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遗命 出山   01遗命仙人谷。   在无烟的东南一隅,有着一座古老而又神秘的深山。终年笼罩在浓浓雾霭之中。观之不知其高,入之不见其途。层层面纱之下,无人窥得它的容颜。数百年来,人们关于它的传说从未间断。而最让人难以忘怀津津乐道的是这里曾诞生过两位剑圣,一位医仙。   第一任剑圣华玉伦大器晚成,于五十六高龄顿悟英雄剑。后又助孝德帝肃清叛党,扫平内乱。德帝感其功德,遂封为剑圣。并赐其回旋剑,改名英雄剑。英雄一出,必诛奸恶。剑圣摇身一变,成为惩奸除恶的德帝特使。只在晚年,收有一徒,名曰舒天放。人如其名,这位舒公子天性豪放,洒脱不羁。但天资聪颖,文武兼修,最傲人的还是他的岐黄之术。仁帝九年,无烟的咽喉——潞城,先遭水患,后染鼠疫,患者不计其数。城门封锁,城内与世隔绝。人们生活在无边的恐惧之中,一场暴动在所难免。   在人们最无助的时候,他,出现了!铁扇银衣,长发飞扬,踏雪而来。他来了,也将生机带来了。也正因为此,人们尊称他为“圣手医仙”。此后,他就常年隐身仙人谷。   如果你认为他从此就不问世事,那你就错了。舒天放这种人,可以不因名利出仕,不因红颜留恋红尘,但当国家有难,百姓困苦时,他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这种人,才是真正值得尊敬的人。   而那乱世中的隐者,心中无国独有家,纵使令人羡慕,但绝不会受人尊敬。   孝仁弟四十八年。   仁帝病重,传位于长子白纳。此时无烟已处于多事之秋,残人联合星云十八部大举入侵,山河破碎,城池一座接一座的沦陷。残人以一种风驰电掣的速度攻进都城,驻扎城下。劝其归降,以五日为期。   仁帝的王后,燕氏。是明池最小的公主。明池的都城名曰尚都,距此地快马加鞭也需半月路程,远水解不了近火。   眼看五日之期迫在眉睫,病重的仁帝请来舒天放,经二人商议,决定双管齐下。一路——派高手护送幼主白纳去往尚都投靠明池帝,然后再伺机复国。另一路——行刺。由舒天放亲自出马。此事成且罢,如若不成,无烟则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哪只幼主刚一出城,就遭到了截杀。敌众我寡之下,被迫返回城内。而舒天放早已出发,仁帝放出信鸽,将此间情况告知他。他知道,舒天放在江湖享有极高的声誉,认识不少的奇人义士,恳请他能相助。   而另一头,舒天放展开极高轻功,于半夜潜进了敌人的大本营。帐内一盏微光透过帐幔晕出一抹昏黄,帐外一队士兵来回巡逻。据他观察,这应该就是残人主帅的营帐。听动静,里面没有多少人。正巧此时,到了巡逻士兵换班的时候,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舒天放运用浑身功力,如矫健的鹞子向营帐飞身而去。   那样的速度,本不是肉眼能看到的。眼睛最利的人也只看见一道阴影从眼前快速闪过。而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太晚了——舒天放一入内,就看见一个身穿铠甲五官端正的中年人正伏在案前奋笔疾书。看见来人,那位中年人大惊,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擅闯主帅营帐”。舒天放哪给时间让他耍威。下一刻,他的五指就扣住了那位主帅的咽喉,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残人王”?那位中年人此时早已没有了刚才的戾气,随着舒天放手指不断地扣紧,他变得越加胆怯起来。抖着声音答道:“我……我不是……我只是王的……王的小舅子,好不容易仗着………宫中姐姐谋得一差事,好汉……大侠……祖宗……你不要杀我啊,哇~~”一个大男人就那样哭出来。舒天放摇摇头,又问道:“残人王住在哪”?而那中年人连忙呼喊:“我带你去~我带你去~只要你不杀我”。舒天放显然很满意他的配合。把他喉咙放开稍许,让他走在前面。哪知刚走两步,外面就传来熙攘的声音。帐外火光冲天。一群佩刀士兵开道,走出一位年轻人来。随后就有人搬来一把纯金打造的黄金椅。他不慌不忙的坐上去。   这位年轻人只有二十来岁,穿着一套宽松的白色长衫,浑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气与一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危险的气息。   他实在是个危险的人!   这种危险并不是说他的面容有多狰狞,他的气息有多强大。他就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无意识的打量着舒天放。   就连舒天放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的确让人倍感压力,他甚至有一种感觉,觉得残人数年间的发展壮大以及不断侵略扩张的野心,正源于眼前这个年轻人。而他,遇到了平生最难应付的对手。   “你来了,我等了你好久”那个年轻人终于打破沉寂,开口问道。舒天放的心不由得又沉了几分“你知道我要来”?   “呵呵,双管齐下,你们想得到,我就想不到吗”。他还是那样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真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什么事能将他脸上那一张虚伪的面具打碎。   而就在这时,舒天放做出的这一举动不仅那少年想不到,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一瞬间,他向那少年发起了攻击。他不知道自己为何非这样做不可,只知道时间拖得越久,自己的信心就会更加动摇。而失去了信心,自己就再无胜算的可能。   他知道自己今天绝不会安然离开这里,这个少年既然将他们的计划知道的如此清楚,这也就意味着前往明池的幼主一定也会身处险境。   在和那些士兵交手之前,他放出了仙人谷的血鸢。那血鸢只有苍蝇般大小,在黑暗的夜晚很难被人注意到,舒天放迅速的用唇语打出一条口令,然后那血鸢就向夜空飞去……   02出山话说舒天放放出血鸢后,那血鸢立即执行主人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向目的地——仙人谷飞去。   仙人谷。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风景如画”四字是完全无法形容出仙人谷的美的。任何一个仙仙妙手也无法描绘出仙人谷的美、仙人谷的妙以及仙人谷的傲。并不是有山、有水、有花、有蝴蝶飞舞就是美的。你问,如果再加上美女,而且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美女,就算美了吧。我会回答说,那样还是不够的,而且远远不够。   一个真正称得上美丽的地方,必须还具备一样东西,那就是——灵气。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无论是名气还是灵气,皆源于那地方到底诞生了一些怎样的人物。   仙人谷就是这样一个有灵气的地方。一个本应平凡的山谷,因为得到“二圣一仙”的垂青,便成为人们争相传诵膜拜的地方。更被冠上“仙人谷”之名。   仙人谷中的每一寸土地,似乎都蕴含着那三位仙圣的气息。走进仙人谷,体会那与世无争的祥和,领会那种“身在山水,心怀天下”的博大情怀。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怡然向往呢?又有哪种美能和这种精神之美相媲美?   清风亭。   初雪和初晴一人抚琴,一人吹箫。初雪年长,虽然只有十六岁,但为人沉稳。仙人谷大大小小的事全靠她打点。此女素爱黄色,终年唯穿黄衣。初晴较为年幼,芳龄十五,为人机灵淘气。在武功上天赋极高,胜过其姐初雪。她偏爱蓝色,当初雪施展仙人谷绝顶轻功在仙人谷上空飞翔时,一身蓝衣与天空交相辉映,恍如天上绝美的仙子。   亭中还有一人,手持书卷,遥望着远方。   她望了很久,没有人知道她在看什么。而她在思考的时候,初雪和初晴一般是不会打扰她的。   她很美。   她的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宁静悠远的气质,以及周身散发出的祥和安然之气,竟似将她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雾气之中。她就那样站在那里,无需语言,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冰冷绝艳之美。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亦可说是举世无双。   “回来了”,她突然开口说道。但内心却突然涌起一阵不安。已经好几年了,她都不曾有那种不安的感觉。   初雪,初晴站起身,走到那女子身边。初晴兴奋地说道:“小姐,师公来信了,我去拿——”说完就飞了出去,然后看到那血鸢落在初晴手心,扑着的小翅膀,很快就耷拉了下去,看样子已是累及。   初晴回到那位小姐身边,伸出手臂,然后就看见那位小姐在和血鸢对话。   她竟然也懂鸟语!   初雪,初晴看小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渐渐转化为苍白。不禁焦急问道:“小姐,出什么事了?”她家小姐定力惊人,修为极高。她们从未见过她家小姐这样失控的样子。   而那位女子看了她们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抚摸着那只仍在吃力的扑着小翅膀的血鸢。轻轻说道:“你已经尽忠了,好好安息吧”。她一说完,那只血鸢就慢慢闭上了双眼。   她闭上眼,缓和了一下情绪,然后对初雪,初晴道:“你们去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就出发”。————  正文 第二章 领命 乔装   01领命月夜下。   有三匹快马自谷中依次驰出。,当先一人身穿白衣,满头秀发只用一根发带轻轻束缚住,余下的发丝在夜风中凌乱的飞扬。   她就是仙人谷的下一任谷主,舒天放唯一嫡传弟子,“二圣一仙”中的唯一一位女性,名震无烟的——女剑圣难晓。   这位以冷静睿智名扬无烟的女剑圣,此时心已经乱了。她知道她的师父很危险,甚至可能已经遇到了危险。舒天放虽然主攻医术,但在武功上的修为也已到达炉火纯青之境。纵不是登峰造极,唯他独尊。但放眼整个武林,能胜过舒天放的绝不会超过三个人。   而这其中,就包括她。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晓儿,你是我舒天放一生最大的骄傲”。她师父总是以一种无限怜爱与自豪的口吻对她说道。每当这个时候,虽然她还是如往常一样冷静自持,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的她是多么的兴奋与感激。   他是她最尊敬的人!   从他将她带回谷中的那一刻,她早已决定他就是她此生唯一的亲人。   她不仅爱他,而且她尊敬他,她从未看到过像舒天放那样的人。那样的与世无争又心怀天下。他惊才绝艳,各行各业均有涉猎。“圣手医仙”四字又岂能描绘出他的奇才于万一。   但最让人惊叹的还是他的鸟语。   他不仅可以随意的和飞鸟鱼虫交谈,而且他还能研究出不同动物的习性。仙人谷中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不计其数。它们也是仙人谷的一份子,各自分担着一份工作。有的担清洁之责,有的负责运输,还有的负责摘果实。在闲暇的时候,它们会伏在地上,听初雪,初晴抚琴吹箫。小小的毛茸茸的小身子,在地上来回翻滚,不时舔舔小爪子,不时挠挠小脑袋,那场景倒是有趣极了。而大些的动物,就在仙人谷青山绿水中漫步,没有人束缚它们,它们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活动。而它们也自觉的不打扰主人清净。这倒给仙人谷添了许多生趣。   而这一切,正是因为舒天放。   他不仅珍惜每个人的生命,就连这些动物的他也绝不轻贱。   他同时又是一个好的师父,绝不藏私,将能教的,可以教的全部都交给了她。而只要是他让她学的,她从来都不会让他失望。   她不怕任何事,唯独怕让舒天放失望。所幸的是,她还没让舒天放失望过。   而这一次,也一样。虽然知道这次任务比任何一次都要困难,而且要困难得多,甚至可能因此失去生命,她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它完成。因为——师父失望的眼神比让她死还难受!   她知道这次的对手很厉害,如果说连师父都不能全身而退的话,那么那个人绝对不简单。她实在想不出这世上究竟有谁有那样的实力,可以让舒天放抱着必死的信念,发出那死亡之鸢……   连夜赶路,终于在凌晨到达皇宫。   仁帝听说仙人谷的人到了,赶紧起身,宣来人晋见。   “难晓”。她向仁帝轻轻地点头行礼。“原来是舒大侠的爱徒,失敬失敬,朕常听舒兄提起你。”仁帝并不介意难晓的“无礼”,他知道仙人谷中的人都有这性子。况且他现在已传位于太子,因为太子年幼,国家又值多事之秋,无奈之下,才抱病打理朝政。而仙人谷几代都对皇室有恩,身在草莽,心怀家国,已是难能可贵,这点小事又何须计较。难晓开门见山对仁帝说道:“陛下,请问白纳殿下何在?我想现在就带他出发。”仁帝惊道:“现在?你们才刚来,肯定已经累了,不如在这休息一宿,明天再出发,如何”?难晓又行了一礼,然后才对仁帝说道:“多谢陛下关心,但时间就是生命,多呆一刻,就有可能多一份危险。”仁帝犹豫了一阵后,还是答应了。   难晓看出来了他的不舍。这个拥有天下最高权力的人,在面对离别时,也如千千万万个父亲一样,充满了不舍与担忧。不知怎么,难晓又想到了舒天放——她的师父。她的师父明知这份任务有多危险,明知有可能会让她失去生命,但没办法,还是得让她去,也只有让她去。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如同全天下的父亲一样,充满了矛盾与不舍?   “陛下,请你放心,我会不惜一切保护殿下,将殿下安然送往明池”。仁帝久久地看着那个少女,那个女孩子,看起来比白纳还要小些。却有那样坚定的眼神,让人止不住的信任她,愿意把重要的人交给她。   是的,他应该相信。相信舒天放,相信这位少女——无烟的女剑圣。   “师父,我会保护他,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他,不为别的,只是我不想让你——失望!”难晓在心里暗暗说道。   02乔装“小姐,殿下出来了。”初晴在难晓耳边轻声道。难晓回过头,看向那位正从幕帘后走出的少年,无烟的现任国主——白纳。「为了显示对仍在位执政的仁帝的尊重,暂且仍称他为殿下」“呵!”难晓在心里不禁倒抽了一口气。而此时,初雪和初晴竟已是呆如木鸡了。   这位殿下身负金色华袍,腰带上系着好几块名玉。头戴黄金冠,可他似乎觉得还是不够,还在其上镶了两颗硕大的夜明珠,有大拇指般大小。这倒可惜了那张干净的脸。   “你就是难晓——那舒老儿的徒弟?听说你很厉害,看你这么娇娇弱弱的,怕是还要别人保护你吧。没那么大的本事就不要逞那个能,你自己死不要紧,别让别人陪着你”。听到这儿,初雪已经忍不住想冲上去教训这个口出恶言的殿下。初晴及时拉住初雪,虽然她也很生气但她还记得她们此次的任务。   难晓在听到“舒老儿”这三个字时,不禁皱了皱眉。别人说她什么,她可以不在乎,也可以当做没听到。但任何人想要侮辱她师父,她都不会原谅,也不会放过。而眼前这个人更是没有资格。师父已经为他们做得太多。甚至在他自己身处险境时,仍然担心他的安危,让她来护送他。而他却高枕无忧,不管外面的敌人是否快要到家门口了,也不在乎百姓们是否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甚至不理会他的父皇对他的期待,心安理得的承受着别人对他的关心和爱护,置他人生死于不顾。如此冷漠无德无能之人,仁帝又为何立他为帝?   难晓实在想不通,据她了解,仁帝虽称不上千古一帝,但在位期间,尤其在他的黄金时期,政治开明,百姓和乐。在与周边国家的外交上,也颇有功勋。这样一位皇帝,又怎么会在无烟生死存亡,亡国灭种的境遇下,立他为王?   “难晓姑娘,陛下有急事宣你觐见。”一位身穿护卫服的士兵前来通传。才刚从陛下那出来不久,为何又让她去?尽管心里疑惑,但难晓还是跟着那士兵出去了。   难晓进得殿内,皇上似已等候了多时。见她进来,皇上便招呼她坐下。难晓也不推脱,上前坐下便细听仁帝说什么。   “你见到那孩子了?”仁帝问道。“谁?殿下?是的!”“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朕为什么会立那孩子为帝”仁帝又问道。难晓不说话了,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不是纳儿”“什么?”难晓吃惊道。   “我信任你的实力,也相信你能保护纳儿。但你应该理解一个父亲的苦心,无论多么可靠的人,还是会忍不住担心。纳儿已经是无烟的帝王,将来更有可能是无烟唯一的希望,朕不能让他有一丝意外,你懂么?”   “所以呢?”   “所以我会让那孩子,哦,他叫楚羁,代替纳儿。在人前,他就是太子。”   “那真的殿下呢?”   “纳儿会作为随从,你的随从。”   “可我的随从只会是女子,他们也会知道我身边绝不会带一个男随从。”难晓道。   “这一路上,他就是女子,而且还是随从——你的女随从。”仁帝不容置疑的说道。   “陛下,你……”难晓缓和了一下情绪,以一种莫可名状的口吻说道“~~真是足智多谋啊!”然后又接着道:“只是不知殿下能否接受这种计划?”   仁帝笑了。此时他的脸上竟满是慈爱的光辉。“纳儿是个好孩子,如果这一点委屈都接受不了,他日又如何堪当大任。朕相信他,他绝不会让朕失望。”语气竟是那样笃定,那样自豪。   作为一个父亲,他们往往不在乎自己能取得多大成就,看到儿女成才才会让他们得到真正的安慰。而这远远比他们自己成功更让他们感动与满足。   “陛下,如果这样做,那位叫楚羁的有可能会很危险。”难晓突然说道。在这位陛下自得于自己的计策之时,有没有想到一位年轻的生命有可能因此而终结。   “哎!朕知道这样做很自私,但朕不仅是君王,也是一个父亲,明明知道这样做会对不起别人的孩子,但还是选择非这么做不可。朕唯有尽力去弥补他,还有他的家人。”   话到此已是结束。难晓行礼后静静退了下去。   那种做法她虽然无法接受,但那深深地父爱,她却可以理解—— 正文 第三章上路 交手   01上路“难晓姑娘,这位就是陛下为你安排的贴身随从,她叫小纳。”先前那位侍卫指着一位“姑娘”说道。尽管那位侍卫感到疑惑,为何陛下要安排随从给难晓姑娘,且不说她身边已经有两位玲珑剔透的随从,要说安排也应该替殿下安排不是么?可他也知道这不是他该管的事,也是他不能管的事。   难晓看着那位叫小纳的丫头,越看越是心惊。倘若不是陛下早已告知,她一定会把眼前这个人当做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很漂亮的女子。   “芙蓉如面柳如眉”。好个温婉灵秀的女子。只见她静静站立在那里,眼角轻垂,没有丝毫不适或扭捏。随后见难晓正在打量她,也不着恼。轻轻上前一步,翩翩然向她施了一礼“见过小姐”。难晓定力过人,纵是泰山崩于前她也能面不改色。脸上一瞬间的失神立马消散,平淡开口:“不必多礼。”小纳慢慢起身,退后一步站定,才微微抬起头打量难晓。   就在他们目光交汇的一刹,他们彼此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对方做出了评价。   “无烟殿下,果然不简单,难怪仁帝会对他有如此高的期许,甚至将无烟的未来系于他身。”难晓心道。   “好个女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定力。难怪舒前辈和父皇如此信任她,让她护送我”。白纳暗暗赞道。   “你都收拾好了么?”难晓问道。   白纳点点头,“早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上路。”   “嗯,那现在就出发吧”,难晓做出决定。   无烟城楼。   仁帝抚着不断咳嗽的胸口,拒绝旁边下人的搀扶,一个人吃力的向楼墩走去。趴伏在城楼上,望着那渐行渐远的爱子,不禁潸然泪下。泪水迷蒙了这位君王的眼。他知道此次一去,在他有生之年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的儿子。   他会死,而他的儿子会活着。他本应该高兴,但此时却只有无尽的悲伤。   那孩子活着,会比死还要痛苦。国仇家恨,复国兴邦的重担全落在他一人身上。而那孩子,那孝顺的好孩子,勇敢的承受着加注在他身上的重担,没有埋怨,没有愤恨,更没有丝毫退缩。   作为一个父亲,他只希望他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生活,忘记仇恨,远离战争与纷扰,甚至远离他这个誓与无烟共存亡的父王。可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比起一个好父亲,他更要做一个好帝王。   他放心的把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的未来交给他。他是他唯一的希望,也是无烟的唯一希望。他突然觉得好快乐,翻滚的血液在心里剧烈的澎湃,他仿佛又充满了一种少年般的活力。   因为他还有希望,一个人只要有希望,就会无所畏惧……   出了城门,白纳突然顿住。然后慢慢回头,深深地看着那个皇宫——他的家。眼睛里已有泪花,但他硬是不让它落下来。   这个地方,父皇应该看不到了吧。   他知道,他的父皇一定拖着病重的身体在城楼上看着他——远去。他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自己就会再也忍不住奔回去,回到他父皇身边。和他一起共御外敌,一起……共赴黄泉。   可是他不能那么做,他不能置父皇的期待于不顾。置无烟于不顾。   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好好地活着,坚强的活着。   02交手无烟城南青羊岭。   正直晌午,毒辣的日光似乎要晒脱行人的一层皮,茶寮伙计小平子正趴在棚内桌上打瞌睡。   官道上,五匹追风宝马由远及近驰来。在茶寮前停下,只听一黄衣姑娘对刚被吵醒睡眼惺忪的小平子道:“伙计,给我们来五碗茶,再给我们准备点吃的。哦,对了,为我们的马也备一些水和食物。”初雪说完,就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放到伙计手上。小平子本来颇不耐烦,但见对方出手如此豪爽,长得又如此漂亮,哪里还有不耐。当下就为她们张罗起来。   茶桌上,五人静静吃饭,连平时最为活跃的初晴也是异常的沉默。而楚羁,那个初次见面对难晓就异常尖锐的男子,一路上连一句话都没有说,沉默得很难让人把他与之前的那个庸俗尖锐的他联系起来。也许是因为殿下白纳在场,也有可能是他终于慢慢接受了他的命运……   难晓拿起茶盏,放到唇边,正准备喝时……突然,桌上的茶杯竟开始摇晃起来,嗒嗒嗒嗒的响个不停。初晴惊呼一声,初雪不安的看看难晓,楚羁呆愣愣的。唯有难晓和那个叫小纳的依然端着茶盏,静静的喝茶。   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到最后只听“砰”的一生,茶杯碎了!   大地开始颤抖——那场景可以让胆小的人心胆俱裂!小平子端着菜碟不停地抖啊抖,竟是一步也动不了了。   原来是一支骑兵队。   残人善于陆地作战,而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骑兵队更是无烟的克星。骑兵们的做骑都是罕见良驹,任何一匹马都不会比追风逊色。骑兵更是万里挑一,以一当百。残人王不惜血本打造这样一支骑兵队,由此可见其称霸天下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   难晓余光一扫,已看出了残人共派出了二十四骑。   “呵,残人王真是看得起她~~”难晓不禁在心里讽道。初次交手,就派出这样的精锐。显然是想将她们一举歼灭,正如他的人一样,做事阴狠果断,不留余地。   可这次,她会让残人王失望。而她也该让他尝尝失望是何味道。   难晓很少讨厌一个人,更遑论说恨一个人。但对残人王,她却不能不恨。舒天放,她的师父很可能已经惨遭毒手。她一直不让自己去想,不去相信自己的判断,但其实心里早已开始动摇。   她的师父——已离开了。   那二十四骑接到王的必杀令,便日夜追赶而来。除了王,任何人都不能让他们止步。他们心里只有一个信仰,完成王交给他们的任务,任务一日不完成,他们就绝不会“停下来”休息。他们天生适合在马背上,马背就是他们的家。   而所有妨碍他们执行任务的人,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挡路者死,要么他们死!   他们从坐上马背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人生的结局——没有交谈,也没有预先示警,甚至连脸色都没有任何改变。他们就像杀人机器一样挥着大刀向她们砍来。   初晴已经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抽出随身软鞭,此软鞭外附一层金丝,非一般兵刃能斩断。朝当先那位骑兵挥去。眼看那软鞭就要缠上骑兵的兵刃,那骑兵却在马背上凌空倒翻,然后迅速伸出右手抓住缠来的软鞭。但显然,那骑兵低估了初晴的功力,竟徒手来接那蕴藏无穷内力的软鞭。当即闷哼一声,差点栽下马背。而那只右手,却已是废了。另两位骑兵见状,立即涌上替下先前那位,与初晴激斗起来。   而初雪,也已经与那近身的骑兵展开了较量。   白纳,那位无烟现任国主,依然静静站在难晓身侧,不管敌我力量如何悬殊,他的脸上仍然淡然无波。此时的“她”,不是随从,也不是无烟国主,而是一尊山岳。   忽然,难晓——那位无烟的女剑圣动了。那是~~一道光——白纳眼神一动,竟不自觉的追逐着难晓已幻为光的身影。   而那位女剑圣是否真的如传说中的那样神奇?  正文 第四章 绝技 复命   01绝技难晓动了——仙人谷绝顶轻功“幻影”一展开,刹那间,难晓就幻化为一道光。向场上激斗的人疾射而去。   愣神间,她的身形已在空中几经变换,到达一点后,终于停在半空中。只见她双手张开,脖颈后仰,运气周身,全身就笼罩在一片白光中。   她身上光芒万点,渐渐地,似要破体而出。她轻叱一声,再发一分力,顿时,数不清的光点从她身上向骑兵队飞射而去。   那样的速度,让闪电也感到羞愧。   那样凌厉、睥睨天下的气势,震得在场所有人发晕。   “流星十八点”。那如流星似的十八点星光,在空中分成两路,以一种破风之势向那些骑兵击去。在这其中,有六颗流星去势相左,在空中相互交错,分开后却见流星十二颗。   此时,已有流星二十四点。   只见这些流星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分别向那二十四个骑兵身上“钻”去。   就在这一瞬间,场上的局势已经完全改变了。   那二十四个骑兵突觉右手一麻,兵器落地。止住惊骇,立即察看右手伤势。但见他们手上无任何伤痕,只在他们右手腕外侧“阳谷穴”处略微有点发红。再看看自己,浑身酸软,已是不能动武了。   原来难晓这一出手志不在取他们性命,而只是想将他们击退。她不喜欢杀人,不喜欢一条旺盛的生命就此从自己手上终结。   她一直认为,生命是神圣的,就是再卑微的生命,都应该得到尊重。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舒天放。   他不仅教她武功,教她技能,还教她如何做人。尤其是——敬畏生命。   所以他这一生把大半的精力都放在医术上。   他敬武又厌武,敬武是因为武以正途用之,就能健其身纠以乱。厌武,因为武功不仅能助长一个人的勇气,也能滋生人的野性。杀人的人多半都是身怀武功的人。没有武功,也就不会好凶斗狠,平添祸乱。   她不杀他们,因为知道有些人,就算你杀了他们,也无法让他们改变。   而且她相信,这些人虽然嗜血,好杀成性。但他们身上依然有许多闪光的美德。他们重义如山,对主人忠心不二。是些有血性、有担当的的也汉子。杀了他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也抚慰不了任何一个逝者的在天之灵。   他们要活着。给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再为自己,就只为自己活一次。   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这个世界,有太多值得去的地方,有太多值得做的事。虽已习惯马背,可那地方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温暖……   “你们走吧——”难晓对那些满脸死灰的骑兵说道。   “什么?你……你不杀我们?”带头的骑兵惊诧道。“走吧——”难晓轻轻重复了一声。这时,只见那个骑兵摇晃着站起来,以一种悲哀又苍凉的嗓音说道:“就算你不杀我们,我们也没有脸再活下去,也不允许自己苟活下去。”   “昔日的你们已经死了,就在刚才,被我杀死了。”难晓道。   “可我们辜负了王对我们的期望……”那骑兵叹道。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战将,而是一个受挫一下衰老了二十年的老人。   “你们为你们的王做得够多了。为了他,你们失去了广阔的天地,甚至失去了自己……”   那骑兵不说话了,良久才说道:“我……并不后悔,我相信他们……也不会……”。那些骑兵在他说完后,一个个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一幕,就连难晓也开始感动起来了。   原来,在他们那粗犷的身躯下,竟也蕴藏着那样深沉细腻的情感。难晓发现,她对人性了解实在太少太少了。   “那你们总应该回去复命吧,就算要死也得在那之后不是么?”难晓知道,这些人早已报了一死之心,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只有一个人。   如果说有谁能让他们改变心意的话,就只有一个人——残人王。   只望他对自己人不至于那么绝情,尤其是那些为他宁死也无怨无悔的人。   而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这些汉子可以为他做到如此不顾身的地步?——她越来越无法了解——   02复命二十四骑回来啦。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是骑着宝马挥着大刀一路吆喝着回来。而是——牵着马回来的!在王降罪以前,他们绝不会上马。   也许这辈子他们都没有机会再“爬”上马背。   莫迟欢——残人国第四代王正仰躺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个翠玉酒樽,从高处向嘴中滴落。待一杯倾尽,再一口吞进肚里。   他喜欢这样喝酒,这就像他对待敌人的方式一样。先把分散的敌人集中起来,然后再一举歼灭,不给他们一丝机会。   他喜欢这种方式,因为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他太怕麻烦了,也不喜欢费心力。幸好,这世上值得他费心、能让他费心的事并不太多。   如果一件事或一个人引起了他的兴趣,并为之费心的话。那真是他们的悲哀——也是他们的不幸。   他本就不是一个让人消受得起的人!   他目空一切,没有一件事能真正让他上心;二十年来,也没有一个人能入得了他的法眼。他觉得,这种生活真是无趣极了。   “王,他们回来了!”近卫长顾翎歌进来通报。“阿翎,我有没有说过,你可以叫我阿迟?”莫迟欢坐起身问道。“王说过,但君臣有别,臣不敢造次。”顾翎歌从容道。“阿翎,你是不是怪我?”“臣不敢”。顾翎歌随口应道。他看似恭敬,其实并没任何不敢的意思。   “阿翎,我知道你不认同我做事的方式……”莫迟欢突然停下来,招了招手“你出去吧,让他们进来”。顾翎歌转身,那一刻,他感到深深地伤痛。   他不喜欢解释,也没必要解释。   他不会在乎一个人,任何人他都不在乎。顾翎歌一直都知道。只是他还是忍不住难过¬——他把他视为兄弟。无论朝局几经变换,他一直坚定站在他这边,甚至牺牲唾手可得的利益去帮助他登上王。而他,却连一句解释都吝啬说出口。   他不恨他,永远也不会恨。   他只是为他担忧。阿迟变了,变得可怕,可憎。这是因为他太寂寞?还是因为他太骄傲?   “参见王!”二十四骑兵跪在软榻前,等候王发落。“起来吧”莫迟欢开口道。但这次,那些惟命是从的骑兵仿佛没听到似的,仍然跪在那里,将身子躬得更低了。   “说吧,出了什么事?”莫迟欢再次开口。那带头骑兵从人群中跪着“爬”出来:“属下辜负王的期望,未完成王交给我们的任务,求王赐属下们一死。”   莫迟欢依然一副淡淡的样子,好似根本不将这种事放在心上。过了良久,才开口问道:“哦?败了?怎么败得?你们二十四个人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谁有这么大本事可以让你们输得这么心服,‘完好无损’的跑回来了。”莫迟欢轻轻笑起来。   带头骑兵肩膀已在瑟缩,尽管他早已抱着必死之心,但并不意味着他有勇气面对眼前的王。   “因为……因为白纳殿下身边有几位高手……属下无能!”   “高手?”莫迟欢问。   “是……是的,其实其他几个还好,属下们还可以应付,但有一个人,她一出手,只需一招,就没我们回手的余地——”。虽然感到羞愧,但还是将事实一次说出来。况且输在那样的人手上,并没什么羞耻的。   “一招?”莫迟欢有些讶异。这二十四人功夫如何,他很清楚。他很难相信当今无烟还有谁能有这样的身手,可以一招将他们击败。   “对方是什么人?”   “我只知道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清冷绝艳,气质过人”。骑兵停顿了会,又继续着道:“最让人惊惧的是她的武功。属下们虽然和她交过手,但至今就连对方如何出招的,出的什么招都不知道……属下惭愧。”那骑兵知道,这次的打击他一生都忘不了。   莫迟欢心里的血液突然流得很快,因为他终于又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她放你们回来的”?莫迟欢突然问道。   “是……是的!属下本打算以死谢罪,但她阻止了属下,说让属下先回来复命,再死不迟——”带头骑兵将一切和盘托出。   莫迟欢静静想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对骑兵们说道:“你们先回去吧,这次就算了。对方是无烟的女剑圣,你们当然占不了什么便宜——”   二十四位骑兵惊愣,王这是原谅他们了吗?什么,无烟的女剑圣?——怪不得——但无论怎样,有些东西失去了是不能再找回来的。他们已失去了那种马上厮杀的“狂气”……他们只是觉得真的已经厌倦了……   骑兵们走出去后,莫迟欢已做出了决定——他要亲自去会会那个无烟的女剑圣…… 正文 第五章 初见 较量   01初见凤凰岭。   相传这是明池帝与王后初次见面、定情的的地方。帝后凤羽思是明池大元帅凤天南的唯一爱女,倍得其父宠爱。自幼顽皮好动,嗜武如狂。   大元帅宠女天下皆知,小羽思那真是他的“宝贝鸡皮疙瘩”。对于爱女的要求也是有求必应。女儿要他教她习武,他乐呵呵的答应了,噶着嗓子赞道:“我家宝贝就是与众不同”。女儿要他教她研习兵法,他二话不说又答应了,当天就教起来,边教边夸道:“我家小宝贝就是有追求。”后来啊,当他家小羽思要求他带她上战场,他皱了皱眉,还是答应了——数年后,明池出了一个无人不晓女巾帼——那时,明池王年少登基,意气风发,于此地巧遇英气*人、谋略过人的凤羽思,只需一眼,就坠入了情网……   自此,此地便更名为凤凰岭。   “小姐,再过一个山头,就到明池的地界了。”初雪在难晓身边说道。“嗯,如果没猜错的话,一会会有一场恶斗,你见机带他们两个先离开,我断后!”难晓说道。   “小姐,我们要和你一起走——”初雪急忙道。   “他们来了!”难晓道。这句话刚说完,全场就进入了戒备状态。   只见朦胧中,有一顶四人抬的软轿遥遥而来。他们走得并不快,但下一刻,那顶软轿已到了近前——那轿中的是什么人?   只见左前方那个轿夫躬下腰,恭敬地打开轿帘,从里面走出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   他走下来后,身后的轿夫立即从轿中搬出一把黄金椅,他顺势坐下来。   他一向不喜欢站着,只要能坐着,他就绝不站着。   他浑身放松的坐在椅中,眯着眼打量着难晓。那样子就感觉是在晒着太阳的“猫咪“一样。   难晓没动,也没开口。一般对方不开口,她也不会先说什么。   那男子眼中已流露出一丝赞扬之色——“你就是难晓?舒天放的徒弟,无烟的女剑圣?”莫迟欢终于开口。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先开口,那对面的女子是不会先出声的。   “是!”难晓回道。她不用问对方是谁,如果对方想说自然会告诉她。她一向不喜欢说话,尤其是说废话。   更何况她已猜到对方的身份,试问天下除了残人王外,谁还有那种慑人的气势与高调的姿态。   “我喜欢你这人,因为你真的很有趣——留下无烟太子,我放你们走如何?”他轻轻地问难晓。那样的神态,仿似情人间的低喃……   楚羁看着难晓,面无表情,唯有那双眼神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他本来就是被牺牲的,他早已有那个认知,而他也已经接受了。   “不!”轻轻地吐出一个字,但已显示了她的决心。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她完成这项任务。哪怕是楚羁,她也不会将他舍弃……   “舒天放,他的结果如何,你不想知道么?”莫迟欢又开口问道。他倒要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有多镇定,在与她交手之前,他要将她的信心击溃!   “我不想知道”难晓愣了一会,立即答道。“你——你不想?”莫迟欢有点吃惊。   “动手吧!”难晓不想再说话。无论结果如何,现在她都不想知道。知道了也无法改变什么,她能做的就是把师父交予的任务完成,如果那时她还没有死,她会把一切都弄清楚。   莫迟欢承认,他看不透她!   这实在是个有趣的女子,如果没有必要,他真的不想对她下手。生活太无趣,有个这样的人和你斗斗会有趣得多。   他忽然不想杀她了,杀了她实在是太可惜了——但她已经发出了挑战,那此战就注定无法避免。   一旦选择,就注定无法后悔!   但愿他,真的不会后悔——   02较量莫迟欢手一挥,四个轿夫从后飞身越出,并排站在难晓对面。   “胜过他们四个,才有资格和我交手。”莫迟欢高傲道。难晓点头表示接受,然后转身对初雪等人说道:“你们先走吧”。初雪本想说她要留下来,但被难晓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家小姐待她们虽亲如姐妹,但小姐一旦做出决定,就绝不会轻易改变。“你要保重!”郑重说了一句,转身向他们走去。   小纳,那个无烟殿下,静静地看着那个依然云淡风轻的女剑圣。——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什么样的地方可以孕育出那样灵秀坚强的人儿?又是什么样的经历可以锤炼出这样一颗强大的灵魂?   这一路,除了那强势迫人的骑兵队,他们经历大大小小十余战。星云十八部的人,像恶狗一样的紧咬他们不放。每一次,在她的领导下,都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愣是再危急的情况,也不见她有一丝畏惧,一分迟疑。   她还没有二十岁呀!是什么让一个原本安然呆在仙人谷平静生活的她进入尘世,来到这战火纷飞中。   谁能想到,在她那样单薄的肩膀下竟隐藏着那样伟大的力量!   他转过身,最后再看一眼那个淡定如山的女子:请你一定要活着,好好地活着——他想留下来,陪她一起面对,但他知道他不能。不仅因为他的使命,还因为他就算留下来,也只是他的拖累。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没用,但这一刻,在她面前,他感到自惭形秽。他发誓,他一定要强大,强大到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为那些他——珍视的人遮风挡雨。   但愿那一天不要来得太晚——楚羁——那个尖锐又沉默的少年,此时心中说不出来是何种滋味。他一直觉得在这些人中,最应该死的人会是他。他一直在等,等着他闭上眼的那一刻。   但没想到,那个女子一直都没有放弃他,将他舍弃。她没有轻贱他,她没有轻贱任何一个人的生命,除了——她自己!   是她!让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也是珍贵的,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珍贵!   她不能死,也不应该死,这里最应该活着的人应该是她——“我跟你们走,放过她们吧”。楚羁上前,走到莫迟欢面前道。难晓正欲阻止,只听莫迟欢道:“你?你又不是太子,我要你何用?”莫迟欢懒懒开口。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无不大惊。难晓也有些讶异。仁帝此计用得甚妙,知道此事的人更是不多。他又如何得知?但细想一下,那残人王连师父都不能应付,自是深不可测!   想到这里,她唤回初雪,让她带楚羁离开……   看他们走远后,她才转过身,面对着莫迟欢。她知道莫迟欢一定不会阻止。   因为那就是莫迟欢。自信!骄傲!   莫迟欢眼睛里丝毫不掩饰对难晓的赞叹。刚才数番心里较量,她竟然丝毫没有处于下风。她的定力连他都开始欣赏起来。   突然,他心里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我看上你了,做我的王后,怎样?”那口气感觉对她是多大的恩赐、而她,就应该因此感到荣耀一样。   难晓愣了一下,嗤笑起来。   她真的很讨厌眼前这个人,那个人自负的样子真的让人很厌恶。   她从未这样讨厌过一个人!   她懒得回答,侧身面对那一直肃然站立的四个轿夫。他们绝不是轿夫那么简单。莫迟欢既然只带他们四个人出来,他们的本事可见一斑。   一瞬间,天地变色,大战开始了——这一战,注定有人死亡——也注定,会有人后悔—— 正文 第六章 误落 魂动   01误落那四个轿夫互视一眼,就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向难晓发出了最凌厉的攻击。   他们一人用腿,一腿扫出撼动山河;一人用拳,一拳击出劈山碎石;一人点穴,以气打穴,专攻要穴;还有一人,脚上步伐奇特,招式灵活多变,近身攻击。这样的一个组合,本来没有人可以抵挡的。   但难晓是谁?她是仙人谷的谷主,是以十八之龄就练成绝世武学“流星十八点”的女剑圣。   只见她站在原地静立不动,全身笼罩在一个透明的光球里。四人每一次攻击都被挡回。但让难晓诧异的事,这四人功夫比她想象得还要高。而且还透着一股阴寒之气。   她知道这样下去,时间久了事情就会变得棘手。略微权衡,她已作出决定。   那光球越来越透明,越来越大,向周身不断蔓延,到了一定程度后,竟“砰”一声碎裂开来。   “啊~~噗~~”那四个轿夫下一刻就躺在地上,吐出血来。他们脸上除了痛苦之色,更有深深地不可置信。   他们从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败得这么惨!败得这么彻底!   剑圣难晓,果然不愧无烟剑圣之名——他们受教了。   而难晓,在击败四人后,内心一阵热血翻滚,已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啪!啪!”莫迟欢从椅中站起,鼓起掌来。“精彩!精彩!”他的眼中散发着异样的亮光。那目光不仅是兴味,还有一种爱慕。   二十年来,她是唯一一个能入得了他法眼的人——他已为她投注了太多目光,太多太多了——“你的确厉害,比我想象得还要厉害”。莫迟欢不吝赞美之词。“我刚才说的那句话还有效,做我的王后怎么样?”   难晓静立不动,低头凝视地面,好似没听到莫迟欢的话。   “你岂非已受了伤?”莫迟欢仍不死心的问道。难晓依然没动。   这对莫迟欢而言,的确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从来每一个人敢这样对他,那样忽视他的威严,他的存在。就算他再怎么欣赏她,也不允许她这样“放肆”!   难晓终于抬了抬头,脸上坚决而又忧伤,轻轻开口道:“你出招吧——”不知为什么,莫迟欢心里突然刺痛了一下,那样坚决而又忧伤的样子,让愣是心如铁石的他也不禁一阵战栗。   他突然很想抛下自己的骄傲、自尊。再好好的开口求证一次:“愿不愿意做他的王后?”这一次,他一定会注意自已的言辞,不去激怒她,不伤她的尊严。   哪知,他没出手,难晓却动了。   她知道她今天很难安然离开,也许真的就如她所想:她会死。但她即使一死,也要完成师父交予的任务。现在她只想为他们争取更多时间……那样即使死,也不会有任何遗憾。   难晓展开“幻影”,借助高超轻功与莫迟欢缠斗起来。莫迟欢知道她的想法,也知道她必定已抱着必死之心。心里暗痛起来。   “为什么你要这么倔强?只要你做我的王后,我可以答应你放过白纳……”莫迟欢忍不住再次开口道。   他从来没这么妥协过,也没这么委屈过自己。   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希望她不要让他失望。   可是,即使这样,难晓也不为所动。她可以为了任务牺牲自己的生命,但绝不会抛弃自己的灵魂。这是她的坚持,也是属于她的骄傲。   难晓出的招越来越快,莫迟欢以无法再分心,他必须全力应付。毕竟没有一个人可以小觑她的力量。即使是他,也没有那个自信。   “砰”一个交错,他们已经在空中对了一掌。莫迟欢身形晃了一下。   而难晓,由于已受了内伤,此次更是内脏受损,不禁吐出一口鲜血来——莫迟欢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本想去搀扶她一下。但一看到她冷然的样子,不由停下脚步。他今天已改变得太多,实在太多了。   也许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无情——难晓又出手了,这一次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击出这一掌——莫迟欢习惯的出掌去挡,只听又一“砰”声响起——莫迟欢摔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出血来,而难晓——“啊~~”那是……万丈深渊!   02魂动“啊~~”   “不——不要——”莫迟欢惊痛得大吼。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断崖边,眼睛梭巡着——她在哪里?   苍凉的大地渐渐笼上夜色,凄厉的夜风刮得柔肠断。   “……王……天黑了,风急了,请先回宫吧”一个轿夫颤着身子跪在王的面前,恳请王回宫。   莫迟欢一动不动,眼睛毫无焦距的望着断崖。   就是那个地方,埋葬了她——二十年来唯一一个能让他心动的女子。   …………而这份感情,该如何才能得到解脱?   …………   “这是哪里?”十多天来,难晓一直随着风飘来飘去。她飘过山川,飘过河流,飘到过去,飘到未来——她没有根,也没有家,甚至连一个停留的地方都没有。   她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自己也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没有家,没有亲人,也没有尊严。有的只是数不尽的饥饿与寒冷,奚落与呵斥。   但那时她只是感到痛苦,并没有觉得恐惧。至少那时她还活着,有着一具完好的身体和一颗鲜活的灵魂。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她一直都相信。所以就算再痛苦,她还是选择活着、坚强的活着。呵!老天果然没让她失望,不久就将“圣手医仙”舒天放带到她面前。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样伟岸的男子,出现在幼小的满身狼狈的她面前。一手执起她黑溜溜的小手,一手轻拭着她脏兮兮的小脸。满怀怜惜地问道:“孩子,愿意跟我回谷么”?望着他慈祥温柔的眼神,她坚定地点点头。   ……这才有了后来的女剑圣——难晓。   如今,她不再活着,也不再有任何希望——她任由风带着自己到往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停留,还有没有机会去感受那久违的温暖——今天,她被吹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个地方的一切都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啊!那路上跑着的东西好厉害,比仙人谷最高绝的轻功“幻影”还要快;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在那样一个小盒子里,却可以有无数个人跑来跑去、进进出出;哇!天上怎么还有那么大的飞鸟?而且长得好奇怪……此时的难晓,再也不是仙人谷中冷静自持的女剑圣,而是一个充满了好奇心的孩子。   她的心开始获得了新生。她就像一个新生的婴儿一样学习着每件事。她不再随风漂泊,到处游荡,哪怕只是一缕魂魄,她也要自己掌控!   她学习着,学习如何生活,如何去认识这个社会——就这样过了好多年……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她相信她也许会永远这样生活下去——自从看到她——她的命运就此改变了!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仿若没有灵魂唯有副躯壳的女人!   那样的绝望与忧伤,只需一眼便刺痛了难晓的心——单薄的身体站在断崖边缘,任山顶烈烈寒风吹噬着她凄迷的容颜。   刹回头,茫然四顾,无焦距的双眼在做最后一次无望的回眸——然后,纵身一跃——一股巨大的推力传来,难晓也失去了知觉—— 正文 第七章 重生 虚情   01重生“太太,你醒了?”耳边不断传来急唤声,难晓皱着眉头揉着发疼的脑袋慢慢醒转。   “太太,你真的醒了?太好了,我去告诉大少——”小姑娘说完,立即就跑出去了。难晓甚至还没看清楚她的样子。   她皱着眉头想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太?”刚才那位姑娘就是这样喊她的吧。可是她不是很久以前就去世了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本是一缕亡魂,任何肉眼都无法看到她的存在,可刚才……   难晓支撑着身体爬下床,来到一面穿衣镜前。这又是她感到惊叹的一个地方了。还记得在她们那个时代,就只有打磨光滑但物象模糊的铜镜。愣你是闭月羞花,天香国色,也无法最真实最尽情地打量自己的容颜。   难晓来到镜前站定,抬头打量着镜中人。   “轰!”难晓抽了一口气:“那……那是谁?”她惊异地看着镜中那张秀美但分外苍白的面庞。就算是定力惊人的难晓,这一刻也不禁惊呆了……   “对了!”难晓突然想起:“她不是那位断崖边的姑娘么?”她记得她那双枯死的眼睛和那一回眸时所带来深深地苍凉、绝望……   她看到——她纵身一跃——然后她就被大力一推,没有知觉了——而如今,她已是她!   该怎么办?   “太太,大少他……他有事忙……所以一时来不了……”小姑娘吞吞吐吐的对难晓说道。“忙?”难晓随口问道。“真的,大少他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在忙——哦!对!他还让你好好休息呢,说一会就来看你。”小姑娘像是怕她误会似的,连忙解释道。   难晓知道她在掩饰着什么,但没有揭穿她。   她突然又想起断崖边上那个落寞的女子,那样的忧伤、那样的绝望——生命之花早已凋谢,撑着最后一抹余光悲切地回首着来时的路——只是那一暼——却将最后一缕梦击碎!   难晓好像已经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一刹那间,她想通了很多事情——数年漂泊无根、灵魂无依的生活,已让她明白到生的可贵、活的乐趣!   她曾经以为这一世都会徒留一缕烟魂飘荡在人间——没想到冥冥之中却有着这样的安排——这是可怜她无根孤独?还是为了让那逝者无憾?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依然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以这种方式重生——”难晓在心里默默道。   她来到窗前,看着窗外碧蓝的天空:“这是你想要的么?这是你的选择么?让我们彼此都以这种方式获得重生——我答应你!让你无憾!让我无怨!”   难晓坚定地转过身,这一刻,她获得了新生!   她走到那位姑娘面前,笑问道:“姑娘,告诉我,你叫什么?”她的脸上又漾出那种璀璨的光辉,让人神为之夺。   小姑娘吞噎了一声,虽然奇怪,仍不自主地回答道:“我叫星空,太太可以叫我小星或小空,都可以”。“星空,真是个好名字!很引人遐想……”那轻皱眉头似在思考又带几分迷离的样子,惹得小姑娘俏脸微红。   “啊!太太!我照顾你四年了,你怎么会不记得星空呢?”   难晓耸耸肩膀,无奈的说道:“不只是你,所有人我都不认得了——”   一个霹雳,彻底把星空轰晕过去。   02虚情星空看太太实在想不起来,只有把它归结为坠崖后的后遗症。其实这已经很幸运了,从那么高的悬崖下摔下来,不仅没死,而且各身体零部件都还在。简直就是奇迹啊!   于是星空花了一上午时间,终于将这宅子大大小小的事对难晓说了个大概。难晓仔细地听着,她记忆力过人,只听一遍,就将宅中情形摸清了个八成。   唯有一点,就是星空只字不提她口中的大少与这身体的主人——江南筱之间究竟出了何种问题。而她,也聪明的没有追问。   他们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不用她说,她也已感觉到。   只是令她感到奇怪的是:是什么原因可以让江南筱毫无留恋的跳下断崖?又是什么原因让那个大少对如此深爱他的女子那样绝情?   她从来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   但这一次,她必须弄清楚!不仅为了她自己,也为了逝去的江南筱——“太太,大少来了……”星空高兴地跑进来“通报”。   她话还没说完,那个男子就一头冲了进来,差点把站在道中的星空撞到!   当她见到房间中屹立窗前的难晓,瞬间竟奇异的将那股躁动的情绪平息了下去。   “你怎么样?为什么要干傻事”他焦急的问道。然后伸出右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额头。   难晓没动,也没出声。越看下去,不由得皱了皱眉:“好个虚情假意的男子!”她没有忽略掉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厌恶与愤怒的光——但难晓依然没任何表示,只是静静地、无比认真的注视着他。她不愿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从他进来到现在,他起先由未见到她时的愤怒、转变为见到她第一眼时的不耐烦、再到她注视他时他瞬间转为柔和的脸。他的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逃脱难晓的眼睛。   尽管那些动作很细微!尽管他变脸的速度不足0.01秒!   但那对于难晓,已足够了!   仇勒看着异常沉默地难晓,心里竟不住地往下渗。不知为何,他突然没有勇气再与她对视下去,也无法在她的注视下继续扮演她的好丈夫。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他知道,懦弱胆小、一直视他如神明的江南筱是不会让他产生这种感觉的——那个女人,在他面前,甚至不敢抬头迎视他的眼睛——那个怯懦的女人,在他面前,就像婢女一样卑微,整天只会露出一双幽怨的眼,妄图得到他的垂爱——那个胆小卑微的女人,在他面前不敢大声说话,甚至在他亲吻时差点晕倒——那个让人扫兴、倒胃口的女人!   仇勒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她一眼。她的小心翼翼让他厌烦;她的怯懦卑微让他忍不住想将她扔出去……   那个女人,她好像也感觉到了——他厌烦她!于是就更加小心,更加卑微——抛下一切尊严来迎合他、讨好他……   但换来的只是他更加的不耐烦与……鄙夷!   至少在外人面前,尤其在她父亲面前,他一直是个好丈夫——这是江南筱唯一的“安慰”,也是她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她那所谓的“安慰”在别人眼里却是最大的悲哀!   仇勒一直看不起她!   他一直觉得,那个胆小如鼠的女人永远也翻不了什么浪——她一辈子就只能匍匐在他脚下,求他施舍一点可怜的爱!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女人,那个怯懦的女人,竟然真的从崖上跳下去了——他也没想到——那个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起的女人,竟然有着那样敏锐清亮的眼神——他更想不到的是——他心里一直鄙夷的那个女人,竟然会让他从心中生出一股无形的压力……   而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一眼而已! 正文 第八章 重现   仇勒慢慢将手从难晓脸上放下,不自然地笑笑。他转过头,向星空问道:“太太怎么了?”星空偷瞟了一眼难晓,见难晓点头。星空方才道:“太太从崖上坠下,已不记得所有的事了。”   仇勒听到这,蓦然回头,惊异地看着难晓。   难晓轻轻扫他一眼,仍然没开口。   如果没必要,她从不轻易开口。   ……   盛世总裁办公室。   这是一间大气又很简约的办公室。如果说这里便是全国最大网络公司盛世老总的办公室,应该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但这里的确是!   莫迟欢懒懒坐在椅上,透过落地窗打量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他觉得,这的确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为什么会觉得有意思?他不知道——也许只是觉得非这样做不可!   “他在等待着什么!”他知道。   无论自己在商场上多么成功、多么铁血或雷令风行,但只有在这里,他才感觉到真正地安宁。   哪怕只有一分钟,他也会在这里坐一坐。   看着人群的时候,他竟觉得莫名的心安甚至还有一股迫切。   这的确是一件奇怪的事。尤其这个人还是莫迟欢,就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谁都知道盛世的莫总是商场上有名的“冷面阎罗”。果断强势;令出如山;不讲情面。还有最后一点:“他不喜欢话多的人,很不喜欢!”   这样一个人什么都不喜欢,唯独喜欢看着人群,这不是一件很怪异的事么?   此时房中还有另外两个人,正在随便说着些什么。只听一人突然问道:“勒,听说你家那位跳崖啦?”江寒冬满怀兴味的道。“怎么,我老婆死了,你很开心啊?”仇勒冷着脸问道。江寒冬见他今天确实心情不好,便不敢再惹他。这家伙,发起脾气来连他这个大老爷们都哆嗦。   当下舔着脸嘿嘿笑道:“嘿嘿!这哪能啊。我不是看你总是被那女人烦的要命、又气得想踢人,这才问候一下,纯粹关心啊、关心一下”说完立即缩起身子在座位上坐好,不敢再多话了。   “勒,出什么事了?”一直坐在椅中没开口的莫迟欢突然转过身问道。   仇勒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将事情说出来。   “她跳崖了”仇勒吸了一口气。“什么,还真跳啦,我还以为她就说说……那么,她怎么样了?死了?”江寒冬声音已转为严肃。他虽然有时爱开一些不伤大雅地玩笑,但还分得清轻重。尤其是在生命面前,任何人也无法将它玩笑视之。   “没事,她没死,也没受任何伤”仇勒虽然至今都觉得难以置信,但事实便是如此。   一件事情若是事实,愣是你觉得再荒谬,也非信不可!   “啊——怎……怎么可能”江寒冬半天无法将嘴合拢。“那个地方,掉下去,可能连骨头都找不到,她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江寒冬仍是无法相信。   就连莫迟欢也皱皱眉,一副想不通的样子。   “不过……她也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仇勒想了想还是说道。本来觉得没有必要,但那双敏锐清亮的眼眸实在让人记忆深刻,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她怎么了?”江寒冬焦急问道。这个年轻人,和现代很多人都一样。明明有着一颗善良的心却总是用一副“玩世不恭”的腔调将自己紧紧包裹——“她很好,只是不记事了,所有的事她都不记得了——”仇勒慢慢说道。   而这,对他而言,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正文 第九章 绝世   难晓站在窗前,失神的望着对面的落台山。   就是在那里,她遇到了悲切绝望地江南筱。也是在那里,她获得了重生!原本她以为她会很满足现在的状态、现在的生活。但总有一股浓浓地忧愤——自内心深处袅袅升起……深深地攫紧了她全部的心神。   她知道,这绝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她!   想到这里,难晓走下楼,对正在清理餐厅的星空招呼了一声,便独自向落台山走去。   落台山是当地有名的一座深山,树木林密,枝干挺拔。一根根笔直枝干从土壤中无限延伸、直插云霄。林中之人,不见末梢。   待到无人处,难晓便展开仙人谷绝世轻功“幻影”向山顶飞去——只见一缕白色幻影在林中飞快闪动,不消片刻,已到达山顶。   落台山断崖。   难晓缓缓走到崖前,轻轻地坐了下来——她想了很多。   她想到前世的自己,在如诗如画的仙人谷中安居,不理会世间一切,忘情地学习着师父教给她的一切。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她心里却充满着无尽的感激——她诚心祈求不要让任何东西来毁坏这种安宁的生活。   一道遗命,打破了仙人谷的宁静,也改变了她的一生——她又想到了在黑暗中漂泊无依的那些年,她用尽所有的意志才让自己坚持下去。但即使如此,只要一回想那些孤寂寒冷的岁月,她依然不寒而栗……   如今,她获得了重生:无需漂泊、无需害怕、灵魂也终于有了依托。可是那颗心却越发孤寂下来——这里不属于她!   她不想承认这点!因为她是难晓!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难倒她——她自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只要她想!   可这一次,她却不想坚持下去。在一副并不属于她的陌生躯壳里,不能让她感到一丝安慰……曾经的暗喜悄然无存,只余下一片苍凉……   夜幕降临。   仇勒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莫迟欢和江寒冬。仇勒进屋后直奔难晓房间,却不见难晓身影。便向星空问道:“太太呢?”星空有点讶异:大少对太太素来懒得搭理,今天却这样反常。一回来就找太太不说,还主动关心她去哪了。虽然诧异,却还是立即答道:“太太早上说想去落台山走走”。这个太太真奇怪,差点在那出事,还敢到那去。星空不禁在心里嘀咕道。   “她去了落台山?”仇勒惊道。“她又去那里干嘛,难道还是想寻死?”仇勒急怒。他立马穿上大衣,转身便向落台山方向而去。   “那个女人,真让人倒胃口,还以为跳崖后真的不记得了。却还是专门做这些蠢事!”骂虽骂着,但还是得出去找。   如果说第一次他还不相信她真的敢跳,那么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怀疑了——那个女人,别的勇气没有,寻死的勇气倒不小。她不会以为这次还有上次那种狗屎运,那么高的地方竟然都还摔不死她吧。   “勒,这么晚,你去哪?”江寒冬见仇勒急匆匆向外走去,拦住他问道。   “那个女人又上落台山了——”不待说完,便向外走去。天已经黑了,就算她没摔死,也会被冻死或吓死——仇勒想。于是又加紧了步伐。   也许是心底的一丝愧疚,又或许是那淡眸一扫太过深刻,他竟不希望她出事。   “我陪你去”莫迟欢冷冷道。江寒冬也立即表态要一起去。   月色下的落台山,静谧安详。缕缕月光从林梢间洒落,在三人身上打下一个个光点。随着与山顶的慢慢接近,寒气也越来越重。一股股寒气慢慢穿透衣衫,刺入肌骨,竟是如此的寒冷!   在这样冰凉的夜晚,只穿着单衣的难晓又会如何?   断崖边的那个女子,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感觉到一丝寒冷,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以前在仙人谷,每当她睡不着的时候。她也就像现在这样,整夜整夜地在谷中断崖坐着……直到旭日东升、露湿衿衣。   “这山顶晚上真冷,她不可能还呆在上面,是不是已经下去了,只是我们走岔了?”江寒冬猜测道。   “不可能。从山脚到山顶就这一条路,如果她已经下去的话,绝对不可能会遇不到”。仇勒一口否决这个猜测。   “那个,是她么?”莫迟欢突然停下来说道。仇勒立即停下看着莫迟欢手指的方向——落台断崖边。一个身穿白色单衣的女子痴痴坐着,眼睛似乎穿透黑暗在看着什么——她的神情是那样忧伤苦涩,那绝美的侧脸在月光之下轻勾。细白如瓷的肌肤比月光还皎洁——她就静静地坐着,仿佛成了一座雕像,又仿佛在那已经坐了一千年。   又一阵凉风袭来,仇勒不禁紧了紧自己的大衣。可那静坐的女子,依然呆坐着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闪动一下。她的脊背挺得笔直,不论坐了多久,不论她的腰有多酸,她的背脊总是挺得笔直。那样孤傲!那样坚强!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凛冽刺骨的寒风,他们这些身穿大衣的男子都抵抗不住。可那个女人,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只穿着一身单衣,随脚拖出了一双鞋,就这样在这坐了一天。怎样的身体才能经得住这样的寒冷?又是什么样的灵魂才承载着这样顽强的意志?   她坐在那里,旁边的雾气在她身边徐徐缭绕,犹如深林中静修的仙子。只待一个时机,便破茧成蝶,羽化而登仙!   三个男人静静站在背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唯恐惊了那静坐中的仙子!唯恐打破了那样一副绝美的“梦境”。   仇勒痴痴地看着她:“为什么他从来没发现——那样一副怯懦的脸竟然也可以这样绝美、这样让人……迷醉……”   江寒冬咽了口口水:“那就是被勒嫌弃来、嫌弃去的太太?有这样的女子为妻,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此时,他竟然有点嫉妒起仇勒来。不过,在他一瞥眼间,看到仇勒呆呆的“傻样”,他心里就平衡了。他敢保证:那个家伙以前绝不知道。   但最奇怪的,还是莫不迟欢!   他也是痴痴看着那女子,可是他的表情却是一种……   ……深深地……痛苦…… 正文 第十章 人非   “为什么,我的心这么痛?”莫迟欢皱着眉捂着胸口。   难晓听到后面有动静,便慢慢转过头来。她的眼睛依次从仇勒和江寒冬身上扫过,当看到莫迟欢时,不由得闪动了下。   残人王?他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她微皱眉,紧紧地盯着他:“残人王?”她在向他求证。莫迟欢在听到“残人王”三个字时,心中又是“轰”的一声。   “为什么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可是无论他怎么拼命地想,就是没有关于他们的印记。   “你说什么,你叫迟‘残人王’?没错,他办事的确不讲情面啦,但还不至于残忍啦。不过这个称呼倒很有趣,我们以后就这样称呼他好了——”刚清醒过来的江寒冬笑着插话道。   “你是‘残人王’?”难晓紧紧盯着莫迟欢的眼睛再次问道。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严肃,这次江寒冬没再开口。良久,莫迟欢才轻轻应道:“我不认识什么残人王,我叫莫-迟-欢!”他说自己名字的时候说得很慢、很清晰。不知为什么,潜意识里他就希望这个女子能记住他。   “呵呵!莫迟欢——”难晓苦笑道。她无心想残人王为什么会到了这里,也无心管他为何变成了这副模样,她只是苦笑。   有“残人王”的地方,就意味着别人的不幸。   难晓不再理他们,当先向下走去。“等等,你认识我吗?”莫迟欢一把抓住要走的她。只是在碰到她的手臂时,有一股烈焰似的灼热袭来,吓得他立即撒开手。   他举起手来准备查探伤势,却见手上完好无损,连一点伤痕都没有。他豁然抬头,惊异地看着难晓。   难晓什么都没有说,依然直往下走去:“原来他真的不是——残人王!至少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残人王——”难晓突然很想笑,想大声地笑:那样强势的不将天下任何一切放在眼里的残人王,有一天竟然连那么点内力都应付不了,岂不是让人觉得好笑!   莫迟欢望着她逐渐走远的背影,凝立不动。   没有人追上去,也没有人想冲上去“护花”。因为就在刚才,他们仿佛同时有了这样一个共识:那个女子,绝不像她外表那样柔弱,她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强悍、而且强悍得多!”   尤其是莫迟欢,如果不是他亲身经历,他绝不会相信:一个人身上竟能产生那样奇异的热度,仿佛要将人灼化!   ……   那是一处断崖……好多人激斗……黄金椅……如梦似幻的身影……一声呼喊……然后就是男子撕心裂肺地痛吼……“啊!”莫迟欢从梦中惊醒!   梦,又是这个梦!已经有多少次挣扎着从这个梦中醒来?梦中那个虚幻的身影究竟是谁?那个失声痛吼的男子又是谁?会是我吗?可我怎么会那么痛苦?——如果有那种痛苦地经历,他是绝不会忘记的。   他又想起了那个女子,那个坚毅又神秘地女子!   他相信她一定会知道一些事情——只有在面对她时才勾出了深藏在他心中的痛苦。   “‘残人王’——呵呵,是说我吗?”莫迟欢苦笑起来。   “可以看出来,她并不怎么喜欢那个残人王,甚至可以说是讨厌——怎么办,这让人感觉超不爽哎!……那我又干嘛不爽?”莫迟欢开始自言自语起来,那口气像极了‘残人王’,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