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1章 国破 永春十九年,国破。 烽火将歇,砖瓦残败,君秦风一身华服立于城墙,破碎的裙摆下,大片血迹从她雪白的双腿间向下蔓延,触目惊心。 “李承慕——” 嘶哑的喊声从城墙之上传来,城下,烈马上直挺而坐的男人微微转过身向上看,英俊而桀骜的一张脸上覆着的冷薄,在看清女人的动作时一点一点凝结起来。 君秦风眼角只有决绝。 一夜,她被李承慕侮辱了整整一夜。 在她父皇尚未凉透的尸首前,他撕碎她的衣裙,一下比一下猛烈的冲撞她。她哭着求他,喊他,骂他……而他只愈发狂躁。 直到她一丝力气都发不出来,任他将所有的欲望和恨报复在她身上。他让她用最屈辱的姿态面对他,让她亲眼看他是怎么一次一次击碎她的所有…… 结束,他只整理好衣摆起身,她却整颗心都死了,她觉得自己真脏,比勾栏地的女支女还脏。 “这是要做什么,我的护国公主?” 李承慕轻拉缰绳调转了方向,正对着她,依旧是那副永远处变不惊的冷漠眉眼,透出一身的倨傲嚣张。 那神情分明是在说,“君秦风,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了么……” 有侍卫收到他的眼神悄悄向她挪近,君秦风猛的向前,将足尖悬空于城堞上,逼他们不敢向前。腿间的伤口又撕裂开,血一滴一滴落下来,在大风里摇摇欲坠。 护国公主的称号对现在的她来说只是讽刺。 三年前的初遇,他一衣白雪,俊逸不凡,在长安街头将她从受惊的马上救下来,不过一个回眸间便撞进了她的心里。 后他受父皇重视入军营,她也从那一刻便追随他,战场上相伴相随,自己竟也渐有建树,父皇封她护国公主,而他,也因封屡立战功直至成为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左将军,大靖王朝的准驸马爷。 只是想不到她对他的爱,浓烈到几乎窒息,到头来不过是浮生虚度。 “李承慕,从一开始这就是圈套对不对……” 马背上的男人勾唇一笑。 “为什么?我父皇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们成亲你一样可以得到这天下!” “娶你?可笑。” 他冷笑起来,那张英俊的颠倒众生的脸上只有凉薄,“君秦风,我是必要这天下,但我要的美人,不是你——” “自始至终,我所做一切皆是为了颖儿。”长鞭一挥,他的指向那辆与他一米之隔的马车,马车里端坐着一个纤瘦的女子,薄薄的纱帐掩不住她脸上的娇弱与楚楚动人。 “颖姬……” 楚颖,她父皇最宠爱的姬妾,与她同岁。没想到李承慕慕一直爱慕的那个女人竟是楚颖……怪不得……怪不得父皇身体一向硬朗,却忽然病重驾崩在楚颖的寝殿! 这个女人肚子里还怀着父皇的孩子! 秦风只觉得胸口的钝痛几乎要撕裂她,对李承慕的恨,对父皇的悔,鞭打着她的心脏,“你们……李承慕……你们会有报应……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她说完这一句话,忽然毅然决绝地纵身跃下,城墙下那始终沉稳的男人一瞬间变了脸色, “拦住她——” 可是已经晚了,那道纤弱的身影毫无预兆地踏入虚空,像一只破败的大鸟,一路急转落下,下面是无数尖利的碎石,跌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正文 第02章 所剩时日 …… 四肢百骸只有疼痛。 君秦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活着。 从城楼跳下来的一刻她便什么也记不得了,只听得无数人在惊叫,哭喊声,风声,烈马的嘶吼声混做一团,她似乎看见李承慕骑马向她冲过来,一切都消失了…… 李承慕……她要杀了那个男人…… 她一时间竟发不出声音,撑起身子便要起身,那自小看着她长大的老宫医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把扶住她,老泪纵横, “公主,求您不要再做傻事了。你怒急攻心,从城墙坠下,虽然被李承慕挡了一下,外表看不出损伤,实则五脏俱损,难以修复……” “微臣估计,您的身子,撑不过数月了呀……” 她微微愣住。 她死而复生,刚刚打消了寻死的念头,刘太医竟然又带给她这个消息…… 短短几个月,她又能做什么? “君秦风——”她怔愣间,身侧的屏风忽被一把掀倒碎了一地,李承慕向来沉的住气,此时怒意覆着双眸,那目光几乎要把她撕碎! 他俯身贴近她,声音从喉骨挤出来,“你想死,有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你以为我留你一命是做什么!我和颖儿终究要成婚,把凤印交出来……” “凤印?”君秦风急促喘息着,喉咙撕裂般沙哑,“李承慕,你想娶你心头所爱,还想娶的名正言顺……你的算盘打得好……打的真好……” “可她是我父皇的妃子这是事实,你们违背伦常,想让我交出凤印,做梦——” 他一把掐上她的颈。 他是真的恼怒的,以至于她觉得他会掐死她,她静静闭上眼睛,可他忽然松了手,笑出声来。 “君秦风,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一向爱我爱的死去活来,从不拒绝我,区区一枚凤印你舍不得交出来,是看不惯我娶别的女人?” 他手指缓缓滑向她的领口,挑开她素衣领口的系带,然后他的手探了进去,流连挑逗,一路向下。 她还未来的及发出声音,只觉得胸口一凉,她身上的衣服完全被她扯了下去,他轻笑,深黑的眸子闪着恶劣的光亮,“不肯让我娶别的女人,那你来满足我?” 不!她倒抽一口凉气—— 她羞怒惊慌,但本就伤痛的手脚都被他制住,什么也做不了,心底只有绝望,“你要做什么……你敢……你怎么敢……” 他又怎么不敢。 她父皇死的那一晚,他便已经强占了她…… 他的眼神瞬间变的黑浓,盯着她的眼睛欣赏她惊慌的样子,然后他灼热的分身毫不留情地直刺入她的身体,撕裂般的疼痛和屈辱令她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动作越来越强烈,痛意蔓延她的全身,她的脸开始发烫,连脑子都有点晕沉沉的,她努力抓紧最后一丝理智,却在他愈发粗暴的动作中几乎昏了过去。 李承慕…… 她恨他,比起身体的被强占,更让她愤怒的是这种被强迫的失败者的屈辱。 她恨这个男人! 正文 第03章 她于我有用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下午。 床前的宫女恶狠狠的摇着她几乎散架的身子,她微微睁开眼睛,还不及反应,一个巴掌朝她的脸上甩下来,“醒了还给我装,快点给我起来,咱未来的皇后娘娘要见你——” 这后宫里的宫女,最是仗势欺人。 凤鸾宫,楚颖侧卧在金丝勾勒的床帐里,一身金丝绣羽衣,将她的肌肤衬托的愈发白皙妩媚。 “楚颖——” 君秦风看见她,忽然像一只发疯的小兽朝那慵懒华贵的女人扑过去,侍卫眼疾手快将她踹的老远,她伏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再张口,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楚颖冷冷一笑,从床下走下来,染着猩红丹蔻的双脚落在她身前,“君秦风,你真是命大,跟你那老不死的父亲一样。” “我本以为陪他睡几个月坐上皇后之位就等着他一命归西,谁知道那老东西迟迟不肯许我后位……若不是我一杯药酒……” “是你……果然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楚颖一把抓起她,“护国公主?呵,你以为我现在还怕你么?我留着你这条命不过是为了凤印,凤印在哪里,说——” 呵! 她绝不会说。 君秦风牙关咬的死紧,楚颖见状,疯了一般摇着她的身子,尖锐的指尖嵌进她肩膀的肌肤,她也只是微微皱下眉头,楚颖气急败坏,反手朝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贱人,你这个贱人,你跟你的父亲一样狡猾,你以为我治不了你么?来人——给我毁了她的脸,第一美人的位置,我看谁敢跟我抢——” 她她恨,君秦风身份尊贵,偏还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她从一出生就受所有人的爱戴,不就是因为她那张脸么! 就连向来冷血无情的李承慕,都要借着凤印留她一命! 不能杀她,就划花她的脸! 几个侍卫听命上前,抽出腰间的佩刀朝君秦风的脸蛋划上去,只见银光一闪,疼痛却没有袭来,君秦风睁开眼睛,看到那抽剑为她挑开刀的男人—— 李承慕清冷的站在那里,黑色华服,忻长挺拔。 “承慕,你——” 楚颖被男人的动作惊得向后退了一步,再反应过来,已是一副凄楚委屈的模样,蒙着水雾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为她挡剑?” “颖儿,吓到你了。”他将手里的长剑递给下人,向前扶住她的肩膀,温声,“是朕不好,朕给你赔不是……” “谁要你赔不是……我要你杀了她……承慕,难道你忘了她父亲对我做了什么?他强占了我,让我们三年分别,还让我怀了这个孽种……” 楚颖哭起来,满脸都是泪,双手捏成拳头狠狠朝自己微微隆起腹部捶着,那一脸的委屈痛苦,若不是君秦风知道她和父皇初遇的情景,当真会以为是父皇做了那拆散有情人的恶棍。 李承慕眼里却只有疼惜,他拥住她的身子紧紧握住她的手,“颖儿,都是我不好,是我无能,花费三年才救出你。这个孩子,我定会视为己出,我们大婚后,便给它分封爵位……” “真的?”楚颖欢喜看他。 “真的。”李承慕拥住她,抚着她的发,“但是现在还不能动君秦风,她……于我有用……” 楚颖急道,“她还有什么用?一枚凤印而已,难道我要做皇后还非要她那枚凤印不可么?” 君秦风听得他们的对话,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缓缓从地上起身,一字一句的问他, 正文 第04章 不可能 “李承慕,你是不是要我嫁给你?不可能——” 他盯着她,忽然就笑了,“你猜到了?果然聪明。” 她紧紧攥着袖下的手,胸口剧烈起伏着,痛的像是被撕裂一般。 父皇不是他逼死的,而是楚颖自己做的决定,当知道这件事的一刻,她心底是燃起希冀的。 可他这样轻描淡写的反应,她再也不能不相信他对她从始至终只有利用! 她咽下口中的血水,艰难开口,“我父皇的死对你来说也是个意外对不对,他驾崩的仓促,而你在朝中的布局尚未成定数,想坐王位没有那么容易,加之大靖亲王们都子嗣不薄……” “……所以,除了娶我,你没有再稳妥的方式登上皇位!” 下巴被他用力捏起来,痛的她说不出多余的话,李承慕低下头,漆黑的眼睛对着她,“既然知道了,还不滚回去老实等着我们的大婚?” 君秦风只冷笑连连,“李承慕,你休想!你狼子野心谋篡皇位,我死都不会嫁给你!你想和我父皇的遗妃在一起,我偏不成全——” “啪——” 楚颖径直向前来,一巴掌打得她双目晕眩,却委屈的像是自己受了一巴掌一样,眼泪在眼睛里打转,“阿慕——你瞧她说什么?她竟说我是遗妃!” 李承慕温柔握住楚颖的手,沉声,“押到天牢里。不愿意,我有方法让她愿意——” …… 灰暗陈腐的牢狱。 一身华服的男人从阴暗的长廊穿过,负手立于长廊尽头的刑具前,刑具上挂着的女人被松下来,像一具破败的稻草人软软倒在他身前。 她浑身是血,发鬓凌乱,脏污凌乱的样子哪里有一丝从前高贵的模样? 李承慕微蹙眉,俯下身子,拍了拍那张满是血污的脸,“还是不改口?” 一侧的狱卒躬身,“小的什么招数都使过了,公主实在是嘴硬,小的也没办法……” 李承慕挥一挥手,“无妨,下去吧。” 君秦风在地上听到动静,眼皮动了动,许久才将焦距聚到男人脸上,“承慕……” 一双绣鞋踩在她手指上,打断她要说的话。 楚颖却像是没看见自己踩到了人,只委屈的抓着李承慕的衣袖,“阿慕,我不准她这么叫你……” “呵……”君秦风已经清醒过来,面无表情的看着那相拥而来的两人,眼尾眉梢都是不屑,“楚姬撒娇的本事……真比跟我父皇的时候还长进不少……” “你——” 楚颖本性里的狠辣几乎要露出,又生生被忍了去,只平静的噙着冷笑,“君秦风,你看我带谁来了……” 那身带铁链踉跄走进牢房的人缓缓抬起脸,君秦风认出来人,瞳孔一紧,“萧湛?!”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带着大军走了么?我不是告诉你别回来,你怎么回来,你怎么被他们抓住!” 她一把扑上去抓着他的肩膀,脸上布满绝望的痛苦,男人落魄却刚毅英俊的面容看着她,无比平静温柔, “秦风,你还在这里,我怎么会不回来?” 萧湛是萧家唯一的后人,萧家世代为将,忠良英勇,却在国变一战,输给了李氏,沦为阶下囚。 李承慕眼底的耐心被他们廉价的温情彻底耗尽,他一把拉开君秦风,面色阴郁的如有风暴掠过,“君秦风,你不肯嫁我,倒是很心疼他?” 他冷冷一笑,“我们一起瞧瞧这爱慕你的男人有狼狈,怎么样?” “……” 正文 第05章 大婚 只一柱香的时间,君秦风由宫人按着洗漱干净换上一身华服,和李承慕上了一辆马车。 他们的马车前是一辆囚车,一队人马整装,朝长安街驶去。 冷冬萧瑟的长街,落魄而狼狈不堪的萧将军褪去战袍,血衣单薄,用最屈辱最卑微的阶下囚姿势,当街游行谢罪。 百姓都在议论纷纷,萧家叛国造反,萧家独子萧湛畏罪潜逃,被驸马爷亲自抓拿归案。 君秦风喉间涌出一股猩甜,她忍了很久,将那一团血气咽下,掐在手心的指尖早已尽断! 李氏造反,大靖国变,却凭李承慕一句话便将罪名扣到萧湛头上,那是跟随她出生入死的好友,是大靖最忠心耿耿的将士! 而她却只能远远看着这一切,什么都做不了。 “造反叛国,奸臣,小人,打他——”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民愤怨气四起,臭鸡蛋、烂菜、脏水全都往萧湛身上扔着,难听恶毒的痛骂更是此起彼伏。 有更过分的,愤怒的直接拿起石头就扔,萧湛麻木的半跪在囚车里,任由磕破的额头鲜血直流。 而他却一动一不动,甚至不为自己辩解,他只是微微扭过脸,透过凌乱的发丝,目光坚定而温和的望着她。 不! 她受不了,她受不了萧湛为了她受这样的折磨,她似乎感觉身上每一丝的绣线都在切割着她的心脏,直至鲜血直流,她想起身,想大喊,她的手却被李承慕紧紧抓着—— “李承慕——”她转过头看李承慕,什么都顾不得了,“你要我嫁给你,我同意,你把萧湛放了……我同意嫁给你——” “……” 长街没走完,车队戛然停止。 李承慕这才微微转过身,望去满是污垢的囚车,轻蔑一笑,:“回宫,把他扔进天牢。” “是。” 大婚,皇宫一片火红。 已是深夜,君秦风仍直直坐在高高垂下的红幔里,手腕和脚腕连着黑色的铁链,金色的步摇掩住她凉薄的眉眼。 这场大婚,她幻想了很多年,却从未想过最后竟以这样的方式。 阴谋,利益,报复。那个当年白衣如雪像兰芝一样清澈的男人,为了这皇位,也不过如此。 “吱呀……” 高大的宫门忽然打开,君秦风不期今晚有人会来这里,抬头,只见楚颖身后跟着两个宫人朝她走来。隆冬深夜,她拥着一袭雪白的狐裘,走近时刻意向下压了压。 秦风这才发现她里面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红色纱裙,大片裸露的肌肤上尽是红色的痕迹,一看便是经过激烈欢爱之后的…… 她还怀着父皇的孩子,李承慕竟和她行鱼水交欢? “公主还不睡下,是在等阿慕吗?不用等他了,他与我……”楚颖欲言又止,笑得满足而得意,“过分劳累,他已经睡下了。” 君秦风捏紧袖下的手指,并不看她。 楚颖心底的恼火终压制不住,冷笑一声,朝身后的宫女一勾手指,“端上来——” 黑色的药汁,散发着诡异的气味。 正文 第06章 自己喂的? 楚颖只是冷冷一笑,两个宫女收到示意过来掐她的下巴,她手脚被锁,挣扎间皮肤被链条磨出条条血迹,楚颖却始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是什么?君秦风,这是绝子汤,阿慕叫我喂你喝的……” 绝子汤? 这是大靖处置废妃的汤药,药性极烈,一碗下去,胞宫尽毁,血流不止,从此……绝子绝孙,再无生育能力。 绝子汤的药方早已失传,他们是怎么找到的? “不,不可能……他做不出这么阴毒的事,是你——楚颖,你背着李承慕私自灌我绝子汤,他不会同意的……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她不肯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拼命反抗。 “他为什么不同意?!”楚颖眉眼一冷,咬牙,“是,是我背着他灌你药,那又怎么样,他那么爱我,就算他知道又怎么样?” “他娶了你,马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成皇帝,而他已经许诺,皇后之位是我楚颖的!你不过是一个傀儡,有什么资格怀他的孩子!” 君秦风竟笑了出来,满脸都是泪,“愚蠢……他怎么会爱上……你这么愚蠢的女人……” “你说我愚蠢?”楚颖终于变了脸色,狠辣的看着她,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端起药碗便朝她的喉咙里倒—— 直到滚烫猩苦的药汁尽数倒尽,她才像丢垃圾一样把君秦风甩到开,秦风跪在地上抠着嗓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根本来不及! 剧烈的绞痛从腹部蔓延,像是有人拿刀划着她的肚子,肝肠俱碎!猩红滚烫的血从她两腿间流出来……根本就是喷涌—— 血,红,满目都是血,湿漉漉的,滚烫粘稠的,浸透她的亵裤,浸透她身下的地毯,视线所及,只有猩红—— 还有无法忍受的痛,剧烈入骨,从腹部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在地上滚爬着,挣扎着,直到终于没有力气,蜷缩着身子,昏死过去…… …… 她就那样一身污血倒在地上,她的宫里没有宫人,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 李承慕闻讯赶来,一把掀开覆在她身上的被衾,她的身体单薄破败,腹部的位置向下瘪着,他狠狠变了脸色,“谁做的?” 宫人跪在地上不说话,他一把抓起靠他最近的一个,咆哮出声,“我问是谁做的!” “阿慕……” 楚颖过来攀上他的胳膊安抚他的情绪,心底却忍不住惊慌。 这个男人的矜贵优雅与生俱来,遇到再大的事也不过也淡然一瞥,如今他这副阴鸷的想要杀人的样子,难不成是因为那个他最讨厌的女人被搞成这副模样? “阿慕,我没想到君秦风竟然这么恨你……”楚颖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小心翼翼的看他的脸色,声音怜楚, “恨到甚至不愿意怀你的孩子,给自己喂这么毒这么邪的药……她怎么这么狠的心呀……” 李承慕表情一滞,接着又覆上更大的怒意,“她自己……喂的?” 正文 第07章 噩梦 君秦风听到他们的言语,眼皮缓缓睁开,她没有应,也没有不应,只是嗤嗤笑出声来。 那副样子比哭还要难看,沙哑的声音,像是从老妪的嗓子里发出来, “李承慕……你是不是也没想到……你离皇位……是越来越远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领子,“是你自己喂的,你宁愿断子绝孙都不愿给我生孩子?” “是又如何?”她冷冷看他,“你根基不深,娶了我皇位也未必能名正言顺,你想让我生下你的子嗣做傀儡皇帝,而你韬光养晦,等到时机便杀他,自己做皇帝……是不是?” 从一开始,她就猜出他娶她的所有目的。 这三日里,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告诉自己,那碗绝子汤,就算楚颖不给她,她早晚也是要自己喝…… 她怎么容许自己,生下李承慕的孩子? 再说她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几个月过后,难道她要怀着一个死胎死去吗? “啪——” 李承慕双目赤红,一个巴掌扇下来直打的她两眼发黑,他手指颤抖着,似是强忍着不让自己杀了她,“君秦风,你狠……你狠——” “你以为你不能生孩子,我就会放过你?君秦风,你等着……你等着看朕怎么将大靖的皇位一步一步踩在我的脚下!” 他转身,眼睛里翻滚着冰冷的波涛,“冷琉宫宫人失职,全部拉出去,斩首——” “……” 冷琉宫新换的宫人每日都战战兢兢。 自那日后,楚颖大概知道自己犯了错,没有再来过,冷琉宫愈发冷寂。 “娘亲……娘亲……” 黑暗里,鲜血淋淋的孩子踉踉跄跄走近,眼前的黑幕退去,那孩子竟伸出一双血手,痛苦的向前抓摸着, “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杀我……” 君秦风醒来时在黑暗中惊的一身汗,喜怒不惊的神色终于是有些变化,脸上,冰凉湿濡一片。 她的手指蜷着被褥,撕碎了布面上的刺绣。 那日刘太医说,一般人隔了绝子汤也流不了那么多的血,她那日的情景,是因为已有身孕,流了个孩子。 心痛久了,不过是麻木。 宫外忽然燃起火光,不及她反应,宫门忽然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李承慕背着双手从宫外走进来,银色的战甲上映着他矜贵凉薄的脸, “君秦风——” 她轻轻侧脸过去看他,凉声,“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踏进这冷琉宫一步了……” 李承慕向前一把抓起她,几乎是拖拽着把她拖下床来,英俊的眉眼里只有怒,“你以为我想见你?萧湛逃走了,你那个小情人……竟逃到诸侯国借兵,想讨伐我!” “君秦风,是你的主意吧……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坐上这皇位是不是!是不是在你心里,那个野小子都比我有资格做皇帝!” “是!是!”她歇斯底里,“我就是宁愿他做皇帝也不希望你做皇帝!李承慕……你不会坐上这皇位的,你的兵都在外面收复失城,萧湛带兵过来,你以为你能活着?” “碰——” 正文 第08章 别碰我 李承慕一把甩开她,她后背狠狠撞到桌角,伏在地上许久倒吸着气,竟一时站不起来,他只是一挥手,几个宫女拿着一身铠甲走向她, “给她换上衣服,再带到我的队伍前——” 君秦风再次被押送到李承慕的马车前,正看见楚颖在李承慕怀里哭着,怀胎数月的肚子隆得老高,远远看去真像是一家人在离别。 “阿慕……你要带上她?”见她走近,楚颖有些意外,随即眉眼一冷,咬牙切齿道:“你带她,那我也要去!” 因为她肚子里那老不死的孩子,李承慕还未碰过她,她怎么能再给君秦风和李承慕独处的机会! 李承慕无奈,搂住她,押着君秦风的将士犹豫,“这……马车的位置只有一个……公主她……” 男人微一颔首,淡声,“在下面跑着就是——” 从皇宫到马阜坡足足三天三夜的路程,君秦风本就身子虚弱,如此奔波,不知是何时昏倒了过去,身子挂在马车一侧被拖着走了一路,被人发现被卸下来的时候几乎奄奄一息。 李承慕听到动静下了马车,沉着脚步走近,踢了一脚毫无声息的人。 他语气依旧是毫无温度:“君秦风,起来!” 地上的女人苍白单薄的就像一张随时可能飘走的纸,却又纹丝不动。 已有将士觉得不忍,偷偷扭过头去,这是他们大靖的公主,这才过了多久,竟被折磨成这样…… 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李承慕察觉到不对劲,动作迅速的俯身探了探她身上的温度,果然她全身冰凉得厉害! 更要命的是,她的双脚被那一身沉重的盔甲磨的厉害,鞋子退下来,整条小腿都是血肉模糊,触目惊心得吓人。 他的急怒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军医,宣军医!” 随军的军医探看一番,大惊失色道:“大人!公主过度劳累,冷瘟侵体,她现在的身子,根本熬不过去,您快将她放下,免得染得自己一身病!” 冷瘟—— 李承慕脸色阴鸷的几乎能滴出水来,他一把向前提起那军医的领子,声音几乎从喉骨里发出来, “治!给我治!我要她的命有用,我叫你治好她听见没有!” “大人!”那军医跪下来,“此处离军队不过数里,她若进了军营,这一军队的人的命……臣真的……担不起啊!” 听闻此,整队士兵都忍不住向后退去,形成了一个疏离的圈子,李承慕抱着君秦风被围在中间。 李承慕顿了一顿,忽然就笑出声来,那笑容冷的像是修罗地狱里的声响,直直对着军医,压低声线,“我让你救她,不惜一切代价……还是你想担……敌国奸细,蛊惑军心的罪名?” 那军医面如土色,扑通跪下,“我救,我救——” …… 君秦风在一阵窒息中醒来—— 李承慕压在他身上端着药碗往她喉咙里灌着药,动作毫无怜惜,药汁湿透了她的床榻,将她呛醒过来。 “滚……别碰我……” 她第一个动作就是推开他,李承慕甩手把药碗飞出去,“碰”的一声碎的四分五裂,他冷冷看她,“君秦风,你找死——” 正文 第09 稀罕 “是……我找死……李承慕,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她睁着眼睛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身上的伤口又撕裂开,竟无一处完好,有的地方伤痕太重,脓血又渗了出来。 李承慕一身甲衣,脸色比外面呼啸的北风还要寒冷,他看了她几秒,没说话,转身就要走。 她忽然拼尽全力起身拥住他的背—— 他的甲胄很凉,也很硬,她浑身的伤口都在痛,却不及她心里的痛,“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你那么恨我…… “就算没有爱,就算你要这皇位……你不该这么恨我,你为什么这么恨我?”这是她第一次向他问出这句话来,是这么一句话,却在她心里藏了数月之久。 他叛变她没有问,她在城墙下的五脏俱损她没有问,她流了一个孩子,断子绝孙她没有问,偏偏在这样一个冷夜,他喂她一碗苦药,她终于忍不住要问, “更何况,我爱了你那么多年,我们爱了这么多年……” 李承慕猛然转身,一把掐住她的颈,“谁和你爱了那么多年!谁稀罕你的爱!” 他此时的表情像是一头暴怒的兽,像是一个控制不住便会杀了她,“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我要的是这天下,一直都是!” 他怎么会爱上君无琅的女儿! 二十年前,那个曾与他父亲李云骢称兄道弟,一同打拼天下的男人,在最后得到这天下之后却忘恩负义背负誓言。 他父亲已要隐居山林,他竟还派人来将他斩草除根! 若不是幼年的他被楚颖的父亲所救,他又怎么有机会接近君秦风,重新夺回本就该属于他父亲的大靖? 从此以后,他要的,只有皇位和颖儿! 君秦风心痛的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当她看到他眼底说起皇位时的光亮时她的心里的希望终于死去。 她从来不爱她,他爱的只有皇位…… 君秦风凄婉一笑,手腕忽然抓起什么朝他的心口刺去,还没碰到他,男人眉眼一冷,反手重重一掌击在她的胸口—— 她后退两步,猩红的血从嘴里喷出来……这时李承慕才发现她手里什么都没有,她故意让他伤她! “君秦风——” 军医进来时她已奄奄一息,他略一探她的脉,不禁蹙眉,看李承慕的脸色不善,小心翼翼的道:“君姑娘的脉象很弱,若是不好好调养,恐怕会落下病根。” 李承慕手指捏得很紧,“活着就行,我留着她有用,你给我好好医治她——” 军医不敢违命,每日精心调治她的身子,起初几天她的身子还尚有起色,但不知为何,后来再探看她的脉象,又弱了下去。 日渐消瘦,甚至她的身上,开始多一些不深不浅的伤口。 “公主,这……”这日,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她却只是沉默,许久未语。 军医心里疑惑,忽然想到近几日,楚妃夜夜都带着一个丫鬟到她帐里来…… 他顿时不敢向下想去,只摇摇头,权当从来不知道楚妃来过的事! …… 正文 第10章 了解 三日后。 君秦风午睡将醒,一个将士走进她的营帐,将她拉起来, “今日我们打了胜仗,折损了三万萧家精兵,主上在军中设宴设酒,叫你一同去——” “……” 营地荒野,篝火旺盛。 将士们皆是胜仗之后的兴奋情绪,调闹着舞姬歌女,李承慕端坐于高台上,拥着衣饰华丽,妆容精致的楚颖,对那些将军的行径竟也纵容。 君秦风实在不明白这种场合李承慕叫她出来做什么。 李承慕见她被带上来,起身大步走过来,扼着她的腕带她看那些兴奋过度的将士,低声在她耳边道:“看到了么?我的将士有多得意,萧湛就有多狼狈,现在你还觉得,相信那个姓萧的是正确的?” 她脸上一片麻木! 这些都是他父皇手下最严谨的将领,如今被李承慕带的如同妓院里的嫖客!但李承慕说得没错,看他们此番的样子,就说明萧湛败的有多惨。 萧湛他现在情况如何,有没有受伤…… “君秦风,你这副为他心疼的表情真是碍眼,”李承慕托起她的下巴,紧紧捏在手心里,“我忽然想让你亲眼看看,他怎么死在我手里……” “……” 他们在此僵持,一个喝的大醉的将领忽然起身,“主上……臣一直听说护国公主的舞姿惊艳天下,今天公主本人就在这……不知臣有没有这个荣幸,嘿嘿嘿……看公主一舞?” “是啊……是啊……臣也想看……” “臣也想看……” 围坐的将领一齐起哄。 “李承慕!”君秦风惊怒,紧紧盯着男人,“不管你怎么恨我,我是你以大礼娶进门的夫人!你——” “那又怎样?”他悠悠打断她,“我根本不在乎。” “若你不愿意也行,明晚,我便带大军袭到萧湛营中……”他说完,便甩袖回到主座位上,冷然轻蔑的视线居高临下的落到她身上, “孤也许久没看过公主跳舞了,就和众将一起看看——” 琴师奏起舞曲,君秦风站在一群嘈杂,淫乱,荒谬的男人中央,指尖掐在手心里。 众人等了一会儿,失了耐心,那个起头的将领又站起来,醉醺醺的走过来一把搂住她, “主,主上,公主这是不愿意呀……公主扰您雅兴,是大不敬,臣治人最有法子,不如臣替主公调教一番……” “你放开我……”君秦风抗拒的厉害,那将领怒极,反手一掌将她打在地上,“贱人——” 高台上的男人眉眼骤然一冷。 李承慕不知道自己心底忽然生出的恼火是为何! 他对她的厌恶表现的明显,这些将领知他心意,不过是想替他教训她一番,但当他看到她被推倒在地上被众人嘲弄,竟恨得咬牙切齿。 他刚要发作,楚颖在一侧一把拉住他的手,“阿慕,将士们喝醉了,不要让将士们难堪——” 见他无动于衷,她唇角的弧度愈发狠辣,“阿慕,这些将领是帮你打天下的,本该属于你父亲的天下。他们刚归顺于你本就军心不稳,不过一个没用的女人,让他们拿去玩乐一番又何妨?” 他转头看着楚颖,那曾是他见过的最乖巧的一张脸,眼中透出一抹复杂,“颖儿,你果真是最了解我的。” 楚颖娇笑着伏在他的怀中,低头,“那是当然,谁叫我爱你呢.” 他眼中蒙上一丝意味不明的阴翳,转头,朝那为首的将领道:“许将军喜欢,今晚,这个女人便归许将军了……”