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取什么题目的第一卷 晋江首发   荆楚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刚刚在写结案报告,连续熬了几天的夜,队里的成员都回家补觉去了,刑警大队的办公室里只留下了荆楚一个人。
  
  “人家小姑娘今年刚要上高三,还没成年呢就成了孤儿,”他的母亲连连感叹,“正好和你在一个城市,你既然不愿意回来,就顺便照顾照顾她吧。”
  
  荆楚对此可有可无,不过既然是自家母亲的故人之女,他倒是不介意照看一二:“行啊,你把地址给我。”
  
  “多帮帮忙,人家小姑娘没爹没妈,不知道要被人怎么欺负呢,如果家里困难,你就帮一帮。”他母亲这么叮嘱,“还有,别吓到人家。”
  
  荆楚捏了捏鼻梁,好笑道:“我知道了。”他长得又不是三大五粗,也不知道为什么队里的女孩子见到他都战战兢兢的,真是大惊小怪。
  
  因着母亲的嘱托,荆楚写完结案报告以后就根据地址去探望那个最近成为了孤儿的女孩,她住在本市的老城区。
  
  南城是国际上也数得上名的大都市,近年来发展速度简直和火箭似的,不少地方都被拆迁重造,但是在靠东边的一块地方却好像是被时光施展了魔法,放慢了发展的脚步,依旧保留着百年前的气质。
  
  不过老城区也难免会有规划乱、环境差、交通糟糕的情况,荆楚的车开到路口就开不进去了,他想了想,靠边停了车,拿着地址找地方。
  
  对方住在一个很老的小区里,猫狗横行,到处拉屎撒尿,一个个拽得和大爷似的走在路中央,有一只哈士奇看见了荆楚,还冲他喷了口气,别提多屌了。
  
  荆楚很少来这一带,循着地址走进楼道里,里头的光线很是昏暗,他走到了六楼,也是最高楼,敲了敲门。
  
  里面的门开了,隔着老式的防盗门,他看见一张相当漂亮的面孔,是那种让人一看就要屏住呼吸的美貌,活脱脱的陋室明娟。
  
  “进来吧。”她开了防盗门放他进去。
  
  荆楚站在门外没动:“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他微微拧眉,显然是对她那么没有警戒心而感到不满。
  
  “你是警察。”少女拿着簸箕和扫帚扫地,“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你的照片。”
  
  原来如此。荆楚松了眉头,打量着这逼仄的环境,大概只有五六十平米大小,客厅里的桌子上摆着骨灰盒和灵位、照片,小小的卧室,小小的厨房,小小的卫生间,不过打扫得很干净。
  
  他一米八几的个子站在那里,好像哪里都觉得小:“你是杨绵绵吧。”
  
  “嗯。”她抬头看过来,“有什么事吗?”
  
  她最多只有一米六,个子小小的,穿着T恤和七分裤,梳了个马尾辫,就是太漂亮了,那张脸让人看见了都替她觉得危险。
  
  荆楚想了想,还是先自我介绍了一番:“我是荆楚,我的母亲曾经和你的母亲是同学,所以我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有呀有呀,马桶坏了,老滴水,你一直都没修好。”有个声音小小声和她说。
  
  杨绵绵丢了个白眼过去。
  
  对方不以为意,继续提议:“还有电视机好像也坏了,屏幕老花,你也没说什么时候拿去修。”
  
  杨绵绵简直想翻两个白眼,那台老式电视机那么重,抱出去再抱下来很重的好不好。
  
  “绵绵~( >﹏<)~滴水好难受。”
  
  “荆楚人很好的,面冷心热,他不会拒绝的啦。”有个陌生的声音加入,甜甜的软软的。
  
  好吧。杨绵绵一手支着扫把,认真问:“有一件事。”
  
  荆楚洗耳恭听。
  
  “我家马桶坏了,老滴水,能帮我修一修吗?”
  
  三分钟后,荆楚脱掉外套,挽起袖子,帮她修抽水马桶,杨绵绵站在他旁边给他递工具,他问:“你爸爸死了,不伤心吗?”
  
  “不伤心。”她平静地说,“人总会死的。”
  
  荆楚看得出她并不是在说谎,只不过如此薄情,难免令他十分在意地多看了两眼。她眼底没有伤心,也没有痛苦,平静得好像死的不是自己的亲人:“好了。”
  
  “还有我家电视机。”她倒是真的不客气,说要帮忙还真的使唤起来了。
  
  荆楚替她修好了马桶和电视机,啼笑皆非地问:“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她认真想了想,回答:“没有了,谢谢你。”
  
  “那我走了。”荆楚拿起外套,想了想还是说,“我留个手机号给你,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女孩子一个人在家要要小心,不要随便给人开门。”
  
  杨绵绵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这老城区治安又乱,荆楚职业病发作,多唠叨了两句,顺便伸手问她要手机。
  
  她挺茫然的:“什么?”
  
  “你没有手机吗?”
  
  “没有。”她找了本便签簿让他留了名字和电话。
  
  走出门的时候荆楚不禁想,他是不是已经老了,完全搞不明白现在的小姑娘是在想什么,还是杨绵绵名字听起来很软,实际上也是个叛逆少女?
  
  完全不知道被荆楚惦记的杨绵绵把扫帚一扔,去厨房接水,她也没有去拧开水龙头,水就哗啦啦从水管里流下来了,正好放到水壶八分满停,她把电热水壶插上电,继续去扫地。
  
  “绵绵,你是不高兴吗?”抽水马桶哗啦啦冲了一遍水,有点担心,“我都不漏水了呢。”
  
  杨绵绵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要乱冲水,水费很贵的,我爸死了,没有抚养费了。”
  
  抽水马桶:“Σ(°△ °|||)︴对不起绵绵!”
  
  “绵绵,如果没钱就把我卖了吧。”老旧的电视机努力想要安慰她,“楼下每天都有人来收废品呢,我应该可以卖几百块钱。”
  
  杨绵绵揉了揉额头:“我不会卖你们的,你没事了吧,放部电视剧看看。”
  
  电视机吧嗒一声开了,自动跳了几个台,放现在最火的宫斗剧,杨绵绵其实也没什么心思看,继续扫地。
  
  好不容易扫干净了,冰箱又说:“绵绵,你没有东西吃了,去超市买点吧。”
  
  她拉开冰箱门,里面果然只剩下零星几个鸡蛋和牛奶了:“叫外卖吧,我不想做饭了。”
  
  晚饭是小区门口的炒米线,又咸又难吃,杨绵绵戳着塑料饭盒里的米线:“吃不下了,今天怎么那么难吃?”
  
  白色的泡沫饭盒小声说:“老板在外面养了个小三,老板娘知道了不高兴,今天和老板吵了一架,把盐罐弄翻了。”
  
  “……”杨绵绵想起店里那个肥肥胖胖的老板,“这样的人都会有小三吗?”
  
  “可不是嘛。”饭盒叹了口气,有点感伤,“二十多年的夫妻了,小孩都上小学了呢,出这样的事情。”
  
  杨绵绵摇了摇头,打包把饭盒收拾好,它关照她:“要好好把我丢到垃圾箱里,不要扔在外面,如果可以的话,不要折我,我会痛的。”
  
  “晓得了。”杨绵绵用塑料袋整整齐齐把饭盒扎好,还系了蝴蝶结。
  
  饭盒有点高兴:“谢谢你。”
  
  “不客气。”
  
  塑料饭盒的寿命都不长,被用掉之后就会被当做垃圾填埋,结束这短短的一生。
  
  世间万物都有生死轮回,很多事物的生命比人短很多,就好比饭盒,每天都有无数的白色泡沫饭盒诞生,也有无数被使用掉的饭盒死去,她今天用的这个饭盒比较活泼,愿意说几句话,但是也有饭盒安安静静的就死了,一辈子没有说过一句话。
  
  在杨绵绵的眼里,每天要经历很多次的离别,今天和饭盒说过几句话,日后就再也不会见面了,这样的生死经历多了,又怎么能够奢望她会为一个不曾见过几面的父亲死亡而伤心呢。
  
  吃过晚饭,窗外的路灯就亮了起来,杨绵绵坐在书桌前写作业,有点年头了的台灯努力让自己的光更亮一点儿,好让她的眼睛不至于有太大的负担。
  
  大家都静悄悄的不打扰她写作业。
  
  “绵绵。”橡皮小声喊她。
  
  杨绵绵从浩如烟海的习题里抬起头来:“怎么了?”
  
  “(┳_┳)...绵绵,我太小了,不能再陪你了。”原本很漂亮的白色橡皮只剩下了一点点,擦起来已经很费劲了。
  
  杨绵绵放下了笔,把它拿到手里:“已经只有那么一点了。”
  
  “嗯。”它蹭蹭她的手指,“把我和大家放在一起吧,对不起,不能再陪着你了。”
  
  “没关系。”
  
  杨绵绵拉开抽屉,里面是整整齐齐摆放着的铁皮铅笔盒,她把这块橡皮放到最外面的铅笔盒里,里面是整齐码着的橡皮、铅笔头、空了的修正液盒。
  
  “再见。”
  
  她对橡皮说,那块白色的大橡皮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再见,绵绵,再见o(* ̄▽ ̄*)o”
  
  又是一次分别。
  
  没有人讲话,也没有人哭泣,房间里安静极了,仿佛大家在用静默为一位老朋友送别。
  
  它们也的确没有伤心,因为对于一块橡皮来说,它一直很好地履行着自己的责任,它是光荣退休的,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对于它们来说,橡皮能够被好好用完,铅笔可以被写得只剩下短短一截,修正液用尽全部的力气修改完最后一个字,那样的归宿,是值得骄傲的。
  
  这样的死亡,是一件神圣的事情。
  
  杨绵绵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登录账户,她手边的马克杯已经陪伴她一年多了,性格活泼,它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好奇地问:“绵绵,你在干什么呀?”
  
  “赚钱。”杨绵绵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我爸的钱全给那个女人了,她肯定不会给我的,从今天起,我们要自己赚钱了。”
  
  马克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不明觉厉,股票什么的,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不知道取什么题目的第一卷 打工   同一时间,荆楚也已经得到了关于杨绵绵的资料,他一看,今天原本对她的印象马上就颠覆了。
  
  要说起来,这个小姑娘简直是个悲剧。
  
  她的母亲,也是荆楚母亲曾经的大学同学,原本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可是后来做生意破产了,一下子就云端跌到泥里,嫁了人,但是那个男人对她不好,有暴力倾向,她生下杨绵绵之后没多久就病死了,父亲另娶,继母有个拖油瓶儿子,性格霸道,不许杨绵绵进门。
  
  她的父亲就每个月给两三百块钱算是抚养费,现在他出车祸死了,肇事者虽然赔了一笔钱,但是她继母一分钱都没给杨绵绵。
  
  这样一来,她丝毫不为父亲的死感到伤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你在看什么?”坐在他面前喝咖啡的是荆楚的现任女朋友,罗裴裴。
  
  荆楚收起了手机,笑了笑说:“没什么。”
  
  “该不会又是什么案子吧。”罗裴裴的语气难免带了三分抱怨,“为了办那个什么案子,你都没有陪我。”
  
  “抱歉。”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多少诚意,或者说,荆楚对这段感情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这不是第一个因为工作而和他吵架的女朋友了。
  
  “好啦。”罗裴裴是个明白人,也只是和他撒撒娇罢了,因为她也很清楚即便是撒娇抱怨,也没办法让这个男人放弃工作来陪他,对工作认真负责也算是他的优点之一。
  
  要说起来,她对荆楚什么都满意,就是对他的工作很不满,可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呢?荆楚长得一表人才,家境富裕,也没有男人那些乱七八糟的毛病,作为男朋友也十分称职,除了工作狂魔之外,真是一点缺憾也没有了。
  
  她还是应该好好抓住这个男人的。
  
  她端起咖啡杯来喝了一口卡布奇诺,微笑着问:“那你明天有没有空,我知道有家餐厅不错。”
  
  “好。”荆楚思考了一分钟后答应下来,因为前一个案子加班加狠了,这次局长特地说给他放三天假慰劳一下。
  
  今天已经耗费在了写结案报告里,明天倒是可以用来约会。
  
  次日起来,是个艳阳天,杨绵绵一大早就醒了,洗脸刷牙,杯子是掉了块瓷的搪瓷杯子,脸盆也是,盆底是两条金鱼,边上掉了好几块白瓷,都是上了年头的东西了。
  
  搪瓷脸盆性格很温柔:“绵绵,那么早就起来了呀?”
  
  杨绵绵叼着牙刷搓毛巾,含糊不清地说:“去找工作,没钱了。”
  
  她昨天翻遍了家里所有的抽屉,发现自己身上只剩下六十二块三毛,这就是她的全部家当,而今天已经是八月一号了,九月一号就要开学,她的学费完全还没着落了。
  
  她换了件自己看起来最新的衣服,一件深蓝色已经褪色成了浅蓝色的T恤,一条牛仔七分裤(原来是九分裤现在只能当七分穿了,幸好她只是长高没长胖),再加一双刚刚在超市里打折买的三十块钱的白色板鞋,梳子掉了个齿,不过还是尽职尽责地替她把头发梳成了一个马尾。
  
  不过悲剧的是坚持了很久的五毛钱三根的黑色皮筋哀呼一声,断了。
  
  没办法的情况下,杨绵绵找出了自己一件旧衣服,裁了截布条绑头发,剩下来的正好当抹布了。
  
  电视机忧心忡忡:“你又要去打工啊,不如把我卖了吧。”
  
  “卖了你也凑不够学费,别操心了。”杨绵绵只带了十块钱在身上,“无聊就看电视吧,我很晚才会回来。”
  
  她一路走到楼下,小区门口是热闹的早饭摊子,现在是暑假,摆摊的少了很多,开学之后一整条街都会被占满。
  
  “两个白馒头。”她在一家包子铺里买早饭,以前还是一块钱三个,现在已经是七毛钱一个了,不过大家都是街坊,老板娘很慷慨地给她优惠,一块钱两个。
  
  老板娘给她用塑料袋抓了两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绵绵又吃白馒头啊,会长不高的。”
  
  “没关系。”她想,昨天已经很奢侈地吃了五块钱一碗的炒米线,现在开始能省则省了,不过那碗米线那么贵还那么难吃实在是好心塞。
  
  “再给你个肉包子。”老板娘额外送了一个包子给她,三毛钱一个呢,小小的肉包只有拳头那么大。
  
  “谢谢。”
  
  她狼吞虎咽地把馒头和包子塞嘴里,正值发育期,她的饭量比以前大了很多,考虑到包子铺老板娘的话,她觉得赚钱之事刻不容缓。
  
  怎么都得保证自己每天能喝上豆浆吃上鸡蛋比较好。
  
  “亲爱的,要把我丢进垃圾桶!”白色的塑料袋唠唠叨叨,反复强调,就差跳起来了,“一定要记得啊,不可以随便把我丢掉,不然哭给你看!”
  
  不知道为什么,塑料袋们的性格虽然天差地别,但是都喜欢强调一遍“要把我丢进垃圾桶”,话唠的会一路念过去,腼腆害羞的也绝对不会忘记在最后哀求主人把自己丢到垃圾桶里。
  
  好像这是它们一出生就懂的的事情。
  
  杨绵绵消灭掉了馒头和包子,把这个薄薄的白色塑料袋团起来扎了个蝴蝶结,轻轻丢进了街边的垃圾桶。
  
  心满意足的塑料袋给她抛了个飞吻:“(づ ̄3 ̄)づ╭~再见亲爱的,下辈子再见。”
  
  吃早饭花掉一块钱,公交两块,杨绵绵在本市最繁华的商业圈里下车的时候心想,她得找一个事半功倍的目标。现在学生兼职已经非常普遍了,咖啡厅或者餐厅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一眼就相中了这家高档餐厅,装潢华丽,气氛优雅,有小提琴师和钢琴师烘托气氛,而且据说很贵很贵,属于白领人士来消费都要想一想的那种高消费餐厅。
  
  不过这也意味着,工资不会低,搞不好还有小费。
  
  华丽丽的巨大招牌向路人吆喝:“今天的鱼子酱好新鲜啦!大师傅的甜品是苏芙哩哦!一天30份,卖完就没有了!”
  
  作为一家高档餐厅的招牌,它居然如此接地气,实在是难得极了,不少大酒店的招牌可是相当高冷的。
  
  对了,这家餐厅叫“时光”。
  
  杨绵绵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一声响了起来,然后就看见门卫正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今天她虽然已经尽力打扮得不至于简陋,但是也只能用朴素来形容,虽然不至于进不去门,但是被人特别关照是免不了的。
  
  她推门进去,抬头看了看这里的环境,问:“你们经理在哪儿?”
  
  “同学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有个接待很和气地问。
  
  杨绵绵也没指望他们能告诉自己,不过有个路过的红酒杯非常热心地告诉她:“直接往里走,最里面的那间就是了。”
  
  然后她就直接往里走了。
  
  红酒杯:“Σ(っ °Д °;)っ天啦撸,她能听见我讲话?!”
  
  经理是个年过三十的男人,听到有人敲门进来头也没抬:“我忙着呢。”
  
  “你好。”杨绵绵扫视了一遍他的办公室,大概有了个概念,“我是来应聘的。”
  
  “应聘?我们没招人啊。”他抬起头来,看清她长相的时候稍微愣了一下,不自觉放低了声音,“同学你是不是弄错了?”
  
  杨绵绵的声音是少女那种悦耳动听的嗓音:“没有弄错,我想在这里打工。”
  
  经理不由仔仔细细打量起她来,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难得的是纯天然的,还年轻,青春好像能从每一个毛孔里散发出来,皮肤细得像是刚剥壳的鸡蛋,站在人群中,你不看见她也难。
  
  他觉得自己的语气更和蔼了:“你想在这里打工,你爸爸妈妈知道吗?”
  
  “我爸出车祸死了,我没有钱交学费。”杨绵绵那么一说,经理马上就对她露出同情之色:“这样啊,那你成年了吗?”
  
  “上个月刚过。”
  
  “那这样,你先来上班,负责帮客人点菜,我们这里要换统一的制服的,每天是一百块钱,小费算你自己的。”
  
  “好,谢谢。”
  
  但不是所有人都对她的到来表示欢迎的,有好几个女生在背后说:“没听见经理说要招人啊,怎么突然又来一个?”
  
  也有人对她释放善意:“你叫绵绵?这里是换衣服的,我给你找套差不多的,你穿小号可以吗?”
  
  衣服还算合身,衬衫短裙,再加上一双稍微有点大了的中跟皮鞋,经理过来看了一眼就想,这姑娘多半是留不住的,俗话说得好,永远不要得罪漂亮的女孩子,因为她们未来的路谁也无法预料。
  
  她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有个高挑的漂亮女孩冲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嘁了一声,神情不屑。
  
  杨绵绵在五分钟内已经了解到了她全部的信息,王露,二十三岁,三流大学毕业,在这里做服务员是为了找机会榜上大款,她也有这个资本,除了一张美丽的面孔外,她的胸围有D。
  
  那也难怪王露会对她有敌意了。
  
  尤其是杨绵绵今天第一天上班,她原本存着看笑话的心态,谁想到杨绵绵比她想象中表现得更好。
  
  她好像一点也不怯场,虽然是第一次用iPad,但学了一次就马上会用,客人在点菜的过程中也没有出现过任何纰漏。
  
  然而这一次,王露却抢先拿走了点菜的iPad,留给杨绵绵的在客人报第一个菜的时候就宣告没电关机了。
  
  点完菜回来的王露唇角微勾,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杨绵绵。
  
  她把iPad递给总台的服务生:“没电了。”
  
  “我充一下好了,”总台的服务小哥长得有些小帅,还没忘记问她,“菜你都点了吗?”
  
  “没有,”杨绵绵蹲在台子下面等iPad开机,“不过我记下了。”
  
  “你可别记错了。”王露踩着高跟鞋过来,居高临下,“否则被客户投诉大家都要吃挂落。”
  
  杨绵绵抬眼看了她一眼,没有吱声,只是默默把点菜的软件打开,噼里啪啦把刚刚一长串的菜单输入了进去,分毫不差。
  
  大概是看目的没有达到,王露脸色一沉,转身就走了。
  
  旁边总台小哥坐着的椅子不禁说:“你要当心一点哦,她已经赶走过好几个女孩子了。”
  
  杨绵绵拍了拍它,示意不必担心。
  
  生活里充满了种种磨难,这对她而言,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不知道取什么题目的第一卷 发夹   中午的客流量不少,这也是所有餐馆最忙碌的时候,杨绵绵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但是客人们对她非常喜欢,出手也格外慷慨。
  
  杨绵绵虽然知道钱不会少,但是这么多还是超出了她的预计,还有人一口气塞了三四张毛爷爷给她,问她要手机号码。
  
  她说:“我不用手机。”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坐在休息室的角落里吃工作餐,有肉有蔬菜还有汤,绝对是她这段时间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她贯彻了光盘行动,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有个女孩子在那里抱怨菜难吃,都是多出来的,而且冷掉了,这是中午没有休息时间,因为这是最忙的时候,要么早吃要么晚吃,轮到杨绵绵她们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
  
  这都可以理解,让她翻白眼的是她们说归说,还要冷嘲热讽她是“穷鬼”。
  
  杨绵绵去后厨洗碗的时候,对水龙头说:“有的时候,女人的嫉妒真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水龙头深以为然,然后问她:“能不能帮我洗一洗,那个女人把油抹我身上了好难受(┬_┬)。”
  
  等到晚上的时候,其他人彻底意识到了她的威胁,开始和她抢客人了,这些服务生们眼睛贼毒,一眼就能分出客人有没有钱、会不会给很多小费。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刚刚一个长得挺帅的男人进来,她旁边的王露眼睛一亮,立刻挤开她迎上去了。
  
  杨绵绵心想:你就看到了他的阿玛尼西装,但是没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尸臭味和福尔马林的味道。
  
  不能理解她们的智商。
  
  有一对情侣进来,她拿着精美的菜单走过去,然后发现这是个熟人。
  
  荆楚也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家高档餐厅里看到杨绵绵,看她穿着制服,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还板着脸,能有多严肃就有多严肃,通常得到这待遇的是罪犯:“你怎么在这里?”
  
  “赚学费和生活费。”
  
  荆楚紧锁眉头:“学费要多少,我先借给你。”他算是照顾小女孩的自尊心,没说给而是说了借。
  
  杨绵绵本来是不想多废话的,但是看在他修好了自己的马桶和电视机的份上,还是说:“救急不救穷。”
  
  荆楚一愣,她就抱着菜单走了。
  
  罗裴裴不禁说:“这小女孩有点意思啊。”
  
  “亲戚家的小孩。”荆楚不想多说,“不过,是有点不一样。”
  
  如果说第一次还没发现什么,但是第二次打交道,他敏锐的观察能力就发现杨绵绵和一般十七八岁的小女生有不大一样的地方了。
  
  不仅仅是早熟,但是不同在哪里,他一时半刻却也说不上来。
  
  因为杨绵绵的特殊情况,经理特别关照财务给她一天一结工资,所以一天下来加上小费她赚了将近七八百块钱,实在超出预计,不过她的工作强度是十四个小时,包揽了午饭和晚饭的高峰时期。
  
  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她从后门走的,刚走几步就停下了,荆楚看见她那么有警惕心还有点欣慰,结果就看她只停了两秒钟就继续走过来了,还走到车窗那里敲了敲。
  
  他降下车窗的时候表情就严肃地和教导处主任似的了:“不要走在车旁边,很危险。”
  
  “我认出你的车了。”杨绵绵显然有点烦他,终于憋不住说,“你很烦。”
  
  荆楚微微皱眉,他送走罗裴裴之后特地绕回来等了她下班,一等就等了将近两个多小时,但是看到她年纪那么小,别人家的小孩都在家里和爹妈撒娇的时候她要出来打工到深夜,就把火气憋了回去:“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杨绵绵就上了车。
  
  路上荆楚斟酌着语言,尽量不要用对犯人的那套来对她,自以为和蔼可亲:“你要打工这没什么,不过还是别留那么晚,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
  
  杨绵绵没说话。
  
  荆楚想了想,吓唬她:“前段时间有不少女学生失踪了,都被人拐卖到外地去了,有些就是像你这样,半路上被人拉进车里,就没人再看见过她们。”
  
  杨绵绵:“……”
  
  “之前还有抢劫犯假扮快递员进家里把一家四口全都杀了的新闻你看见过吧?一个人在家不要随随便便给人开门。”
  
  “那天有个女的下班回家走夜路被人强~暴了……咳。”大概终于意识到自己讲的内容对于一个小女生来说太过恐怖,荆楚及时打住了。
  
  他侧头看着杨绵绵,她小小的脸庞在黑暗的车里都好像是会发光,他以前看到书里说“陋室生辉”觉得是在放屁,人脸又不是电灯泡,居然还会发光?但现在才知道是真的。
  
  她扑哧一下笑了起来,真的好像是在黑暗里擦亮了火柴:“你这个人……”她想了一想,才说,“心肠蛮好的。”
  
  荆楚啼笑皆非,刚想说什么,就听她悠悠道:“就是太烦了,我从小到大都没人管,也不需要人管。”她说,“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我希望你别来烦我了。”
  
  荆楚不是容易和人动气的人,但她如此不识好歹,也不愿意再自讨没趣。
  
  大雨来得又快又急,很快外面的视线就被阻挠了,荆楚开了收音机,有个电台在放轻音乐,舒缓而温柔。
  
  正是因为这暴雨和车内的音乐阻扰了杨绵绵的听觉,她没有听见路边遗落的发夹嚎啕大哭的求助声。
  
  “救救她!你们救救她啊!”
  
  可是没有人听见。
  
  荆楚把杨绵绵送到楼下的时候雨还没停,他看着她拎着袋子就跑出去,不由开口:“冲点板蓝根,当心感冒。”
  
  杨绵绵懒得和他说自己家里连一块姜都没有,还板蓝根呢,她敷衍了当:“知道了,谢谢你,再见啊。”
  
  荆楚目送她上楼,直到她家里的灯亮起才开车离开。
  
  大家集体评价:“他人还蛮好的呢。”
  
  杨绵绵拉上窗帘,不在意道:“警察蜀黍嘛,就是那么爱操心。”
  
  暴雨下了几个钟头再停,但那时早已进入凌晨时分,整个城市静悄悄的,发夹哭累了,匍匐在肮脏的水池里低低抽泣。
  
  “你别哭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小面包车安慰她。
  
  “她要死了。”发夹上原本镶满了水晶,应该戴在少女如云般的秀发上熠熠生辉才是,但是它现在狼狈极了,“救救她,谁来救救她啊。”
  
  “不要哭了。”面包车想了想,小声说,“等到天亮,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人来帮你,不过,你要救谁啊?”
  
  “谢谢啊。”发夹小声说,“涵涵被人抓走了。”
  
  涵涵是它的主人,是一个漂亮年轻的姑娘,发夹说,她是在下班路上被人给掳走了的。
  
  “它们都在说快走,但是涵涵听不见……”发夹低落地说,“它们都说他不是好人,但是她听不见,也听不见我讲话QAQ。”
  
  深夜的低语里,黎明渐渐到来了。
  
  杨绵绵比平时醒得更早,她困极了,把头埋到枕头下面:“再让我睡一会儿。”
  
  “绵绵,有个女孩子不见了。”闹钟仔细听窗外的电线杆说完,和她说,“好像是半路被人拐走了。”
  
  杨绵绵睁开一只眼睛:“拐小孩?”
  
  “不是。”她卧室的窗外正对着一根电线杆,此时给她送来最新消息,“绵绵,她好像……死了。”
  
  杨绵绵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坐在床上呆了两秒钟:“死人了?”
  
  “嗯,就在老公园的小树林里。”
  
  杨绵绵噢了一声,重新躺了回去:“既然死了,就不关我们的事儿了。”
  
  死人了,调查是警察的事儿,和她有什么关系?世间万物各安其责,乱管闲事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杨绵绵在心里和自己那么说,然后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起床,飞快洗漱完毕,她塞了几块硬币在口袋里就走出了家门。
  
  夏季的白天来得早,这会儿快五点钟了,东方已经泛白,路上空荡荡的,连买菜的大妈都还没起床。
  
  杨绵绵找到了那只发夹,非常漂亮的粉色水晶,还有许多华丽的水钻镶嵌环绕,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她低头把发夹拾了起来:“别哭了,她死了。”
  
  水晶发夹的哭声戛然而止:“涵涵……死了?”
  
  旁边的面包车发出低低一声抽泣,发夹的声音尖利极了:“涵涵,死了?”
  
  “死了。”
  
  发夹嚎啕大哭:“我不相信!她才二十一岁,刚刚认识男朋友,他把我送给了她,说他们要在一起一辈子,我不相信!”
  
  “那也没有办法。”杨绵绵把它塞进自己的裤袋里,“警察很快就发现她的尸体。”
  
  “你带我去看看!”发夹哀求,“涵涵最喜欢我了,你把我还给她好不好?”
  
  杨绵绵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现在不行。”
  
  “为什么?”
  
  “你会妨碍警察办案的。”杨绵绵找到一家刚刚开门的早餐店,思来想去,决定吃一碗馄饨,四块钱,素馅,但胜在个大,白白胖胖浮在汤里,相当有食欲。
  
  她加了醋和辣椒,几乎是一口一个,发夹还在不依不饶:“你带我去看看吧,既然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带我去吧。”
  
  在别人的店里,她自言自语就显得很可笑了,所以杨绵绵一声没吭,任由它聒噪,到最后发夹看她实在是不肯理它,又哭哭啼啼起来。
  
  杨绵绵:“……”这只发夹真娇贵,和小姑娘似的,还是这种奢侈品店里的东西都是这么矜贵的性子,她以前买过一个地摊上的蝴蝶结发夹,粉红色圆点,性格剽悍,会在大马路上骂不小心刮蹭到她的人。
  
  “去你妈的小兔崽子,居然敢蹭老娘!你是活腻了吗!”
  
  诸如此类。
  
  可惜地摊货的质量实在是不怎么样,没过多久就坏了,她和杨绵绵告别的时候还凶巴巴的:“没什么好伤心的,下辈子投胎,我要做卡地亚家的发夹!”
  
  “……祝你好运。”
  人有的时候的确不能选择出生,但至少可以选择生活的方式。
  
  她回过神来,水晶发夹还在哭,她把最后一个馄饨吃掉,结账离开。 不知道取什么题目的第一卷 凶案   
  天已经大亮了,但还远远不到她上班的时间,杨绵绵在街上晃荡两圈,还是拐弯去了小公园。
  
  她到的时间刚刚好,环卫工人已经在打扫卫生,也有早起的大爷大妈散步打拳,她刚刚走进小树林,就看见一个环卫工大妈惊天动地喊了声“死人啦!”
  
  群众们纷纷上前围观,她也不甘示弱,混在人群里冲过去看。
  
  她死的有点惨,脖子上勒着丝袜,内裤塞在嘴里,手脚被绑成了X形,衣衫不整。
  
  杨绵绵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惨烈的死相,浑身一个激灵,掉头就跑了。还有心脏病的老太婆老大爷突发心脏病晕了过去,现场顿时混乱成一片。
  
  她跑出好远才觉得脑袋里发蒙的感觉稍微褪去了些,但是那个女人的死状还是令她触目惊心。
  
  发夹不停叫嚣着要回去,她一声不吭把它死死摁进口袋里,然后上了公交车。
  
  一整天,她都非常沉默,中午吃饭的时候听两个女招待说什么公园里发现了一具女尸,死得很惨等等。
  
  现代通讯技术发达,不出多少时间就能满城皆知,她听着她们指指点点胡乱猜测死因,觉得心情有点烦躁。
  
  唯一令人高兴的是今天有位客人给的小费格外丰厚,她把钱塞到口袋里,觉得裤袋鼓鼓很有安全感,但是这高兴只持续了几分钟,因为她算了算自己的花销,悲剧地发现离目标还有很远,这个活儿恐怕得先干一段时间了。
  
  要不是她身体素质好,这样还真的吃不消。她也是凡夫俗子,如果能偷懒当然喜欢在家睡大觉,只不过现在没办法,只能每天干苦工。
  
  不过想一想那个死在公园里的年轻女人,就觉得吃苦也算不了什么了。
  
  她每天都要经历很多次的生死离别,万物的轮回生死本是天道循环,因此悲伤却不哀痛,但……谋杀是另一件事,这是不能被原谅的。
  
  荆楚很快得到了死者的相关信息,死者名为李涵,二十一岁,家境小康,高中毕业后开了一家美甲店,收入不错,新交了一名男朋友周鹏,事发当天在和朋友聚会喝酒,已经有人证明,没有作案嫌疑。
  
  根据美甲店里的员工的说法,老板娘大概是十点下的班,离开时就穿着红色连衣裙和黑色丝袜以及一双高跟鞋。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老板娘头上戴着一个发夹,是她男朋友送的,很漂亮,听说是奢侈品店里买的,好几千块钱呢,老贵了,里面还刻着老板娘的名字”。
  
  但现场并没有发现这个发夹。
  
  法医初步判定死者是窒息而死,有被侵犯的痕迹,但没有留下精~液和毛发,作案手法非常干净。
  
  “是很残忍才对。”
  
  说话的是一队唯一的女性柳玉,人如其名,颇具江南姑娘的婉约气质,和警察这一行当一点儿也不契合,但实际是她是女承父业,父亲就是赫赫有名的柳局长。
  
  柳玉从小就迷美剧,幻想自己能成为CSI部门的成员,但长大以后发现,痕迹学什么的……太难考了,智商跟不上伤不起,所以改考了公务员来警局当文员。
  
  可惜好景不长,见识过现实的案件以后,她发现生活远没有电视剧那么美好,刑警又苦又累,不是喝着咖啡对着仪器就能分析出凶手的。
  
  只是这姑娘继承了父亲的固执,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硬是咬牙扛了下来,死活不肯辞职,一来二去的,荆楚也就容忍她的存在了。
  
  要搁在以前,柳玉第一句话铁定是“肯定是个连环变态杀人犯”,而不是现在的“残忍”,可见还是有长进的,就是没长进多少就是了。
  
  “监控呢?”
  
  “老城区的监控本来就有很多死角,公园门口的监控坏了一个多月了。”警员小刘连忙回答。
  
  荆楚唔了一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子,发出笃笃笃的声音,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没人敢打扰他的思绪。
  
  事情过去第三天,警方依旧没有破获此案,不过观众对此的热情却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杨绵绵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烦恼。
  
  水晶发夹真的是太烦了,大概是因为真的由水晶做的,它的玻璃心不是一般的玻璃,哭哭啼啼堪比林黛玉转世,翻来覆去就是说要杨绵绵把它送回到李涵身边。
  
  杨绵绵和她说了无数次李涵的尸体在警察局她没办法也没用,它就是如此无理取闹!
  
  秀才遇上兵是有理也说不清。杨绵绵烦了,拿了把榔头出来:“闭嘴还是翘辫子,你自己选吧!”
  
  在暴力恐吓之下,水晶发夹终于噤声,让她能好好静一静。
  
  窗外传来声声蝉鸣。
  
  杨绵绵把今天的收入仔细叠好塞进一个老旧的小布包里,压在枕头下面,有了钱就有了底气,虽然数目还是不多,甚至和开学要交的学费所差甚远,但是杨绵绵并不担心。
  
  赚钱很难,但也很容易,她现在烦恼的是要不要管那件闲事。
  
  要不是因为这个发夹太吵,李涵死得再惨她也不会考虑,毕竟每天死的人海了去了,哪能一一管过来,又不是国际警察。
  
  但有时候,她也总会想起来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蜘蛛侠》,午夜剧场,国语配音有点不伦不类,但是她记得那句台词“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声音只有她能听见,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始终无从得知。
  
  “绵绵,下雨了。”
  
  家里的器物们平时并不啰嗦,杨绵绵在想事情的时候,它们通常会默契地保持安静。
  
  “又下雨了啊。”她从床上下来,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南城发展太快,到处都是高楼林立,还有许许多多奇怪的新型建筑,唯有老城区这一片还保持着原先的样貌。
  
  雨水滴滴答答落下来,杨绵绵把手伸出去接了会儿雨水,这才说:“你们有谁看清楚那个人是谁了吗?”
  
  窗外的电线杆说:“我去问一问,大家都很气愤这件事,绵绵,你走在路上也要当心啊,现在坏人那么多。”
  
  老城区的东西都是上了年头了,年纪越大,它们的理解能力和表达能力也就越高,比如杨绵绵家门外不远处有座石桥,那是后来政府翻新过的,但桥头有个乌龟石碑却是从河里打捞起来的古物,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据说是明代哪位县太爷命人造的,镇压在此,后来洪涝把石碑冲进了河里,民国时期才被打捞上来。
  
  以前杨绵绵最喜欢去小店里买五毛钱的棒冰,坐在那里听它讲故事,讲明代的风流才子,讲民国的洋鬼子,再讲后来的抗日战争。
  
  杨绵绵从小就是有爹妈生没爹妈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它们把她带大的也不为过。
  
  “这个不用担心。”杨绵绵瞥了一眼畏畏缩缩的水晶发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会冒险的。”
  
  她只是想起来自己的那个粉红圆点的发夹而已,嘴硬心软,当初在地摊上看见她,她就在破口大骂:“呸,渣男,居然和女朋友的闺蜜偷偷拉手,还以为没人看见,贱!老娘才不要被你买回家呢!丢脸!”
  
  她一眼就很喜欢它,和摊主讨价还价了很久,最后买了下来,天天上学戴着,每天上课的时候和她嘀咕:“坐你后排的小男生又偷偷看你,喂,我和你说,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读书,不然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摆地摊!我以前看见过一个漂亮的女人,十八岁,不肯读书跑去做小姐,以为长得好看就行了,后来被臭男人骗了堕胎,要不是我以前的主人看她可怜帮帮她,现在死在出租房里也没人知道!”
  
  她那么那么喜欢它,可是它们的寿命从生产线上开始就注定了不会长久,它说它下辈子要做卡地亚家的发夹,让她努力赚钱去买它。
  
  现在,它的梦想实现了吗?
  
  如果是它的话,肯定不会这么哭着,而是会把凶手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一顿吧?
  
  想到这里,杨绵绵不禁露出一个笑容来,她吐出口气:“别哭了,我会想办法让你回到她身边的。”
  
  “真的?”水晶发夹一激动,哭音又出来了。
  
  “只要你不再哭。”
  
  这句话有效,水晶发夹拼命忍耐住自己的声音,默默窝在自己的小角落里减少存在感。
  
  而杨绵绵则想到,事情恐怕还得从荆楚那里找突破口,问题是,她要怎么把东西不露声色地交还到他手上呢?
  
  还没等她找到机会,第二件凶杀案就发生了。
  
  这一次她并没有亲眼目睹,但新闻里有报道,她在街边水果摊上买了三个苹果正准备洗一洗,就看见这么一条新闻,原本叽叽喳喳说话的都安静下来了。
  
  一样是红衣的年轻女子,一样是在雨夜里犯案,一样是被侵犯后杀害,一样是被捆绑起来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
  
  “连环杀人犯啊。”杨绵绵这回是真的皱起眉头了。
  
  南城这么多年来虽说事情不少,但特大的案件却不多,这样的凶杀案在她记忆里还是头一回。
  
  一家老小纷纷表示要杨绵绵上下班注意安全。
  
  “我没有什么红衣服。”她安慰它们,“而且,他也未必能打得过我。”
  
  就像她和荆楚说的,一个女孩子要一个人生活下来,没点本事怎么可能。她放学回来也不是一次两次被社会青年跟踪了,有时候会碰到好心人呵退他们,但更多的时候,她只能靠自己。
  
  饶是她那么说,老小上下纷纷表示不能掉以轻心,唯有水晶发夹唯唯诺诺,害怕她不高兴帮她回到李涵身边了。
  
  杨绵绵没有理会她的小心思,她等的机会就在三天以后不期而至了。
   不知道取什么题目的第一卷 发展   那天她照例是在时光餐厅打工,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原本经理不想给她安排晚上的班,但最近因为这个杀人犯的关系,不少女孩子都不愿意上晚班,推脱来推脱去,不就轮到她这个新人头上了么。
  
  好在晚上来的客人多,出手也大方,杨绵绵并不介意。
  
  夏天多暴雨,她从包厢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外头又下起雨来,看这雷鸣闪电的,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有个服务生看见她,和她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问:“今天又收到不少名片吧?”
  
  在时光吃饭的不乏有钱人,有时候看上这里的女服务生了,就把名片塞给她,如果有意思的话,那大家都懂的,如果没意思,也不伤面子。
  
  这几乎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潜规则了,王露就是和她“男朋友”那么好上的,还和众人炫耀过,不过自从杨绵绵来了以后她就退了一射之地。
  
  其他人嫉妒之余也难免好奇,杨绵绵会选谁呢,是那个公司的老总,还是那个富二代?
  
  她当做没听见,进了厨房问有没有宵夜吃。
  
  “咸菜肉丝面,吃不吃?”问话的厨师已经舀了一碗面给她。
  
  她还没伸手去端碗呢,另一个就喊:“来绵绵,我这里有甜粥,女孩子还是喜欢吃甜甜的。”
  
  杨绵绵:“……”
  
  都是这张脸惹得祸,这厨房里的都是男人,从二十出头的小学徒到四五十岁的大厨都有,她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难免有时候被开开玩笑,顺便成为他们暗自较劲的借口。
  
  厨房里的派系也很复杂,她只准备赚点学费,没打算搭进去,懒得费那个劲儿,干脆说:“我吃干饭就好了,顶饿。”
  
  她盛了半碗米饭,讨了一碗酱汁就一口气吃了下去,吃完也不久留,洗了碗就走。
  
  刚走出厨房大门,就听见有人不屑地说:“人家那长相眼看就是要攀高枝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这些话虽然说不至于气到杨绵绵,听在心里也不大舒坦,所以她下班的时候就拉长了一张脸,连荆楚的车和她打招呼都没听见。
  
  “绵绵~”那辆奥迪车热情极了,“你看看我,看看我嘛。”
  
  杨绵绵瞅了它一眼,眼看着这小雨又有变大的趋势,她干脆就在车停的那家饭店门口躲雨。
  
  奥迪车更开心了:“绵绵,好巧啊,我们荆楚在这里吃饭呢。”
  
  这句话让杨绵绵顿时起了心思,她从随身背的帆布包里掏出水晶发夹,捋了捋头发别了上去,水晶发夹本来还在睡觉,被她吵醒了不大开心:“我不想被你戴!我只要涵涵!”
  
  杨绵绵闻言,翻了好大一个白眼,说得好像她想戴似的,亮得人眼睛都要花了,才不是她的审美呢。
  
  不过她也在奇怪,这都快半夜了,怎么荆楚这会儿不在办案居然在吃饭?
  
  她没有想到的是,今天情况特殊,因为刑警大队里来了一位新成员,乃是犯罪心理学的专家,是荆楚曾经的同学,名叫常雁。
  
  常雁也是个利索人,一到局里就开始忙案子,结果这一忙就忘了吃饭,这都□□点了才想起来,荆楚一想,干脆拉着一帮人来吃个晚饭,就当做给常雁接风洗尘了。
  
  大家饭桌上讨论的自然是本起案子,常雁仔细分析过后,很慎重地下了结论:“恐怕只是一位连环杀手,他不为财不为仇不为色,手法干净利落,不由我不多想。”
  
  没有人说话。
  
  饭桌上的菜基本上被吃了个干净,但要说味道恐怕是谁也没有尝出来,所有人心里都压着块石头,喘不过气来。
  
  大概是看气氛太凝重了,荆楚就说:“今天也晚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他作为队长,压力更在所有人之上,只是这种时候应该鼓舞士气,而不是给他们更大的压力。
  
  常雁说:“我住的有点远,你送我一程吧。”
  
  “行。”
  
  荆楚去开车,没想到恰好遇到了杨绵绵,她只穿着短裤和无袖衫,被夜雨浇了个湿透,一边打喷嚏一边躲雨。
  
  “你怎么在这里?”荆楚走过去,一问就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不等杨绵绵翻个白眼,他就看见了她头上的发夹。
  
  荆楚对李涵失落的那个发夹自然记忆犹新,她所有的东西都在,唯独遗落了这个,可他从没有想过会在杨绵绵那里看到。
  
  这个水晶发夹很贵,打完折也要三千多块钱,杨绵绵当然是买不起的。
  
  他二话没说,就把她的发夹摘了下来,翻过来一看,里侧果然有很拙劣的刻字:涵。
  
  这是李涵的发夹,他一意识到这一点,就飞快捉住了她的手腕:“这个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杨绵绵皱眉:“路上捡的。”
  
  “哪里捡的?”
  
  她说了地方。
  
  荆楚把发夹收走:“这个我拿走了。”走了两步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太过分,回头解释了一句,“这和一个案子有关系。”
  
  打开车门,他看见杨绵绵瘦瘦小小地站在那里,顿了一秒钟,对常雁道:“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点要紧的事。”
  
  常雁看到了,问:“怎么回事?”
  
  “有了条新线索。”荆楚匆忙之下来不及解释,只是对杨绵绵招招手,“过来带我过去。”
  
  有免费的车蹭何乐而不为呢?杨绵绵相当愉快地就上了车。
  
  荆楚一边开车一边问话:“这个发夹是你捡的?”
  
  “是啊。”
  
  “你捡这个干什么?”荆楚没有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他从小就生活在优渥的家庭,捡别人东西来用什么的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杨绵绵倒是一脸理所当然:“别人扔掉了的,我看它还挺好看的就捡来自己用了,不可以吗?”
  
  荆楚一时语塞。
  
  “你为什么要拿了我的发夹?”杨绵绵乘胜追击。
  
  荆楚倒也不瞒她:“这是一个死者的东西。”
  
  “是那天在老公园里死掉的那个女孩子吗?”
  
  “你知道?”
  
  “大家都去看热闹,我远远看了一眼。”杨绵绵低声说,“但是这个发夹有什么用呢?”
  
  水晶发夹一直忍着没说话,这个时候才按捺不住:“我看到了凶手!”
  
  杨绵绵看它的眼神一下子就凶狠了起来:这事儿你丫不早说?
  
  荆楚听不见,只是自顾自回答:“是线索就不能放过。”
  
  “我看上面有个涵字,是她的名字吗?”杨绵绵尽量把话题往上头引。
  
  荆楚点点头:“是啊,是她男朋友送的。”
  
  “那她肯定很珍惜吧。”
  
  “嗯。”大概是觉得和杨绵绵说太多案子的细节不大好,荆楚也就不再开口了。
  
  杨绵绵想了想:“既然是她生前的爱物,你能把它送回给她吗?”
  
  “什么?”
  
  “给她的父母男朋友留个念想。”杨绵绵原本是那么说的,但是谁知水晶发夹大声说:“涵涵死了,我要和她一起走,我要给她陪葬!”
  
  饶是杨绵绵,听见这句话也难免眼眶一红,她想着,却听见水晶发夹突然壮了声势,大声喊:“听见没有,你让我和她一起走!”
  
  大概是那一瞬间感动了杨绵绵,她抬起头来看着荆楚:“或者,她既然那么喜欢,就让她走的时候也戴着吧,可不可以?”
  
  如果是那样,也算是成全了水晶发夹和李涵的一场缘分。
  
  荆楚哪里知道这些,他只是觉得小女孩的心思果然多愁善感,颇有几分啼笑皆非的意思,按他的意思,当然是找到凶手才是对死者最好的告慰。
  
  但杨绵绵那么认真地看着他,他只觉得心中一软:“我知道了。”
  
  “你答应了,就要做到。”
  
  “我从不食言。”
  
  杨绵绵点点头:“那谢谢你,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下荆楚虽是满脑子的事儿也被她逗笑了,伸手一揉她的脑袋:“小孩子家家,说话倒是老气横秋的。”
  
  杨绵绵讨厌极了,皱眉拍开他的手,荆楚被她一拍倒是想起来了,这个小姑娘自尊心不是一般的强,自己这么做是有点不大妥当,他马上收了手:“抱歉。”
  
  “哼。”
  
  荆楚到了地方,没急着办事儿,先把杨绵绵送到家里,水晶发夹也知道这是要告别了,牟足了力气吼了声:“那个男人很普通,三十几岁的样子!”
  
  杨绵绵:“……”什么叫做很普通!普通算是特征吗亲?
  
  之后的半个月,风平浪静。
  
  杨绵绵攒够了学费,开始朝生活费奋斗,不过她也不着急了,以前她也会做给小学生补补课之类的活儿,主要是每年的学费太难凑了。
  
  马上就要高三了,马上会有各种补课费,杨绵绵觉得自己简直要哭晕在厕所。
  
  “这日子没法过了!”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狭小的卫生间里一边洗衣服一边磕唠,“我听我们主厨说,他儿子去年上高三,光是买辅导书就买了好几百,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于是众人惊呼:“好几百?”
  
  “可不是!”杨绵绵摇摇头,“还有补课费什么的,读书也真是一个大窟窿啊!”
  
  电视机一听苗头不对,马上严肃开口:“你还是要读书的,不读书干什么?读书才能有出息!电视里都是那么放的。”
  
  “念念念。”杨绵绵也觉得自己除了读书好像也没什么可做的,既然大家都读书那就读书吧,“反正也很简单。”
  
  “对啊,绵绵你那么聪明。”铅笔盒插了句嘴,“肯定没有问题的。”
  
  杨绵绵搓着自己的衣服叹气:“我不担心读书,我担心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她倒也不是没有别的赚钱法子,只是其他办法虽然来钱容易,到底后患无穷,不划算,能太太平平还是太太平平来得好。
   不知道取什么题目的第一卷 死者   打工的日子也还算太平,她和所有人都渐渐熟悉了起来,大家发现她真的只是安安分分在打工,没别的心思,但是吧,长得太漂亮的后遗症就是基本上其他女人都抱团排挤她。
  
  杨绵绵理都不想理,实在无法理解她们怎么可以那么无聊,那么幼稚。
  
  比如说,在杨绵绵的球鞋里放钉子,再比如意图剪坏她的制服,不过两者都没有如愿,杨绵绵的球鞋第一时间告状:“( >﹏<)~呜,绵绵有人在我这里放了钉子好难受!”
  
  杨绵绵的橱柜宁死不屈,死活不肯被拉开,五毛钱一把的小铜锁憋红了脸,愣是没让王露如愿以偿。
  
  所以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今天杨绵绵拿了饭盆去吃饭的时候,就发现菜缸里只剩下几片菜叶了,汤里也是什么都没剩下,一片冬瓜都没有。
  
  她瞅了两眼,端着自己的饭盆去了厨房。
  
  厨房里烟火萦绕,香气扑鼻,一群三大五粗的汉子在灶前忙得大汗淋漓,看见她来,纷纷笑了:“绵绵怎么来了?”
  
  “有没有剩的东西吃?”她举着饭盆,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菜缸里没饭了。”
  
  年轻女孩的小心思在他们面前根本掩饰不住,胖乎乎的主厨正在做餐厅的名菜,一听就笑眯眯地说:“来,绵绵,给你尝尝这鹅肝。”
  
  杨绵绵瞅了两眼,摇了摇头:“不用了,有没有肉吃,红烧肉?”
  
  这样普通的菜肴当然不用主厨亲自动手,旁边一个年轻男人就笑:“来,绵绵。”他舀了满满一勺红烧肉给她,惹得她两眼放光:“谢谢!”
  
  “不客气。”
  
  结果从厨房出去的时候,她的饭盆里除了红烧肉还有虾仁蟹黄带鱼,幸福地她简直不想放弃这份工作了。
  
  唉,厨房里虽然也有点复杂,但至少吃的很实惠啊,就算以后赚了钱,去哪里吃那么棒的菜肴?杨绵绵一边把菜往嘴里塞,一边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
  
  她坐在休息室里吃午饭,厨房里的人忙得热火朝天也没忘记偷偷八卦。
  
  “绵绵这孩子真是可怜,”给她红烧肉的年轻厨子说,“我听经理说她是在挣学费呢。”
  
  “她学习成绩好。”主厨擦了擦手,插了句话,“我儿子今年读高三,我给他买了几本练习册,那天绵绵看见了,问我能不能借来看看,我看她在纸巾上解题呢,而且答案全对。”
  
  “这么厉害啊,她读高二还是高三?”
  
  “开学才高二,这孩子聪明漂亮还懂事,读书也好,以后肯定有出息。”主厨叹了口气。他能做上主厨,当然不会是没有心眼的人,不管是底下几个学徒的明争暗斗还是外面几个女孩子的勾心斗角,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不当回事儿而已。
  
  不过当家长的嘛,素来对成绩好的学生有所偏爱,主厨也不例外。
  
  杨绵绵其实对读书这事儿没什么兴趣,只是大家都说要读书,那就读书吧,不过课本上的知识对她而言实在简单,那天凑齐看到了高三的辅导书,听人说高考犹如独木桥,她好奇之下就借来看了看。
  
  结果还是一样简单嘛。
  
  她顿时失去了兴趣。
  
  不知不觉,她居然把一整盆饭菜都吃了个干净,许久不见的饱腹感让她非常满足,难得撑着脑袋犯起困来。
  
  外面又下雨了。杨绵绵的视线停在了悬挂在柜子里的一件红色连衣裙上,这是王露新买的裙子,名牌货,虽然过季了,但依然很贵。
  
  红衣就不得不让人想起来这段时间的杀人案了,因为那个杀人狂魔喜欢在下雨天杀穿红色衣服的女人,所以凶手被警方称之为“雨夜屠夫”。
  
  她没有想到王露居然还敢穿红衣服,现在大家虽然不至于避不上街,但也基本上不会穿红衣服了,可偏偏王露长相艳丽,穿红裙子更显魅力,因此她从来对坊间传言嗤之以鼻。
  
  “看什么看?”王露推门进来,对她鄙薄不已,“穷人就是穷人。”
  
  杨绵绵翻了个白眼,她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些人嘴里,穷也成为了一种错误,穷就穷呗,多正常的事儿,干嘛说得万恶不赦一样。
  
  王露开始换衣服,一边换还一边说:“知道吗,这可是我托人从香港买回来的,由国际一流设计师设计的款式,你知道我这瓶粉底吗,一千块呢,算了,反正你这样的人肯定是见都没有见过,就算去柜台人家都不肯给你试用装!”
  
  杨绵绵托着头没说话。
  
  那件红衣裳有点难为情:“其实我是去年的款式了……”
  
  那瓶粉底液也有点脸红:“其实我就是试用装而已……”
  
  杨绵绵:“……”
  
  呵呵。
  
  王露并不知道自己被爆了老底,一边往脸上贴假睫毛一边说:“你呢也别妄自菲薄,我看这店里除了我以外也就你有几分姿色了,等我走了你也可以捡捡便宜,找个有钱人,总好过在这里天天端盘子。”
  
  她的语气里有一股说不出的不甘与幽怨。
  
  杨绵绵觉得她其实能理解王露,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有那么一张漂亮的面孔,谁甘心一辈子在这里端盘子呢?如果是这样,将来无非是嫁一个普通的男人,每天下班伺候他吃穿,他也未必领情,甚至还可能出轨养小三。
  
  女人的一辈子蹉跎在孩子和奶粉里,谁甘心?
  
  不过理解归理解,那也只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也不碍着谁罢了。
  
  只是王露看她对自己的提点不怎么感冒,多少有点怒气,狠狠合上了化妆镜,换上那件裙子,在她穿高跟鞋的时候,杨绵绵终于开了尊口:“你……不怕吗?”
  
  “什么?”王露反问,看到她看着自己的裙子,不屑地冷哼一声,“这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以讹传讹而已!”
  
  杨绵绵一听,就想起来餐厅里的传言,据说包养王露的是政府的有钱人,她会得到一些内部消息也不奇怪了。
  
  不过既然对方不领情,她提醒一句之后也就不再多嘴,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看雨。
  
  王露哼了一声,哒哒哒踩着高跟鞋就走了。
  
  那个时候,杨绵绵并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王露了。
  
  第二天她刚刚在更衣室里换好衣服出来,就听见经理在问:“王露怎么没来上班?”
  
  和她交好的女孩子连忙为她开脱:“也许是突然生病了。”
  
  “给她打电话,不来也不和我请假。”
  
  经理已经有点恼火。
  
  餐厅早上十点钟才会开门,但是杨绵绵到得早,现在也不过九点,她拿了块抹布随便擦擦桌子打发时间。
  
  1号桌和她撒娇:“最喜欢你给我擦了,每天都是油,难受死了!”
  
  2号桌和她八卦:“昨天关门以后,那谁谁谁和谁谁谁还在我身上做羞羞的事情呢,快给我擦擦,难闻死了!”
  
  杨绵绵惊呆了,愣了半天没动作,好半天才想,人果然是一种复杂的生物,标榜道德的同时却又难掩动物的本性。
  
  九点半,她擦完了桌子,得到了经理的赞赏:“要不你开学还在我这里打工吧?”他说完就觉得不对,又补救,“寒暑假来,平时要好好上课,知不知道?”
  
  “嗯。”
  
  九点五十分,经理正准备开门,没有想到王露没来,反倒是来了一帮子警察,他惊疑不定:“你们是?”
  
  “我们想了解一下关于王露的事情。”
  
  这句话一出口,杨绵绵顿时抬起头来,对着荆楚的眼神:“她死了?”
  
  荆楚静默半刻,才道:“是的。”
  
  杨绵绵听见无数被压抑着的悲泣之声。
  
  她突然觉得有点后悔,早知道,昨天她临走前劝一劝就好了,要不然把她的裙子剪坏也行,至少……不至于死。
  
  从荆楚身上的手表得知,王露是第四个受害人,死的时候手脚被捆,也有被侵犯的痕迹,更变态的是,凶手在她的□□塞了几块桃子。
  
  真的是个变态。
  
  大家议论纷纷,却并不能提供什么线索,问到杨绵绵那里,她想了想也摇了摇头。
  
  一整天,所有人的心情都十分压抑,杨绵绵今天上早班,下午就可以回去了,但是她并没有回家,而是顺便从餐厅打包了一份饭菜(免费)去了警察局。
  
  她是第一次来警局,一进门就被吵杂的声音震得耳朵疼:“你们这些没用的家伙!到现在杀了我女儿的凶手还逍遥法外!”
  
  “都是你们无能!”
  
  “你们这些只拿钱不干活的废物!白养你们了!”
  
  这些声音还算是文明的,更有甚者是:“我艹你大爷……”以下省略难听的粗口N句。
  
  杨绵绵提着饭盒倒退一步,头晕脑胀。
  
  这也就罢了,她还听见了各种叫骂声,比如:“╰(‵□′)╯次奥你大爷的吵死了你特么的敢在劳资的地盘撒野你是活腻了吗?”
  
  说这句话的是某个伸缩警棍。
  
  还有手铐在煽风点火:“(╯‵□′)╯︵┻━┻让劳资去拷了那群王八羔子!”
  
  “……”杨绵绵心想,警局的东西脾气好像都不怎么好啊。
   不知道取什么题目的第一卷 嫌犯   她靠着墙,躲开了那群义愤填膺的被害者家属,看那几个警员焦头烂额在应付那些胡搅蛮缠的人,多半是没有空为她解答疑惑的。
  
  幸好旁边有一张简易的地图,她很快就找到了刑警队的所在,刚刚抬脚,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个不锈钢杯子,砰一声砸在了她后脑勺上。
  
  杨绵绵冷不防吃了个暗算,心里的火气蹭一下窜出来了,她二话没说,抄起手里的饭盒往那个砸了她的老大妈头上砸去,汤汤水水淋了她一头。
  
  “哪里来的小贱人!”大妈双手叉腰,恨不得要来掐死她。
  
  杨绵绵那么多年混在市井,没少和泼妇打交道,哪里会怕她:“你先打我还有理了?!”
  
  “下作的小娼妇!”大概对于长得漂亮的女孩子都有一种先天性的敌意,大妈扯着嗓子怒吼。
  
  杨绵绵扬手就把塑料袋里的汤水第二次泼到了大妈头上。
  
  接下来是大妈愤怒的嘶吼:“你们居然都不管管!还有没有王法了!”
  
  “吵什么吵!”荆楚听见下面闹起来了,匆匆下楼来,结果一照面看见的就是杨绵绵和一个泼妇大妈在那里吵架,吸引了警局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目光。
  
  那个大妈正用指甲挠杨绵绵的脸,她躲了两次觉得憋屈,狠狠一脚踹在那个大妈的小腿上,大妈吃痛,后退几步一屁股栽坐在了地上。
  
  荆楚把刚刚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看不出来,这小姑娘还蛮暴力的。他及时在对方反击之前出声喝止了:“再吵把你们都关起来!”
  
  大妈是今天闹事的主力,所以一见情况不对,干脆坐在地板上开始捶地:“我苦命的女儿啊……”
  
  杨绵绵:“……”
  
  其他几个男人原本只是起哄,这会儿开始推攘起来:“干嘛,警察要打人啊,劳资又没犯法,凭什么抓我们?当心我投诉你们!”
  
  荆楚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几乎要揪着自己领子的手:“袭警。”
  
  大概是他的气场太过强大,那两个男人不敢再上来,荆楚对另外两名警员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这群闹事者带走,这才转头看着杨绵绵。
  
  她正蹲在那里收拾一片狼藉的饭盒。
  
  “你来有什么事?”荆楚的口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不过配上他皱着眉的表情,那杀伤力就有点强了。
  
  柳玉吞了吞口水,觉得心里发毛,她赶紧发话拯救这位无辜的小妹妹:“你是来报案的吗,还是有什么线索?”
  
  杨绵绵抬起头来:“我想见见王露。”
  
  柳玉一愣:“王露?”
  
  “嗯,我想见见她。”
  
  柳玉有点为难地朝荆楚看了一眼,发现自家队长倒是没有放冷气,不过语气还是让人听了就觉得腿软(吓的):“你们很熟悉?”
  
  “不是很熟。”杨绵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想要来见王露,被荆楚那么一说,也觉得她们不是很熟,何必多此一举呢,因此也干脆利落地放弃了,“不方便就算了。”
  
  “柳玉,你带她去吧。”荆楚倒是不介意给她开个后门,虽然对杨绵绵也不是很待见,但是他已经把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划分成了“需要照顾的亲戚家的小孩”,那还是很护着的。
  
  柳玉噢了一声,带着杨绵绵去停尸房。
  
  “她们还没有下葬吗?”路上,杨绵绵询问。
  
  柳玉摇了摇头:“没有联系到王露的家人,尸体暂时放在停尸间里。”
  
  停尸间里冷气开得太足,杨绵绵一进去就打了个哆嗦,柳玉让看守的警员把王露的尸体拉出柜子,杨绵绵搓了搓胳膊,凑上去看。
  
  王露原本鲜活红润的面色已经变成青白,整个人像是冷冰冰的蜡像,不,蜡像都比她鲜活。
  
  杨绵绵从来没有那么真实地感受到,她死了。
  
  这个爱慕虚荣、小心眼、妒忌心强的漂亮女孩死了,她不会再对她冷嘲热讽,不会再对她使绊子,她死了。
  
  说不上有多难过,王露对她而言毕竟只是一个认识的陌生人。
  
  但内心深处,她还是有一点点伤感,是那种身边的某一个人突然之间死去而产生的伤感。
  
  她默默看了王露几分钟,突然扭头问柳玉:“如果她的家人一直都不来,怎么办?”
  
  柳玉觉得太冷,一直在门口等她,听见她那么问,诧异了一下才回答:“由政府出钱火化。”
  
  听见王露的身后事没有问题,杨绵绵想了想,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刚想走,突然想起那个发夹,可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多嘴问一句。
  
  这样就很好了。
  
  今天来看王露一场,也不枉费两个人认识的缘分——虽然人活着的时候并不怎么愉快就是了。
  
  但事情哪有那么顺利。她才刚刚转身,就听见王露的那件红衣哭得撕心裂肺:“那个混蛋!他怎么能这样!他杀了露露!”
  
  这样的声音让杨绵绵心里更不好受,她不愿多听,快步离开了停尸间。
  
  柳玉好像也松了口气,她本来就是小女孩心性,说话免不了多了几分夸张:“每次进停尸间都觉得她们好像死不瞑目,催着我们给她们报仇雪恨呢。”
  
  杨绵绵打了个哆嗦,她暗想,你是没有听见那些声音,那真的和厉鬼索命没什么区别,听着凄厉极了,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柳玉以为杨绵绵被她吓到了,生怕被荆楚迁怒,飞快补救:“我胡说的,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鬼。”
  
  杨绵绵特别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离开警局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杨绵绵叹了口气,慢慢散步回家了,一路上还有路灯给她打招呼:“很晚了,快点回家吧,路上不安全呢。”
  
  杨绵绵顺手把路灯上贴着的小广告撕了下来,路灯立刻和她道谢:“~(@^_^@)~谢谢绵绵。”
  
  她拍了拍它,把广告单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垃圾桶打了个饱嗝:“嗝~~o( ̄ˇ ̄)o ”
  
  一只野猫从墙头走过来,看到了人也不怕,跳下来在路灯下尿了尿,神气活现地走了,那走路的姿态宛如巡视领地的帝王般威风,走到她脚边的时候还抬了抬脑袋,丢给她一个“你挡着大爷我了”的眼神。
  
  “……”她决定不和一只畜生计较!
  
  摸了摸口袋,杨绵绵有点惋惜今天的晚饭被自己一时冲动砸在了那个大妈脸上,她还得自己掏钱吃晚饭。
  
  旁边有一家小店,她抬头看了看,重庆麻辣烫,后面三个字刺激得她口水都下来了,在原地痛苦挣扎了三分钟以后,杨绵绵昂首挺胸走进了店里。
  
  一把青菜,一串豆腐干,再来一串鹌鹑蛋,一串蟹味棒……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杨绵绵最后听说要十五块的时候表情都麻木了。
  
  十五块啊,可以吃三天的炒米线,她居然就吃了一顿麻辣烫。
  
  肯定是因为王露的死让她心情不好,不然她是不可能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的。
  
  破罐子破摔,杨绵绵再掏出一块钱:“再要一瓶可乐。”
  
  她叼着吸管坐在塑料凳上等吃麻辣烫,角落里挂着一台电视机,里面在播时下最火热的脑残古装偶像剧,男主颜值不错,和荆楚不相上下,就是虽然设定是皇帝实际上行为弱智堪比初中生。
  
  她们班里的男生都成熟一点,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电视剧竟然经久不衰,她看了五分钟就发现了一个镜头里出现了电线杆,还有一个空调没装好。
  
  有些人会怀疑她是不是能在一秒钟之内把画面分析完毕,但实际上这对于一个每分钟能看上万字的人来说并不是难事。
  
  当然杨绵绵能做到,但也没事儿不会每分钟看上几万字的,那需要极端的专注力,费脑子得很,她又不喜欢自虐,平时最喜欢的事儿还是去书店租书看,一毛钱一天——现在涨价成五毛了。
  
  真的,别以为高智商少女是应该坐在学校里读几个不同专业的博士学位捧一杯星巴克优雅地在图书管理看书的移动百科全书。
  
  实际上应该是会为了花十几块钱吃麻辣烫而心痛爱好是租小说慢慢看的穷逼少女。
  
  没办法,看太快了没钱伤不起。
  
  为什么不去图书馆借书?市立图书馆的借书证要两百块钱押金〒▽〒
  
  现实和虚构总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老板把一碗香气四溢的麻辣烫端到了杨绵绵面前,麻辣烫那股特殊的香气刺激得她唾液迅速分泌,顾不上看什么破电视,她扳开一次性的筷子夹起一片肉片就塞进嘴里。
  
  唔,味道是说不出的鲜、麻、辣!这是和餐厅里饭菜截然不同的美味。
  
  怪不得要十五块钱,真心好好吃〒▽〒
  
  杨绵绵埋头吃麻辣烫的时候,又有一位客人走了进来,三十几岁,穿了一套蓝色运动装,普通到她看了几眼都觉得好像对那张脸没有印象。
  
  他坐在杨绵绵左前方,腰上扣着一个钥匙圈,从裤子后袋里滑了出来。
  
  上面洒落着几点红色。
  
  但真正让杨绵绵汗毛倒竖的却是那个钥匙圈的抽泣声:“不要再杀人了,求你了……”
  
  那个男人当然听不见了,他狼吞虎咽吃完了一碗麻辣烫,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
  
  杨绵绵痛苦地挣扎了几秒钟,最后在他离开两分钟后喝干净了碗里所有的汤,快步走了出去。
  
  夏天的傍晚是街上人最多的时候,杨绵绵也不怕自己暴露,把手揣在口袋里慢悠悠踱着步子。
  
  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脑子却在飞快地转,最后得出结论——她得去警察局把那个水晶发夹偷出来。
  
  首先,她不能确定那个男人是不是雨夜屠夫,虽然外表和发夹描述得很像,但……这个世界上的普通男人占了百分之九十九吧?
  
  所以,她必须让水晶发夹亲自来看一眼,确定了之后再说。
  
  当然,知道对方是雨夜屠夫以后要怎么办,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反正她就是相信自己肯定能想出办法来,智商高,任性!
   不知道取什么题目的第一卷 求证   跟着那个男人的路上,杨绵绵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动作,她没有跟着那个男人上楼,反倒是摸了摸旁边的那个电线杆:“那个穿蓝色运动服的男人住哪儿啊?”
  
  那个电线杆听声音像是个汉子,粗声粗气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想做坏事?不对,你怎么听得见俺说话?噢,你肯定是在自言自语。”
  
  “……我是在问你。”
  
  “你想做坏事?”
  
  “我一个小女孩,能把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样?”杨绵绵简直要翻白眼了。
  
  旁边停着的一辆电动车一听,热情地开口了:“你是东头的绵绵吧,我主人的丈人家就在那儿呢,我听三轮车说了,你绝对不是坏人!”
  
  杨绵绵:“……”得,这还攀起亲戚来了。
  
  电线杆和电动车也是熟的,天天在它脚边停放呢,两个人可以侃大半夜,东家长西家短都知道,这会儿电线杆也不磨叽了,爽快地回答:“他就住三楼,你找周大志干嘛呢?”
  
  原来他叫周大志。
  
  杨绵绵看见有人骑着自行车过来了,为了避免被人当成神经病,她没回答,只是对它们摆了摆手算是道别。
  
  她还是应该买部手机,这样以后就能装作打电话而不是自言自语有毛病了。
  
  但是手机好贵_(:з」∠)_
  
  为什么花钱的地方那么多,赚的钱却那么少呢,好心塞。
  
  还是想想怎么把水晶发夹偷出来好了。发夹是证物,估摸着在证物储藏室里,看管肯定是不严的,问题是她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把东西偷出来再送回去?
  
  警察局那一带不是很熟呢。
  
  杨绵绵决定这几天去踩点。
  
  因为长得太有辨识度,她不打算白天人多的时候去,不然被荆楚认出来又是麻烦事儿,她就挑大清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
  
  那会儿大部分的警察肯定还没上班。
  
  杨绵绵想的是很好,但她万万没有料到荆楚是个加班狂人,早上六点钟,他刚刚熬夜完准备出来吃个早饭就碰见了一脸震惊的杨绵绵。
  
  “你怎么在这里?”荆楚有点奇怪,但并没有想太多。
  
  杨绵绵干巴巴地说:“来找你。”她谎话编得眼睛也不眨一下,“不知道你几点上班。”
  
  荆楚微微笑了笑:“我平时七点钟肯定在了,那么早,你吃过早饭了没有?”
  
  “包子铺还没开门。”
  
  “走吧。”他也不多废话,直接熟门熟路去了一家面馆,面馆很小,只摆了几张桌椅,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菜单,“吃什么?”
  
  杨绵绵看着墙上的菜谱,阳春面也要八块钱,她就点了这个。
  
  “两碗牛肉面。”荆楚压根就当没听见,还低头皱眉,“你在长身体,要多吃点。”
  
  牛肉面二十块一碗,面上盖着满满一排牛肉片,还有几片翠绿的叶子,汤汁鲜浓,面条劲道,杨绵绵差点没把脸埋进碗里去。
  
  这里没装空调,就一个摇头的电扇对着吹,荆楚拉了拉绳子,让电风扇就朝着杨绵绵那边定下来吹。
  
  她的头发又长又黑亮,被风吹起来的时候真有几分电视里拍洗发水广告的味道,不过现在是在吃面,所以……头发喂了面汤。
  
  荆楚笑了一笑,低头去吃面,牛肉面的味道当然好,但他心里存着事儿,什么东西吃到嘴里都不是个味儿。
  
  好半天他才想起来:“你找我是什么事儿?”
  
  杨绵绵借着吞咽的功夫,把刚刚差点忘了的借口想了起来:“我就想问问你,凶手找到了吗?”
  
  这句话无疑是狠狠捅了荆楚一刀,他沉默一瞬,缓缓摇了摇头。
  
  杨绵绵也不再说话了,两个人沉默地吃完了面,荆楚看她热得一头是汗,问:“你几点上班?”
  
  “十点。”
  
  “去我们办公室坐一会儿吧。”警局里开着空调,多少比外面舒服一点,太阳一出来就开始热了,只不过大概是做惯了领导,他即便是关心也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命令味道。
  
  杨绵绵没想到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忙不迭答应了。
  
  大清早的,警局里除了看门的老头就只有几个值班的,大厅里空荡荡的,但是……一点儿也不安静。
  
  她听见无数窃窃私语的声音:
  
  “哇塞,荆楚带了个漂亮的姑娘来!难不成是女朋友?”
  “不对啊,我听说他女朋友是个时尚编辑,长得可漂亮了!”
  “她也很漂亮啊!”
  “那难道是荆楚脚踏两条船?”
  
  杨绵绵:“……”你们真的是够了!别人听不见就使劲八卦!
  
  “怎么了?”荆楚看到她走神,不由多问了一句。
  
  杨绵绵摇摇头:“没事。”
  
  荆楚把她带去了刑警队的办公室,挺大的一块地方,他的办公室在最里面,外头则是办公桌,好几张桌子都挺乱的,只有两张桌子特别干净,垫着桌垫,摆着笔筒,椅子上还有靠枕,还是粉红色的小兔子,一看就知道是柳玉的。
  
  还有一张桌子则要矜持很多,只有一瓶盆栽,还有一叠的心理专业的书,一看就知道是常雁的位置。
  
  牛肉面咸,她口渴,自己去找了个一次性的杯子接了杯水喝,顺便拿起了旁边的一张报纸看了起来。
  
  就算是心不在焉的,看完一页报纸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儿,她脑子里不可抑制地冒出来一个念头。
  
  这是个好机会啊。
  
  杨绵绵甚至还没有一个完整的计划,她的身体就比脑子快了一步,已经站了起来,她走出门口的时候四处望了望,荆楚就说:“厕所在左边走廊。”
  
  她决定以后不讨厌他了。
  
  幸运的是,证物储藏室就在厕所旁边,不幸的是,旁边有个监控摄像头。
  
  杨绵绵郁闷得进了厕所,她敲了敲水管:“和外面那个摄像头商量件事儿好不好?”
  
  水管瞪大了眼睛:“(⊙o⊙)你是在和我说话?”
  
  “对,”她知道机不可失,抓紧时间说服对方,“我可能知道一个坏人是谁,但是不敢确定,想要隔壁的一个发夹帮我去认认人,我晚上就会送回来,你问那个摄像头能不能帮我一次,一会会儿就好。”
  
  水管:“Σ( ° △ °|||)︴你等等,我帮你问问。”
  
  一分钟以后,水管说:“它说可以装自己接触不好跳一会儿,现在监控室里的大胖睡得可熟了,不会发现的。”
  
  “谢谢。”杨绵绵连忙道谢,抓紧时间闪身进了储藏室,房间里很暗,她眯着眼睛,实在是看不清那些密密麻麻的袋子,只能低声喊,“夹子,我可能找到杀李涵的人了,你得和我去认人。”
  
  然后她听见一个小姑娘尖细的嗓音:“什么?!!!!”
  
  这熟悉的声音,就是它没跑了。
  
  杨绵绵取出袋子,水晶发夹外头被套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她也不拆,匆匆塞进裤兜里,装作没事一样回了办公室。
  
  荆楚什么也没说,就是在自己的抽屉里翻了翻,翻到了之前一个同事结婚发的喜糖,他不爱吃糖,现在还没拆封,所以就拿出来给杨绵绵了。
  
  喜糖盒子是很漂亮的心形暗红色铁罐,贴着一朵纱花,一点也不俗气,反倒很好看,性子也有点害羞:“o(# ̄▽ ̄#)o你好呀。”
  
  你也好。她默默摸了摸那朵小花,打开了盒子,里面有阿尔卑斯糖,大白兔奶糖,几块水果硬糖,软糖,还有两块小小的德芙牛奶巧克力。
  
  她连忙拆了巧克力塞进嘴里,德芙的巧克力在很多人看来当然很便宜,六块钱一条,随便吃吃的事儿,但是杨绵绵从小就很少有机会吃这样的零嘴,她爸爸还在世的时候,有时候会接她去新家,她弟弟和继母的那个家。
  
  还记得她年纪还小的时候,嘴还馋,不像现在能管住自己,看到客厅茶几上的盘子里放着几块德芙的巧克力,她伸手去拿,结果被弟弟狠狠一推:“谁让你拿我东西的,这是我的,不许你吃。”
  
  一个月三百块钱,半年也就一千八,每个学期的学费是一千五,原本可以申请贫困生助学金的,但是杨绵绵的爸爸忒好面子,死活不肯说丢脸,愣是不签字,幸好杨绵绵成绩好,每个学期有八百块钱的一等奖学金,加上她平时帮人写作业帮小学生补课,能零零碎碎赚上几百块钱,否则连水电费都交不出来。
  
  原本杨绵绵想去试着炒股,那个来钱快,后来发现,第一,自己没本金,几万块在股市里连牛毛也算不上,她死也拿不出一万块,第二,未成年人开户太麻烦了。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去打工赚钱吧,不过就算是最近赚了钱,考虑到自己的花费,杨绵绵的生活也是很拮据的,所以好东西吃到嘴里,表情上难免带出来几分。
  
  荆楚自然也看见了,他猛然想起来自己家的堂妹,他们家本着富养女穷养儿的策略,那是非进口巧克力不吃,非昆仑山矿泉水不喝,娇贵得和豌豆公主似的。
  
  哒哒哒。
  
  杨绵绵听见了高跟鞋的声音,她有点好奇,警察居然能穿高跟鞋吗?
  
  进来的是个漂亮的大美人,长卷发,化着妆,不过粉底有点厚了,估计是为了遮盖黑眼圈。
  
  “咦。”大概是看到那么早这里有个女孩子,常雁难免有几分奇怪。
  
  杨绵绵知道这是自己开溜的好机会,马上站起来说:“我先走了。”
  
  常雁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谁?”
  
  “亲戚家的小孩。”荆楚不多说,而是换了正题,“你来的正好,我有点想法和你说。”
  
  常雁马上把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杨绵绵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挂在大堂的钟,才八点多,完全来得及先去看了周大志再去上班。
  
  她赶去那个小区的时候,电动车热心地告诉他人还没下来,它说这句话的时候它的主人正在开锁,是个体重估计有两百斤的大胖子,赤膊露着一身白花花的横肉,一屁股坐下去的时候杨绵绵都为电动车的小身板担心。
  
  它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反而一边开远一边和他们告别:“接我主人的媳妇儿去了,我先走了喂!( ^_^ )/~~拜拜!”
   不知道取什么题目的第一卷 跟踪   周大志下楼来了,杨绵绵装作在看电线杆上贴着的寻狗启示,周大志人还没有走近,就听见水晶发夹高分贝的尖叫声:“就是他!就是这个王八蛋!化成灰我都能把他认出来!”
  
  果然是他。
  
  那该怎么办呢?杨绵绵罕见地苦恼了起来。
  
  装作不知道?肯定不可能,否则这一念之差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丧命。
  
  但她要怎么把对方送进警察局里去?打一顿?还是捉次那啥在场?要么她引君入瓮?
  
  拥挤又充满汗臭味的公交车上,杨绵绵一边拉着吊环一边思考这个艰难的问题。
  
  “小偷!你个坏小偷!”这个声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杨绵绵看着那个男人轻而易举地把钱包从一个年纪不轻的女士那里偷了过来,不禁揉了揉眉心,觉得头痛及了。
  
  但看见了,总不好不管,她借着一次拐弯的机会,假装不小心去撞了一下那个男人,另一只手轻轻松松把那个女士钱包从他口袋里勾了出来,杨绵绵戳了戳前面的人:“阿姨,你的钱包掉了。”
  
  结果对方怒目而视:“你喊谁阿姨?!”
  
  杨绵绵:“……”心好累。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杨绵绵特地又去打包了一份饭菜,不过这回不是自己吃,准备找个借口去给荆楚然后把证物放回去。
  
  谁知道荆楚他们居然在开会!
  
  而且开会的目的竟然是成立特案组!
  
  这件事情早有眉目了,荆楚老早就得到过相关消息,不仅仅是这一次的雨夜屠夫案,上面的意思是以后这些重大的案件都交由特案组来负责,因此特地从全国各地选拔成员。
  
  队长当然是荆楚无疑,常雁也是早已确定的人选,所以她一早就来了南城,一方面为了熟悉情况,另一方面就是她和荆楚的私交了。
  
  而其他人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拖延到今天才到齐,正式开会宣布成立。
  
  成员有特警队出生的武涛,虎背熊腰,相当彪悍,据说以一敌五妥妥的,注,这是指成年男人。
  
  计算机高手白平,那是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身娇体弱的宅男。
  
  办公桌们窃窃私语:“哇塞,勇武攻和娇弱受吗?”
  
  杨绵绵头一次震惊了,这年头不仅是全民皆腐,连这些非生命都腐成这样了吗?天理何在啊!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长得很帅,就是有点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法医卫寒,他就算穿着西装看起来也不够严肃正经,如果杨绵绵看见的话,就可以想起来这个就是那天去时光餐厅吃饭的身上全是福尔马林味道的男人。
  
  长得倒是真心有点帅,用个言情小说里常有的词儿就是“邪魅狂狷”,或者说,看起来和好男人是不搭边的。
  
  大家纷纷表示:“真的不是小混混冒充的嘛?”
  
  还有就是常雁,柳玉是属于编外人员,说白了就是干杂活儿的一个。
  
  特案组成立用的时间不到半个小时,等荆楚开完会出来的时候,杨绵绵除了听了一大堆的八卦之外,顺便把发夹还了回去,然后把饭盒一放,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荆楚一开始还以为是罗裴裴送来的,她是个对生活特别讲究的精致女人,时尚杂志的主编,也喜欢自己在家做菜,闲暇时煮咖啡做甜点,不过她叫荆楚去家里吃饭,十有八~九对方吃到一半就要接电话去查案,所以后来罗裴裴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但是扫地的大婶非常确定地告诉他:“不是,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荆楚一看那个饭盒上的logo就知道是谁了,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就先叫外卖吃饭吧。”
  
  他扫了柳玉一眼,柳玉马上去打电话喊外卖,心里内牛满面,作为局长的千金,居然被当成小妹使唤,不过她一点儿也不介意,真要做大小姐,何必来这里吃苦呢。
  
  所以她乐颠颠去喊外卖了,点了不少的菜,还问:“队长,报销吗?”
  
  “我请。”
  
  “噢耶!”柳玉二话没说,又点了一个最贵的海鲜粥,后来想想大家吃不饱,又点了咸菜肉丝面和一锅煎包,还有七八个炒菜。
  
  他们一边吃晚饭一边开会,而杨绵绵此时已经坐上回家的公交车了。
  
  夜里的公交车上人没有那么多,她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在算自己现在的存款,大约有三千左右,除了两千多是工资之外,其他都是小费。
  
  对杨绵绵来说,这是一笔巨款了,哪怕去掉一千五的学费,她还有余钱。
  
  现在距离开学还有七八天,虽然心痛,但是杨绵绵还是决定明天就去辞职——因为余下的时间,她要用来跟踪周大志。
  
  就是可惜了那一千块钱,她本来还可以多赚一千块的!想起这个来杨绵绵就心痛如刀绞。
  
  “我希望他明天就动手,我还可以去捡塑料瓶换点钱!”
  
  为了多赚点钱,杨绵绵干过很多行业,拾荒当然也是,从学校每个班级收塑料瓶去卖不要挣得太快啊!
  
  就是现在还没开学,如果要在附近捡瓶子的话就要和一对拾荒的老夫妇抢生意了,那对老夫妇连家都没有,露宿桥洞,杨绵绵也没这个脸去和人家争。
  
  只能算了。
  
  第二天她就和经理提了辞职,借口都找好了:“快开学了,我要补暑假作业。”
  
  经理有点惋惜,但也没有阻拦,甚至还让财务多包了两百块钱算作奖金,还和她说:“寒假要是有空的话欢迎你再来。”
  
  “好,谢谢经理。”杨绵绵没有拒绝,这份工作虽然辛苦,但报酬实在是太令人满意了。
  
  都怪周大志。
  
  周大志是一个修车工人,小时候读书不好,家里人就送他去念了职高,毕业以后开始修车,手艺还不赖,这年头蓝领工人工资也不低,周大志这样的可以一个月拿五千(杨绵绵快嫉妒死了),为人木讷寡言,看起来是典型的老好人,有过一个老婆,但是后来离婚了,没有孩子,单身独居。
  
  以上是那个电线杆和她说的消息,杨绵绵不是常雁,分析不出来他的行为动机,她痛苦的是自己一大早过来蹲点,天气又热,后悔得简直想死。
  
  “我不行了,我要找个地儿坐着。”杨绵绵实在是热死了,只能拐去了旁边一家小店里吹空调。
  
  那是一家奶茶店,也可以点炸鸡薯条之类的,里面摆着小桌子小椅子,可以坐着吃。
  
  不好意思白吹空调不吃东西,杨绵绵点了一杯原味的冰奶茶(不加珍珠可以便宜一块钱),然后装模作样把书包里的作业掏出来写。
  
  她说要补作业不是骗人的,只是补的不是她自己的作业,她的作业老早在发下来的时候就写完了。
  
  她帮同学补作业,卷子、练习册都接,看量算钱,基本上一本练习册可以赚一百多块钱,现在的孩子手里的零花钱都不少,手一松百来块根本不在意。
  
  杨绵绵接了一书包的寒假作业,都没有答案,要靠自己狂写,她用的是五块钱十支的那种黑色水笔,质量还过得去,不过估计写完这些作业新买的笔就该报废了。
  
  初中的作业比较简单,题都很容易,就是有些是机械的抄写比较麻烦,还有作文要怎么模仿一个读初二的中二小屁孩的口吻有点费脑筋。
  
  对了,她的客户都是自己小区以及附近小区的学生们,多年下来,她代写作业都有口碑了,保证正确率。
  
  高一的作业当然也很简单,高二的稍微要费点神,因为她要把练习册前面的公式和总结看一遍再写,幸好物理数学化学都是套公式,多转几个弯的区别,她一点也不觉得难。
  
  杨绵绵特别无耻地用了一杯奶茶在这家店里坐了一整天,因为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吸引了不少小男生进来买奶茶喝,所以店主根本没生气,甚至还笑眯眯给她续杯了。
  
  #论美貌的优势#
  
  第二天她又来了,不过在买奶茶的时候她看到周大志出来了,可是她不能马上走,还要等奶茶到手了再离开。
  
  妈蛋周大志早下来一分钟她就不用花那个冤枉钱了!杨绵绵肉痛死了,早在心里把周大志给凌迟了百八十遍。
  
  但饶是如此,她还得捏着鼻子跟了上去。
  
  昨天是轮到周大志休息,今天他就要上班了,修车厂里她进不去,只能想着再找一家店坐着。
  
  可惜周围只有一家小饭馆,现在不到饭点根本没开门,杨绵绵只好绕到后门去坐着。
  
  后门有一个残疾的老大爷在修自行车,杨绵绵问他借了张报纸垫在屁股下面,干脆就躲在阴凉里写起作业来。
  
  老大爷的生意不怎么样,但是人挺悠然自乐的,没生意的时候就摸出一把破二胡来拉,如泣如诉,相当动人,杨绵绵一听就入了神,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天。
  
  第二天她学聪明了,买了几个小包子跟着周大志去上了班,然后把小包子给了那个修车的老大爷。
  
  老大爷说:“谢谢大闺女。”他的口音带着明显的地方特色,听不出来是哪里的,杨绵绵也是分辨了一会儿才听懂:“大爷,来段曲儿呗。”
  
  老大爷欣然应允,摸出他的破二胡开始拉曲。
  
  中午老大爷买了一个烧饼,分了一半给她吃,杨绵绵去买了两根香肠,分了一个给他,一老一小蹲在一起吃了顿午饭。
  
  下午日头最大的时候,有个附近工厂里的大妈推着自行车过来了,轮胎没气了让老大爷帮忙打个气,看见杨绵绵在一边写作业,问了句:“你孙女儿?”
  
  老大爷笑眯眯地说:“是啊。”
  
  “哟,可真俊。”
  
  “孩子的妈是个美人。”
  
  其实二胡已经把老大爷的家底透光了,他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哪里来的孙子孙女呢?
  
  但杨绵绵也没反驳,等人走了问:“大爷,你这儿卖二手的自行车么,我想买,便宜点儿的就行。”
  
  “我给你收一辆,不过得等开学,那会儿学生换车的多。”老大爷点点头,“要啥颜色?”
  
  杨绵绵反倒笑了:“随便什么颜色,能用就行,我高中远,坐公交也贵呢。”
  
  每天公交车来回的钱要四块,一辆二手的自行车只要一百来块,这么一算,还是骑车方便,之前是身上没有钱,现在有了余钱,杨绵绵当然希望能省掉这笔公交费。
  
  天暗下来的时候,老大爷收拾东西走了,还和她说最近不安全,让她也早点回家。
  
  杨绵绵嗯嗯了两声,赶紧跟着周大志走了。
  
  路上被雷阵雨浇了个透心凉。
  
  但是周大志回去之后,又披了件黑色的雨衣下来了,这会儿天已经漆黑,他穿着雨衣走在大街上,实在是非常的可疑。
  
  杨绵绵估计他要去做案,所以一点也不敢放松跟着。
   不知道取什么题目的第一卷 板砖   今天落单的是一个去辅导班补习的女生,现在家长不给孩子报补习班就好像是落后在起跑线上了一样,家家都报补习,有钱的就一对一,没钱的就上大班。
  
  陈悦就是所有不幸的孩子中的一个,她成绩徘徊在中下游,父母急坏了,开学就要高考了,这可怎么办呢?
  
  补课,必须补课!所以整整一个暑假,她都被补习班的老师折磨得死去活来。
  
  下课的时候已经是八点钟了,她家离得近,就几条街的功夫,陈悦也没让家里人来接。
  
  她走了一条小路,不是因为路近,其实还远了,走这条路只是为了和喜欢的那个男孩子多走一会儿。
  
  那个男生和她同年,但不是同个学校的,陈悦想着要在开学前问对方要到号码。
  
  可是今天不是一个好日子,她被人一棍子打晕的时候也根本没有想到会发生什么,等她从疼痛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被绑住了,绑她的是自己的衣服,而她脸上罩着自己的内裤。
  
  陈悦害怕极了,浑身都在哆嗦,但是她无法反抗,连嘴都被堵住了,她只能感受到从身体深处传来的撕裂的疼痛,她的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
  
  砰。
  
  又是一声巨响,陈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听见有另一个人来了,她拼命挣扎起来。
  
  杨绵绵也没想到自己来得迟了,因为街上没人,她怕周大志发现,因此只能落后他一段距离,结果一错眼人就不见了,还是她问了垃圾桶才赶了过来。
  
  幸好也不是太迟,人还活着。
  
  周大志一个壮年男人,力气不容小觑,捏死一个小女生不费任何力气,他是想把杨绵绵一起做掉的。
  
  但是杨绵绵敢一个人过来,当然也是有底气的,两三米高的墙壁,她手一撑,在旁边的一个垃圾桶一个借力就跳到了墙上,然后再从墙上跳下来砸在他背上,垃圾桶被踢翻了,但是嗷嗷在叫:“我这里有个啤酒瓶,砸他!”
  
  杨绵绵就地一滚,摸到那个啤酒瓶就往周大志头上砸去,顺便一个膝袭踹到了他的裤裆下。
  
  周大志忍着剧痛,用手臂箍着她的脖子,气管一被切断,杨绵绵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她屏住呼吸,脚狠狠跺在对方的脚背上,然后用手肘拼命往后捅他的腰腹,周大志吃痛,不由微微松开了手臂,杨绵绵另一只手握拳,狠狠往他鼻梁上一砸。
  
  这一回,周大志知道大概是真的讨不了好处了,把她狠狠一推,拔腿就跑。
  
  他自信光线那么暗,对方肯定看不见他的脸,不过他没有想到,杨绵绵根本没想看见他的脸。
  
  她原本以为只要喊一声周大志就会跑的,到时候再说自己看见就好了,结果没想到他想着杀人灭口,两个人才缠斗那么久。
  
  格斗不是杨绵绵擅长的,能坚持那么一会儿已经是不错了,她扶着墙喘了几口气,蹲下去把那个女孩的眼罩扯了。
  
  陈悦放声大哭起来。
  
  “有手机吗,报警吧。”
  
  陈悦看她在翻自己的书包,突然发了疯一样把她推开:“不准报警,不然……”不然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被强~奸了?
  
  杨绵绵年纪还小,想不明白这里的关键,看她不识好人心,反倒是有点恼了:“你有病啊,他是杀人犯啊!”
  
  “不准你报警!”陈悦大概是慌了,生怕这事儿被人知道,摸到旁边一块砖头,抄起来就砸在她后脑勺上。
  
  杨绵绵眼冒金星,陈悦也顾不得别的了,提起书包飞一样跑了。
  
  杨绵绵趴在泥水里,火大得受不了,狠狠捶了捶地面:“妈蛋气死我了!”任是谁这会儿也没法不发脾气,她放弃了报酬丰厚的工作就是为了抓一个杀人犯,她原本想着至少救了个人也是值得的,结果被救的人居然这样偷袭她,还有没有天理了?
  
  她头疼得厉害,眼前发黑,一抹一手的血,雨还下那么大。
  
  杨绵绵没办法,幸好刚刚她从陈悦那里拿的手机对方忘了拿走,她想了想,拨了荆楚的电话。
  
  挂了电话以后,她又打了120,想着不知道救护车要不要付钱,估计是要的,那荆楚能替她出了么……
  
  120来得快,担架很快把她接走了,护士给她包扎完还给她挂了瓶水,因为她不幸发了高烧,39°2,那也真是太拼了。
  
  荆楚到的时候就看到头上一圈绷带的杨绵绵,她正艰难地提着自己的吊瓶从病床上坐起来。
  
  “你躺着。”荆楚坐过去,“要喝水?吃饭了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柳玉特别识相:“我去给你买吃的,粥喝吗?”
  
  杨绵绵又点头,她吃什么都行,不挑嘴。
  
  荆楚给她去接了杯温水:“慢慢说,不用急。”
  
  杨绵绵知道骗过他们不容易,这群警察不知道见过多少犯人,撒谎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她就挑实话讲,免得编得太详细了被人怀疑。
  
  然而……怀疑的人还是怀疑。
  
  常雁问:“我刚才去过现场了,光线那么暗,你又说他穿着雨衣,在那样的情况下,你还能记得他的长相?”
  
  杨绵绵一肚子火气没处撒,冲她翻白眼:“我从小聪明伶俐过目不忘你有意见啊,不相信拉倒!”
  
  常雁皱眉。
  
  杨绵绵懒得啰嗦,把手机丢给荆楚:“那个女孩子落下的,她把我头的砸破了,他们家是不是该赔我医药费?”
  
  “这个不急。”荆楚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眼神平静,“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你问吧。”
  
  “你当时为什么会在那里?”
  
  杨绵绵早就想好了答案:“附近有一家培训班,有家教的工作,快开学了,我想接给小学生补习功课的活儿,所以想去看看。”
  
  她才不知道附近有补习班呢,但是陈悦的书包里有那家补习班的练习册,她翻手机的时候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这个回答并没有破绽。
  
  荆楚又问:“那个男人长什么样你真的记住了?”
  
  “记得记得记得记得。”杨绵绵重复了四遍,“而且我猜他就是杀了王露的那个人,那个女孩子当时被绑的样子就和死在公园里那个一模一样!”
  
  荆楚思索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破绽,就说:“我先去核实一下今天的事情,我会让人来给你模拟画像。”
  
  “那……医药费?”她比较关心这个。
  
  荆楚勉勉强强点头:“我会替你要的。”
  
  杨绵绵放心了,把杯子里的水喝光,倒头就睡着了。
  
  荆楚带着常雁去了陈悦家里,有手机,找到人根本就是抬抬手的事儿,因此他们也并不担心她说谎。
  
  不过事情还要比他们想的麻烦一点,警察上门的时候,陈悦和她的父母矢口否认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说是完完全全的污蔑,他们的女儿一点事情都没有。
  
  但是他们的表情和动作早就出卖了他们,哪怕是柳玉也能看出来他们在撒谎。
  
  常雁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来吧。”
  
  荆楚也没反对:“我下楼去抽根烟。”
  
  一根烟抽完,常雁就下来了:“他们承认了,但是不愿意去警局做笔录,也拒绝到时候出庭。”
  
  荆楚一点也不奇怪,大多数女性在被侵犯以后都会选择沉默而不是站出来指认,如果这一次不是单纯的施暴,也许陈悦一家也不会松口。
  
  常雁说:“对了,我顺便告诉了他们是杨绵绵救了他们女儿,让他们有空去医院看看,但是医药费的事儿……”
  
  荆楚熄灭了烟头:“没事,我来付吧。”
  
  杨绵绵对此毫不知情,她挂了两瓶盐水,后来不小心睡着了,如果不是吊瓶大声喊她醒过来,连挂完都不知道。
  
  喊护士过来给她拔了针,杨绵绵肚子饿得慌,那些粥早就消化掉了,还想上厕所,她干脆就下了床。
  
  这大半夜的,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吃,杨绵绵只能去医院门口的便利店里买了瓶水和一个面包。
  
  回到病房的时候就看到荆楚提了一袋子的东西在等她:“身体还没好就不要出去了。”
  
  那语气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肚子饿。”她撕开包装袋开始啃面包,“怎么样,找到人了吗,不怀疑我撒谎了吧?”
  
  荆楚从袋子里翻出一袋牛奶给她,杨绵绵眼睛放光,也没客气,拿过来就叼在了嘴里,含糊不清地道了声谢。
  
  荆楚自己是想不到要给小女孩买吃的的,是因为刚才荆妈妈给他打了个电话,顺便问了句杨绵绵的事儿,结果荆楚一说人家现在被砸破了头还发了烧在医院,荆妈妈就把儿子臭骂了一顿:“我让你好好照顾,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荆楚:“……”他怎么可能会照顾小孩!
  
  “所以现在人家小姑娘一个人在医院里?”荆妈妈简直是在咆哮,“你,快去买点吃的用的给人家送过去!把钱都给我付了!人家小姑娘遇见这种事,你居然还只关心案子案子!”
  
  被自家心软善良的老妈痛骂了一顿的荆楚没奈何,只能买点东西过来了。
  
  来了以后就觉得来对了,人家小孩子生病,哪个不是爹妈伺候的,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起上阵的,但是看看杨绵绵呢,孤零零的,喝杯热水都没有。
  
  一想起来,他这样的大男人都觉得心酸。
  
  “还要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杨绵绵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不用了。”
  
  荆楚把什么饼干、酸奶、巧克力、果冻、薯片都掏了出来,托爱吃零食的柳玉的福,他至少知道了女孩子都爱吃什么。
  
  杨绵绵意志力不坚强,没能拒绝到底,最后一口气全塞进了胃里。
  
  荆楚心里更不是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