人送饭食之外,吴月根本看不见人,就连宋玉之也不曾见,停歇三日,日日相同,这不禁让吴月怀疑这是不是冷苑。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 默认卷 第九章 苦不自医 “咳咳。。” 随着脚步渐进,还有阵阵低咳。 坐在窗边的吴月立即看向来人,原来是宋玉之,今日的他面色略显得苍白,吴月甚至觉得较三日前还要清瘦点。 “这几日可有好些?”温润的声音令人舒坦,和熙的笑容如冬日的暖阳让人沉醉。 “嗯,好些了,谢谢你。” “给我看看。” “嗯??”看什么?手还是脚? 正当吴月犹豫时,宋玉之指了指那对金莲。 在吴月的记忆里,她的娘亲曾说过女子的脚是给夫君看的,女子的手是给夫君牵的,就连女子的身体都是夫君抱的,别人看不得,牵不得,抱不得,可如今。。。吴月暗自苦笑,三样皆有,样样不落。 且不论她之前背着一个死人风餐露宿,单凭眼前这个活人都不可能是她的夫君,若是以前。。。 以前的种种吴月不想再提,又将焦距重回了脚上,想着刚听到的轻咳,思虑之后低问道:“大人,你是不是生病了?” “放心,此病染不得别人。” 吴月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大人,若是病了不用管我,我是奴婢,身子贱不碍事。” 宋玉之缠布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我的眼中只有病人不分贵贱,宋玉之或者宋大夫都可,我不是大人不要称呼错了。” 额。。。 空气中隐隐升起尴尬。 “呦,我们的宋神医在生气呢?”正在这时,真儿神不知鬼不觉的已经走入了屋内穿过屏风,身姿轻扭晃晃悠悠直到靠近吴月时才停了下来,眼神朝着吴月上下扫了一圈后,将手搭在吴月肩头娇柔道:“瞧着你的伤好了许多,可能走了?” “回大人,奴婢能走。”自从见到真儿厉害之后,吴月打心里面有些惧怕眼前的女人,谁也不会想到这位美颜倾城的女人,手段极其残忍,吴月更是觉得肩头如有一把火再烧,烧的她好热,她瞅了一眼真儿的那只手,暗自的噎了噎口水。 “很好,我瞧着你挺激灵也很忠心,打算向主子讨赏让你以后跟着我,你可愿意?” 跟着她? 吴月迎上真儿的双眸,见她一脸的真诚顿时一下子间如坠入兽群,除了惶恐还是惶恐,若在三天前她是愿意的,但自从见到真儿的狠厉之后,打死她不会再有那份心了。 只是她能直接回答不愿意吗? 那会不会死的更惨? “怎么?不愿意?”真儿见吴月面露难色,收回了手,脸色微变明显不悦。 “你来迟了,她已经被主子安排去陪二少了。”宋玉之站起身,绕开真儿走到桌边净手,这看似随意的回答却是帮了吴月的大忙。 真儿知道后,稍稍有些惋惜。“哎,好遗憾,本想着你跟了我之后,就可以瞧瞧逍遥楼的新趣,这下。。。” 新趣? 吴月听着这两字就觉得没好事,心想还是不看为好。 “看来你对那两个人彘还挺满意。”宋玉之擦完了手,走到吴月的身边将掀开的被褥帮其盖上,手法熟练动作自然,好似家常便饭。 这无意间的举动看似平常,却在真儿的眼里放出了光。 吴月自听到人彘整个人懵了,她虽没见过但听许槿凌提起过,那是极其残忍的酷刑,就是把四肢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再割掉舌头破坏声带使其不能言,最后将残体泡在有药的瓷罐里,使人宁死不想活,想到此,吴月隐约感到宋玉之口中的两人,应该就是巧娟和那个男人。 “那丫头怎么了,脸色怎会突然白了?”真儿发现了吴月的异常。 “。。。”宋玉之自知明白随即转身就要离开,真儿先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宋玉之疑惑。 “先别急着走,这个给你。”真儿如变戏法般手中突然多了一个油纸包并递了出去。“你要是走了,我就将宋神医怕苦不自医的事情说出去。” 宋玉之本不想去接,奈何大步之后还是停了下来,真儿的那张嘴若是不把门,不出一日整个神都的人都会知道,世间有个位叫宋玉之的大夫,因为怕苦所以有病不医,他本就不出名传了出去也不怕,但斟酌之后宋玉之还是接下了那个油纸包。 接下了,真儿也就满意了,旁观者吴月明白情况后不觉好笑,原来宋玉之怕苦。 “丫头,你要记着这人啊都会有在乎的和怕的。就像我就很在乎这张脸,也最怕这张脸,因为怕所以不得不小心啊!”真儿说话间摸了摸自己脸,那动作极为小心。 吴月点点头,表示赞同。 “丫头,你有没有在乎和怕的?”真儿好奇起来,扭动着腰肢坐到了吴月的身旁,那样子又好像要与吴月促夜长谈。 在乎和怕的? 这个还真有,不过能说吗?吴月犹豫了。 “怎么,没有?” “有,奴婢在乎自己的命,所以怕死。”吴月说的小心翼翼,不时瞅着身旁的人,她总觉得真儿掩嘴的手都带着血气,还是熟悉人身上的血。 “呵呵呵,丫头,放心,我这手上还未沾过人命,莫怕。”真儿看出吴月很怕自己,随即站起身将皙白的手伸到吴月的面前转了转,再将右手搭在吴月的肩膀。 没有沾过人命? 吴月可不相信,且不提那日在审讯中如何对待巧娟和那个男人,就凭将人做为人彘这样的狠心,就足以让吴月否定无人命在身的话。 “那你好好休憩,等伤养好了还要去陪二少呢?” 吴月肩头一抖,望着真儿离开的背影寒毛竖立,什么叫陪二少?她又不是去成为二少的邻居,只是每日上墓地看看,拔拔草,吹吹哨而已!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有些后悔了,后悔带着许槿凌踏入华阳府,如果当时心不善一走了之也就没有这么的事,也不会被困在华阳府中日日提心吊胆,若当时走了,隐性瞒名或许能够命长久些,天大地大,也不一定能够找到她。 哎。。。 一切都迟了。 自从知道了宋玉之怕苦的事情后,吴月就将这事情上了心,她从送饭的婢女那打听到听雨院的厨房,为了以后生存大计,她一定不能让宋玉之有半点差错,根据这几日在屋外的溜达,她发现了不远处有棵枇杷树,小的时候因为某些原因她就经常和枇杷叶打交道,自然知道枇杷叶的功效。 既想即做,趁着宋玉之每三日都会检查的机会,一大早,吴月瘸瘸拐拐摘了一些枇杷叶,反反复复刷洗多片才放入药罐里煮了起来,她能够做的如此顺利,主要多亏了厨房中有一位婢女和婆子帮忙,经过半天的热乎吴月终于知道那女孩叫竹青,婆子姓曾别人都叫她曾婶。 吴月在厨房中乐此不疲,细心观察着药罐中所熬制的枇杷水,全然不知她的屋内已经来了人。 今日,宋玉之从许槿逸的那里出来的比较早,就直接去了吴月那里,但他没想到屋内没人。 吴月去了哪里? 难道走了? 不过很快被宋玉之否定了,华阳府不比其他的地方,先不提朝南和木章擎,光凭府中的守卫一般人就很难进出,更何况还是个带伤的奴婢。 那会去哪里?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 默认卷 第十章 无事献殷勤 宋玉之站在屋前眼扫四周,思量之后宋玉之认为真儿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真儿想过让真儿在侧。明明是猜想,可不知为什么宋玉之的眉头已经皱起。 思及此,宋玉之立即迈起了大步,朝着真儿所居的方向走去,大步刚出几米,就见不远处一个瘸拐的身影正慢慢靠近自己,宋玉之一眼就认出了迎面而来的人是吴月。 “宋大夫。”吴月笑着迎面走来。 宋玉之望着迎面而来的人,正慢慢靠近自己,一时间竟然触及了内心最深处的记忆,记忆中有位儿时的同伴也曾为了应诺跛脚赴约,那模样与此时的吴月竟十分相似,这让宋玉之仿佛回到了过去。 “宋大夫。” “我见这屋子里有枇杷树,就过去采了一些叶子。”吴月见宋玉之无反应,以为是怪自己私自出了院子,明知道宋玉之为人和善不易动怒,但还是小心翼翼声如雨滴。 宋玉之回过神来,朝着屋内走去。 回到屋中,还未等到宋玉之解开医包,吴月将一直护在心口的药盅拿了出来。“这是枇杷叶熬制的水,听说可以镇咳,宋大夫不妨试试。” 宋玉之似未听见般依旧在解着药包,吴月靠近了些,将药盅推到宋玉之的身旁再次说道:“宋大夫是懂药理之人,应该知道枇杷叶的药性,奴婢并无害意。” “这是五碗水熬成一碗的枇杷水,里面只加了一些冰糖并没有其他的,竹青都有旁看,请宋大夫相信奴婢,并没有害意。” “宋。。宋大夫。”吴月突然惊声,宋玉之并没有听吴月的话停下手中的事,而是如往常一样抬起吴月的一只脚,帮其换药。 宋玉之上药极其认真,一点点一步步丝毫不含糊,而吴月也不敢再多嘴,选择静静地对面的人,小时候接触男人很少,成了奴婢之后就更少,能够看到认真的男人更是少之又少,如今见了,才知道认真的魅力,很容易让人着迷。 “熬制了多久?” “???” 宋玉之放下手中换下来的绷带,走到不远处净手后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他望着吴月递来的药盅,低声道:“我问的是这个。” “半个时辰。” “谁告诉你的?”宋玉之尝了一口,既不说喜,也不说不喜,引的吴月不知自己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只能眼不离宋玉之,试图从他的动作或者表情中找到答案。 “奴婢曾有一位亲人也是咳嗽,后来偶得这个偏方,服用后效果很好,所以想宋大夫可以试试。”吴月在这件事情上,她隐瞒了,所谓的亲人就是她的亲娘,在她小时候她的娘就有久咳症,偶得知枇杷叶的功效才有所好解,若不是指望宋玉之日后的照顾,她其实并不想表现自己,但。。。 忽然她见宋玉之的眉头皱起,心中一慌立即跪了下来。 “奴婢知错了。” 该不会他觉得有问题吧!吴月紧张的看着上方,但是越看越觉得好像又不是那回事,她居然看到宋玉之紧接着又喝了一口。 “记住,你是奴我也是奴,没必要小心翼翼,也没必要给奴下跪。” 吴月眉头一挑,虽说如此,但奴与奴之间的也有着差异,不然怎会有一等奴和低等奴之别呢? “这个挺好,明天就拜托你了。”宋玉之说话间已经饮了数口,不知不觉已经将盅内喝的干净。 吴月暗暗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 “虽是三月依然寒,不要以为自己伤好了些,就可以糟蹋身体。” “???”什么意思?吴月有些不理解。 宋玉之为她极差的领悟性感到头疼,起身前还是将她拉起后才离开屋内。 自此后,吴月每天都会光顾一下枇杷树,然后在厨房内蹲上小半天,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脚好了许多,走起路来不再是瘸拐,虽称不上健步如飞,但快步起来也不用费力。 而宋玉之每日也成为那里的常客,如馋酒人记念着一壶好酒,饮过之后在觉得今日事情已做,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过了大半月,直到吴月的伤势已经痊愈。 这一天,宋玉之比往日晚了许多,平日未时就来了,可这一次直到酉时才见到身影,还没进屋吴月就迎了上去:“宋大夫,我见你今日迟了些,就将枇杷水拿去温热了,你等等我这就去拿。” “不用了。”宋玉之挥了挥手,神情很是疲倦。 吴月以为宋玉之不想等待。“明日,奴婢将温热的炉子拿到这里。” “不用了,以后都不用了。” 宋玉之拖着疲惫的脚步转身离开,留下原地的吴月懵了,认识了这么就她还是第一次见宋玉之如此,好似被人吸了气般无力。 “宋大夫,你没事吧!”看着有些摇摇晃晃的宋玉之,吴月立即上前扶住,却被宋玉之撇了开。 吴月错愕。 “从明日开始,你便去二少那里吧!放心会有人带你去,带你回的。” 吴月再次错愕。。。 “宋大夫。。。” 再喊已是无用,人早已走远,吴月虽然不知道宋玉之为什么会如此转变,但她相信宋玉之一定遇到了事,不然怎会如此疲倦? 华阳府又会有什么事情导致宋玉之如此呢? 难道是许槿逸? 难道是他认为自己的弟弟孤单,已经迫不及待让自己去了吗? 吴月顿时无名火升起,她认为许槿逸一点都不像许槿凌所说一般,反倒是不明事理不分清白的人,而且还是个非常危险的人。 吴月如此想,却不知许槿逸此时正满面愁容,刚接到长安里许府的来信,写信的人是他的娘,信中多次提起自己和祖母的思念之情,希望尽快归程,这看似简单的言语却带着惴惴不安,许槿逸知道许槿凌出府多日而自己却不归,这不得不让许府中的亲人挂心,她们担心所挂之言。 “府中事,请少爷放心。”许卫站在一旁看着主子,心腹的几人都知道许槿凌和许槿逸的事情,也为兄弟不能同处感到可惜,如今胞弟身亡,这不得不让许槿逸独自回程告知,许槿凌在世时是许府唯一的顶梁柱,如今去了,只剩下丧夫的许氏和丧子的老夫人,这让许槿逸如何开口? “主子,这是打算去多久?”真儿站一旁扭动着手中的丝绢,收起了往日的媚丝,显得很是认真。 “一年。”许槿逸也不知道一年的时间是否够,这短短的时间是否能够让许氏和许老夫人走出丧子丧孙的阴影。 “那。。。”真儿欲言又止。 朝南知道真儿所想,回道:“这几日,玉之都在帮少爷研药,一年的时间应该是够用了,若是不够再续上。” “甚好。。。只是。。。” “这一次,除了朝南你们都需要留在府中。”许槿逸如何看不出真儿放风的心,平日里不是华阳府就是逍遥楼,早已枯燥无味,前些日子因为逍遥楼来了两个新趣让她新鲜一阵,如今也乏味了,这下听许槿逸要去许府她巴不得要去。 真儿顿时失了兴致。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