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新嫁
“我的儿,阿娘知你眼光高,看不起齐家二少是个庶子,可你也不想想,咱们家又是个什么条件?”被同事用马克杯砸破脑袋的秦臻迷迷糊糊的眨巴了两下又酸又涩的眼睛,错愕的望着面前挽着发髻的古装妇人,半天都认不出对方到底是谁。
“你这是什么眼神?!”见女儿还是满眼‘冷漠’的秦母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怕坏了自己好不容易请人过来画好的新姑娘妆,她肯定要在这个不孝女的额头上狠狠的戳上两戳。
不过她转念又想,闺女再不懂事,也就今天这一天给她气受了——等她出了门子,上了花轿,可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这样一琢磨,不由得鼻头发酸,那股迅猛蹿上来的火气也被秦母自动自发的给掐没了。
“哎呦,贞娘哎,阿娘的亲闺女哎,”秦母抽了抽有些酸哒哒的鼻子,继续苦口婆心的劝女儿,“你阿爹这么多年来一直卡在橙阶高级这个天杀的关卡上,他当了一辈子的秤砣砣,做梦都想着扬眉吐气!如今好不容易齐家愿意拿出一颗破障丹来求娶你,你说,他怎么可能放弃?”
秦臻继续眨巴着又辣又疼的眼睛,还是没怎么听懂这人牛头马嘴的到底是在说些什么……不过对方一句充满着无奈和头疼的‘亲闺女’还是让她眼皮子一跳,一种莫名的怀疑陡然爬上了她的心尖,这份怀疑更是让她情难自已的扭头四望了下周遭的环境,随着她扭头的动作,沉甸凤冠上垂下的莹润珠链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秦臻这不望还好,一望她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立刻就全白了!
——这儿居然是一间挂满了红绸的婚房(窗户上的大红囍字刺得人眼睛都跟着发疼),看上去还非常的古色古香!
而她这样的脸色自然让秦母又加深了一层误会!原本已经因为闺女嫁人而勉强压抑的心火立刻又有了上蹿的迹象。
“贞娘,你也别觉得自己委屈,齐家二少的资质不差,才十八岁就到了赤阶巅峰,你阿爹二十岁的时候都还在赤阶中层晃悠呢,如果不是他不受嫡母待见,你以为这样的好事能落到你头上!”秦母恨铁不成钢的怒瞪着自己把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的女儿,咬着牙放狠话,“如今事情已成定局,破障丹和聘礼你爹收了,婚帖也换了,你是不嫁也得嫁!”
“……”秦臻实在是无法形容自己此刻是个什么感觉。
“夫人,吉时快到了,老爷让您赶紧安排着姑娘上轿呢——姑爷已经过来迎亲了!”新房的门帘子被人掀开了!一个梳着圆髻的仆妇匆匆走进来禀告。
秦母精神一凛,赶紧吩咐女儿的两个贴身丫头把女儿搀扶起来,“好贞娘,别跟阿娘怄气了啊,听听,齐家二少已经过来接亲了,咱们得快点。”
秦臻坐在铺着大红被面的床上不动,两个丫头想扶她起来,又不敢用力,最后只能僵持在那儿。
“你们都是木头啊!府里是饿着你们了还是怎么的?还不快把小姐扶起来!”没想到女儿还是这样油盐不进的秦母头大如斗,只能冲着女儿的贴身丫头撒气。
这回两个丫头壮着胆子用劲了。
还有些不在状态的秦臻被她们这样一提一搀,就半强迫的从床沿边上站起来了。
秦母看着自己亭亭玉立的女儿,伸手拭了把有些湿润的眼睛,扭头在前面亲自带路。
秦臻就这样被两个丫头半是搀扶半是胁迫的走出了一路铺着红毯的绣楼,被自己母亲亲手扶进了前庭早已经准备好的大红花轿上!
秦母亲手帮女儿锊了锊凤冠上有些凌乱的珠链,哽咽着嗓子说:“上了花轿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跟姑爷好好过日子,千万别和你婆婆对着干,也别嫉妒你婆婆对你嫂子比对你好——毕竟那位少夫人才是你婆婆的亲儿媳呢。”
秦臻还是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这种一穿越就要嫁人的节奏……坦白说,她还真有点适应不良!
“你也别怪你爹和我……”见女儿怎么都不愿意开口应她一句的秦母难受的厉害,她又忍不住用手绢抹了抹眼睛,“娶媳低娶,嫁女高嫁,我们也是想你嫁个富贵人家,不说帮衬家里,至少也能够过的体面。”说完,终于不忍再看女儿那充满陌生的眼神,颤着手将轿帘扯拽下来,“你们都给我好好听着,这次跟着小姐过去,一定要谨言慎行,安分守己!要是哪天让我听到了什么不该有的风声,你们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一大家子的卖身契都在秦母手中攥着的两个丫头听到这话登时吓得面如土色,忙不迭的表忠心,说自己一定会好好侍奉小姐,绝不会让夫人失望云云。
这些天只要担心女儿就会对女儿的两个陪嫁丫头敲打上一两回的秦母再又一次把两人吓得战战兢兢后,这才怀揣着一颗忧心忡忡的心有气无力的朝着八个轿夫摆了摆手,花轿里的秦臻只感觉到轿子轻微一震,一种无法言说的悬空感就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花轿开始调头,秦臻虽然不能掀开帘子,但还是能清楚的听到外面亦步亦趋的脚步声和带着几分哽咽的啜泣。
“行了,别哭了!水都准备好了吗?”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道有些急躁的嘶哑男音。
“老爷,那是咱们的闺女,咱们就这么一个闺女!”秦母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舍和难过。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我们只有一个闺女吗?”秦父强压着满心的难受说,“闺女总是要嫁人的,她也到年龄了——再不嫁都成老姑娘了。再说了,修远那孩子刚才已经再三向我保证过会好好对咱们闺女——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就是怕她那个婆……”
“你给我住嘴!日子是孩子们自己过出来的,那已经是贞娘婆家的事情了,与咱们有什么相干,你再这样胡咧下去,误了吉时——”秦父话说到一半,秦母已经把紧攥在手里的铜盆塞给了丈夫。
秦父低头定睛望了望铜盆里的清凌凌的水波,只觉得脑门顶上的太阳折射进铜盆里晃得他眼晕,他清了清嗓子,哑着声音道:“你也别太难过,等我入了黄阶的门槛,别的不说,单单这一个宝贝闺女,我总能护得住的!”话音未落,手中的铜盆已经被他高高扬起!
花轿里的秦臻只听得一阵哗啦声响,早已经蓄势待发的鞭炮声和喜乐声就争先恐后的响了起来!
正文 洞房
秦臻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享受一把古代闺秀的待遇——从被推攘进大红花轿里她就开始发呆,这一呆就呆到了齐府门口,直到司仪在鞭炮的喧嚣声中响亮的嚷嚷了句“落轿”,她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秦臻眨巴了两下眼睛,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轿帘就被人迫不及待地掀开了,与此同时,一截异常丝滑的红绸也被人忙不迭地塞到了她手心里。
脑袋发懵的秦臻被动地紧攥着它,一时间很有些无所适从地感觉。
“姑娘,我们到地方了。”这时候耳边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轻柔女声,“奴婢们这就扶您下轿——还请您仔细脚下。”
秦臻像个牵线木偶一样被俩个陪嫁丫鬟小心翼翼地搀扶了下来。
“哦哦哦,新娘子下轿了,新娘子来了——”
随着秦臻的双脚正式踏上夫家铺就的红地毯上,此起彼伏的鞭炮喜乐声和哄笑欢呼声又拔高了一个档次,秦臻肩膀不由得瑟缩了下,眼睛被盖头遮盖,辨不清方向的她很有些心慌,生怕那四溅的鞭炮就炸到她身上来,此刻的她已经再没有半分侥幸的肯定她这是穿越了!只是别人打架打了个头破血流都没穿过来,她这条在旁边躲之不及的池鱼怎么就倒了大霉?!
“娘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就在秦臻满心不甘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一道温柔的男音。那声音比刚才的丫鬟还要轻上几分,如果不是手上红绸被轻微拉扯提醒的力道,秦臻几乎会怀疑那道男声只是她的臆想。
不过就算是臆想她也不会臆想成新郎倌叫她“娘子”吧——思及刚才那古韵十足的称呼,秦臻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活了二十六岁,可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嫁给一个古人!
就着盖头下时有还无的狭仄视野,秦臻胆战心惊地跨过了熊熊燃烧地火盆,稳稳当当的跟着绸子那一头说要保护她的人拜了天地,然后在众多善意的调笑起哄声中被送入了洞房。
一走进新房,外面的嘈杂喧闹声就消了大半,耳根瞬间清静的秦臻不由得轻舒了口气,比起外面的热闹,她还是更喜欢新房里的安静,她天生就是个喜静不喜闹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毕业后选择在市郊买房了。
“娘子饿了吧,为夫这就让下人送点膳食来给你垫垫胃,桌上那些虽然寓意良好,但都是摆着好看的。”紧绷的神经刚刚才有所放松,突如其来的男音就让秦臻整个人都惊跳了下——她怎么就忘记了这房间里还有别人!还是她刚出炉没多久的新婚丈夫?!
秦臻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古怪。
进了新房就挥手让囍娘、仆婢退下的齐修远见自己的新婚妻子久久不发一言,不由得紧张的皱了皱眉,原本的兴奋之情也有所减少,“娘子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还是今天累到了,怎么一直不说话?”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熟稔关切的味道。
秦臻闻言,心中叫苦不迭,感情这具身体的原主和新郎倌还是熟人,这让她怎么糊弄过去?总不能说她在花轿里撞了头失去了记忆吧!
越想越觉得自己很可能露馅被人架在柴火垛上烧的秦臻急中生智,也学着新郎倌的语气试探性的回了句,“我能有什么事,就是头上重得厉害——凤冠压得我脖子疼。”
“原来是这样,娘子,都怪我考虑不周到,让你受苦了。”齐修远恍然大悟,急忙用喜秤挑了喜帕,含笑凝视着面如桃李的新婚妻子,轻手轻脚的将她头上的凤冠娶了下来。上一世他因为看不起贞娘,酩酊大醉回的新房,哪里见过妻子这样娇艳如花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看痴了。
被他目不转睛凝望的秦臻心跳如雷,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进去才好。
“贞娘,你真美,一直都是这么的美。”看看面前貌若天仙的漂亮妻子,再想想想对方数年后不堪受辱撞柱身亡的惨烈模样,齐修远的眼眶不禁有些濡湿,人也情不自禁地跨前一步,珍之重之的将自己阔别已久的爱妻紧紧拥抱。
秦臻被他抱得动弹不得,整个人都僵成了一块化石。
这时候,是过来送膳食的侍婢拯救了置身于水深火热的秦臻——几乎是迫不及待从便宜丈夫怀里挣脱出来的秦臻刻意用一种迫不及待的口吻说:“我饿得都快前胸贴后背了,总算能吃点东西了,上轿前阿娘怎么都不准我吃!”边说边在铺了红色桌布的红木圆桌旁坐下来,强作镇定的问齐修远要不要也来点。
齐修远眼神深沉的注视着自己的妻子,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不要着急——她和你不一样,你要慢慢来,千万不能吓到她,要知道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的齐修远响应了妻子的号召,面带微笑的也走了过来和她一起用,至于送晚膳过来的侍婢已经被他赶走了。
等到两人用完,新房里又陷入了针落可闻的安静。
头上没了喜帕遮挡的秦臻双手搁置在腹间用力交握了两下,鼓起勇气问齐修远,“你不需要去外面陪客吗?”
齐修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轻笑一声,“我这一辈别的没有就兄弟多,他们会帮我照顾好客人的,至于我这个做新郎倌的,只要陪着你这个新娘子就好。”一面说,一面还安抚的捏了捏秦臻用力紧攥在一起的柔荑,瞧她那力道,也不怕把自己弄伤。
乍然被对方捏了手的秦臻面上划过一丝无措,心底也越发的确信这对新婚夫妻是真的在婚前就认识了,要不然这新郎的语气也不会这么的自然亲昵……只是!她不是原主啊!她只是个无辜的被马克杯砸进古代的倒霉蛋啊!秦臻真的是欲哭无泪!
——她可半点都不想要和一个陌生人滚床单啊!
哪怕是这具身体的新婚丈夫她也做不到啊!
她还没开放到这个地步啊!
心里暗暗叫苦,面上却只能做出一副羞赧腼腆样的秦臻简直是呆若木鸡的傻望着对方凑过来试探性的亲吻她的嘴唇。
秦臻想躲又不敢躲,只能僵硬着身体任对方把她压在撒了一大堆桂圆红枣的喜床上。
“疼……”秦臻忍无可忍的哼了哼。
大半个身体都压覆在她身上的齐修远先是一愣,随后轻咳一声,“是我太猴急了。”他不好意思的道了声歉,抱着秦臻翻了个身,自己做了秦臻的肉垫子,与此同时,秦臻也被他整个人抱浮了起来。
抱……抱浮起来?!
秦臻表情呆滞的看着身下绣着凫水鸳鸯的大红锦被,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能!
“我这就把东西弄下去。”齐修远手中劲力微吐,喜床上的桂圆红枣等象征着早生贵子的零碎果物就尽数被他扫落床下。
望着自己眼神呆滞的妻子,齐修远自得一笑,恐怕她也没想到他已经突破黄阶进入绿阶的门槛了吧!
——要知道绿阶最明显的标志就是能够无拘无束的漂浮在半空中,像云朵一样恣意遨游。
“……”齐修远暗藏在言行举止下的含蓄得瑟秦臻这个非土著是半点都没感觉到,此刻的她已经被齐修远毫无征兆漂浮起来的行为给彻底弄傻了。
她没眼花吧?!
她这是被人抱到半空中了?!
她穿的难道不是古代吗?还是说这是传说中的轻功?可轻功也没听说过能漂这么久都不往下掉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被便宜丈夫像小狗一样黏黏糊糊地压着啃脖子的秦臻忍不住在心底抓狂的叫道:“我到底穿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正文 上谱(上)
秦臻表情呆滞的坐在被褥凌乱的大红囍床上,半天都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这样被吃了。要知道她可不是原主,实在是没有任何理由就这样乖乖认命!
更让秦臻感到不安的是——这个身体的原主很可能并没有像她原本所以为的那样消失,对方还在以她所特有的方式影响着秦臻的感官。
比方说齐修远靠过来的时候秦臻根本就无从抗拒,即使是她拼命挣扎,在齐修远看来,那也不过是夫妻之间的情趣,因为秦臻的挣扎实在是太微弱了就像小猫挠痒一样很难引起重视。
不仅如此,秦臻还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原主本人对她丈夫的那种浓烈的依恋和不舍之情,这无一不让秦臻感到彷徨!
就在秦臻锁着眉头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齐修远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神清气爽的看着自己抱被发呆的妻子,眉目含笑,“醒了?”
秦臻呐呐点头,面前的神情有些羞窘——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回和人滚床单,秦臻很难保持镇定。
齐修远眼神柔和的注视着自己害羞得恨不能再藏进被子里的妻子,温声道:“快起来用早膳吧,马上就到上谱的吉时了,我们可不能迟到。”这是新妇在夫家的第一次亮相,必须要引起足够的重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的秦臻知道这对新嫁娘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仪式,这代表着她得到了夫家整个家族的承认,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齐家人,齐家二少往后同寝共穴的正妻了。
知道这件事有多重要的秦臻强忍着身上的酸痛从床上爬起来,齐修远体贴的过来搀扶她,秦臻忍了又忍,到底按捺不住对罪魁祸首亮了亮爪子,把齐修远的手给拍开了。齐修远也不生气,就这样心满意足的看着她洗漱打扮,用他命厨娘精心准备的早膳。
等到秦臻用完又漱了口,齐修远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牵着秦臻的手坐上了早就停候已久的马车里。
齐府远比秦臻原先以为的要大得多,马车足足走了大半个小时才停了下来,途间,秦臻没有掀开帘子往外面看,谁知道有没有人在暗中观察她呢。
齐修远虽然觉得秦臻有些过于小心,但也喜欢她这种怕给他丢脸的担忧模样,上一辈子满腹怨气的他可没能多了解妻子一点,连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这一世一定要好好弥补一番。
“我的好贞娘,你不需要这样紧张。我们就算过去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你也知道,我并非正室所出,这次的族谱录入仪式未必会隆重到哪里去。”今生韬光韫玉的他,敛尽所有风华,再没有让那些势利族老另眼相看的绝佳资本,他们自然不会像上世那样冒着得罪齐家当家主母的风险向他伸出橄榄枝。
齐修远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没有半分庶子应该有的难堪和自卑,秦臻听了却莫名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秦臻看着面色坦然的齐修远故意用一种松快的语气说,“我还真怕出了什么岔子让你也跟着下不了台呢。”
齐修远神情愕然的看着自己妻子,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善解人意的话来。
“……你怎么了,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秦臻被到底不是原主,被他这样一看不由得又有些忐忑,生怕自己刚才的话不符合原主本来的性格惹来疑窦。
“没什么,我只是很高兴娘子能这样为我着想,”齐修远面上露出一个鲜活的微笑,“不过还请娘子放心,不管待会娘子表现如何,我都不会责怪娘子的。”
“你说的就好像我已经捅娄子了一样,”秦臻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的不可靠吗?”
没想到自己性情腼腆的妻子也会说俏皮话的齐修远又有些错愕,不过他很快醒过神来,还就妻子的表现得出了一个定然是他上辈子太混蛋才会伤得妻子敛了本性不再以真实面貌与他相处的结论。
从重生以来就不知道为妻子委屈了多少回的齐修远越发的觉得内疚,他低咳一声,配合着妻子的嗔怪插科打诨道:“娘子这话可大大的冤枉了我,我只是想用我的方式来表达和娘子共进退的决心,怎么是觉得娘子不可靠呢。”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见齐修远不是怀疑她身份的秦臻心下一松,也乐得配合着齐修远的话有一句没一句的抬杠,这样一来,夫妻俩的关系仿佛也拉近了不少。
这样有说有笑的,马车在齐氏宗祠前停了下来。
齐家的祠堂已经有几百年历史,巍峨耸立,单单是看着就有一种让人呼吸困难的压迫感。不过这对于从小就在故宫玩到大的秦臻来说实在是无关痛痒,她只是抬了抬眼皮子,眺望了望那用金粉书就的齐氏宗祠匾额,镇定自若的跟着齐修远拾阶而上,抬脚跨过了门槛。
齐修远很满意自己妻子的表现,上一世的贞娘因为他不喜的缘故,直到死都没有写入族谱(他们的儿子也因此变得名不正言不顺,被人称为上不了台面的野种),这对于一个闺阁女子来说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最大的羞辱!
想到那个一心只想着报复和迁怒的自己,齐修远藏在袍袖里的手不由得紧攥成拳。
从那个近乎噩梦的世界脱离重返现世后,他已经不止一次的意识到自己的残忍——他辜负了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所幸,他还有机会弥补,还有机会改正自己的错误。
齐修远的疚心疾首秦臻自然无从感知,此刻的她已经被站在大厅正中的那个端方中年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位非常温和又儒雅的男子,他含笑朝他们望来,眼睛里的真挚祝福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对他回以微笑。
“那是我的大伯,因为身体的缘故无法修炼,宗祠录谱这些事情一直都归他管辖。”齐修远弱不可闻的声音束成一线传入秦臻的耳里。
秦臻不着痕迹的点了下头,在齐修远的带领下,行至大厅的正中央站好。
“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修远啊,以后要和侄媳和和美美,早生贵子呀。”齐家大伯将两个红包分别递给两人,微笑着说:“吉时还没有到,你们先等等,估计再过一会儿,大家就都过来了。”
齐修远面露感激的领着妻子接过自家大伯给他们的红包,轻声道:“今天要给大伯添麻烦了。”
齐家大伯闻言拿手虚点侄子的额头,哑然失笑道:“和大伯你也这么客气,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怎么能说是麻烦呢——你也不怕侄媳妇听了生气。”这可是女儿家一生中最重要的大场合之一,仅次于出生时的洗三和象征着成年的及笄。
听到齐家大伯提到自己的秦臻连忙垂头做出羞涩的模样,她知道这个时候的她言多必失,只要装腼腆就好。
“大伯此言差矣,贞娘可是母亲给我精挑细选的好媳妇,怎么会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和我生气呢。”齐修远笑容满面的说,语气里充满着对自己嫡母的感激之情。
齐家大伯脸上的表情有些微的怪异,他不知道齐修远这话说得是正是反——在齐家,无人不知秦贞娘是被一颗破障丹给换回来的——但还是条件反射的和稀泥道:“二弟妹对你们确实是一片慈心,你们这些做儿子的自然要好好孝顺她。”
齐修远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嘴上却毕恭毕敬的应承下来,表示他们夫妻二人必当谨遵教诲,往后好好的孝顺自己‘一片慈心’的好嫡母。
说话间,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观礼的人。
秦臻眼角余光扫去,发现绝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他们像看西洋景似地朝着他们夫妻二人指指点点,如果不是忌讳冒犯祖灵,恐怕连瓜子花生等小食都拿进来边嗑边看了。
“都给我肃静,你们的父母呢,他们怎么还没到!”齐家大伯的语气有些不虞,望向晚辈们的眼神也带出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齐家的下任家主齐修玮也是齐修远的嫡长兄跨前一步,笑容满面的冲齐家大伯拱手道:“大伯,我父亲昨晚就入了练功房,此刻连闭关的牌子都挂起来了。临进时,他老人家特特传下话来,说今天的入谱仪式,一应交予您办理,他就不参加了。至于我母亲,她今天起来的时候头疼,刚刚找家里的大夫开了药,还在床上躺着呢,您看……”
其他的齐家长辈也各有各的理由,总之,今天出现在秦臻族谱录入仪式上的长辈唯有齐家大伯一人。
正文 上谱(下)
秦臻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有不敢去看人眼睛的时候,刚才那些人所说的话就像锋利无比的尖针一样,扎得她心口都疼。秦臻无法想象这个时候的齐修远会有多难过……那些人怎么说都是他的血脉至亲,却对他无一丝真情可言,那言行举止里所带出的轻慢和不屑,就是秦臻看了也呕得五脏撺火,恨不能饱以老拳。
反倒是齐修远比她平静的多,他拉着秦臻在齐家大伯歉意的眼神中,微微一笑,“能够有大伯主持上谱仪式,我和贞娘已经十分感激,再没有其他不知足的念头--如今吉时已至,还请大伯现在开始吧。”他一面说一面拉着秦臻在齐家列祖列宗的众多牌位前跪了下来。
齐家大伯也没想到自己的二弟夫妇行事会如此寡情,居然连自己儿媳妇的入谱仪式都不愿意过来参加。要知道当初他们的长子媳妇上谱,二弟妹可是全程紧跟,脸上的笑容灿烂的都能和太阳相媲美。
望着自己面前这肩并肩跪得异常登对的小儿女,齐家大伯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脸郑重的将一本巨大的族谱从摆放供品的供台上取下,翻到他们这一支的那一页,“来,把你媳妇的名字写上吧,慎重一点啊,别忘了到时候你的儿孙们还要过来写他们的媳妇呢。”
齐家大伯故意把话说得轻松,齐修远心里领他的情,脸上也露出一个认真的笑容,满口保证道:“大伯,您放心,我一定认真写。”
他执起旁边蘸满墨汁的毛笔,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落到被齐家大伯递送到他眼前的族谱上。
齐家大伯所翻开的这一页,最顶上方的就是齐修远祖父的名字,齐修远的祖父接连生下了四子一女,齐修远的大伯和齐修远的父亲还有最小的姑姑是嫡出,另外还有两个庶出的叔叔,在家族几乎没有任何分量。
齐修远并不关心那些密麻名字所代表的亲缘关系,他的视线直接下滑,匆忙略过膝下尤虚的大伯,径直将所有注意力都定格在自己那个冷漠父亲的名字上。
齐修远看到,在他的父亲名字旁边,几乎相依偎而成的是他嫡母的名字。他的父亲几乎是用力透纸背的颜体在齐氏家族的族谱上镌刻下他嫡母的名字。
齐修远眼神漠然的在那两个名字上扫过,目光继续下滑,这回出现在他眼帘的是一条金线并三条银线。金线下写的是齐家下任继承人齐修玮和他妻子的名字,银线下则分别写着齐修远、齐修述、齐练雯这几个名字。他们是齐修远的一双弟妹,和齐修远一样也是庶出,
齐家的族谱,金代表嫡,银则代表庶!曾经的齐修远做梦都想要自己名字上方那根银线能够变成金色,而他也并非没有机会。
几百年前建立齐氏家族的首位族长就提出过一条只要庶出足够出色,就能够以庶晋嫡,记入嫡母名下的家规。
上一世的齐修远凭借着一口怨气,仗着自己的绝佳天赋锋芒毕露,把原本的家主继承人齐修玮压得无法喘息,家族中的族老们也有半数向他投诚,这才引起了他嫡母的警惕,对他动了杀机。
思及那些早已远去的往事,齐修远心下复杂。
他虽然被嫡母和长兄狠下杀手,但也清楚是自己当年不知天高地厚,年少轻狂惹出的祸事!身为庶子却妄想在嫡兄的面前出风头(上辈子的齐修远对嫡庶之分非常的敏感--总是不愿落入人后。),还时不时的压兄长一头,兄长和嫡母为了自己的地位不受动摇,自然会对他施展手段!
齐修远清楚的记得,在他还没有展露天分之前,嫡母虽然冷淡,嫡兄虽然无视,但也没有对他下杀手的意图,是他触动了那对母子的敏感神经,惹来祸患!
如今重来一回,他特意压制了自己的真实修为,不再与嫡兄争锋,就是为了像其他庶子一样被分出嫡支,从此以齐家分支的名义在外面生存,齐修远并不觉得他的儿子在本家里出生就会得到什么好处,庶子向来被人轻贱,庶子的儿子除非资质出众,也会被人瞧不起,齐修远不愿意儿子为齐家氏族卖命,宁愿带着前世被他辜负的妻儿闪得远远的,再不要和齐氏宗族牵扯!
至于上辈子的血仇,儿子已经用灭掉齐氏满门为代价给他报了,那么这一世他也没必要再过多介怀。
齐修远摇摇头,将脑子里的繁杂思绪打乱,深吸口气,无视了自己名字上方那异常刺目的银色细线,全神贯注的将自己妻子的名字仔仔细细的写到了自己的名字旁边。
——这一世,他必将让妻子以他为荣。
齐修远清楚记得,上一世的他心高气傲,嫌弃自己那用破障丹娶过来的妻子,被强压着洞房后就愤愤不平的以外出进修的名义出城游历,不想却在历练的途中被人截杀,毁了筋脉,如果不是洞房那夜贞娘就有了身孕,生下的孩子天赋比他还高,齐修远很可能就这样一蹶不振下去。
只可惜,那个时候的他蠢笨如猪,根本就没发现自己的遭遇其实就是他那个好嫡母的手笔,在发现儿子的天赋后就迫不及待的告知了父亲(筋脉被毁后他在家族里变成了一个笑话,就连原本器重他的父亲也毫不犹豫的放弃了他),想要他重新重视自己的存在。
欣喜若狂的他却没想到,他前脚刚把自己儿子的天赋汇报给父亲,后脚就在儿子的满月宴上遭了神秘人的毒手,从此被禁锢在自己送给儿子的满月玉佩上,眼睁睁的看着失去了丈夫和父亲的妻儿饱受族人们的欺凌之苦。
如果不是儿子的满月玉佩有灵,让他在经过百世轮回后得以重生……心神骤然一凛的齐修远合上手中已经写好的族谱递还给自家大伯,在心中暗暗发誓:这一回他定要吸取教训,护好自己这个用破障丹聘来的妻子,认真迎接他们即将到来的儿子——他齐修远发誓要给他们娘俩最好的生活,最幸福的一生!
正文 承诺
族谱录入仪式结束后,以齐修玮马首是瞻的众人二话不说转身离开(他们本来就是代表父母过来走个过场),连眼皮子都没有再往齐修远夫妇身上撩一下。反倒是几个年纪尚小的庶出弟妹们刻意落了下来,纷纷送上了自己准备的新婚礼物。这些礼物虽然看着只是寻常,但心意可贵。其中,齐修远两个弟妹的礼物更实在诸人之上,可见是极用了心思。
齐修远吩咐秦臻一一收了下来,脸上也露出温和欢喜的微笑。
等到和这些小家伙们告别,齐修远又再次带着妻子和大伯返回宗祠,就齐家大伯今天为他们夫妇俩主持入谱仪式的行为表达深刻的感激之情。
齐家大伯看着毕恭毕敬的齐修远夫妇,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修远啊,正所谓人必自助而后人助之,而后天助之!你和侄媳妇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切不可为今日之事心生芥蒂从此止步不前。”修者首重修心,谁又知道今天的事情是否会对修远这孩子产生心理阴影呢,当初他因为无法修炼的缘故,也没少遭人口舌讥嘲,如果不是父亲怜悯他这个病弱的嫡长子,给了他一个宗祠主持的身份,只怕他现在还不被人瞧在眼里呢。
齐修远知道齐家大伯这些话说的是字字肺腑,他很是认真的承诺,表示自己绝不会因此自暴自弃,而是更加奋发向上。
齐家大伯满意齐修远的诚恳态度,又意味深长的点了一句,“这世上就没什么是注定不变的事情,你资质虽然称不上超凡,但也是上佳,能够在十八岁就跨入赤阶巅峰的,在我们齐家也是凤毛麟角,远非常人能比,既如此,你为何不一鼓作气,破了赤阶巅峰的障壁,往更高的层次上攀登呢?”
齐修远受教的连连点头,再三承诺他绝不会放弃自己,定然会向大伯所叮嘱的这样努力上进,争取在二十岁之前迈入橙阶的门槛。
齐家大伯因早产精稀的缘故,哪怕连娶了一妻三妾也照样是膝下空空,如今有一个五官端秀俊美,资质不错的孩子毕恭毕敬的这样对他,心中自然受用无比。他神情慈爱的望着这个已然被父母双亲放弃的孩子,温声暖语道:“三日归宁后,你就要做齐家儿郎最重要的选择了,不管是在本家听用,还是外放任职,都需要好好的斟酌一下,等你做出决定后,就过来见我,到时候我亲自领你去领事楼,相信那些主事们也会给我几分薄面,断不会让你在这事上被人怠慢了去。”
齐家大伯这番只差没掏心窝子的话让齐修远很是动容,原本流于表面的恭敬也不由得厚重了几分。他因那百世轮回,早已养就冷漠寡情、恩怨分明的心性,面上虽然温和如初,但内心深处到底不是往昔的少年模样。
如今,这位上一世并无多少瓜葛的大伯如此为他着想,他自然也会好生报答一番。齐修远心知这位大伯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自己的子嗣,而他恰好就知道有几个药方正对这早产肾精亏损之症,相信大伯服用后,不说儿孙满堂,但也不会落到一个过继他人子嗣,却被嗣子生生气死的悲惨下场。
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后,齐修远夫妇又和齐家大伯说了一会话,才被齐家大伯以不打扰你们新婚甜蜜的理由给赶走了。
扶着妻子重新登上回去的马车,齐修远神情温柔的握住自己妻子的手,“真的非常抱歉,贞娘,今天我让你受委屈了。”
秦臻听到这话更觉得心里难受,她皱了皱眉,有些不自在地摆摆手,“明明你才是那个受委屈的人——他们怎么能这样!”
“他们这样才是正常,”齐修远见爱妻不但不计较自己上谱时所遭受到的冷遇,反而是生气的为他感到抱屈,心中自然火烫的厉害,握住妻子柔荑的手也忍不住又用了点力道。“在他们眼中,我资质不高,才能不显,如今又娶了你这样一个家世寻常的妻子,他们自然觉得我没了讨好的必要,哪里还会费心过来参加我妻子的入谱仪式呢。”齐修远似笑非笑的给自己的妻子解释,幽若深潭的眸子里却划过了一缕冰寒蚀骨的凉意。
莫名觉得马车里的温度有所下降的秦臻不自然的动了动被齐修遥紧握住的手,虽然她和齐修远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还是不习惯这样与人亲热。
齐修远也感觉到了秦臻的不自在,他低低一笑,却没有松开手,反倒变本加厉的握得更紧了。
秦臻满头黑线的瞪了他一眼。
齐修远又是一笑,“如果今天上谱的是我那位嫡兄的夫人,那么现在宗祠里的场面恐怕非常热闹,真要说起来,贞娘,是我亏待了你。”
“你再这样说,我可真不高兴了,”秦臻虽然对齐修远还谈不上在乎,但也不喜欢看他这样充满自责的模样,“我还巴不得他们不来参加我的入谱仪式呢。”事实上在她看来,还真是人越少越好,真要是人多了,她可浑身都不自在。
秦臻眼睛里掺不得半点沙子的坚持看得齐修远是可敬可爱,他静默片刻,脸上罕见的流露出一丝苦笑,“贞娘,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按理说,今天我的所有亲人是必然要在场的,他们应该祝福你我,应该在所有族人面前肯定你的存在,应该……”齐修远闭了闭眼睛,“贞娘,你信我,以后我断不会让你再像今日这般委曲求全。”
秦臻有些怔愕的看着语气坚决的几乎可以撼动山石的齐修远,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从莫名来到这里,她就不曾以热情积极的态度面对生活,她就像把头埋进沙堆里的鸵鸟,彷佛不看不听就能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一样敷衍,愚蠢的坚持着自己给自己设下的界限。如今,看着这样一个才十八岁的小年轻,用这样一种充满希望和坚定的口吻向她保证着以后,秦臻的心也不由得为之震动起来。她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她很难对这样一份真挚热忱的情感无动于衷。
半晌,秦臻终于找回了自己离家出走的声音。
她垂着眼帘,不去看面前因为她的久久沉默而变得不安的俊美青年,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低声道:“你这话说得可真是有够傻气,我人都嫁给你了,不信你,还能信谁?”
正文 噩梦
秦臻一直以来就是个随遇而安的性格,当初大学去外地读书,在机场,妈妈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爸爸坐在行李箱上要跟着女儿走,唯独秦臻看得开,觉得不管怎么说都在一个国度,想见面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情,因此很是安慰了自己瞬间幼龄化的父母一番,这才与站在旁边哭笑不得的弟弟拥抱,拖着行李箱进了安检。
如今,她和父母之间虽然因为时空的阻隔相见无期,但她却看得很开,毕竟,不在一个时空总比阴阳相隔来得好……她相信她的弟弟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父母的,她的弟弟一直都是个乖巧孝顺的好孩子,从来就没有让她失望过。
也许是过了心头的那道坎,秦臻在回到新房后,就累极钻进被窝里睡着了。这一睡,她就睡了个昏天暗地,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梦到自己浑身狼狈的在瓢泼大雨中顶着一把刮翻大半的油纸伞,拍开了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她听到自己苦苦哀求那个鼻孔抬得有天那么高的中年男人,她叫他管家,她恳求他救救她的儿子。她看着自己浑身哆嗦的在几个门房鄙夷的眼神中跟着那个管家进了大门,然后到了一间设有地龙的温暖房子里,她看着那个管家试图对她动手动脚,看着那个管家用言语威胁她最好听从,她绝望了,为了保全自己的贞洁,也为了用自己的死唤起那些薄情家人对儿子的丁点怜惜,她挣脱了管家的凌迫,跌跌撞撞的冲出了那间温暖的房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撞柱自杀!
在那脑浆并裂、鲜血四溅中,秦臻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按着自己的胸口剧烈喘息着,眼睛里还依稀残留着几分从梦境中带来的惊恐和绝望。
“贞娘,你怎么了?做恶梦了吗?”以五心朝元的姿势坐在不远处调息的齐修远看到自己妻子一副从噩梦中惊坐而起的模样,急忙起身来到床边,充满关切的注视着她。
秦臻惊魂未定的看着齐修远,视线里却没有任何焦距,神情更是恍惚的厉害。
“贞娘……”齐修远小心翼翼的握住妻子的手,试图唤醒她飘零远走的思绪。
秦臻因这声唤清醒过来,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噤,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扑进了齐修远温暖宽广的怀抱里。
齐修远温柔的环抱着她,问她怎么了。
对他的询问,秦臻本能的有些抗拒,她不愿意回答更不愿意去回想那个彷佛被血色遮蔽的世界。但这样的抗拒和不愿也是一时,她很快就调节好了自己的心态,拧了拧眉,带着几分困惑和不解的说:“做了个很奇怪的梦,”她像是自语又像是倾述的把梦境里发生的一切,含含糊糊的说了,她没注意到在她说到那个鼻孔朝天的管家时,自己丈夫那瞬间变得铁青的想要杀人的恐怖脸色。她把头埋在丈夫的温暖的怀抱里,絮絮叨叨着,“……不管我怎么掐自己都没办法醒来,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那样……”她语气顿了顿,攥着齐修远胳膊的手也有瞬间的紧绷,“她也真傻,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她喃喃自语着,“她怎么就能确定她那一撞真的能引起婆家人的注意,救她的儿子呢?她怎么就能这么放心?”
喉咙像是被人紧紧扼住的齐修远久久没有说话,半晌,他才像是被人惊醒了一般,强笑着道:“新婚的时候做这样的梦可不怎么好,等见过了岳父岳母后,我们就去观里拜拜,顺便抽个签解下梦怎么样?”
秦臻也觉得自己这梦做的不但莫名其妙还没有任何章法可言,她也跟着笑了笑,尽量摆脱梦里那苦闷的几乎要愁杀人的情绪,笑眼弯弯的附和齐修远的提议,“也不知道那解梦的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这梦实在是太奇怪了。”
“既然不是好梦你就别总惦念着了,”齐修远摸着自己媳妇柔光水滑的乌亮青丝,“还要不要再休息一下?要是不想睡就起来吃点东西。”
“我现在什么胃口都没有。”只要想到梦境里那惨不忍睹的画面秦臻就胃里一阵翻腾,止不住的想要作呕,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
“那就先喝点水润润喉吧,”齐修远扬声唤来外面的丫鬟给秦臻倒水,“不过等下心里舒服了,还是要吃点东西,”他看着自己满眼不解的妻子,亲昵得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尖,“要不然到了我那位嫡母那里,有你好受的。”
“什么?”秦臻神经一凛,连忙从齐修远的怀抱里挣扎出来,“去你嫡母那里?去那里做什么?今早上你那位嫡兄不还说她身体不舒服吗?”
“正是身体不舒服才让你们这些做儿媳的前去侍疾啊。”齐修远冷笑一声。
秦臻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脑子里更是脑补出了一大堆的恶婆婆欺负新媳妇的可怕剧情。
“放心吧,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最多也就是说一两句不怎么好听的话。”齐修远像是看穿了秦臻的想法,安慰的抱了抱妻子,“这些年我一直都表现的落她儿子一头,在她眼里,我和她脚下的蝼蚁也没什么区别,自然也不会重视你到哪里去。”
“那我还真是求之不得!”秦臻夸张的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齐修远看着她如此鲜活的表情,回想起她刚才惊醒过来时的那份惶惑,心下刺痛,面上却同样搞怪的配合着露出一个庆幸不已的笑容来。
一切就正如齐修远所预料的那样,齐家的那位当家主母对秦臻这位庶子媳妇并不怎么看在眼里,例行的新妇入门见礼后,她就直接把秦臻当背景板扔一边了。
作为齐家的当家主母,她有的是人捧着侍奉她,秦臻这个代表着丈夫背叛的庶子媳妇她没狠狠刁难磋磨一番,已经算是好心肠了。
对于齐夫人把她当空气一样无视的行为,秦臻心里是异常感激,她很是学了把自己扮猪吃老虎的招数,故意做出一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模样来,而她这样的表现也让冷眼旁观的齐家少夫人满意(鲜花还要绿叶配呢,这样合适的绿叶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得到的),等到大家尽数告辞离去时,她还主动握住秦臻的手表示现在嫡支就她们妯娌两个,一定要好好亲近亲近。
被她紧攥着手不放的秦臻脸上的笑容要多假就有多假,她又不是傻瓜怎么看不出自己这位大嫂心里所起的歪心思,不过她也不在乎,反正她又不稀罕婆母的垂青,巴不得能够对方能够无视自己一辈子才好呢。
正文 归宁
秦臻和齐修远归宁的这天,天气非常好,齐修远带着秦臻坐上了去往秦宅的马车,后面则跟着这次齐家送给新妇家的回门礼。
“这些东西我们不要白不要,在外人面前她总是做得很好,从不让人拿捏到她的错处。”见妻子对后面那满满的几大车回门礼感到疑惑,齐修远见状,会意的开口解释,“而且,齐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对她而言,能用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买来人人称道的好名声,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情。”
“中看不中用?”秦臻惊讶的重复,简直不敢相信礼单里那些昂贵的珠宝和精美的首饰布匹在她的丈夫眼里只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普通货色。
“贞娘,不要被这些外物迷惑了你的眼睛,”齐修远知道妻子出身寻常,会看重这些俗物也无可厚非,他耐心的给妻子解释自己之所以会这样说的理由。“对我们这样的修行世家来说,没有什么比秘籍、丹药、武器还有各种灵物更重要,如果你看了大嫂的回门礼单子,就会知道这其中的差距有多大。”
听齐修远这样一说,秦臻才恍然大悟,是了,她怎么就忘了这可是个以武为尊的世界,比起那些身外之物,确实是修行所必须的珍物更重要一些。
齐修远见妻子明白了,脸上也是一笑,他温柔的安慰沮丧的妻子,“别难过,从一开始我就没指望过她能拿出什么好东西,送给岳父和岳母的回门礼早在我们还没成亲的时候,我就准备好了,都在我们脚下的隔厢里藏着呢,到时候捧了送给岳父和岳母大人,我保证不失礼。”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秦臻呐呐说道。她怎么都没想到齐修远连这都考虑到了,这对她已经不是一般两般的上心了。
“回门礼的多寡通常都代表着婆家对新嫁娘的满意程度,贞娘,我不想你在这上面受委屈。”齐修远语气认真的说,心里想到的确是那个在归宁日形单影只一个人拉着几大车寻常回门礼回娘家的贞娘……那个时候的她是该有多伤心?多难过?
到了秦宅门口,那儿已经满满当当挤满了亲朋好友和街坊邻居,看着秦家的女婿拉着这么一大堆回门礼过来,街坊们咋舌不已,早就蓄势待发的鞭炮也噼里啪啦的放了起来。
齐修远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妻子走下马车,恭恭敬敬地向容光焕发地秦氏夫妇行了大礼,这才被大家热热闹闹的挤拥着进了秦家的大门。
今天因为是秦家女儿女婿回门的日子,秦家特意做了大酒,亲朋好友、街坊邻居尽数过来吃酒耍乐,这一乐就乐到了大下午,众多宾客才心满意足的告辞离开。
等到大家走后,从看到女儿起,就迫不及待想要和她说说心里话的秦母在吩咐了丫鬟仆婢们收拾乱糟糟的屋子后,急急忙忙地拉着女儿的手往她的闺房里拖,“你的院子我和你爹都给你留着呢,快来,阿娘的好贞娘,快告诉阿娘女婿对你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你的那个婆婆和大嫂又怎么样?都给阿娘说说,阿娘这几天可担心坏了。”
秦母语气里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秦臻却浑身都不自在,生怕自己哪里露了馅,被秦母发现自己不是她的女儿。
秦母见女儿目光游移,吞吞吐吐的说不清一句囫囵话,原本见着女儿就一直强忍着的泪水顿时又有了决堤的迹象,“贞娘,快、快告诉阿娘,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是不是?!”
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忐忑会引来这么大误会的秦臻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露马脚了,急急忙忙安抚秦母七上八下的心,“阿……阿娘,没这回事,相公对我挺好,千依百顺的,我连齐家的族谱都上了,就排在相公旁边,是齐家大伯主持的仪式。”
“这么快就上谱了?”听女儿这么一说,秦母顿时喜出望外,眼泪也顾不上流了,“场面是不是很盛大,一定来了很多人吧?”
“确实来了很多人,还送了我不少礼物呢。”秦臻故意笑得一脸甜蜜的强调,“真的是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这就好,这就好……”秦母高兴的直擦眼角,“原先我还担心他们会嫌弃你的出身,不让你上谱呢!”成亲那天,秦母虽然在女儿面前表现的是信心十足,但心里却担忧的厉害。她又不是傻瓜,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女儿嫁过去的理由让人诟病,这几天她就没少做女儿被齐家二少赶回来或贬妻为妾的噩梦,如今听女儿说她已经上了齐家的家谱,一颗提吊的老高的心立时就落回了肚子里。
秦臻看秦母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面上不由自主的就带出了几分不以为然。
——在齐家生活的这几天,已经足够秦臻了解,她那位好心肠的婆母,是多么的希望她早日上齐家的谱了。要知道,也只有上了谱,她才是名正言顺的齐家二夫人,也只有这样,齐修远才会彻底的被她儿子踩在脚下,再也不能依靠强大的妻族翻身。
秦母见状,大怒,揪着女儿的耳朵就拧转了一圈,“你看看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知不知道上夫家族谱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这可是你公婆的恩典,你必须时刻抱持着感恩的心理,好好的孝顺他们。”秦母苦口婆心的劝女儿。
秦臻被秦母揪耳朵揪得告饶不迭,连忙举双手双脚发誓,绝不会对公婆有任何不敬,一定会把他们放神坛上好好供着,顶礼膜拜。
秦母被她搞怪的模样弄的哭笑不得,“你这嫁人才几天,怎么就油嘴滑舌成这样了。”嘴上是这么说,手上的劲儿却是松了,还百般怜爱地揉了揉女儿被她拧巴地充血的耳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母这样一说,顿时把秦臻背上的冷汗都吓出来了……她怎么就这么掉以轻心呢,居然真把秦母当自己的妈妈一样嬉笑打闹了。
所幸,秦母也就是这么一说,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好女婿精心拾掇的回门礼单上来了。
这边母女俩个在和乐融融的说着私房话,那边翁婿俩个也相处的非常不错,秦父更是因为女婿的孝心而动容不已。
此刻他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三四个锦盒,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太贵重了,真的是太贵重了,”秦父强忍着不舍,将目光从锦盒上移开,“修远啊,这些东西我不能收,它们太珍贵了!”
“岳父大人,它们正是我特意根据您的体质为您寻访过来的,是最适合您晋升的灵物,还请您看在女婿一片孝心的份上,就收下来吧。”齐修远恭敬的站起身冲着自己的岳父深深作揖。
齐修远对他的岳父是真感激,要知道上辈子他死后,贞娘母子无人帮扶过得十分艰难,是秦父秦母时不时的在接济他的妻儿,后来贞娘的噩耗传来,秦父更是不顾自己橙阶的实力(齐家送来的那颗破障丹并没有让秦父突破橙阶巅峰壁障的桎梏)跑去齐府要给女儿讨一个公道,结果却被害怕真相暴露的管家使了阴招,骗进一间偏房,活活打死!秦母也因为同时失去了丈夫和女儿生生哭瞎了眼睛!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惦记着自己苦命的外孙,壮着胆子,倾家荡产的把齐府一大家子告上了府衙!
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一举动,引起了齐家老祖的注意,在齐修远祖父的做主下,管家被打杀,齐修远的儿子也被护犊心切的秦母带走抚养!
只可惜,好景不长,知道和齐修远一脉梁子结大的齐修远嫡母并不打算就这样眼看着秦母把她的便宜孙子养大找他们报仇,在她的幕后主使下,秦母在给外孙子买点心的途中,被惊马踩踏而死,齐修远年仅六岁的儿子也落到了她的手中任她搓圆捏扁。
如果不是秦母早料到了她那位好亲家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放过她们祖孙俩个,早早留了后招,很可能齐修远的儿子这一辈子都被人蒙在鼓里,傻乎乎的被他的好祖母好大伯利用到死!
想到那些黑暗的几乎看不到任何光亮的悲惨过去,齐修远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坚定,望向秦父的眼神也被充满着恳求的味道。
“这……”紧赶慢赶地将好女婿搀扶起来的秦父看着眼前这一大堆珍贵灵物左右为难。
“岳父大人,我和贞娘还指望着您能够给我们撑腰呢,只有您强大了,我们这些庇佑在您羽翼下的晚辈们才能够扬眉吐气,过得幸福安谧不是吗?”齐修远这话说得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浑然忘了他的修为早比秦父高出好几个台阶的事实真相。
齐修远这番出自于肺腑的话直说的秦父热血沸腾,他神情郑重的注视着自己的女婿,拍着胸脯保证道:“修远,你就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你和贞娘失望的。”如果有了这么多的灵物和破障丹他还没办法迈入黄阶,那么他也没必要在枉费光阴下去了。
齐修远和秦臻一直被秦父秦母强留着用了晚饭才从秦宅出来,不仅如此,在他们的马车行到了巷子口,都要拐弯了,秦父秦母两个还依依不舍的站在夕阳的余晖下,不停的朝着他们挥手再挥手。
一直从马车窗里看着这一幕的秦臻忍不住湿了眼眶。
正文 过继
从秦家回来的第二天,齐修远就拎着秦臻精心准备的礼物去大伯家的院落拜访了。齐家大伯也是有心,早早就在那里等着了。齐修远承他大伯的情,嘴上没说却默默记在了心底。
“领事楼的那些人都捧高踩低的厉害,我不过去你很可能镇不住他们,”齐家大伯领着齐修远边往领事楼的方向走边向自己的大侄子解释,“这些天我想你也考虑的差不多了,是准备留在本家听用,还是去外面见见世面呢?”
齐修远微笑朝齐家大伯拱手,“还请大伯指点小侄一条明路,小侄感激不尽。”
齐家大伯闻听此言顿时整个人都乐不可支,“在大伯面前你还耍这样的滑头,看你这表情恐怕是早就心中有底了吧?”
齐修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连声恭维道:“小侄这点道行自然是瞒不过大伯的火眼金睛。”
“既然知道你还卖什么关子,还不给大伯说说看你的打算,大伯也正好能帮你把把关。”齐家大伯的语气里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齐修远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坦坦荡荡的就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了,“我想外放任职。”
“外放任职?好好好,男子汉就应该去外面闯一闯,没有丝毫进取心的窝在家里像什么样子?要知道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跑啊,”齐家大伯很满意齐修远的选择,他喜出望外地拍了拍自家侄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修远啊,你这个选择没有选错,大伯非常赞同,刚才你向我征求意见的时候我就想劝你去外面闯闯了,本家是好,背靠大树也确实好乘凉,可要是哪一天大树倒了呢?人还是要靠自己立起来啊,要知道,求人不如求己呀。”齐家大伯说到后来声音里不禁带出了几分唏嘘之色。
齐修远神情庄重的再次长揖谢过了自家大伯的金玉良言。
“进去吧,且看大伯今日为你张目。”齐家大伯一马当先走上了领事楼的台阶。
齐家大伯作为齐老爷子最看中的长子,哪怕身体孱弱无法修炼,也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宗祠的主持身份在齐家得出了一席之地,如今只是想为齐修远讨要一个好一点的领地自然是轻而易举。等他们出来,清波县下的灵水镇已经成为了齐修远的地盘——往后脱离了齐氏嫡脉降入齐氏分支的齐修远夫妇就将在那儿扎根发芽,繁衍生息。
“灵水镇虽然名声不显但渔业发达,土地肥沃,供应你的修炼已经绰绰有余,再加上那个地方也没什么灵物可言,自然无人与你争抢。修远啊,这一去,大伯不指望你鹏程万里,闯出多大成就,只盼着你平平安安,不再仰人鼻息,快快活活的过活。”就算齐修远不说,齐家大伯又怎会不知这个侄子肩上担负着多大的压力和委屈。作为家主庶子的他,注定了只能靠混吃等死来维系自己的生命——否则他那位好心肠的弟妹绝不可能放任他活下去甚至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
早在重生回来就选定了灵水镇做领地的齐修远见大伯这样苦口婆心的劝自己,生怕自己因为脑子一热闯出什么祸事来,心中自然暖洋洋的。
他面带微笑的对自己的大伯说:“大伯,您别担心我,对于今天的分配,我真的没什么不甘愿的,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自然不会去奢望那些本不属于我的东西。而且,”齐修远压低嗓门,“我确实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渴望,我也相信能凭着自己的努力养活妻儿。等我在灵水镇站稳了脚跟,我就请大伯去做客,到时候大伯可千万别因为地方偏僻,没什么好东西而拒绝前往啊。”
齐修远的这番话听得齐家大伯动容不已,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个侄子会想得这样开,要知道齐修远并不是寻常庶子,他是齐家家主的儿子啊,别说一个镇,就是一两个县城他也受之无愧啊!
“修远,你心胸之开阔大伯望尘莫及,望尘莫及啊!”齐家大伯这次是真的服了。
齐修远见自家大伯一副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心中陡然一咯噔,意识到凡事过犹不及的他脸上登时就活灵活现的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大伯您这样说也太看得起我了,什么心胸开阔,不过是被逼无奈之下的选择罢了。“说到这里,齐修远的脸上也适时的流露出几分寥落和悲凉来,”如果可以的话,您以为我愿意选那样一个对修炼没有任何助益的地方?我虽然天赋尚可,但没有提高进阶率的丹药和灵物,恐怕也只能这样蹉跎下去,直到沦为平庸。大伯,不是我说丧气话,在领取那枚灵水镇印的时候,我已经预感到自己倾尽灵水镇资源求购丹药灵物进阶的场景了。”
齐修远这话说得异常心酸,齐家大伯听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他本来就是个慈和的性格,膝下又没有儿女,如今见自己欣赏的孩子因为出身的缘故被人打压,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与此同时,一个让他心跳加速的念头也毫无征兆的滋生出来,也许……也许他可以……齐家大伯被自己心中所描绘的蓝图彻底蛊惑住了。
齐修远看着大伯瞬间红了的眼眶,心中很是错愕,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刻意说给某些人听的话会引来自家大伯这样剧烈的反应。
等到他把大伯送到他所住的院落门口,对方才像是如梦初醒般地一把捉住了他的手!
齐修远面露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大伯。
齐家大伯嘴唇因为激动而不住开阖翕动,他望向齐修远的眼神勇忐忑有紧张更有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希冀——齐修远满眼困惑的回视他。
“修远,大伯……大伯想要问你一个非常冒昧的问题,你顺着自己的心意回答就好,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大伯都不会对你有任何的芥蒂和不满,你……”齐家大伯的喉结剧烈滑动,“你愿意被大伯过继过来做大伯的儿子吗?大伯保证会拿你当自己的亲儿子看待,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正文 婉拒
齐修远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了,他居然听到大伯说要过继他做儿子!
这怎么可能呢?
据他所知大伯可一直都没有过继儿子的心思,他虽然对自己的膝下空空感到遗憾,但从没有刻意强求过。如果不是后来被有心人撺掇,他根本就不会引狼入室,过继一个畜牲来糟蹋自己的名誉和财富。
“修远,大伯知道大伯这话说得突然,大伯也不指望你现在就能给大伯一个答复,大伯愿意等,等多久都愿意。”齐家大伯见齐修远久久不发一言,不由得越加紧张,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不安和忐忑。
齐修远看着这样的大伯,心中就像是打翻的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大伯,小侄很荣幸能得蒙您错爱,纳入膝下为嗣,只是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小侄的父亲并没有亏待小侄的地方,小侄生恩养恩尽皆未报,又怎能厚颜转攀于于您门墙之上?”
“修远……”齐家大伯有些震动的看着侄子。
“小侄承大伯恩德多矣,对大伯心中遗憾也斗胆猜出几分,如今已有成效,”齐修远从自己的袖袋取出几张用红布包裹严实的纸张递到齐家大伯面前,齐家大伯疑惑接过,“这是小侄特特寻名医开出的调养方子,这方子已有多人尝试过,效用非凡,相信它定能让大伯一朝得子,儿孙满堂。”
“……修远,”齐家大伯颤着手将红布打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真的吗?这真的有效吗?它真的能让大伯……能让我……”
“是的,大伯,它是真的,它真的能让您如愿以偿,心中不再有任何遗憾。”齐修远神情复杂的看着激动的双手痉挛,几乎握不住手中几张薄纸的大伯,一阵惋惜和唏嘘悄然划过心头。
面对大伯的提议,齐修远不是不心动,只是他的理智告诉他根本就行不通,不仅他的嫡母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过继到大房去,就是他的祖父和父亲也不会同意。
齐家由来有嫡支嫡子传承家主之位的传统,大伯如果不是早产身体孱弱又早就被百川府名医判定无后,这齐氏宗族的家主之位也落不到齐修远的父亲头上来。
如果齐修远过继到齐家大伯的门下——他又成年了——那么齐修玮的地位就变得岌岌可危,齐家的家主传承也会由此产生不可估量的动荡——这是齐家老祖,齐修远的祖父无法接受也不能容许的。
反倒是齐家大伯这时候拥有了自己的子嗣没什么影响,毕竟齐修玮已经长成,齐家少族长的名分早定,一个比他小了将近二十岁的婴儿自然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齐修远的嫡母也没可能对一个小婴儿下手,如此小家伙自然能平平安安长大,齐家大伯也能踏踏实实的享受一番含饴弄孙之乐。
齐修远都能想通的东西,齐家大伯这个做长辈的又如何想不通。他几乎很快就领会了齐修远这递方子背后所蕴含的真正用意,一时间有些感慨万千。
“还是你想的周到,修远,是大伯太过冲动,险些害惨了你。”如今修远都憋屈成了这样,他那位二弟妹还是放不下的时刻打压(别以为他不知道,上次修远娘子那冷冷清清的上谱仪式就是她的杰作),如果修远真做了他的儿子,估计没几天他就要为这个才过继了没几天的儿子收尸!
齐修远见齐家大伯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下也是一松。如今的他早过了渴望父爱的年纪,比起过继到大伯名下为嗣,他还是更喜欢像现在这种亦师亦友的平等相处。
婉言谢绝了在别人看来的天大好事,齐修远躬身与自家大伯告别,临去时,齐修远字字铿锵的说:“伯父也是父,大伯对修远的深情厚爱修远永生难忘,日后也定当回报到小堂弟身上去,修远在灵水,静候大伯佳音。”
齐修远的这番话说得齐家大伯老泪纵横。
因为没有修炼而显得远比同龄人衰老的齐家大伯以他的长辈之尊,郑重而庄肃的回了齐修远这个做晚辈的一礼,“大伯在这里承你吉言。”
从大伯家出来,齐修远径自回了他和秦臻目前所住的院落,秦臻正在那里等着他。
“事情都办好了吗?”秦臻在家里可是一直都在担心着齐修远在领事楼会被那些趋炎附势的管事们刁难,要知道那可是群最爱看人下菜碟的势利小人。
“有大伯陪着我一起去,一切都很顺利。”齐修远并不想在这上面让妻子挂心,很快打消了她的疑虑。
秦臻闻听此言还没来得松口气,又想到了别的事情。她转了转眼珠,环顾了下四周,踮着脚凑到丈夫耳畔,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问他:“是分在灵水镇吗?你昨晚还说希望能分到那里去的。”在她面前,齐修远并没有隐瞒他的真实想法,早早就告诉秦臻他想要分到灵水镇去了。
齐修远瞅着自己满目担忧和紧张的爱妻,眨巴着眼睛没做声。
秦臻立马会意,脸上也跟着笑开了花。
齐修远喜她笑容明媚的娇俏模样,按捺不住飞快地啄吻了下她的脸颊,秦臻被他亲得面上飞红,忍不住抬眸瞪了他一眼。
齐修远低咳一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说:“走吧,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去祁山的白云观拜拜,顺便求个平安符给你压惊。”他还有些忌讳妻子做的那个噩梦。
“时间还来得及吗?”秦臻看了看高高悬挂在天空的太阳,神情有些意动,从她来到这个世界,除了昨天的归宁还没去外面玩过呢。
“来得及,白云观是百川府知名度最广,香火最鼎盛的道观,路途也算不上遥远,我们就算今天赶不回来,也能在道观里留宿,你正好也能欣赏一下道观的景色——那儿有一片很漂亮的桃花林,百川府的新婚夫妇都喜欢去那儿摘上一两支,以求婚姻顺遂,多子多福。”说到多子多福的时候,齐修远忍不住低头瞟了眼妻子平坦的腹部……相信那个他百般亏欠的孩子已经投胎到妻子的腹中了吧。
“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耳根立时就红透了的秦臻欲盖弥彰的跺了跺脚!
她虽然对嫁给齐修远这件事已经有了足够的真实感,但认识没几天就说什么多子多福的,还是让她浑身都觉得不自在。
对她的羞窘齐修远看在眼中却没有戳穿,反倒笑吟吟的继续诱拐自己蠢蠢欲动的爱妻,“白云观里的素食也不错,你用了肯定说好,而且那里的厨子也不是别的地方能轻易寻访得到的——据传他们的素食方子都是几百年前传下来的,对身体康健可是很有补益的。”
秦臻听到这话眼睛不由得更亮了。
——要知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她可是很乐意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的。
齐修远忍俊不禁的看着妻子两眼亮晶晶的俏丽模样,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粉嫩嫩的耳垂,“齐家有规定,只要成了亲,凡事就自己做主。我们在这个家也没什么存在感,就是真的夜不归宿,也无关紧要。再说了,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两天频频外出,最后感受一下百川府的大好风光,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人会过多在意的。”
齐修远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臻还能说什么,自然是欢天喜地,求之不得的换了衣服跟着齐修远乘上马车出门去了。
两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陪嫁丫鬟也叽叽喳喳的陪在自家姑娘身边,眉眼间全是鲜活的喜气,可见她们也对出去游玩这件事情感到兴奋。
在齐修远带着妻子仆婢们去往白云观上香的时候,被齐家少族长当众宣布已经闭关的齐家家主也在影卫的回报下获悉了齐修远对齐家大伯所说的那一番言论。
与齐修远容貌酷肖却浑身都带着一股凛冽寒气的俊美中年盘膝坐在一张寒玉床上,眼神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注视着虚空的一点,“他真的这么说?说他生恩养恩尽皆未报,不愿转攀他人门墙?”
“是的,大人,二少爷确实是这么说的。”影卫低垂着头,神情恭敬的承认。
“这倒是真有趣了。”齐家家主齐博伦忍不住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练功房内的温度也彷佛又低了几分。
影卫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安静跪伏在地上。
“好了,你下去吧,”沉吟良久,齐博伦冲着跪伏在自己脚下的影卫摆摆手,“带着你那队人继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就算到了灵水县也不要放松,半月定时向本座汇报一次,期间若有丝毫差错,本座唯你是问。”
“属下谨遵家主令。”影卫干净利落的领命,没有任何征兆的消失在寂静的针落可闻的练功房里,就彷佛他从没出现过一样。
“呵,”影卫离去后,齐博伦如同化石一样静坐在寒玉床上阖目良久,才带着几分挖苦的讥笑出声,“我的好韵娘,你的儿子可真是一点都不像你,瞧瞧,他连你的半分狠心都没有学到。”
正文 救人
秦臻很高兴自己能够去外面走走, 坐着马车去白云观的路上, 她不止一次地掀开车帘询问丈夫一些沿途见过的风景, 她对什么都好奇, 整个人都显得兴致勃勃的。
齐修远乐得宠她, 对她的问题也耐心回答, 不过……
“贞娘, 你确定你不是在拿我寻开心?瞧你这模样,就好像从来没出过门似的。可是据我所知,岳父大人可是对你百般疼爱, 三天两头就的就会带你和岳母大人去外面走走,见见世面。”
正目不转睛瞅着官道边,看一个卖油老翁往铜钱大的小口里从容倒油的秦臻面色陡然一僵, 亏得她是背对着齐修远, 否则齐修远肯定能发现她的不对劲。
“此一时彼一时啊,”背对着齐修远的秦臻手指紧扣着马车窗的窗棂, 带着几分色厉内荏的说, “这不是头一次和你出远门吗, 自然是看什么都新鲜!”
“从百川府到白云观可算不上出远——”齐修远话才说到一半, 秦臻一双冒火的大眼睛就瞪过来了!
见她恼羞成怒的齐修远忍俊不禁, 连忙迭声告饶, 脸上也带上了笑意,“是是是,都是为夫的错, 是为夫愚钝, 才没有体会到娘子的一片良苦用心。”
“你知道就好!”心里小人抹汗,面上却一脸傲娇的秦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接下来的路程却下意识的收敛了自己的激动之情。齐修远说的没错,她自幼在府城长大,没理由对这些熟悉的景致一惊一乍的惹人疑窦。
马车又行驶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祁山山脚,被贴身丫鬟搀扶下车的她仰着头往山上看去,惊讶地发现这座山居然一眼望不到顶,“这么高,我们要怎么上去?”秦臻扭头问自己的丈夫。
齐修远狐疑的看妻子一眼,“当然是坐着滑竿上去啊,怎么,你没坐过吗?”
秦臻心头一跳,急忙说道:“我不喜欢滑竿,道路颠簸的地方,总晃得人眼晕。”
齐修远恍然大悟,“既然这样,我们只能徒步了,你也知道,祁山陡峭,马车根本上不去。”
“……什么?徒步?!”秦臻很有一种想要尖叫的冲动,“还是算了吧,我坐滑竿好了——”她一脸的敬谢不敏,“大不了到时候我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看!”
“放心吧娘子,我会保护你的。”齐修远爱极了秦臻这胆战心惊的小模样,握住她的手认真保证。
秦臻被他当众握了手,脸色顿时有些羞红,不过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古人,这个世界的风气又远比中国的古代要开放的多,略略踌躇后,就不再挣扎了。
原本还担心妻子不好意思的齐修远见爱妻只是稍作抗拒就顺从了自己,不由得喜出望外,正琢磨着要不要趁热打铁的一直牵着妻子的柔荑不放开的时候,祁山上就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喧哗和密集的脚步声。齐修远面色一变,条件反射的把妻子藏到自己身后。跟着一起过来的护卫们也纷纷围拢过来将两位主子拱卫在最中间保护。
秦臻不安地伸手拽了拽齐修远的袖口,问他出了什么事。
齐修远侧耳聆听半晌,安慰似地拍拍妻子的手,“别担心,有我在呢。”话是这么说,心弦却不动声色的绷紧了。
与此同时,山上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三五个黑衣人,他们像灵巧的麋鹿一样在险峻嶙峋的山林间急速往下跳跃,很快就接近了齐修远一行!
这时候齐修远等人才注意到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肩膀上居然倒扛着一个青丝凌乱的漂亮少女,只见那少女双手被剪缚背后,樱唇被破布封堵,此刻正一面挣扎着一面朝齐修远一行看来——一双水汪汪的杏核眼里布满着惊恐和慌乱!
齐修远在看到那双眼睛时,一种极端愤慨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的五脏六腑!还没等他心里做出什么决定,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
只见他脚下一点一蹬,已经朝着扛着少女的黑衣人急扑而去!
秦臻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要抬脚去追,又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根本就没有武功,不由得懊恼的在原地直跺脚!这混蛋是怎么了!居然就这样抛下她去救人——难道是被那姑娘的美貌给迷住了!
齐家的护卫们见自家二少爷都扑上去了,自然也不甘落后,急忙分出一半的人手去给自家少爷减轻负担,顺便围堵其他想要攻击自家少爷的黑衣人。
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也会多管闲事的齐修远在疾扑向黑衣人时就后悔了——在这种危险的紧要关头,他不留在妻子身边寸步不离的保护她,反倒来救一个素昧谋面的少女,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想到妻子有可能被他这样的举动伤到,齐修远只觉得头都大了!
不过,眼下的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没有了后退的余地,能做的也不过是速战速决,尽早把这少女救下折返妻子身边再与她好好解释了。
心中有了决定,齐修远的攻击立刻变得凌厉几分。
扛着少女的黑衣人原本见齐修远年纪轻轻并没把他放在眼里,却没想到这看着只是外貌出众的富贵公子哥儿居然连黄阶巅峰的壁障都跨过去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齐修远与扛着少女的黑衣人刚一交手,黑衣人就脸色陡变的疾退数步,望向齐修远的眼神也像是在看怪物!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年轻,修为居然和他不相上下?!
同样测出了黑衣人底细的齐修远乘胜追击,几个回合过后,那泪眼汪汪的漂亮少女就滚落进他怀里——被护卫们围着的秦臻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都变了!
黑衣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此次绑架的对象被救走,自己的下属们也没能在那群护卫的围攻下讨得了好,心中火气自然猛窜——不过他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迅速回头看了眼来时路,右手拇指和食指放入嘴中,吹出一声响亮的唿哨,就抢先一步往旁边的密林中翻过去了!其他与齐家护卫们缠斗的黑衣人见首领离去,自然紧跟着纵身而逃。齐家护卫想要去追,被齐修遥一声“穷寇莫追”喝止住了!
在黑衣人们相继脱逃后,山上的另一拨人马才姗姗来迟!
其中一个和漂亮少女颇有几分肖似的锦袍少年更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
“妹妹!妹妹!”只见少年一面叫着一面朝着漂亮少女飞扑过来!
“呜呜呜呜——”双唇被破布堵住的漂亮少女见到自己哥哥顿时激动坏了!她也顾不得自己才被齐修远放下绑着手的绳子还没解开呢,就踉踉跄跄地往自己哥哥怀里奔过去了!
将妹妹用力抱在怀里,扯了她最嘴上的破布,把她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的锦袍少年长吁了口气,屈起中指就往妹妹的额头用力敲了下,“看你还敢随便乱跑!”嘴里毫不留情的训斥着,手上却忙不迭的给妹妹解着捆缚她双手的绳索。
少女被哥哥敲得两眼红红,但还记得要感谢救命恩人,“哥哥,是这位公子救了我——他可厉害了!绑我的那个大坏蛋根本就打不过他,看到他就慌里慌张的逃跑了!”
锦袍少年这时候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手握成拳,老气横秋地凑到唇边轻咳一声,正儿八经地拱手感谢齐修远救了他妹妹。
齐修远不动声色的表示不客气,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就在少年出现的时候,齐修远发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实——他不止对刚才那个漂亮少女感到亲厚,就连眼前这个满脸诚恳向他道谢的锦袍少年也让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切感!
——他就像是认识他们很久似地,只要一见到,就忍不住想要更热情几分。
“相公!”一直都被护卫们保护的好好的秦臻见齐修远怔怔的看着那漂亮少女出神,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还真没想到自己这个还称得上满意的丈夫居然是个见色起意的渣男!
秦臻这一开口,就把齐修远的所有注意力都给吸引过去了!
意识到自己居然因为两个陌生人而把妻子给抛在脑后的齐修远颇为自责,连忙疾走两步来到妻子面前,充满歉意的对她说:“对不起,娘子,刚才为夫让你担心了。”
“你还知道我会为你担心啊!”秦臻在心里没好气的呛了一声,面上却装得一脸大度的表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人之常情,她很为自己的丈夫感到骄傲。
旁边的漂亮少女听秦臻这样一说,本就明亮的杏眸就像是镶嵌进了两颗星子似地越发显得璀璨夺目,只见她笑靥如花的挽住秦臻的手,小鸟叽喳一样的对秦臻夫妇说起了滔滔不绝的感激话。而她的哥哥也一再紧拽着齐修远的手,喋喋不休的说着若无恩人大义相救,只怕他就没脸再回去见亲人长辈的等等话语。最后更是强调一定要在百川府最好的酒楼整治一桌最上等的席面来好好的答谢恩人一番。
齐修远也很好奇这对兄妹为什么能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在与妻子隐蔽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就点头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